不知道是不是很冷的缘故，又是团聚的节日，街上人比起白天少了许多。路灯照着地面，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晏钦很少说话，但很专注地听陆野讲，陆野的生活似乎过得很多彩，总能说一些有趣的事情，逗得他忍俊不禁。
“有一次我跟我妈去沙漠露营，我半夜睡不着就想着去看星星。谁知道我妈半夜醒了，看见我不在，到处找我也没声，她特别着急，找了我很久...”陆野倒着走在前面，隔着两步的距离回头，“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背着光，晏钦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猜到他的笑容。
他随便猜了下，说：“被狼叨走了。”
“我睡着了，被冻醒的。沙子都...”陆野比了个位置，“埋到这儿了。”
“噗。”
晏钦笑了下，又问他：“沙漠的星星好看吗？”
“还行。但是我们去的时候季节不是很好，要是夏天的话能更亮些。”陆野眼睛里也闪起星光，“有机会我带你去看，对了，学校试验楼顶上视角就挺不错的，下学期我带你体验下我新买的望远镜。”
晏钦笑容变淡，没回他。
陆野也想到他之前说的学费问题，步子慢了下来，“你们家...”
能在他们学校上学的，一般都是非富即贵，可这人却说学费很贵。
晏钦不太想说，也不是很明白家里的事，干脆沉默着。
陆野大概能猜到是什么情况，他刚回陆家没多久，却也见了很多来往的世家商贾，或名流权贵，起起落落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不过是朝夕的事。
他转过身和晏钦并排走着，说：“以后跟我混，我罩你。你成绩不错，好好上学，争取考个好大学。要是考不上也没关系，反正我可以继承家业，你到时候就来给我打工，看在我们是同学的份上，我就不让你996了。”
晏钦没说话，瞪了他一眼。
“我说真的。”陆野歪着脸凑到他面前，看着他漆黑的瞳孔，“你先叫我声老板听听。”
晏钦笑着叫他滚。
又过了会儿，晏钦突然开口道：“有个战队之前联系我来着。”
陆野正踩着他的影子，闻言抬起头。橘黄的灯光温柔地洒在他脸侧，像散落的月光。
“就是那个tap，钰神所在的战队，你知道吧。”晏钦看着他高挺的鼻梁解释，“他们去年就有叫我去试训，前两天又在问我。”
陆野停下来，突然很正经地说：“难怪你最近一直在排位，你想去吗？”
“不知道。”晏钦有些茫然，“青训生竞争很大的，不一定能留下来。”
如果没留下来，又没有学上，他不知道要去哪儿。
陆野攥紧了手里的袋子：“你想当职业选手吗？”
他才刚问出口，心底却仿佛已经有了答案。
晏钦很喜欢那位叫yu的选手，那位选手的比赛他几乎每场都看，而且他本身实力也不弱，即使是韩服排名也是前200，还是在他只有周末才有空上分的情况下。
陆野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晏钦往旁边靠近了些，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我其实水平一般啦，网吧赛赢赢还好，真打职业差得远呢。”
陆野转过头，直直地盯着他。
“...”晏钦被他看得毛毛的，“怎么了？”
陆野瞪着他：“你要是真打算去的话，告诉我一声！”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有点硬，气势弱了几分补充道，“行不行？”
晏钦忽然感觉面前站着的是只大狗狗，忍不住想摸摸他的脑袋，又不太敢，只好带着嘴角难掩的笑意点头说：“知道了。”
陆野面无表情地回头，一下子没再提起其他话题，沉默地跟在他后面缓缓走着。
晏钦恍惚看见男生身后垂落的尾巴，笑意再地藏不住，偷偷把围巾往上再拉了几分，往回走到他面前。
“哎...”
晏钦抬起手指勾了勾。
“？”
陆野疑惑地看着面前的人。
晏钦不说话，又勾了勾手指，示意比他高出一个头的人低头。
“什么啊，这么神秘。”陆野以为他要跟自己说什么悄悄话，神情缓和许多，附耳凑了过去。
一只手忽地贴到后脑勺，将被风吹冷的头发轻柔地按在头皮上，有些凉，却似带着微弱的电流，让陆野瞬间僵在原地。
那只清瘦的手掌轻轻松开，又再次覆上来，往复两三次，像抚摸一样，温柔地拍着。
“真乖...”
耳边响起晏钦细微的呢喃。
喉结艰难地滚动，陆野侧过脸，和一双明亮的眼睛对上视线。
晏钦也没预料他的回头，猝不及防地跌进他漆黑的眸子里。
陆野大半张脸上的光线都被遮住，眼睛里像晕开的墨，些许光点杂糅其中，将他深深溺在里面。
他怔怔地定在原地，手还挂在陆野脖子上，却忘了动作，看起来就像是个勉强的拥抱。
嘀——
远处有鸣笛声穿过长街扑来，将两人思绪拉回。
晏钦猛然回神，正要收回手，却被一把捉住。
“我...你、你放手...”
他脸颊发热，连呼吸也被烫得不太稳。
陆野抓着他的手腕：“拍什么呢？”
晏钦动了动手腕，觉出这人没怎么用力，便小心抽了回来。
他往前走了两步，回头对着空气又拍了拍，道：“我以前养了只狗，它很乖的时候我就经常这样撸它的狗头。”
风把颊边的围巾吹落，能看到他通红的脸上狡黠的笑。
陆野往前走了过去。
晏钦下意识地往后退。
陆野又走了两步。
晏钦再退。
陆野失笑。
“躲什么？”
晏钦摇头。
“没躲。”
“行。”陆野停下来，目光锁在他身上，“别动。”
“...”
蓦地，晏钦就像被按下开关的机器，果然没再动，停在原地定定地望着陆野朝自己缓缓走来。
他觉得心底好像莫名地开始升起一个小泡泡，被陆野眼底的光照得五彩斑斓，轻飘飘地一点点荡在胸口。紧接着又升起另一个，再一个...很快，胸腔就被这些泡泡填满，连带着他整个人也变轻了。
这处人迹罕至，天冷得连虫鸣也听不见，只有遥远的汽笛声被寒风裹挟而来。
陆野把他逼到角落里，将手上拎着的袋子随意搭在肩上，空出的那只手刚抬起来，墙角的人就吓得缩起了脖子。
陆野歪着脑袋瞧他：“我能吃了你啊？”
晏钦也觉得自己有些怪怪的，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解释道：“我以为你生气了。”
陆野拉起他散开在胸前一大截的围巾，重新戴到脖子上，“围巾都快掉地上了，没发现啊。”
晏钦这才察觉，梗着脖子不再乱动，乖乖站着让他给自己弄好。
他光滑温暖的脖颈一直被布料包覆着，眼下却朦朦胧胧仿佛能感受到陆野有些沁凉的指尖上的寒气，他不确定是否真的碰到，也不敢低头去看，目光只落在陆野另一只抠着纸袋绳子的手上。
不知是眼前的人乱转的眼珠太可爱还是别的原因，陆野蜷曲的手指忽然转了方向，径直闯入层层包覆的羊绒料子，整只手掐住那截滚烫的脖颈。
“哈啊...嘶——”
晏钦猝不及防，被冻得低叫出声，整个人也蜷缩起来，慌乱地去拉陆野的手，边不停道歉道，“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
陆野手上没怎么用力，却也没被拉开，反倒凑得更近了些，幽幽道：“撸狗呢？”
“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晏钦满脸通红，不知是被冰到还是怎么，有些语无伦次，“我...我、我就是情不自禁，想...想摸一下你的头...”
他两只手都扒在陆野的手背，手心汩汩暖流通过想贴的肌肤温暖着陆野被风吹得有些冰冷的手。
陆野本来只打算戏耍一下就松开，可手指微微松动，却不受控制地向着更上方而去，直到抵达他光滑的下颌才停下来，指腹动了动，触到一片细腻柔软。
这人肯定害羞了，不然不会这么烫。
他忍不住这样想。
事实上晏钦何止害羞，他连腿都软了，还好背后是墙，双手还扒着这人的手，否则他说不定就跌坐到了地上。
他眼尾有些红，抬眸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陆野，小声求饶：“别...我错了。”
陆野只觉得心底像有人拿了把羽毛刷子轻轻拂过，手指忍不住想用力，却害怕把他弄疼了，不得不抽回手，看着他狠狠道：“你个...”
你个什么。
他也说不出来。
两人拉开距离，彼此都有些尴尬，沉默地在路上走着。
又过了一会儿，等到晏钦脸上的红潮终于被冷风吹散，才停在一个路口，说：“我到了。”
陆野抬头看了看围墙内的小区，点点头，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回去早点休息，晚安。”
晏钦接过袋子，却没走。
“怎么了？”
陆野看他有些踟蹰。
“没...”晏钦摇头，很久没在这边住，他有些不确定钥匙有没有带在身上。
从饭店出来的时候才偶然想起来这处离得近，只是那时他不知哪里来的信心，觉得陆野一定会送自己回家。
他顿了顿，又把袋子递给陆野：“送你了。”
陆野失笑：“你拿了奖品就到处送人是吧？”
“就...”晏钦目光四处游离，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道，“你要不要吧。”
“要。”陆野接过袋子，“都拎一晚上了，也该是我的。”
他把盲盒取出来，“我可以拆开吗？”
晏钦点头，“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有可能很丑。”
陆野淡淡地笑了下，拆开包装。
里面是一个妮蔻的手办，还有两张妮蔻贴纸。
他脸上笑意更深，挑眉道：“很可爱，像你一样。”
“...”晏钦盯着那个小小的手办，忍不住笑出来。
“谢了。”陆野把手办装了回去。
晏钦脸上笑意未散，朝他招手，“那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很晚了，打车吧。”
“嗯。”陆野点点头，“晚安。”
“晚安。”
晏钦往后退了两步，正要转身又听见陆野叫他。
“你说的那个战队他们要多少青训生？”
晏钦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也没多想，说：“挺多的吧，他们每年都招好多人。”
陆野站在路灯下浅浅笑着，周身都萦绕着温暖的光。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温柔地看过来，声音带着蛊惑。
“为了答谢你的礼物，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打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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