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一死了?


    这不可能,失踪了半年的人怎么可能说死就死了?


    众人都下意识想去质疑,但警官接下来的话却犹如一盆冷水,分外不留情地泼在了每一个人身上:


    “城郊区一处破败的工厂起火,消防员过去救火时发现了一具尸体,那具尸体被烧的不成样子,但我们在工厂外围发现了有关阮一的随身物品,一部手机。”


    “那部手机上最后打出的电话号码就是你的。”


    打出最后一通电话竟然是宋帆的,这倒是挺让人意外。


    江烨很快稳了稳心神,问道,“所以目前还没有确定这具尸体是阮一?”


    警官只说了个大概,说不定之前的那句‘阮一死了’是警官嘴误,说错了而已,一定是这样的,一定要是这样的……


    “不。”


    并未如江烨所愿,电话那边是用肯定的语气继续道,“从事发地提取出的血液中初步鉴定,这具尸体就是阮一。”


    如遭雷劈,江烨脚步不稳,晃了一下,做了好几个呼吸才稳了下来。


    “法医鉴定结果还没出来,不能仅凭血液做评判。”还是教练沉稳,出声道。


    “对、对……法医鉴定结果还没出来。”


    “安心做准备吧,说不定阮一就在这次大赛上等你们呢。”教练轻叹一声道。


    可哪儿有那么容易,尤其对江烨来说,这个消息几乎搅的他心神不宁。


    _


    “易暮山。”


    电视机内徐徐传来主持人解说,混合着青年清冷的声音一同在屋内响起。


    “我要见见我的亲生父母。”


    阴鸷的眉眼抬起,眼中却是一副无害单纯的模样。


    “这大半年来,我为俱乐部拿下了多少金牌,不说功劳,但也应该有苦劳,让我见一面父母这个要求想来应该不难。”


    易暮山避而不答,而是以另外一件事说事,“你一直没有选择真正加入我们,而最近一起的制药工厂爆炸案,确定跟你没有关系?”


    “我可是日夜处在你们的监控之下,哪儿来的时间去那什么狗屁工厂?”


    易暮山也跟着笑了笑,道,“市郊区最大的制药厂。”


    得到信息的阮一当即起身,离开办公室。


    漫无边际的黑夜将阮一的身影彻底吞噬,直到再也看不见。


    如今已是盛夏,吵闹的美食街区四处有小贩在吆喝着。


    阮一脸上的焦急神色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静——一切总算都要结束了。


    以半年前的那场爆炸开始,然后同样以半年后的这场爆炸结束。


    半年前当时选择跟易暮山走起初是因为落到他们手中的血液——在被姚铜教训时所被抽取的那管血液。


    后来在调查的过程中,果真如他所料,这个贩马组织取走的血液不仅仅只是为了验证,更是为了实验——将优秀的赛马郎的血液与马匹融合。


    虽然从基因的角度来讲,想要实现将马的智慧变成与人一样的不太可能。


    但是这一实验却也得到了阶段性的成功,至少的确提高了马匹的能力,比如耐力。


    相比起正常的马匹,被做了实验的马匹耐力更高,当然其付出的代价却是生命。


    不是动物的生命,而是人的生命,活生生人的生命。


    阮一关掉手机,坐上叫来的出租车,单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飞速倒退模糊的风景。


    那是初春,冰雪刚刚融化的时候。


    也是他初步取得易暮山信任,见到自己所谓的亲生父母的时候。


    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对他很是和蔼,对他嘘寒问暖,然后还拉着去看了一场令他永生难忘的游戏。


    富人的游戏。


    游戏规则很简单,比谁赛马能赢。


    比的是耐力,要一直骑着马跑,中途不能停下来无论发生什么,而最后跑的最久的那个就是赢家。


    “阮一,你看,所有的比赛其实最终争夺的是一个赢字。”


    “其实很简单,只要将赢看的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就行。”


    阮一没作多想,问道,“你想让每一个孩子都拥有极强的好胜心?”


    他们训练的都是一些孩童,贫苦的孩童,因此此次比赛也是孩童。


    五个身着骑装的孩子骑在马匹上,几乎没做任何防御措施,初春风吹走他们那张稚嫩的脸上,却无论如何也吹不散他们眼中的阴鸷——


    那是一种很可怕的眼神,像是要将同类撕碎,不顾一切。


    没有少年的意气风发,只有为了拿到一个数字的机器。


    枪声响起的那一刻,他听到了所谓亲生父亲的回答。


    “不是好胜心,是服从。”


    鉴定出亲生血缘关系的母亲也颇为赞同,语气中带着点意有所指,“高服从度才是胜者的必胜条件。”


    阮一的视线一直落在马场上的几位孩子身上,他们已经骑了十圈了,就算他们不累,马也累了。


    但即使是这样也依旧没有马匹要停下来的意思。


    这就是亲生父母所谓的高服从度,即使是死亡也要继续跑。


    第二十圈的时候,第一只马匹出现失误了——那只黑马整个身体侧翻出去,连带着那个孩子也跟着滚了好几圈。


    他们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因此这一摔少说也是骨折,至少最近几个月都不能进行剧烈运动了。


    可与正常孩童不同,他们没有哭泣,只是爬起来一拐一瘸地将地上的黑马给牵起来,然后继续。


    若是这是在正常的比赛中,任谁看了都要夸赞上一句有毅力。


    但这不是正常比赛,这只不过是贩马组织这一年来封闭训练的成果而已,不过才一年而已,就已经将孩子训练成不要命的骑手了。


    这是光明正大地在练蛊,消耗的是他们未来的无限可能。


    “亲子游戏到此结束,如果你没别的事就跟着助理回去。”阮夫人一撩长发,下了逐客令。


    离开前,阮一还是问了心底那个隐藏许久的问题,“当初为何生下我?”


    为何要将他送入豪门?


    其中自了解到这是他亲生父母的产业后,他就心中便已经隐约有答案了。


    “为了培养其他孩子。”阮夫人淡淡答。


    “.......那把下面那几个孩子交给我来培养。”


    “一堆不中用的东西你想要就拿去好了。”


    不中用的东西.....恐怕他在亲身父母心中也是这样的。


    后来被阮一要走的这几个孩子中,还是有两个没受住那漫长无比的赛马场,最终因为心脏病死在了那个春天。


    心脏病,是他们给的解释。


    事实真相如何当日在场的几人都心知肚明。


    之后阮一便加快了收集证据的速度,与警官暗中配合,直到这最后一次收网。


    这次收网并不能完全扼杀掉这个组织,他们很狡猾,不仅在国内,在国外也有相关业务,而且更为嚣张。


    而阮一选择这次回归不仅是因为那场世锦赛,更是因为他找到了答案了,也是他一开始进入贩马组织的目的——


    那管属于他的血液。


    其中包含了太多——父母抛弃他仅是因为喜欢上了另外一个孩子,为了打达成某个未知目的他们做这种违法事情……


    为了救下那群孩子,他甚至都快忘记自己的初心和梦想了。


    “哥哥!”


    一声稚嫩的叫声打断阮一的思绪,他抬头望去,发现是那个红衣小女孩。


    “吃冰棍吗?”小女孩弯着月牙,笑嘻嘻道。


    “少吃点。”


    嘴上这么说,阮一还是伸手接过。


    说来也算有缘,半年前那场区赛上遇见的红衣小姑娘如今倒是成为他的朋友了。


    三个月前,她的母亲死于商业对手所制造的一场车祸,而她又没有父亲,其亲戚又为了瓜分那一点资产,看她喜欢马术后就找理由将其送入了星火培训,也就是贩马组织。


    阮一也顺手救下了她,此后红衣小姑娘也就是一直说要跟着他,哭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希望有个家人。


    阮一心中不忍,也就答应了,没将其如同其他小朋友一般送去福利院或是送回家中,而是将其留在了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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