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卫云疏应得很快,就算师无方不提起这件事情,到了那时候,于情于理,她都会做出更有利于大局的选择。


    “抱歉。”师无方转开了视线,往常时候她可以不去管顾任何事情,可如今——她不得不出来做这么一个恶人。她知道自己抛出的问题里本身带着几分逼迫的意味,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情况很坏,不知道出路在哪里。就算我们除去了无始宗的痕迹,也得抵挡着上清神域,如同祖师一样,将浮黎仙域的存在抹除。有时候我也想,要不让浮黎仙域回去算了。可一想到未来恐彷徨无依,就很难做出那种选择。”


    看了一眼沉默不言的卫云疏,师无方又继续说:“谁能想到事情会这样荒诞不经?如果罪恶长廊没有存在,如果那五尊不是‘非我’执念化身——”


    卫云疏抿了抿唇道:“那浮黎仙域一开始就不会从神域分出去。”数千年前,四位祖师所行之道与“斩诸我”必定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如今浮黎仙域暴露在上清神域,说明祖师已经无力遮掩,更有甚者,可能一个不存了。浮黎仙域回归上清神域,定不能践行祖师之道了。当初易道而行,恐怕一方面是觉得“斩诸我”之道使得“我非我”,不是长久之计;另一方面或许也是觑准了那六位神尊的位置,想要取代他们得天地共证,成就无上帝君之位。劈下“归墟”化浮黎仙域,是善念还是恶念,根本就不重要。这是双方的道争,既然共存不得,那就只能决出生死。


    “凤凰山一脉的先祖也是随同祖师入仙域的,她留下了帛书记载了些许的往事。”卫云疏斟酌片刻,将自己从帛书上看来的消息一一说给师无方,末了又道,“我想见真如前辈一面。”


    师无方眉头紧紧蹙起,许久之后,她才摇头道:“恐怕不行,师祖已经携带着真如老祖镇守极天断天梯了。”顿了顿,她又道,“我设法联系师祖问上一问。”


    卫云疏笑了笑,道:“麻烦了。”不周许多消息都是从真如之剑口中得知了,可并非是全部。真如之剑闭口不言,是不愿意说,还是压根不记得了?


    “道友这是哪里话。”师无方叹气,她又道,“近来诸多同道在各洲奔忙,目的是毁坏祭坛和仪轨,不使得灵穴被坏。可这样的来往非长久之计,到了最后还是要跟无始宗斗上一场的,道友做好准备。”


    卫云疏颔首:“我明白。”停顿了一会儿,她询问,“若是能够铲除无始宗,如何阻绝上清神域的窥伺?”


    按照帛书上的记载,当初的四宗祖师修为通天,已经修到了“至仙境”。他们以大神通在浮黎仙域开辟了四大灵穴,除了供养修道士之外,还有一个被掩盖了数千年的目的,那就是以四大灵穴为依托,在浮黎仙域施展了一个“天外无天”的禁绝神通,让浮黎仙域隐藏起来,只留“九天一隙”,给修士一个自追逐上道的机会,这个神通让浮黎仙域安稳地度过了数千年。


    如今上清神域已经发现了浮黎仙域的踪迹,必定会从内外破坏四位祖师留下来的道术,


    眼下“设仪轨”就是他们的举措之一。如果得以成功击退神域的这一波攻击,他们要做的就是让浮黎仙域再度归于“与世隔绝”的独立。可他们的修为至多洞天,没有人可以重复祖师当年的做法,只能从别处找补。


    师无方深知这一点,面上露出了几分忧虑之色。她郑重道:“眼下别无他法,只能从法器上着手了。”


    卫云疏又问:“如果这一关我们成功迈过了,以后还是得躲躲藏藏过日子么?”她对上了师无方的视线,指出了一个无法揭过的问题,“浮黎仙域不全,我辈修为至多修到洞天。过往天梯直通甘渊,还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甘渊出事情了,我们的‘道’其实被封堵了前路,除了寿尽而亡,没有半点希望了。”


    她的话语现实而又残忍,在认知到道途被斩断后,修士们怎么会心甘情愿?有的人因为这样的思量投靠了无始宗,而有的人坚信不周,其实是等不周给一个新的答案,没有谁愿意走上绝路。当他们发现一切都无解之后,一定会掀起新的动乱。


    “这事情我与恩师商议过了。”师无方抿了抿唇,“当务之急是解决内部的忧患,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我不周将遣弟子前往上清神域!祖师昔年留下一座飞宫,可隐匿行踪,能过裂隙前往上清。”实力过于悬殊,他们的一切举措都是被动而无望的。“若是在上清神域得到助力,我等困境可解。这事情不容易,可事在人为。百年不成就千年,千年不成就万年!”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


    卫云疏流露出几分赞赏之意,可想到那蒙晦混沌的前路,又在心中无声地哀叹。“要是败了呢?”卫云疏又说,这个可能是存在的,而且还不小。


    师无方沉声道:“依旧是用那座飞宫,渡往上清。”


    “我近来悟得一个神通,名曰‘三光恒照’,到时候若现颓势,我会用出此剑。而后仙域诸事,就摆脱道友了。”卫云疏也没详细说那神通。可师无方从她的神色上,看出此神通极有可能是玉石俱焚之势。她也没有说什么激励的话语,她们心中很清楚,每一个人都有败亡的可能。


    “我想看一看上清神域的道法金册。”最后,卫云疏又说了一句话。


    师无方满口应下。


    -


    无始宗既然要替上清神域传道统,那修的自然是神域的“斩诸我”道法。进入宗中的人不必完全地弃绝前道,而是修一门“斩诸我”神通,再来研究其余的神通妙法。若是用原来的道法,众人心中也有了底,可要是不巧遇到修神域道法的,那头一回照面极有可能吃了亏。寻常弟子之间,因道法神通不同带来的影响不大,但到了元婴境乃至洞天境,绝对是生死相关了。


    卫云疏仰赖自身神通,不惧陌生道法,可他们到底处于“势弱”的一方,得谨慎再谨慎。


    大殿中,卫云疏一人坐在了桌旁,四面异常安静,紧闭的窗户上偶尔浮现几枚咒文,泛着淡淡的金光。卫云疏耐着性子将上清神域的道法一一梳理,并试图推演出遏制“斩诸我”的法门来。就在她全神贯注翻阅道册的


    时候,她忽地察觉到了一抹异样。将道册搁置在了桌上,她迅速起身如风一般掠向了床榻。


    嗡嗡嗡的声音越来越明晰,那张床榻三丈之内浮动着密密麻麻的墨色水珠,看着阴森可怖。在水珠互相交融汇聚成一片时,那股墨色也渐渐地退去,一道又一道的涟漪泛开,使得床榻上的人身影也变得模糊不清。一眨眼间,那水澜荡开,仿佛落入了一片赤砂,演变成了满是煞气的红色!波涛一掀,灵力暴涨,顷刻便将殿中的摆具冲散。


    卫云疏皱了皱眉,抬手打了数道法诀,将那赤潮压了下去,她屈膝跪在了榻边,手指压在了洛泠风的心口。那隐没在了衣领里的金红色咒文亮起,仿佛在与某种力量做斗争。卫云疏感知到洛泠风的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响,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她的躯壳里蹦出来!


    此刻洛泠风的意识沉浸在了无穷尽的幻梦中,她的神情痛苦,满眼俱是绝望。她坐在了盘涡深渊的高崖畔,一轮诡异的血月高悬。草木在风中窸窸窣窣作响,那一株株树木枝叶被吹起,成串的红色花瓣漫天飘扬,最后化作了淋漓的血雨。


    她眼前出现的是卫云疏落下盘涡深渊的身影,那张平静的面容上没有半点恨意!时光在幻梦里轮回交错,一个又一个“卫云疏”堕入悬崖,到了后头,早已经名著于世的云中君变成了落魄狼狈的乞儿,带着同样的眼神下坠。


    洛泠风猛地站了起来,她伸手去抓下坠的小乞儿,可在那刹那,一切光影声音都迅速地退去,只余下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和空茫。洛泠风掐着自己的手指,皮肉中渗出了血丝。但是痛意并没有打破眼前的幻境,她的一双眼睛变得血红。洛泠风抬起手,毫不留情地掏向了自己的心口,鲜血爆溅,在眼前泼出了一片血色。而在血色之中,那短暂停歇片刻的幻象又开始上演了。


    “你后悔了是吗?”


    “你怎么不敢承认自己的后悔?”


    尖锐的声音传入耳中,洛泠风浑身浴血,精疲力尽。她狼狈不堪地跌坐在了地上,抬头看着蓦然间浮现的“自己”,比现在的景象还要凄惨些,贯穿心口的是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剑上,目光直勾勾的,掺杂着无穷的恨意与绝望。洛泠风耳畔轰隆作响,她捂着双耳,可无法屏蔽眼前的景象,她咬了咬牙,双指一并,指尖笼着一层带着血腥的薄光,直指自己的双眼!


    只是忽如其来的白芒一荡,她的意识一绞,跌入了昏暗中。


    层层的床帏垂落,卫云疏蹙着眉,紧紧地压住了洛泠风的右手。到底陷入什么样的困境中,才会采取如此酷烈的手段对自己?要不是咒文在,圣人心可能在她无意识中被刓出。她低头,从洛泠风的眉眼间看出了难以言喻的焦躁、恐慌以及绝望,她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安。


    洛泠风不愿意醒。


    难道她要被牵制着留在这殿中一直看顾着洛泠风吗?


    卫云疏眉头越皱越紧,而此时洛泠风身上的气机陡然间攀升,仿佛积蓄到了姐姐后会一气倾泻而出,危险诡谲的气息使得笼罩着大殿的禁咒密密麻麻地现出,


    金光闪烁,映照着卫云疏骤然紧缩的瞳孔。她的面色寒峻,来不及深思什么,一缕神识便没入了洛泠风的识海中。原以为在意识入体的刹那,会被洛泠风的意志所斥,可一切并没有如卫云疏想象得那般,仿佛洛泠风的识海天生不曾对她设限,她轻轻松松地走到了最深处,一抬眸便看见了一片恐怖的尸山血海。


    坐在了高处的浑身浴血,胸腔破了一个大洞,像是被什么洞穿。卫云疏本以为是洛泠风自己打穿的,可仔细一看,伤口处浮动着许许多多细碎的剑气,阻止着那个血洞恢复。她觉得剑气有些熟悉,但到底是什么,她又说不上来。卫云疏慢慢地向前走,那无声坐着的洛泠风转过头来看她,眸光似是有些涣散,唇齿间溢出来的都是血丝。


    “归墟……我……卫……卫……”洛泠风的口中挤出了几个零散的字。


    卫云疏低低地开口:“嗯?”她看着洛泠风的身影,眸中渐渐地充溢满了悲伤。她缓缓地踏过那片污秽,牵起了那只冰凉的手,试图将她从这样凄烈的困境中带出。在触碰到了卫云疏的时候,洛泠风没有再说话,她低垂着头,乖顺地跟随着卫云疏,一步一个血脚印。卫云疏有些困惑,她头一回进入别人的识海,寻找那迷途的神智,并不知道实际上该如何,她只是觉得一切过于顺利,可她又无力堪破这局面。


    就一会儿功夫,卫云疏便成功地将洛泠风从血海中带出。她转头想要说些什么,可蓦然间对上了一双诡谲森戾的眼。一股尖锐的痛意忽地传出,却是自正身上传出的!这道进入洛泠风识海中的意识瞬间溃散。卫云疏思绪回笼,左手如闪电般探出,死死地抓住了一柄没入左心口寸余的剑。


    洛泠风支着上半身,眼睛睁着,可其中蕴藏着一片凶暴的血色,好似沉浸在一个极为遥远的梦里。沙哑的嗓音响起:“卫……为……桑不为……”卫云疏终于从她含糊的语调中听出了那清晰的三个字!她在喊桑不为!卫云疏眼眸中满是错愕和惊怒,鲜血顺着剑尖落下,染红了卫云疏的白袍。洛泠风的意识不清醒,口中发出了低低的呜咽声,只是将那柄剑用力地往前刺。


    卫云疏往后退了一步。


    那落在洛泠风心口的咒文越发璀璨明亮了,而余下的地方则是浮动着一种异样的气息。仿佛雷鸣在耳畔轰响,卫云疏咬着牙,挤出了“太岁金砂”四个字!


    太岁——桑不为——


    那是无相帝尊对桑不为的遗恨吗?


    但是无相帝尊的“情绪”为什么只在她一个人的身上显化?过往罪恶长廊的修士没少利用太岁金砂修持,怎么不见他们透出丁点消息来?卫云疏思绪浮动着,不免想到了鸾君那胡乱的猜测,有些荒诞,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若她乃无相帝尊寻仇而来,那该如何应对?天地间到哪里去找桑不为?还是说——


    卫云疏站得笔直,她口中发苦,咬了咬舌尖,靠着那点痛意拉回自己的神智,无闲暇处理自己的伤口,提起了灵力骤然爆喝一声:“洛泠风!”


    那声音宛如醍醐灌顶,叮当一


    声响,那柄沾染着鲜血的法剑砸落在了榻上。洛泠风合上了眼眸,身躯无力地委在了榻上。


    见到金殿中符咒的光芒渐渐隐去,卫云疏这才如释重负般地叹了一口气。她重新靠近床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昏睡中的洛泠风,神色一变再变。若是太岁金砂给洛泠风的影响压过了一切,那绝对不能容她活着,而要下手,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卫云疏嗓子干渴,眼前似是蒙着一层水雾。她屈身抓起了法剑,剑尖点在了洛泠风的寝衣上,仿佛一点红梅绽。卫云疏薄唇紧抿着,神思恍惚,握着剑柄的右手前所未有地抖动了起来,仿佛连一柄剑都难以拿稳。半晌后,卫云疏泄气,法剑砸落在地,露出了一道清脆的响声。


    洛泠风与太岁金砂相伴时间不短,她过去不曾让意志被太岁金砂彻底影响,那么现在,圣人心重新归体后,不该是太岁金砂中那抹意念主导,而任由神志沉沦。只要她苏醒过来,定然有办法利用太岁金砂,而在她醒来之前,自己只需要压制住太岁金砂就成了。想明白了这一点,卫云疏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松懈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日,卫云疏一直留在了金殿中。在这段时间中,洛泠风“醒转”了不下五次,那双猩红诡谲的眼睛,摆明了是“太岁金砂”在做主导。卫云疏从“她”的口中,听到最多的就是“桑不为”“混沌”以及“归墟”三个词,到了后头,她实在是麻木了,懒得再去揣测那些旧事。她只知道,每一次出来后,那股诡异的气息便会削弱几分,那点“遗痕”,到底不是什么长久之物,等散尽了就好了。


    在最后一次压制住暴起的“洛泠风”后,卫云疏轻声叹息:“金砂铸心。”


    她低头,对上一双如梦初醒的眼。


    洛泠风没有像先前那样昏睡,呆滞的、血红的眼眸渐渐恢复如常,现出了一丝的清明。


    她虚弱无力地靠在了榻上,垂眸看着散乱的衣襟,缓慢却又清晰地说出了三个字:“卫云疏。”


    卫云疏顺着洛泠风的视线望,瞟见了如初雪般的肌肤,顿时收回了目光。先前为了方便刻画护心符文,她将洛泠风脱得只剩下了寝衣,经过了几回交手,系带早已经松散开。如雪玉般的肌肤上留着淡淡的红痕,仿佛被摧残的海棠。


    卫云疏嘴唇动了动,最后淡淡地挤出了几个字来:“怎么样了?”


    洛泠风没有接腔,她的目光有些溃散,失神地望着眼前神色淡然而又疏离的人,重复喊她的名字:“卫云疏。”


    可她们之间早没有了互通心意的亲昵了。


    再温柔的话语也是一柄刀,拂过了旧日的疮口,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痛意。


    卫云疏不忍心见洛泠风这般颓丧、狼狈和哀戚,可让她进一步,她又不再愿意。视线像是一阵轻旋的风,掠过了洛泠风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她一步又一步往后退,最后一转身扭头离开。


    洛泠风眉头微蹙,她起身滑下了床榻,可走了几步后,那股天旋地转扑面而来,只能颓然而又无力地半跪在地。她抬起左手捂住了左心口,一道道金红色


    的光芒从指尖溢出,眼瞳中好似蒙着一层诡异的薄光。她右手死死地抠进玉石地砖里,指缝间泄出了点点鲜红的血迹,与那淡薄的金光交错。好半晌后,洛泠风回过神来,她眯了眯眼,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这座镂刻着困阵的金殿。


    -


    不周山上的风迎面吹来,犹为寒冽。


    卫云疏快步地走出了金殿,衣袖在风中翻飞。途中遇见了很多个朝着她打招呼的弟子,她恍若不曾瞧见。不周弟子见她神态有异,心中担忧,传了一道法符给谢知潮。没多久,便有一道锐利的刀气掠过了明净的苍穹,落到了一座耸立的奇峰上。


    崖畔孤亭,松风冷峭。


    卫云疏坐在了石凳上,神思不属。


    直至一杯酒推到了眼前了,她才抬眸看大大咧咧坐在对面的谢知潮,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她没有说话,谢知潮也没有问,只是替卫云疏满上,直到一坛好酒被卫云疏一个人喝得空空荡荡。


    “还要吗?”谢知潮摩挲着酒葫芦,笑吟吟地问,“师叔不在,我去他的酒窖里偷点?”


    卫云疏摇头,说道:“够了。”自带洛泠风来到不周后,她喝的酒已经够多了。


    谢知潮问:“成功了吗?”她一直知道卫云疏要做什么,她也不多问,反正好友行事自有理由,支持就是了。


    “她醒了。”卫云疏压了压眉角,轻轻道,“但是暂时不能将她从金殿里放出。若是这几天殿中降魔法符没有被触动,我们再与她商议对付无始宗以及洛水神宫那三家的事情,立下法契。”


    谢知潮道:“以她对洛水神宫的仇恨,一定会帮助我们的吧。”


    卫云疏无力地笑了笑:“谁知道呢?”


    无始宗的修士到处筑造法坛、设立仪轨,试图对灵穴动手脚。


    可整个浮黎仙域,对灵穴掌控最深的人或许不会是无始宗修士,而是洛泠风。她打通云中城禁地与东洲灵穴,又催动南洲灵穴喂养血棘,至于无尘海——虽然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可必定在寰瀛真形图里落下海中灵穴的气机。如果她一举催动三家灵穴暴动,无始宗那边不会得逞,但是浮黎仙域恐怕也百不存一了。


    卫云疏斟酌了一会儿,拧眉道:“她的手段一向决绝酷烈,不留余地。”就像先前对“道书”一事的处理,她明面上同意了不周的举措,可暗中也去做了推手,导致幽罗山陷入大乱之中,她自己则借机拿下无尘海。一件件事情都太急了,如狂风骤雨打来,丝毫不给人喘息之机。


    “你与她之间——”谢知潮踌躇了一会儿,话说了一半,就截住了。


    卫云疏说:“我之生死尚不可定,我能给她什么呢?”


    又何止是她一人的前路未明?


    “山雨欲来,不,山雨已来了。”谢知潮默了默,慨然叹息,她用酒葫芦跟桌上的空杯碰了碰,扬眉道,“薄道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碰一爵再说!”


    卫云疏眼神闪烁,将杂思压了下来,她拿起空杯与谢知潮一碰,轻轻道:“来!”


    喝了这杯酒,然后,去走一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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