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合予不是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他拒绝接受记忆、拒绝与自己交流,一是不想知道那些隐约透露灰暗的过往,再就是担心别人意识到自己的存在。
他舍不下那三个恶狼一样的朋友,又不想让别人意识到他的脆弱,掩耳盗铃,宁肯牺牲自己也不愿面对现实……是这样吗?
所以陆合予就把自己丢给那三个恶魔吗?为什么……怪不得、怪不得,自己出现的时候,等待自己的永远只有他们。
每次都那么凑巧,巧到他以为自己特别倒霉,每次都要遭受折磨。阿予浑身冰冷,连他自己都抛弃了自己,谁还能救救他……
“阿予、阿予,你怎么了?”安愉星小心翼翼地抚摸陆合予的手,将他冰冷的手放在颈间捂热,“阿予?”
阿予眼眶一酸,他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阿予了。
软弱可欺的人才叫“阿予”,自己在张不凡他们面前被任意蹂躏,所以他们敢喊他“阿予”。
而陆合予自己,对着安愉星这样好的人才露出脆弱的一面,因为安愉星永远不会伤害他。
可是现在……面对安愉星的是自己啊,不是陆合予。
陆合予爱安愉星,自己可不爱他啊……
阿予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下的脆弱脖颈,要、要收紧吗?收紧,然后和他一起死,好过永远遭受非人的折磨。
这次清醒弥足珍贵,是陆合予先失控的,那么自己也失控也没关系吧?
陆合予对他自己是真的自信,以为捂住自己的嘴不说出陈余他们的罪行就可以平安无事,所以丝毫不担心自己会对安愉星下手,只要他收紧手,所有一切都会结束,所有、都能结束……
“阿予,你怎么了?”安愉星对危险毫无嗅觉。
阿予在收紧手前一瞬放弃了这个疯狂的念头,他无力地依靠在安愉星肩上,愣愣地看着对方问道:“你、你爱我吗?”他悲哀地发现通过陆合予的眼,没有人会舍得伤害安愉星。
他是个无能的懦夫,不敢直面那些伤害自己的人,却敢想象杀掉那么好的安愉星。
他下不去手,他舍不得。
“我当然爱你啊,你要听我说多少遍都可以。”安愉星慌忙抱紧了怀中人颤抖的身体。
“没有人爱我……你爱我好不好?”阿予心想这不公平,明明他和陆合予都是一个人,为什么自己面对的是长得獠牙的恶魔,陆合予却能得到安愉星的爱?
“我爱你啊,我爱你,阿予,我爱你啊。”
“所有人都抛弃了我,你救救我好不好?”
“我不会的,阿予,我什么时候都不会抛弃你,我发誓!”
阿予颤抖着点了点头,“我想要你,你、你可以给我多一点爱吗?”他急切地想要扒开安愉星的衣服,胡乱地在对方身上摸索,炙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记住我,记住我好吗?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可以记住今天的我吗?”
“我不是、我不是……”
他说不出来自己不是陆合予,果然啊,陆合予是不想让安愉星知道自己的存在的,连他自己都嫌弃自己。
软弱、无能、脆弱。
可明明自己也是陆合予啊……
“我会记住你,阿予,我会记住每一天的你,每个样子我都记在脑海里。”安愉星抱紧了他,轻轻吻去他脸上的泪。
“我该怎么告诉你呢……我好害怕……我害怕下次醒来,又要遭受非人的折磨,你救救我!救救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不要让我单独待在黑暗里,好不好?”
“阿予、阿予,你冷静一点,你告诉我,谁在折磨你?”安愉星握住了他的肩膀,声音颤抖着问道:“是、是在你耳后留下吻痕的那个人吗?”
在和陆合予亲热途中,安愉星发现了他身上不属于自己的痕迹,尽管心中存疑,但更相信他的为人,这些天一直把那个痕迹当作蚊虫叮咬的痕迹欺骗自己。
所以……面前的人不是陆合予吗?
“愉星!愉星!你发现了!太好了!我得救了!我得救了!”阿予的眼里重新燃起希望的光芒,“我说不出他们的名字,你、想办法救救我!”
“他们?”安愉星讶然,“你的意思是……很多人折磨你吗?你究竟是谁?”
“我是阿、予,我不知道我还能说出什么,我被控制。”阿予捏紧了安愉星的手,“我是、也不是。”
“你是阿予、也不是阿予?”
阿予急忙点头。
“那你是和我相处的陆合予吗?”“我不是、但你别也抛下我!我也是阿予啊!”他紧张到身体发抖。
“阿予、阿予,我不抛下你,你冷静!”安愉星抱住了这个颤抖的身体。
“伤害你的人,我认识吗?”“认识!”
安愉星心中一沉,几乎脱口而出,“李明柯他们?”
“愉星!愉星!”阿予说不出别的。
“不是他们?”“……”
答案显而易见。
所以、所以他的阿予一直被别人欺负吗?
尽管怀中人固执地认为他不是陆合予,可是说不定就是陆合予之前经历了什么,才破碎成两个部分……
安愉星忍不住更紧地抱住了阿予,“阿予、阿予,你都经历了什么呢?他们跟你认识好多年了……如果他们从很小就欺负你,你都经历了什么呢?”控制不住心口的疼痛,被泪水模糊的视线让他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救救我……你救救我、别丢下我……”除了这些阿予现在别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第一次感觉到温暖。
“我不会丢下你的,你也是我的阿予。”安愉星长叹一口气,笨拙地擦去阿予眼角的泪,“我一直被陆合予照顾,从来没有替别人擦泪的习惯,这样会弄疼你吗?”
“不疼、不疼,你真的不会丢下我吗?”阿予觉得自己在做梦。
“绝对不会!”安愉星一点点擦去他脸上的泪和细汗,“我们约定一个暗号好不好?你不要叫阿予了,我要给你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名字。”
阿予和阿予是不同的,他不可以弄混他们。
“叫我、就叫我合予吧,愉星,我也同样呼唤你的名字。”
合予亲吻安愉星的脸,啄吻他的嘴唇,“我是只属于你的,我不属于这具身体,他抛弃了我……”
“我不抛弃你、我绝不离开你!”安愉星回应合予的亲吻,“别害怕,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我的爱、我的陪伴,我爱你。”
“我也是,只要我还存在一天,我就永远爱你……”
“不哭了,我们都不要哭了,好不好?你愿意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吗?我要怎么才能帮你呢?”
安愉星拿水给合予喝,他却因哭泣而颤抖到无法握住水杯,于是用嘴度水给他,看见对方哭红哭肿的双眼,他觉得心疼得都要喘不上气了,“乖合予,不哭了……”
“你能告诉他,让他远离他们吗?”合予抽抽嗒嗒,“我被他们……”他说不出来那些痛苦的经历。
“我会的,合予,我会的!”
明明劝合予不要哭,安愉星自己的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断落下,“合予、过去我离开的日子或者没有我的那些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啊……”
合予从口袋中摸出了纸巾,笨拙地为安愉星擦去脸上的泪,“没关系,都过去了,以后、以后你不要抛下我就好,我求你!”
“我不会的……”安愉星凑近吻去合予脸上的泪。
合予忽然往后躲了躲,颤抖着身子道:“我、我脏了,愉星,我、我被他们弄脏了……”
“不,合予,不怪你……”安愉星固执地将人抱在怀里吻去他所有胆怯和懦弱,“你是最干净的,脏的是他们!”
“如果我能不那么懦弱就好了,如果我也敢挥舞拳头把他们赶跑就好了。”
“不怪你、你没错,合予,听我的,你没错。”安愉星再次安抚怀中的人。
“他们打我……骂我,说没有人会爱我。”合予用泪眼朦胧的目光投向安愉星,“你会因为我离开他吗?离开陆合予?”
“不会,你们是一个人,我会拿出我双倍的爱,而不是分割我的爱。”
合予闻言愣了一会儿,想到陈余那些哄骗的话:“除了我们,谁都无法接受你的存在,谁都不会爱你。”随即掩面嚎啕大哭,他又哭又笑,“他们骗我、他们骗我!陈余!他们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一次又一次打着爱幌子伤害我,我这个傻子,竟然会一次又一次的上当……”
“都是他们不好,我也爱你,但我不会伤害你!我保证,我会一直一直保护你!他们是坏人!是他们坏!心软是你的弱点,但不是你的缺点!合予,看我、你看我!我发誓,我一直爱你!”
安愉星只能抱紧这个脆弱的人,一遍又一遍保证,直到他目光平静,逐渐呆滞。
“是他们利用你渴望得到爱,所以才会欺骗你,我给你、我给你我能给的一切,你不要再害怕他们了。”安愉星亲吻怀中人干涩起皮的嘴唇,“不要再害怕了,我会保护你的,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对不起……”
合予为自己刚才恶劣的想法道歉,他贪恋这个温暖的怀抱,却必须坦白自己方才卑鄙的想法,他不能对这个人有任何欺瞒,他做不到。
哪怕安愉星听完会推开自己,他也不在乎,只要曾经得到一瞬这个人的承诺就足够他面对往后一生的折磨与苦楚,“愉星、我刚才想先杀了你,再杀了自己。我是个坏人……”
几乎瞬间,合予觉得自己又被抱紧,安愉星低头亲吻他的额头、脸颊和嘴唇,“不、我不怪你,我心疼你,我的合予。”
合予觉得大滴眼泪滴到了自己的脸上,“我不怪你,我还好好活着,合予、你只要保证,你以后不会再有伤害我的想法就好了。”
“我保证!我保证!”合予立即道,他绝不伤害他的愉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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