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大婚入洞房, 享夫妻□□,婚后夫妻琴瑟和鸣,崔姣跟苻琰大婚,除了磨磨贴贴, 什么也干不了, 婚后第一天, 苻琰就离开长安, 往商州去治蝗灾了。
晨起后,崔姣得去蓬莱殿给皇后请安,皇后派了身边最倚重的中官来接她。
中官一路毕恭毕敬。
至蓬莱殿,中官引崔姣入内,好几个月没来过蓬莱殿, 再进来竟有种恍如昨日之感,内殿中皇后在梳洗,免去了她的敬礼, 先赐座,赶紧叫医师来给她把脉, 确定胎像安好, 便让人去叫大公主过来用朝食。
朝食摆在内堂,皇后梳妆打扮过后,才叫人扶着崔姣,姑媳一起去了内堂,大公主已在内堂候着,待皇后落座,她们二人也前后坐下, 三人用食间没说什么话。
这在皇后宫里,崔姣也不能多吃, 皇后停箸了,崔姣就放下箸,大公主道,“太子妃没吃饱吧。”
她示意宫女再给崔姣盛一碗杏仁饧粥,崔姣也就不客气的继续吃着。
皇后看她吃的香,便温声道,“我那时候怀慧奴,也像你这样胃口好,旁人怀孕遭罪,我却能吃能睡,要不是陛下与王氏私会,被我抓了正着,我也不至于气的差点流产,所幸慧奴生下来没甚事,可我到底坏了根子,怀二郎时,那些毛病都有,又是吐又是胎像不稳,那时候想着能生下二郎,多一份倚仗,也能扬眉吐气,可二郎还是没了,我过继三郎,不仅是看他自小失了生母可怜,也想让他代替二郎,这些年三郎都听我的话,做的很好。”
她说着流出眼泪,哽咽道,“当初我若少些争强心,三郎也不会被逼上了死路,陛下多狠的心,才会把自己儿子往商州送,那是有去无回的地……”
大公主也红着眼在一边哭泣。
崔姣听她们哭有些食不下咽了,她犹豫道,“母后和长姊不用太担心,殿下走时说过,一个月内必回的。”
苻琰说的信誓旦旦,还要睡的她下不了床,她可都等着,他总不会用这种话糊弄她。
皇后道,“那些蝗虫是天降之灾,寻常年头都不常见,朝里的老臣也没几个能治蝗灾的,光禄寺举行了两次祭神,也不见那些蝗虫消失,他去能做什么,不过是陛下要他死的借口,他怕你伤心,才说一个月内回来,他回不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皇后与大公主再次痛哭出来。
崔姣有些傻愣,蝗虫确实可怕,她长这么大,自然也听过哪里闹过蝗灾,蝗灾所到之处,必伴随着荒年,荒年里会死很多人,还会有动乱,她爷娘在世时说过,凡依靠田地过活的人,都怕蝗灾,蝗虫比旱涝更可怕,朝廷能治旱涝,却不能治蝗虫,凡敬鬼神者都敬畏这种虫。
苻琰若治不了蝗虫,便不能回长安,蝗灾泛滥的地方,没了粮食,庶民百姓必生动荡,在那种地方,苻琰就是众矢之的,皇帝派遣他去。
诚如皇后所言,是想他死。
崔姣想明白头尾,顿时心中五味陈杂,她想过苻琰妻妾满堂,她要守活寡,可没想到苻琰成了死鬼,她真成了寡妇。
皇后和大公主看她一脸怔忡,担心说的话让她太伤心,不免对她腹中胎儿不好,大公主擦擦眼泪道,“三郎能从毒瘴弥漫的岭南道得胜回长安,必然也能从商州全须全尾的回来,也是我和阿娘太担忧,三郎素来有担当,能成事,他既能跟你说一月必回,定有把握治的了那蝗灾,你也切莫因我们的话太担心,你如今身怀有孕,养好身体为重。”
崔姣轻轻颔首,还记着苻琰走前交代她的,“儿和殿下去长安县游玩时,遇见一个极嚣张的富家纨绔,直言他父亲花了十万钱买下襄王府参事的职务,还说襄王暗地售封斜封官多达二十多人,其中有一人名唤郭守山,昔日是殿下的食客,后来被殿下发现他借着殿下的名头,在长安城里受人吹捧,且收人钱财,殿下便将其赶出了东宫,这人现今被襄王安插在工部水部主事的职位,他也是今年参加的春闱,并未高中,想必帮着襄王从黄渠水坝和芙蓉园中榨取了不少钱财。”
皇后登时咬牙切齿,“这獠奴竟敢做出这等事,如此囊虫不除,岂不是要为祸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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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下站起来,就要亲自去紫宸殿。
崔姣忙道,“母后,这事您不好出面,但殿下有说,可以请工部的姜尚书呈禀此事,那纨绔已被殿下拿住,只要母后能有办法劝动姜尚书上疏……”
皇帝之前将工部姜尚书推出去挡事,逼得姜尚书撞墙自杀,还是苻琰去劝谦了,姜尚书才又重回朝中,这事过后,姜尚书未必愿意出头揭穿襄王的罪行。
苻琰是有考虑过,最好的机会就是黄渠水坝塌了的时候由右仆射提出这个事,襄王的做法与国之囊虫无异,只要捅出来,朝堂上必有大臣们请谏,皇帝再偏袒襄王,有这些朝臣谏议,也得严惩襄王,可孰料他会被派去商州治蝗灾,右仆射又因蝗灾之事触怒过皇帝,这事便不宜由他去说。
姜尚书是目下最合适的人,他的儿子又娶了卢二娘,和裴用是连襟,若有卢氏从中周转,姜
铱驊
尚书说不定就愿意出头一次。
皇后心下有了计较,点头道,“这事简单。”
便要叫人先送她回东宫。
崔姣温柔的看了看大公主,细声跟皇后说,“母后,殿下说走的匆忙,不能帮长姊相看那两位进士,殿下让儿帮着盯一盯,若母后不嫌儿目光短浅……”
皇后心酸不已,苻琰临去还惦记着大公主的驸马,这样好的儿子,她以前怎么就光记着争权夺位,却忘了对他多关心。
皇后忍着哭意,勉强笑了笑,“你这孩子眼光好,既然三郎要你操心,你就替慧奴把把关。”
旋即叫中官再把崔姣送回东宫。
她走后,母女二人又哭了一场,才慢慢平复,憋着一腔恨意,先收拾了襄王再说。
片刻间蓬莱殿传出皇后病倒,紫宸殿这里皇帝因送走了太子,心下也是难过,王贵妃想像以前那般对他温柔小意,就能将其哄好,可却被呵斥一顿,王贵妃做小伏低,颇有耐心的陪侍在左右,不需她再头疼怎么把太子拉下去,皇帝就出手了,皇帝多狠,送自己儿子去死,王贵妃都没想过太子死,她只不过想让皇帝废掉太子,皇帝却连命都要拿走。
太子可是他的儿子,他都能说杀就杀。
都说帝王无情,这才是真可怕。
王贵妃如今面对皇帝心底都会忐忑,只恐一个不顺他意,他也会像杀太子那样杀她的儿女,而今襄王被关在府里,她要尽心尽力把皇帝哄好,先让其对襄王消气,待把襄王放出来,太子身亡,东宫不能一日无主,再让她兄长与相交的大臣们周旋周旋,让皇帝立襄王为太子,皇帝对襄王从来偏爱,立太子也会先想到他,这样除了在宫里不是皇后,她们母子的荣耀都有了。
是时有宫人进来传话,说皇后病了。
皇帝心里愧疚,连对皇后的厌烦都少了,想着太子此去无回,皇后兄长又被他派去打突厥,他也就不计较皇后从前的莽撞犯上了,若皇后能安分守己,他便随她继续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她若还像以前那般对他不尊重,他还是要废后。
王贵妃一听说皇后病了,心中自是有喜意,真是天助她也,若皇后也病死了,后位岂不是唾手可得,也不妄她这些年辛辛苦苦的服侍皇帝。
皇帝便打算去看看皇后,王贵妃也想跟去,却遭皇帝道,“贵妃回含象殿去,皇后此时若再见到贵妃,只怕病的更重了。”
王贵妃暗暗磨牙,柔声告退。
皇帝便去蓬莱殿探视,这些年宫里谁不知皇帝和皇后只是表面夫妻,两人在一处就得拌嘴,皇帝常被皇后气到,转头就是王贵妃盛宠不倦,谁看了不说一句,王贵妃能受宠到如今,皇后得有大半功劳。
皇帝只在年轻时来过蓬莱殿几回,这些年还是头一次进蓬莱殿,那些宫人都惊了惊,进去与皇后禀报,皇后正与卢大娘说完话,听见皇帝过来,忙叫人领着卢大娘走后殿出去。
皇后自己则在床上躺倒,敷了胡粉,叫人把帘帐放下。
皇帝进来后,不见皇后接驾,只看着那床上似躺着人,便想皇后是真病重了,忙问一旁的宫女道,“皇后如何了?”
宫女道,“皇后殿下伤心过度,早起就心口疼,刚喝了药,现才睡下。”
皇帝又一阵内疚,正欲上前看看人。
皇后却在床上道,“陛下公务繁忙,怎因我这点小病过来,请陛下回去处理政务吧。”
皇帝本来就亏欠,如今听皇后如此识大体,更想看人,便掀了帐子,只瞧皇后两眼红肿,面颊苍白的靠在枕头上,皇帝顿时生出怜惜,劝慰她道,“皇后何必伤心成这样?太子只是去治蝗灾,又能有什么事?”
皇后心底对他嫌恶,换作以前,一定要跟他吵一架,把他气回去,可如今她兄长被遣走,苻琰也将遭不测,她这样好强的人,但能蛰伏报仇,她甘愿服软。
皇后不觉流泪道,“陛下说的是,可若三郎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
皇后年轻时也是个娇俏佳人,那时候他们刚被赐了婚,两人在新居里虽常有鸡飞狗跳,可也有过不少甜蜜,皇帝看着她憔悴的面容,不觉想到过往,他们曾经也有过的恩爱时光,皇帝安慰她,“就算太子真有三长两短,不是还有朕?”
皇后忍着怒火,手心发痒,差点没忍住要给他几耳光。
皇帝道,“朕跟你保证,只要你从今往后收敛起你的那些坏脾气,朕定也会对你多加照顾。”
他还上手在皇后肩膀上摸了两把。
皇后扼制对他的不适,被他占了两手便宜,还听他说,“皇后病了,今日夕食,朕过来蓬莱殿用吧。”
他说完便一身轻的回去理政了。
皇后恶心的作呕,赶紧下床去沐浴了一番,这才稍好点。
皇帝要在蓬莱殿用夕食,立刻就传到了含象殿,王贵妃气大了,皇后倒是靠着死儿子又要复宠,可复宠又有什么用,她一个老女人难道还能老蚌怀珠,现今只等着太子死,她再在皇帝那儿加把劲,让皇帝对襄王倚重。
这天下午,含象殿又传出王贵妃误吃了花椒,起了一身的疙瘩,皇帝再气襄王,也念及与王贵妃这些年的情谊,在蓬莱殿用夕食过后,就赶忙去了含象殿,皇后才逃过侍寝这一劫。
——
崔姣从蓬莱殿回东宫后,一直精神不佳,晚间睡下后,南星陪夜,搬来一个小箱子,打开来里面有许多小衣服、小鞋子,还有一件她穿过的诃子裙,上面有一块干了的血迹,她记起来,那件诃子裙是她给苻琰第一夜侍寝时穿的,他竟然连这种东西还留着。
“殿下交代奴婢,让把这个箱子给您看看,让您多想想他,”南星道。
崔姣捡起那些小衣服,有男娃的,也有女娃的,原来那么早,他就想跟她生孩子,难怪会因为她喜欢喝避子汤而生气。
可以后他回不来,也听不到孩子叫他阿耶,真正要成了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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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姣红起眼,攥着小衣服,骂了句,“死鬼。”
欠她的日日夜夜还没还,说好的要跟她睡觉,全是骗她的。
她放下小衣服,让南星收起来,一个人埋在被子里呜呜咽咽哭着,南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陪在她身边,看她哭的越来越大声,又想安慰几句,结果她把眼泪一擦,气汹汹的睡进了被里。
南星便只得出去了。
崔姣躲在被子里伤心,尽管她不愿承认,她还是对苻琰多了喜欢,他们在新居里如胶似漆,那一个月实在过的太好,她被他迷住了。
可她才喜欢上苻琰,他就要去死,往后她只能一个人住着诺大的府宅,膝下有孩子,享尽他给的荣华富贵,成了一个痛失丈夫的贵妇人,只有在夜深人静时,才会独自为他抹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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