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姣看着信呸了一声。
家令瞧她神情有几分羞态, 又递上从商州寄来的盒子,便笑着退下。
崔姣再把信看一遍,面颊粉烫,把那盒子打开, 里面放着一件园领袍衫, 是他穿过的。
崔姣拿起衣服, 底下却藏着一朵海棠绢花, 做的丑丑的,一看就是他笨手笨脚做的。
崔姣咬着唇,执起海棠,凑近闻,绢花没香气, 不像真海棠那样香艳,她望着在盒子里就被摸皱的花瓣,濡湿不已, 能给她舒解的人不在长安,顺遂不了, 送个海棠来除了勾的她更想念, 还有什么用。
商州虽说临近京兆,但从长安到商州的路程不算近,她问过人,快马加鞭也得有两日才能入境,商州在地方州府中地域算大的,苻琰的身份得入商州城,那得再有半日左右。
崔姣是不太相信他信里的话, 这才几日,他就把蝗虫给治好了, 定是他怕她另找郎子,才送这封信回来安抚她。
小心眼的男人,也不怕自己死在商州,还惦记着跟她的那些事。
屋外近黄昏,南星她们搬了食床进来,是用夕食的时候。
崔姣将海棠绢花放回盒子,准备用膳食。
女史们小心伺候着,怕她吃多了,又怕她少吃。
看了那封信,崔姣胃口好不少,一顿饭食下来直打嗝,随后便去偏殿沐浴,出来换上了寝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女史玉竹进来,跟她道,“娘娘,大公主明日约您去坊间喝茶。”
崔姣觉得奇怪,什么好喝的茶宫里没有,还要去坊间喝。
她忽反应过来,大公主大抵不是要去喝茶,定是借着喝茶要做什么了。
崔姣言说知道了,便让出去,陪夜的南星也不许留在房里,两个女史暗暗惊讶,自苻琰走后,崔姣夜里难免寂寞,都有她们陪夜她才睡得着,今日却让她们都出去,两人便想到苻琰送回来的信,也不知那信是报喜还是报忧,她一个人在房中也不敢进去打搅,只在外面守着,谨防有事。
崔姣等她们走了,才爬到床上,先褪下了寝衣,穿上苻琰的园领袍衫,把那朵海棠绢花簪进头发里,睡倒在被窝中,这大大的袍衫就像苻琰在抱着她,如果他人在,一定会从背后搂住她,要害处都被他掌控的严丝密缝,碾磨、揉动、亲吻,他们可以这样整宿,但也不能让她彻底满足。
崔姣靠着想象信中他自夸的更雄壮躯体渐渐入梦,梦里如了愿,连肚子都被欺到鼓大了,他还在耳边低笑,让她在沉溺中气的给了他一巴掌。
崔姣就从梦里醒了,一巴掌还真打到枕头上,手疼,人也酥软,骂了苻琰两句,就算不回来,也能在梦里跟她疯。
崔姣慢吞吞下床,没喊女史们,悄声进偏殿洗了洗,想把那件潮透的圆领袍衫偷偷烧掉,可又有点不舍,便自己受点累,就着温池里的水洗干净,才叫女史进来。
南星几人看她这般辛勤,带着孕还自己洗衣服,洗的还是件男人衣服,这衣服必然是太子的了,想来是她太过想太子,才睹物思人,沾点脏还不忍让下人洗,自己动手。
何其情深。
几人担心她太伤心,但见她像没什么事,还让速速梳洗,莫赴约赴迟了。
因是要出宫去,打扮上也有讲究,崔姣已成婚了,自然要做妇人打扮,却也不能泄露她太子妃的身份,便做的是贵妇人装扮,盘着偏梳髻,露雪颈,花钗簪了两博鬓,发中有雕花翠玉金银等饰物,显得雍容华贵。
崔姣指着镜台上的海棠绢花让戴上,便也给戴上了,海棠花红艳,正是娇媚少妇。
装扮好了,崔姣用了些早食,便坐犊车出了东宫,与大公主在朱雀街相会,两人相伴进了平康坊,平康坊内有好几家教坊,有不少教坊娘子就站在路口揽客,大公主带着崔姣穿过好几家教坊,在坊内看见一家茶肆,两人入内,便有店小二引她们上二楼茶间。
这茶肆里面清雅,来往也有读书人,没想到会开在平康坊。
茶博士上来为她们煮茶。
大公主问那茶博士,“我听说,今日有几位刚高中的进士会来这里会友?”
那茶博士只瞧她们两眼,心下有了数,看她们衣着打扮,大抵是有些家底,一个年轻貌美的贵妇,一个还待字闺中,年纪稍长些的女郎,想必都是不耐寂寞,出来看进士的。
“娘子们问我倒问对了,确实有几位进士要来做清谈会。”
楼下已经热闹起来,他指着楼下道,“几位进士郎君都来了,娘子们可大饱眼福,今日也不虚此行了。”
大公主给了赏钱,让他退下。
崔姣也明白大公主这次出来是干什么的,便和她一起往楼下看,只见那堂中已聚了不少人,崔仲邕也在其中,还有另几个崔姣之前见过的进士,行七的李雪渊和行十四的徐明赫然在其中。
一帮读书人客套着行了礼,坐下吃茶之余再口吐几句酸腐,崔姣是不喜欢听这些的,她看了看大公主,大公主也皱着眉头,比试文采早看腻了,她们过来自然是要看那两人谁更靠谱些。
在长安,平康坊是极风流之地,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想要寻乐子,都喜欢往这里钻,读书人多在平康坊中有红颜知己,都做是风流佳话,也不会有人觉得这不妥。
崔姣看见崔仲邕时,心下免不得咯噔,也怕他在这坊内有红颜知己,他才同陆如意成婚,又是入赘人家的,总不能对不起陆如意。
大公主道,“亏的是六娘告诉我,说你兄长被请来在这里参加清谈会,我才想来看看。”
有这话,崔姣略略安心,再见那楼下崔仲邕一杯茶还没吃完,陆如意的婢女就过来找人,崔仲邕与座中人表达了歉意,便跟着婢女走了。
他走后,楼下的有进士嘲笑他惧内,还有不少书生附和,其中就有那位宁死不娶五公主的李雪渊,大放厥词,说自己以后娶老婆,定不能像崔仲邕那样娶一个悍妇,想出来买乐都受拘束。
倒是那陆明没说什么。
大公主把桌子一拍,气道,“这等狗奴岂能做我的驸马?”
崔姣也点头,“这李雪渊确实是狂傲之人,先时敢跳瑶池,这人脾性差,阿茶若同他成了夫妻,婚后吵架事小,就怕他伤人。”
大公主哼了声,将茶喝掉,崔姣道,“他们要去附近的教坊。”
大公主只看楼下书生三三两两往外走,很是生气,可也只能忍着气和崔姣一起下楼跟出去。
她们坐上了犊车,远远跟在那群读书人后面。
正走至教坊门前,一个个被迎客的教坊娘子簇拥着进去,直到了徐明,他说自己没钱。
李雪渊问他,“你都做了进士,不日就要被授官,你差这几个钱?”
徐明说差,李雪渊嫌他穷酸,扔了一吊钱给他。
徐明拿着钱道,“我家里正揭不开锅,拿这钱来教坊花销,不如我回去买米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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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渊直说行行行,不耐烦的抱着花娘进了楼。
徐明站在门口被花娘往里拽,他只护着钱避开,旋即跑出了平康坊。
崔姣和大公主看傻眼了,尤其崔姣,她今日算有见识,竟见到比苻琰还扣的男人。
大公主一拍大腿,“就他了。”
随即便与崔姣分道扬镳,坐上自己的犊车去追徐明了。
崔姣出了平康坊,上乐游原上玩了一遭,将回程,却被人拦下了,崔姣隔着车帘,看见是之前在茶肆里见到的一个书生,竟尾随了她一路。
那书生自诩风流俊俏,听茶博士说了崔姣和大公主如何偷看他们,他跟了半路,大公主长相也不差,就是脾气看起来不好,但崔姣不同,是极美貌的娇妇,看她衣着就知家中不凡,长安中也不乏有贵妇私会男人,多的是仰仗贵妇起势的,何况是这等美妇,多的是男人愿意与她暗度陈仓。
“某见娘子面善,倒像是见过的故人,娘子一人独游,不如与某结伴同游。”
随行的部曲欲将其赶走。
崔姣掀开车窗,看了看那书生,又瘦又弱气,都没苻琰一半健硕,长的也不如苻琰,她对这样的男人提不起兴趣,又将车窗放下。
那书生被她看一眼,魂都去了一半,只恨不能立刻上去为她排解寂寞,还欲再说话,部曲近前将他赶开,再听里面软柔的嗓音,“别伤人。”
书生另一半魂也彻底丢了,失魂落魄的跟着马车走,跟上了朱雀街,马车行快了,他就顾了辆马车跟着,直跟到太极宫墙外,眼睁睁看着人进去,才怅然若失,随即反应过来,那等容貌,必然是太子宫中的妇人了,如今谁都知道,太子被皇帝赶去商州是必死的,他的姬妾定然得守寡。
书生在皇城下徘徊到傍晚才回去,每日都会来城边转悠,希望能再遇见崔姣,可终不见美人,才失落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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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崔姣是不知的,但皇城下每日有人走动,家令自然知道,一经查问,就问到了跟着崔姣的部曲,也就猜到了,家令愁眉不展,苻琰还没死,就有人惦记上太子妃了,太子妃才十七岁,就算有了孩子,也年纪小,若太子真有个三长两短,也不知她能不能守得住心。
这里大公主与崔姣相看好了人,没两日,皇帝便为大公主下旨,择选陆明为大驸马。
大公主的驸马定下,也就剩五公主没定驸马了,五公主被关在宫里思过,王贵妃与皇帝提过,看上了南衙所属的折冲上府果毅都尉张远,想让他做五驸马,可皇帝却没同意,王贵妃只得作罢。
这段时日,朝堂上下都蒙着一层乌云,又有吐蕃使节来访,求皇帝出降一位公主去吐蕃和亲,吐蕃向来与大梁交好,从大梁建朝以来,便互通商道,祖辈也和亲过公主,皇帝只有三位公主,大公主已定下了亲事,十七公主才九岁,只有五公主才刚及笄,正合适去和亲,皇帝纵有不舍,为了大梁与吐蕃的友好,也只能将五公主出降去吐蕃。
襄王要被赶出长安,五公主要去和亲,王贵妃终日去紫宸殿哀哭,皇帝也自觉对不住她,便把襄王出长安的日子拖到她过完生辰再走,可五公主得跟着吐蕃使节回去,王贵妃伤透了心,有一阵消沉。
一转眼便到了三月底,苻琰连着偷摸送信回来好几次,有他的信聊以慰藉,崔姣夜晚也没那么难挨,就是数着日子盼他赶紧回长安,好真真正正落实了洞房。
三月最后一天,从商州传回了消息,苻琰以身为首,在入商州第一日,就在当地的百姓面前,吃下了蝗虫,百姓为之鼓舞,有他带头,蝗虫不出十日就被剿灭干净,庄稼被蝗虫吃尽了,又种下一批,长势颇好,如今也不再怕有蝗灾侵扰,百姓们对苻琰感恩戴德,直说他是上天派来拯救黎民苍生的活佛,是真神转世。
苻琰离开商州时,被满城百姓欢送出城,得尽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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