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季姐得了叔母冯氏的计,深觉是一条好计策,回到祖母院里天色已晚,只等第二日教扇儿去外面铺子里买齐家伙好行事。
吴家上下都有算计,上有当叔父的算计侄女的嫁妆钱,下有荣姐院里的孙婆子为拉拢人又收了一位丫头当干女儿。
且说梁堇,自打去孙婆子屋里吃了她收干女儿的席面后,才月余便听闻她又要收干女儿,这回她送去了礼钱,没有再去吃席。
上回去吃席,一方面是因孙婆子收的干女儿是锁儿,她和锁儿顽的相熟有往日的情分在,另外一方面,因那孙婆子是头回认女,她要是不去,孙婆子定会嫌她不给她脸面,不说为此事记恨她,也会怪她。
她是荣姐日后的陪房,孙婆子虽是院里人,但时常去屋里走动,荣姐给她些脸面,这样得势的婆子不好得罪,她以后少不了和她往来,因为都是荣姐的人,哪能做个独鸟。
这日春桃来灶屋寻她,说起了此事,“孙婆子收干女儿收上瘾了,上回请我,我没有去,托你替我捎去了十五个钱,这才过去多少日子,又要收干女儿,这回请了我两遭,教我一定赏她个面。
收两个干女儿不打紧,吃掉了我小半个月的月钱,她要是靠收女儿发财倒还好,偏偏是为了争强夺势。”
“姐姐别气,咱院里就那麽多丫头,难道她还都收成干女儿不成,索性就这几回,礼钱给她就是,等姐姐过生辰,她肯定会把礼钱还回来。
像我这种小丫头的礼钱,就相当于扔进水里听个响。”梁堇嫌过生辰招摇,以前跟着胡娘子的时候,她是打杂的丫头,过个生辰也就是她娘刁妈妈去外面买些油饼,杂碎肉。
如今她当了荣姐的灶房丫头,比之前打杂的时候,地位涨了不少,可在荣姐这,她只能算是个有一点地位的丫头而已。
别说她不过生辰,即使过生辰,孙婆子也不见得会把她的礼钱都还给她。
“若是真像你说的这样就好了,好歹是三十个钱。”春桃来她这不是为了抱怨孙婆子的不是,而是有话要交代给梁堇知晓,
“你别看孙婆子此时得势,等宋妈妈来了姐儿屋里,还不知那俩人谁能压谁一头。
孙婆子请我去,是想把我拉到她那边去,一块对付宋妈妈,我才不想掺和她们俩的事,没由得弄一身骚,二姐,你听我的,不能和孙婆子走的过近,也不能冷了她。
她要是拉拢你,你装傻充愣就是,让她们去争去斗,咱姐俩两边都不沾。”
梁堇也是这个意思,她四月里腌的青梅能吃了,用木槌敲掉瓮口风干的黄泥巴,拿了个干净的碟儿,用木勺给春桃捞上来一碟教她拿回去尝尝。
春桃端回去和喜儿分食了,次日又来讨了一碟说味好,问她跟谁学的,梁堇说是跟香豆的干娘麻婆子。
这腌梅子的做法说来也不难,梅子六斤,挑青中带硬的,大蒜三斤,去皮洗净,五两青盐在热锅里用文火炒上一盏茶的功夫,再把梅子,大蒜,炒盐放到瓦罐里用水
煎成汤,煎的酸艳艳方成,凉后倒进瓮里,用泥巴封口,四五十日后,倒出来再煎一回,然后还倒进瓮里封口,几日后便能吃。
这样的法子既然能腌青梅,想来也能腌青杏,梁堇顺便也腌了一瓮杏,杏香扑鼻,其味不输梅,与香豆,麻婆子各送了一碟,又捞了两碟拿回家中,孝敬她娘刁妈妈。
这刁妈妈是那等赖货,有三分才干,半分善心,爱把自个吹嘘成有七分能耐的好人,背地里却整日算计着如何占旁人的便宜,再不然就是谁得罪了她,她盯着人家,逮到错处跑到娘子屋里去告状。
在家的时候,吹嘘自个的孬本事,大女儿桂姐不说啥,只有小女儿二姐,没少讥讽她,弄的她不敢再在她面前说嘴。
要说这刁妈妈,胆儿也肥,盯上了小女儿二姐攒的银钱,见她卖了几年小食,手里定是有个三四贯钱。
前段日子,给二姐做了一双鞋垫,绣花又绣字,颇费了番功夫,巴巴地拿给二姐,又说自个不知何时得了腰疾,想借二姐几个钱去抓药吃。
她知二姐心软又孝顺,所以她惯会卖可怜骗人。
二姐给她十个铜子,把她打发走了,多的不肯再给,她娘就是这种赖性,从前过年,她爹给她和桂姐的零碎钱,等他爹走后,她娘就想法子从她们手中骗走。
“娘,二姐回来了,快躺好。”穿着红衫绿裙儿,站在屋门口的桂姐儿冲里面说了一声,刁妈妈连忙把没吃完的芝麻馅饼用油纸裹了裹,塞在了枕头下面。
梁堇回到家中,就见她娘躺在炕上,用手扶着腰,哎呦哎呦的叫唤。
“可是二姐回来了?”
梁堇道:“娘,你的腰又疼了?”说着,来到了炕边。刁妈妈道:“二姐,女儿,哎呦,娘的腰疼得实在受不住,你疼疼娘,好歹这回多给娘些钱,教娘好找个有名气的大夫给看看。”
梁堇瞅了一眼她娘油嘴边上粘的黑芝麻,问道:“那娘想要多少银钱?”
刁妈妈见她松了口,眼珠子奸滑地转了转,卖苦道:“娘的腰疾严重,有名的大夫看病要价不贱,你先给娘拿个半吊钱使,等娘啥时候再还你。”
桂姐凑了过来帮刁妈妈说话,带着小心,声腔装的八分温柔,“二姐,娘可怜的很,你就把银钱借给她吧,先教娘看了病。”
说完,拿眼斜瞅梁堇,不料和梁堇的眼儿对上,惊得目光缩了回去。
梁堇收回眼儿,把俩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尤其是她娘刁妈妈,“你成日不干好事就罢了,回到家中还想哄我的钱,我有钱也不给你,你赌钱顽叶子牌,哪个不沾。
去年你在娘子屋里得了不少赏钱,都藏在梁上的老鼠洞里,以为我不知晓?你把银钱交给我,让我替你管着,省得你乱赌钱。”
刁妈妈是个疑心重的,夜里趁她们睡着,会站在炕上去梁上的老鼠洞里掏钱,掏出来后数一数再放进去,梁堇觉浅,发现她好多回了。
“你怎麽知道我把钱藏梁上了……”刁妈妈闻言腰也不疼了,坐了
起来,紧张又心虚,“我没得多少赏钱,那钱是我留着日后与你爹买棺材使的,你可不能惦记,我如今都不赌钱了。()”
你把银钱给我,你俩以后的棺材我给你们买。?”
这句话,好似踩了刁妈妈的脚,要不是在炕上,她都能急得蹦起来,“好你个没良心的,枉我生养了你,旁人家女孩的银钱都是教她老子娘替她拿着,你是个脾气大的,我管你要,你不给便不给,反过来还管我要我与你爹的棺材本,我的命苦啊,摊上了你这个恶霸女儿。”
一边说,一边坐在炕上拍打自个的腿,哭啼怒骂不成样子。
“你再给我撒泼。”梁堇眼一瞪,刁妈妈后面的声音登时没了,眼角连湿都没湿,梁堇瞧了就来气,又说了她半柱香,桂姐早就不知躲哪去了,只留刁妈妈一人在屋里。
可怜刁妈妈也不敢还嘴,被骂了一通后,把自个藏在梁上的银钱锁在了柜中,然后出了门,心中郁闷之气难解,此时要是有一只狗打她身边过,她都要踢人家一脚。
路过张妈妈所在的院门口的时候,见门口绳上挂着的衣裳中有张妈妈的,刁妈妈故意给人家扯到了地上。
“刁妈妈,你哪去啊?”迎面撞见赵娘子,刁妈妈不搭理她,还朝她脚边啐了一口唾沫,翻了个白眼。
赵娘子见她这样,面上发臊,不敢惹她,匆匆家去了。
“呸,贼蹄子。”
上个月下人院里又有人家被偷了,有人看到那人是赵娘子,但苦于没有证据拿她,这种事都在背地里说,没人拿到台面上讲。
刁妈妈没地出气,恰好教她碰到那赵娘子,才不管那许多,想起几年前在青州的时候,她被赵娘子偷了家,就气的肝疼。
心中暗想道:她偷了我家,我不能去偷她家,我要是去偷了被人抓到,岂不是有嘴说不清了,到时再把以前被偷的几桩事按在我头上可咋办?
可教她咽下这口气,吃下这个亏,是万不能够的,向来只有她占旁人便宜的份,还从没有旁人占她便宜的道理。
刁妈妈思来想去,还真教她想到一个损主意,这赵娘子是吴家打外面赁来的,在家中做事做了七八年了,去年的时候,她娘家侄儿投奔了她来,叫赵秀才。
那人生的尖嘴猴腮,说是秀才,谁知道哪,成日吊着书袋,拿腔捏调,一日,她去四姑娘金哥院里寻大女儿桂姐,教她发现,这个赵秀才正躲在竹林后面偷看她女儿。
不是她自夸,她这个大女儿生得颇有颜色,赵娘子的娘家侄儿就是一坨臭狗屎,配不上她的大女儿。
刁妈妈回到家中,趁二姐不在屋里,就和大女儿桂姐说起了她的好计,那赵秀才本就爱慕她这个女儿,不须她女儿做什麽,遇到他的时候,冲他笑笑就把他迷的丢了魂。
剩下的交由她,她去找赵秀才借银钱用,赵秀才见她是桂姐的娘,定不会拒她,他姑姑偷了她家的银钱,这笔账教他来还,反正他俩是姑侄,银钱不分家。!
()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