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厚的灰雾逐渐蔓延,那样的深,那样的浓,像流动的浆液,笼罩了整座宅院。


    丝丝凉意侵入雪白的肌肤,让柳倾水一时之间,怀念起齐琳以前送的那条红白条纹的围巾。很久没戴了,也许可以从箱子里找找看。


    这些年,齐琳给他添置了不少东西,衣服,饰品,背包,差不多快要塞满了它的衣柜。齐琳有时会让它把旧东西扔掉一些,断舍离。


    但它就是舍不得啊,琳琳送的每一样,对它来说都是无可替代的。


    就在它胡思乱想时,院墙上忽然亮起一双血红的小眼睛,一只体型和猫差不多大的灰鼠,阴恻恻的盯着他。


    “蛇妖,受死吧!”那大灰鼠口吐人言,语气满是憎恨。


    “就凭你?”柳倾水漫不经心的撩了撩头发:“过来啊,我们单挑。”


    这只老鼠能说话,活捉了后审问,应该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琳琳也会高兴的。


    “单挑?可以!我们上万兄弟,单挑你一个!”大灰鼠狡猾的吱吱大笑,仰头高亢的吱了一声,好像吹响了嘹亮的号角:“兄弟们,给我冲!”


    刹那间,无数双血红的小眼睛出现在墙头,不止是墙头,门缝里,墙角里,凡是有空隙的地方,都被密密麻麻的灰鼠占领了。


    灰鼠的数量越来越多,成千上万都不足以形容,它们就像灰色的潮水,吱哇乱叫着向柳倾水凶猛的涌过来。


    它们的牙雪白锃亮,就像无数张开的小铡刀。也许一片刀锋不足为惧,但无数刀片一起涌动过来时,那就是一台恐怖的绞肉机,就算柳倾水这样的蛇妖,也会瞬间被啃成一堆骨头。


    就在无数灰鼠跳起来,像黑潮一般即将淹没柳倾水时,它的嘴唇勾起一抹嗤笑,轻描淡写的举起白皙修长的手臂,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打了个弹指。


    “拜拜了,你们自个儿玩吧……”


    就像一场梦幻,又或是破碎的泡沫,它的身影忽然凭空消失了。


    “怎么回事?”领头的大灰鼠血红的小眼睛滴流乱转,闪过一丝惊惧。


    它的修为比其他灰鼠更高一层,因而能说人语,具有更高的智商,是它们大王手下的四大将军之一。原本以为,集合手下所有的兵力,踏平一座人类的小小宅院,轻而易举。没想到,事态完全不像它预计的那样发展。


    柳倾水莫名其妙的消失,让它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它四处张望,色厉内茬的命令手下:“把这座宅院里的所有人都吃了,包括物品,家具,房屋,都给我夷为平地!”


    灰鼠们吱哇乱叫着,四散开来,从各个角落开始啃咬破坏房屋。


    但更令鼠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它们眼睛所看到的东西,花草也好,房屋也罢,都像被灰雾溶解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灰鼠心底一沉,下意识转头看向后面的墙门,骇然发现,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里就仿佛一个灰雾组成的空间,没有东西南北,没有声音画面,无论灰鼠们如何奔跑逃亡,最后都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大灰鼠浑身战栗起来,它终于意识到,它们落入了一个精心布置的……


    陷阱!


    天亮时,一切已尘埃落定。


    当齐琳打着哈欠,在阳台上探头,想要观察一下昨晚的阵法是否顺利运转时,映入眼帘的是柳倾水明媚的笑脸。


    “早,琳琳。”他在清扫在清扫院中的落叶,“你昨晚的阵法大成功,那些老鼠都被关进捕鼠笼了。”


    齐琳梳洗后,啃着柳倾水做的早餐包子,慢悠悠踱到捕鼠笼旁。


    捕鼠笼依旧是那个捕鼠笼,大小还是那个大小,材质也还是那个材质,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原本只关了一只,如今挨挨挤挤的,每一个空隙都挤满了灰鼠。


    大大小小,噪音不断。


    如果想要认真数一数这笼子里,究竟有多少灰鼠,那是数不清的。齐琳在捕鼠笼上设置了空间结界,看似小小一个笼子,却可以关进成千上万的灰鼠。


    只不过,这空间的大小是随着灰鼠的数量多少而变化的。每只灰鼠都像烙饼一样,紧紧的贴在一起,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哦,这里有只特别大。”齐琳低头仔细打量。


    那大灰鼠被挤得整张脸都贴在铁丝网上,贴的时间久了,身上的肉肉都被抠出了一块块的菱形,莫名有点可笑。


    “人类。”那灰鼠转动红眼珠,以最狼狈的模样,放最嚣张的狠话,“你会后悔的,我们大王有百万兵马!大王迟早会来救我们的,你们会被吃的只剩骨架子!”


    它邪恶的吱吱怪笑。


    齐琳淡定的吃完最后一口包子,用柳倾水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不如你告诉我,你们大王在哪?我主动送上门去给它加餐?”


    大灰鼠阴冷的瞪着齐琳,不说话了。


    “上学时间到了。”柳倾水提着书包过来,给她背上,并细心的抚平了她肩膀上的衣服褶皱,“我会审问它的。”


    “那交给你了,水水。”齐琳叹了口气,她真的太忙了,上午还有两场考试。


    柳倾水一直送她到门口,才转回屋来。


    “太脏了。”它嫌恶的打量着捕鼠笼,“都是细菌,会污染家里的环境。”


    柳倾水想了想,轻轻的提起捕鼠笼,朝着门口的水桶走去,那是它方才用来洗衣服,剩下的肥皂水。


    “再多加点洗衣粉,给你们好好的洗一洗,除除菌。”


    ******


    齐琳在学校过了忙碌的一天,回家时身心疲惫。


    坐在公交车上,甚至有点想打瞌睡。高三学生,是不配睡足六小时的。哪怕像齐琳这样的学神,面对高考也一样无法放松。


    停靠在某个公交站时,车门口上来的一老一少,引起了她的注意。


    乡村公交,一般不太拥挤,但那一老一少,却像没看到那些空座位一样,选择站立在车中央。当车辆开动时,所有乘客的身体都随之晃动,但那两人却违反惯性定律一样,背脊挺直,纹丝不动。


    齐琳暗中打量两人,那位老爷爷头发灰白,在脑后梳了个小辫子,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紫色功夫衫,膝盖微微弯曲,双脚呈现自然的八字形。


    在他身旁的年轻男人,浓眉大眼,俊朗英气,五官线条流畅锐利,透着一点刀锋上磨练出来的冷感。他身上穿着同款的紫色功夫衫,不难猜测和旁边老人应该是爷孙关系。


    这青年许是察觉到了什么,眸光锐利的射了过来,直视着齐琳。


    齐琳没有闪避,大大方方的冲对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她的眼与常人不同,能看出他们身上的灵气浓郁而纯粹,是修行之人。


    青年微微一愣,有点闪神。


    当公交车停靠在站台,爷孙俩同时下车时,齐琳亦下了车。当他们沿着水泥路走进河西村时,齐琳一直都慢悠悠的走在他们的身后。


    当他们停下脚步时,齐琳也同时止步。


    那青年猛地转身,狐疑而危险的注视着她:“你一直跟着我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齐琳指了指齐宅,无辜的摊了摊手:“我回家啊。”


    青年:“……”


    在屋内,苗姥爷对柳倾水做了几个手势,让它悄悄的避入自己房里。柳倾水没有任何迟疑,放下手中事务,飞快的回房落锁。


    它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尤其是玄术师,见到妖族总是喊打喊杀。除了齐家人,它对其他人类并无好感。


    苗姥爷理了理衣服,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下表情管理,确定脸上的每一寸皮肤都透着神秘莫测,每一个举止都极具隐世高人的风范后,背着手向门口飘去。


    以往齐琳回家时,苗姥爷都乐颠颠的亲自开门……等等,那是柳倾水住进来前的老黄历了,自从那条蛇出现后,有关齐琳的任何事情,不论大事小事,不知不觉中已经被它接手了。


    姥爷:“……”


    不知为何有点来气。


    因着这点小情绪,他双手一挥,以庞大的气劲开门时,就显得格外有威严,不拘言笑。


    “李璇玑,别来无恙。”


    门口那一老一少,本就惊诧于齐琳的身份,后察觉墙门忽然洞开,门内飘着一个被黑气包围的人,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你……你不是……”李璇玑有点结巴了。


    苗姥爷慢吞吞犯了个白眼:“大惊小怪,没见过鬼啊!”


    李璇玑:“……”


    他抬头看了看天边那轮红日,虽然即将落下,但也是不折不扣的太阳啊!


    他确实见过鬼,但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敢在青天白日就出来见人的鬼!


    活久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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