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识
车厢陷入了安静, 除了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再无其他。
柳倾水轻轻眨动细长的眼,金色竖瞳闪动着细碎的浅金光泽, 似冬日暖阳洒落在湖面的凌凌波光,清澈, 无辜又纯良。
“前辈……认识我?”
他疑惑的样子不似做伪, 让齐天星也不由自主的迷惑了,摩挲着下巴:“你忘记我了?虽然确实是三四百年前的事情了……”
柳倾水不想给琳琳的长辈留下不好的印象, 赶紧解释:“我本体被封印住了, 记忆力也受到了影响。”
虽然陆陆续续会想起来一些,但想不起来的恐怕更多。漫长的千年岁月, 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他倒也没有一定要想起来的执着,大体上就是不断修炼, 与妖族勾心斗角, 互相厮杀竞争资源, 思考怎么飞升上界。就像日常的吃喝拉撒一样, 虽然很重要, 但却没什么刻骨铭心的感情。
只不过大家都在走这条路, 你也毫无选择的走同一条路。又因天资优异, 擅长内卷而脱颖而出,成为威震一方的大妖。
拥有力量与权位的确实很美妙, 但到了那个阶层,接触更为广阔的大千世界后, 又会明白天外有天, 人外天人。仙之上有神, 神之上有古神,古神之上还有天道法则。
欲望是无止尽的, 前路虽坎坷却也不是没有机遇,但柳倾水却感到了一丝厌倦。在被封印前的岁月里,它除了继续修炼,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巢穴里,除了睡觉无所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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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它并不明白自己缺少了什么,直到遇见琳琳后,它才明白了活着的意义。第一次,他有了真正想追求,守护,拥有的东西。
与琳琳相处的时光,千年万年都不会觉得厌倦,就如朝日照耀大地,心田永远开满生机勃勃的野花。
“封印啊?”
齐天星的神情有些微妙,“以你当年桀骜不羁的性情,得罪一圈玄术师后被群起而攻之封印……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但你现在变了。”
他的眸光从安睡的齐琳身上划过,柳倾水虽然在与他说话,但心神永远有一部分放在齐琳身上,那种柔情蜜意百依百顺的模样,着实让人意外。
他嘴角勾了勾,戏谑道,“我可真没想到,有一天你会与我的后辈在一起……哈哈哈哈哈,叫声祖爷爷来听听!”
柳倾水歪了歪头,唇畔绽开甜甜的弧度,又嫩又乖:“祖爷爷好!”
齐天星脸上的笑意一僵,差点被喉咙里的口水呛到,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本来是想取笑对方来着,但真被这么呼唤,浑身都冒出了冷汗,十分别扭。
“等等……你正常点。”他是个正常人,有点扛不住这股子邪风。
说起来,他与倾水蛇君当初也是不打不相识。
大约四百年前,妖类还不似如今这般藏头露尾,虽然住在深山老林,但时不时也会去人类社会逛一逛。齐天星就是在一家茶楼里遇见倾水蛇君的。
那个时候的它,青袍束冠,长发飘逸,坐在二楼俯瞰下面来往的芸芸众生,眸光睥睨而清冷。
他都不需要开天眼,就知道这是个异类。
因为不放心这么一个大妖在人间闲逛,他就上楼坐在对方面前,光明正大的监视。
那时候的倾水蛇君脾气差的很,阴狠又暴躁,一言不合两人就打了起来。从城里一路打到城外,打的昏天暗地。最后不分胜负,累的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只剩嘴炮输出。
打过架之后,出于对彼此实力的认可,一人一妖倒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结伴同行在人间逛了好几年,直到倾水蛇君厌烦。
“人间么,也就这样。”
他还记得那一天,与往常的任何一天都没什么区别。
倾水蛇君坐在客栈天字号房内,橘红色的落日余晖照在它精致秀美的脸庞上,似涂抹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它的手中轻抚着一把价值千金的古琴,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撩拨,弹奏出韵味悠长的音色。在它的脚下,随意散落着各种书籍,从《论语》《春秋》到《本草纲目》《齐民要术》,很多凡人穷其一生都领会不了的学问,它却已经信手拈来成竹在胸。
这些年里,倾水蛇君混迹人间,饶有兴致的将人类发明的琴棋书画,医农工商都学了个遍,甚至还假冒身份,去考了场科举,成绩名列前茅。
齐天星一直觉得,倾水蛇君是倾慕人类文化的,在学习的过程中,它似乎也变得越来越像一个人。
但此时此刻,他看着这个蛇妖,前一天还在为这把古琴一掷千金,后一天却弃之如履随手砸烂,就明白他想错了。
妖就是妖,它纵然一时对人类感兴趣,但兴趣过了,也就厌倦了。
那一夜,倾水蛇君不告而别,而他也再也没有见过它。
齐天星惆怅而怀念的叹息。
回想昔日那个狡诈冷酷的倾水蛇君,再看看眼前这个甜美柔嫩的少年,他心里一瞬间产生了浓重的割裂感。
这真的是同一个妖吗?
柳倾水倒没有任何不适感,他非常自然的适应了自己的新辈分,反正它和琳琳一样,永远是如花似玉的十八岁。青梅竹马,金童玉女,天生一对,谁见了都得说一声配。
倾水蛇君那个曾经大杀四方凶名赫赫的老妖怪,和它柳水水有什么关系呢?
它只是一条被封印的可怜巴巴的小青蛇而已,除了给琳琳做饭洗衣服一无是处呢。
柳倾水眸中划过一丝幽光,心头忽然浮现一个想法,正愁该怎么面对琳琳的爷爷,这靠山不是自动送上门来了。
虽然回忆不起来,自己与对方当年相识的细节,但从他的神态中,也看得出来,是友非敌。
这天上掉下来的助力,不好好利用一下就可惜了。
“祖爷爷!”柳倾水热情的盯着齐天星,就如盯着一块送上门的肥肉,“您是琳琳的先祖,也是琳琳爷爷的先祖,辈分可大着呢,念在昔日情分上,能不能给我美言几句?”
齐天星听着他娇柔的一声声祖爷爷,忙不迭的向后缩了缩:“倾水蛇君,可别再叫我祖爷爷了,我当不起你的祖爷爷。”
他认输了,刚才就不该口嗨,惹了这个不要脸的煞星。
这条蛇的本性怎么样,他再清楚不过,嘴巴上叫的再甜,心里也是冰冷的。
“不过一个齐宏德,你还搞不定么。”他叹了口气,“就算要美言,也是我替我那顽固的小辈美言几句,您大人大量,可别把他的冒犯放在心上。”
他当初之所以主动做出马堂的老碑王,就是想暗中观察一下,倾水蛇君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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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算是看明白了,它对自家琳琳固然是掏心掏肺,爱到了骨子里,但对于其他人类,依旧怀抱着冷漠的态度。只不过相比以往,学会了伪装,城府更深,更难以捉摸了。
以蛇类记仇的本性,他毫不怀疑,若是齐宏德得罪了它,它会暗戳戳的报复回去。
柳倾水微微有些诧异,没想到对方还真挺了解他的,看来数百年前,两人的交情还挺深。
既然如此,他也不装了,明人不说暗话:“琳琳尊敬爷爷,我当然也尊敬她的爷爷,但若他想拆散我和琳琳,那就不要怪我……”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阴恻恻的,眸光幽深而隐晦。
齐天星看的心惊肉跳,连忙道:“行行行,我代表齐家的列祖列宗,同意您和琳琳在一起了。您就安分点,别想什么损招了。”
柳倾水认真道:“我和琳琳怎么样,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琳琳无论怎么对我,我都没有任何怨言。但是,我不希望,齐宏德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对她施压,这是不公平的,也会伤了她的心。”
齐天星怔愣了会,他没想到柳倾水如此重视琳琳,一切都以她的心意为先,便是自己受委屈也甘之如饴。
不得不令人感慨,爱一个人,确实会卑微到尘土里。桀骜如倾水蛇君,也无法逃脱这样的魔咒。
“还有一件事。”柳倾水忽然道,他眸光阴冷的扫了前排的谢景阳一眼,压低的声线中隐含杀意:“琳琳不喜欢谢家的婚约,我希望你能劝劝齐宏德,早日解除这个婚约。”
“这桩小事我答应了。”齐天星微微颔首,语气略有些矜傲,“谢家人随意的转变婚约对象,当我齐家是可以随便摆弄的么。”
对这件事,他心下也是极为不悦。在齐家鼎盛时期,若遇到这类心志不诚的朋友,早就断交了。
只不过如今家族人丁稀薄,很多齐家人死后滞留阴间,忙着修炼成鬼仙,个个都不想重新投胎入世。让齐琳这个齐家后裔看起来势单力薄,无依无靠,居然让人怠慢糊弄到这种地步。
若齐琳真遇到不测,信不信他们齐家的列祖列宗倾巢出动,带着百万阴兵扫荡阳间。
……当然,这种极端的险招,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走。
齐天星抿了抿嘴,视线落在齐琳安静的睡颜上,变得柔和慈爱。
虽然小齐琳不知道,但齐家所有的老祖宗都是看着她长大的,一开始是因为她的身世神异,但渐渐地,大家都真心将她当成了齐家的血脉后裔,又怜惜她自小孤苦,恨不得将一腔舔犊之情全盘倾泻而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齐琳背负“天命”,注定一生坎坷,就如她的父亲那般。
但除此之外,谁都不能给她半点委屈!
“齐宏德这一步,确实是真的走错了。”他喃喃道,“哪怕谢家的祖上也有我们齐家嫁过去的女人,但到了这一代,这情分早已稀薄了。没有足够的利益,他们怎么肯上这艘大船!”
更不用谈,谢家祖上是那个千年木妖,哪怕这方小世界到了毁灭边缘,玄术师人人自危,谢家也是游刃有余,足以自保。
想要这样一个老谋深算的家族出手,婚姻是最不值一提的筹码。
齐宏德
一行人实在累惨了, 只在从车上下来,转乘飞机时醒了会,上了飞机又闭上了眼。
回到燕京市后, 李英杰回去灵异局写报告,谢景阳回了老家修整, 齐琳带着叶薄荷回了家。
方莉敏父女已经醒来, 甚至都还记得之前互相伤害的事。
方莉敏趴在父亲怀里懊悔的痛哭:“我的意识一直浑浑噩噩的,有时清醒, 有时昏沉。每当清醒时, 就会奇怪自己怎会走到这一步。想要逃离的时候,却又被控制住了一样, 言不由衷,行为与思想大相径庭。”
“好了好了, 都过去了。”方振华试了试泪, 宝贝女儿终于清醒过来, 已经别无所求。
父女俩对着齐琳感恩戴德, 原是要捐一笔香火钱, 但齐琳坚决不收, 只让他们在金猪存钱罐里投了一枚功德币。
送走方家父女后, 齐琳与柳倾水回到客厅,就发现原本空荡荡的沙发上, 忽然坐满了人。
齐宏德,侯从蓉, 齐岚, 苗思淼, 外加齐天星,一个不漏的排排坐着, 眸光各异的盯着齐琳。
齐宏德的视线扫过柳倾水,落在齐琳身上,神情威严,语气凝重:“好端端的,为什么做了出马仙?”
出马仙虽厉害,但在玄术界算不入流的派系,与妖怪打交道的玄术师,走到哪里都是异类。
齐家走的正统修真路线,自然看不上这些旁门左道。
齐琳表情淡淡的,不慌不忙的在众人对面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招呼柳倾水一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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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哪个派系,只要做的都是善事,不都一样么。旁人的眼光与我何干?大道三千,我自走我的那条路。”
她将散落在额头的长发拢到耳后,露出光洁的下颌,墨色眼眸深邃而恬静,像深不见底的湖。随着年岁增长,她的神态越发从容恬静,像林间的迷雾,让人看不清,摸不透。
齐宏德抿直了嘴,他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眸光就如他的剑般凌厉,寻常人光是与他对视,都会不由自主的惊恐不安,两股颤颤。
“你还小,不懂事。不是每条路都是正确的,走的不对也会误入歧途,平白浪费你的时间。”他张了张嘴,还要继续教训,旁边侯从蓉已经开始拉扯他的衣袖,让他适可而止。
齐宏德对别人不在意,唯独对上老妻,总弱了三分气势。他蠕动了下嘴唇,眸光如电的射向一旁齐岚与苗思淼,开始迁怒,“琳琳不懂事,你们也不知道事情轻重么。好好的正统玄术不教,走什么歪门邪道!”
齐岚与苗思淼缩了缩脖子,讷讷无语。
大哥是一家之主,他们自小就被管教着长大,很少敢当面顶撞。便是如今年岁大了,也养成了心理习惯。
齐宏德挨个儿教训过来,唯独漏过了柳倾水。就好像那里什么都没有,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这让柳倾水觉得异常憋屈,还不如痛痛快快的被骂一顿,也好过这般被无视。
但也只能忍。
齐琳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它的手背,眸光温润的注视着它,好像无声的安慰。
被她这么看着,感受到指尖温热的触感,柳倾水感觉心中所有的郁结都化为了一滩春水,暖洋洋的随波而去,什么都不在意了。
两人眸光轻轻一碰,就仿佛已说了千言万语,了解了彼此心中所想。
齐宏德的目光忽然转了过来,牢牢的盯住了柳倾水:“这位柳仙,还请您解除与琳琳的契约。”
柳倾水一惊,齐宏德不开口则以,一开口就直戳它的肺管子。
在没有与齐琳结契前,它倒也不会有过分的奢想,但如今都已经结契这么久,它早已习惯了与琳琳亲密无间的相处,想让它再退回到原来的距离去,绝不可能!
它眸光幽暗的瞥向齐宏德,舌尖抵住了后牙槽,微不可查的“嘶”了一声。
那边齐天星一见它脸色不好,就知道它心里指不定又在转什么阴狠的念头,连忙“咳”了一声:“宏德,琳琳的出马文书是得到上界认可的,哪是你说解除就解除了的,这未免对大罗灵宝天尊太不敬了。”
齐宏德锋利的眉梢结成了个大疙瘩,齐天星毕竟是他的长辈,说的话还是有分量的。
“可我齐家从未有过出马仙。”
齐天星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万事总有开头嘛。”
齐宏德还想说什么,旁边的侯从蓉也不耐烦了,用力一掐他的腰间软肋:“你这人怎么一直都这么食古不化哪,出马仙有什么不好的,水水也是千年大妖,和他结契也不算辱没了我们齐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柳倾水在他们面前一直都是软乎乎的乖孩子模样,但侯从蓉心里可清楚的很,千年大妖就是千年大妖,若真打起来,你一个齐宏德还真降不住呢。
齐岚与苗思淼也忍不住帮腔:“大哥,水水也算我们看到大的,它对琳琳的关怀帮助有目共睹。咱们齐家自诩玄门正宗,注重心境修为,以堪破虚妄,寻求本真为目标,难道还要被浑浊的世俗目光所束缚吗?”
一时间,齐宏德被家中众鬼群起而攻之,心头略显茫然。
怎么回事?
他怎么一下子成了家族罪人?
齐琳正了正身子,看着齐宏德,幽幽开口:“爷爷,我有件事想问你。”
一听她的语气,齐岚等人顿时噤声,眸光四处乱飘,悄悄的远离齐宏德这个灾祸中心。
齐宏德浑然不觉,抚着自己一撮白胡,闷声闷气道:“什么事?”
“爷爷,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让我与谢家订婚。”她盯着他,一字一句道,“这么多年,你们都瞒着我,我居然前阵子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齐宏德眉梢微挑,理直气壮的脱口而出:“你那时候是个奶娃娃,和你说有什么用。”
“过去的事情那就算了。”齐琳眉眼淡薄,也不想与齐宏德掰扯,直截了当的提出解决方式:“爷爷,我没有结婚的意愿,请你与谢家老前辈商量一下,就此解除婚约吧。”
齐宏德微愣:“你见过谢家那小子了?不喜欢吗?”
齐琳干脆利落:“不喜欢。”
她捻动着腕间的玉镯,眸光移向侯从蓉。谢家暗中调换婚约对象的事情,几位长辈差不多都知晓了。
侯从蓉没好气的瞪了自家老公一眼,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老头子,你当初也是瞎了眼,怎么挑了这么一户糟心的人家。”
齐宏德面色阴沉,抚弄胡须的手指不由自主的紧绷,显出青灰色的血管,可见内心压抑的怒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建木怎么做出这么不着调的事?”
两人年轻时结识,也算至交好友,谢建木的脾性虽暴躁独断了些,但也不乏肝胆相照的忠厚正直。就是认可谢家的门风和谢家人的品性,他当初才定下了这个婚约。
谁知在他死后十多年,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侯从蓉讥诮的勾了勾嘴角,一语道破:“你呀,就是死的太早了。俗话说得好,人走茶凉。谢家又是出了名的世故圆滑,不见兔子不撒鹰。”
若非他们琳琳自己能力强,有主见,换个稍微软弱点的女孩儿,就算嫁进去,也是被随意揉圆揉扁的命。
齐宏德阴着脸,坐在那里不说话,但身上的气息逐渐骇人。
齐天星比在场所有人都清楚,齐宏德当初为什么定下这个婚约,此时也开口劝道:“宏德啊,你当初之所以为琳琳订婚,我们也知道,你是为了她考虑,用心良苦。”
旁观者清,他方才看见齐琳脸上的不愉,就知道她心里有芥蒂,齐宏德又是个说不了半句软话的锯嘴葫芦,此时就不得不站出来,替双方圆场,也替齐宏德解释一下。
“琳琳,你也不要怪你爷爷,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你好。”他看向齐琳,语气沉重,“你应当知道自己背负的天命,并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当年你的父亲,为了完成他的使命,堂堂一个佛子,都被佛门的人扔出来和我齐家的后裔联姻,就是为了借助我齐家的力量。”
“当年那场惨烈的诛魔之战,结局如何你知道。”他轻描淡写,又带着一丝痛惜,“你爷爷,奶奶,包括齐家的旁支十几个人,全都把命丢在了那里!”
不仅是活人,在背后暗中相助的齐家鬼修,更是不计其数。
一个十几口人的玄门大家族,把命都填了进去,才堪堪镇压了那魔头。
最后剩下的齐岚与苗思淼,也是因在那场战役中受了重伤,才会等不及齐琳长大,就逝去了。
“在举家奔赴战场前,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抱着必死的信念,谁都没想过能得到什么。后来天道分派功德,将死去的齐家人敕封为鬼神,只能说是意外之喜。”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们才明白原来天道果真是公平公正的,一啄一饮,自有天定。
但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明白其中的因果轮回,也不敢用自己的命去赌这份荣耀。万一死了,甚至魂飞魄散,却什么都没得到,那岂不是亏大发了!
“你爷爷之所以让你和谢家订下婚约,就是想让你能够借助谢家的力量。”齐天星定定的注视着她,“谢建木是最了解当年那场战役的人,也知道齐家得到了什么。他们若选择助你一臂之力,事成后也能功德加身。”
“大风险,同时也是大功德,他自己取舍后,才同意了这场婚约。”
说白了,就是各取所需。
“但谢家和我齐家到底不一样啊。”齐天星叹息,“人家比咱惜命多了,若风险过高,怕是随时都会抽身离开。”
“宏德,你这个婚约,着实没有意义了。”
齐琳一直沉默的听着齐天星的话,此时挺直了腰,看着齐宏德,铿锵有力的道:“爷爷,谢谢您为我考虑这么多。您对我的爱护,我感受到了。但我的天命,我自己会去完成。联姻与我根本无用,以后也请你们不要再提。”
齐宏德从沙发上起身,环视一圈众人,眸光在齐琳身上顿了顿,微微有些愧疚。但他的语气依旧冷硬,带着大家长最后的倔强。
“我去找谢建木,把这件事问清楚。”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了。
玫瑰大厦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 齐琳一直没有收到齐宏德的回复。
她忙于期末考试,渐渐的将这件事忘之脑后。虽然平日里出差的日子有点多,但齐琳从来没有拉下过自己的学习。
燕京大学学霸如云, 但她依旧在期末考中稳定发挥,获得了一等奖学金。
期末考后, 便是将近一个月的寒假。学生们陆陆续续的回家过年, 校园里顿时空荡了不少。
邬雅云本地人,时间自由倒不急着回家。
“回去了也是各种酒会应酬, 每年都这么搞, 烦死了。”她是最烦这类名媛交际的,偏偏她的老妈乐此不疲。尤其在她考入了燕京大学后, 成了家里炫耀的金字招牌。
“那我先走了,拜拜。”李梓涵的老家在外省, 放假第一天就买了高铁票, 依依不舍告了别。
齐琳也准备好了行礼, 随时准备回老家, 但在此之前, 遇见了匆匆上门的冯晋源。
“齐大师, 我那位朋友, 恳求见您一面。”
他在馨馨烘焙坊的二楼坐下,眸光打量着身侧沏茶的柳倾水, 在对方递过来茶杯时,好奇的打量着。
“这位小哥, 是齐天师的新助手吗?以前没有见过呢。”
一般有名的天师身边都有助手或弟子伺候, 显出自身的排场。出马仙还有个专属称谓, 叫“二神”。
冯晋源以往没敢说,但心里也觉得, 以齐琳的本事,排场就该更大一些。人靠衣装马靠鞍,走出去也让人敬畏。
齐琳坐在他的对面,手里接过柳倾水递过来的茶,柔和的笑了笑:“这是我家柳仙啊,冯老板不是一直都说想见见么。”
冯晋源手一颤,杯中的水差点晃出来,惊诧的瞪着柳倾水。
他当然不会怀疑齐琳的话,所以这个眉眼昳丽的少年,就是出马堂的……蛇仙?
“柳仙,失敬失敬。”他连忙起身,尴尬又敬畏的鞠躬。
寻常人可不会像他这样,有机会见到真正的妖仙,这么一想,又忍不住暗戳戳的多看了几眼。这少年除了漂亮的过分,似乎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柳倾水轻描淡写的摆了摆手,专注于茶道,一举一动皆优雅从容,但冯晋源却莫名察觉出内里的冷漠来。
当即不敢再多看,背脊微微僵硬。
齐琳饮了一口热茶,颇为享受唇舌间的清香:“你那位朋友,行为处事一言难尽哪。”
冯晋源见她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连忙道:“他如今还是很有诚意的。”
他知道齐琳一心积攒功德,对世俗金钱并无所谓。但他是俗人么,若促成了这桩生意,几十万中介费绝对少不了。
齐琳有些无奈,她知道冯晋源根本没听懂她的意思。但既然那个人能通过他找到她,也是一种注定的缘分。
“那好吧,你去和对方约个时间。”
得了齐琳的首肯,冯晋源欣喜的离开了。
柳倾水收拾好茶具,抬起狭长的眼:“琳琳你好像不太愿意管这件事。”
齐琳慵懒的靠在沙发上,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她的神态自然而放松。从抽屉里取出指甲刀,慢慢修理自己的指甲:“冯晋源认为他的这个朋友人品好,只是他还不够了解对方而已。”
也不是说作恶多端,只是福泽浅薄,不配享受当前的功名利禄。
柳倾水附身过去,从她手里接过指甲钳,慢慢的替她修理。
齐琳有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任谁见了都要说一声好看,但她自己却并没有多在意,不做美甲,也很少涂护手霜,纯天然无添加。
“你若是不愿,那就别去了。”
柳倾水握着她骨节分明的手指,与他冷白的肌底不同,她的指甲盖是一种健康的肉粉色,平滑而柔软。
这段时间的投喂计划,还是有效果的,它的心底泛起几许愉悦与满足。
“去吧,也许有些机缘。”她眯着眼,在午后的冬日暖阳下,打了个秀气的哈欠。
柳倾水是以单腿跪坐的姿势,坐在她身前的地板上。她一眼看去,就是它毛茸茸的发顶。柳倾水的发质极好,披散在肩上,光滑柔顺宛如最名贵的绸缎。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指尖轻轻缠绕,把玩着几缕长发。
淡淡的洗发水香氛,弥漫在鼻尖,十分熟悉,与她身上的如出一辙。
柳倾水没有再说话,只专注的修剪着她的指甲,身体微微向她倾斜,好像一伸手就能被她抱入怀里。
冬日舒缓的阳光照在室内,给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打上橘黄色的轮廓。
第二日,冯晋源开车来接齐琳与柳倾水,出发时又多载了两名乘客。一个兴致勃勃凑热闹的叶薄荷,和一只兴致缺缺死鱼眼的大黑猫。
自从上次被邀请后,叶薄荷迫不及待的搬进了齐琳的家。墨司棋无论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被拖着后脖颈子一起住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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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蛇一猫私底下较了几回劲,但明面上还是虚伪而客气的假笑着,建立起了初步的塑料友情。
在车上时,冯晋源就简单介绍了这位朋友的情况,房地产大亨,资产百亿的大富豪,周广耀。
“他为人热情,仗义疏财,是我们圈子里的老大哥了。”冯晋源滔滔不绝的夸着,看的出来是十分信服这人的,“我们生意上遇到困难时,他大多时候都愿意伸手帮一把。不要觉得他是钱多的没处花,有很多人明明很有钱,却抠门又冷血,见你落魄了就翻脸无情。”
齐琳没什么表情,白皙皓腕支着下巴,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
“不要去地下停车场,我们在外面下车。”
冯晋源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好……好的。”
明明没有说过要去哪里,但齐大师显然已经知道了目的地。
大师就是大师,牛掰。
将近一个小时后,冯晋源的车停靠在一座高耸的商业大楼前,众人陆续的从车上下来,抬头望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高的大厦,这得有三十多层吧。”叶薄荷仰的脖子都有点累。
无数广告牌和电子屏悬挂在外墙上,现出一种现代商场特有的繁华与热闹。最引人注目的是每层楼都会凸出一个个空中花园式的小阳台,用玻璃窗全封闭,五颜六色的温室玫瑰在里面肆意开放着,吸引着过往路人的眼球。
玫瑰大厦。
将独特的温室玫瑰作为外墙装饰,而在燕京小有名气的一座商业大厦,它的所有者就是周氏集团的总裁周广耀。
冯晋源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再从电梯上来与齐琳汇合。这么一圈绕下来,脑门都微微出汗了。
见齐琳看着大厦若有所思,他也不敢催促,沉默的站在一旁擦汗。
“这座大楼建的时候,请的哪位风水大师?”她问道。
虽然风水一词偏向封建迷信,但私底下,就没有房产商在设计建筑图稿时,不先请风水大师看一看地形与结构的。像周广耀这类房产大亨,请来的风水大师必然是圈内极有名气的人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得问问周总吧。”冯晋源挠了挠头,也疑惑是不是这大楼风水出了问题,才让周广耀遭遇了现在的困境。
冯晋源陪着齐琳等人从大厦正门进去。
玫瑰大厦的一到三层,是各式各样的店铺,服装店,奶茶店,餐饮店,超市应有尽有。四到六层是一家高品质的五星级酒店,七到十层则是酒店的配套客房。十层以上,就属于各类公司租赁的办公场所了。
周广耀的“周氏集团”总部就位于大厦最顶部,三十六层。
冯晋源带着齐琳一行人乘坐电梯上去,直达三十六层的周氏集团总部。相比底层的喧闹,这里安静许多,玻璃墙隔开了一个个办公室,里面的员工都衣衫整洁,交谈声都很轻,严肃而认真的沉浸在工作中。
前台工作人员上前,询问了冯晋源的来意后,立刻带着众人来到了一间明亮的会议室里。
“周总还在开会,请诸位贵客在这里稍等。”
冯晋源有些不好意思,搓着手站在齐琳身边,总觉得有些怠慢了她:“周总就是贵人多事,毕竟管理着这么大一个集团公司。”
“没事,等一会。”齐琳倒没什么不悦,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了起来。
柳倾水看到了架子上各种牌子的咖啡和茶叶,都是用来待客的,便自顾自的烧水,准备给齐琳泡杯咖啡。
叶薄荷抱着大黑猫站在落地窗前,发出一声惊叹:“从这里看出去,正好可以看见芙蓉江呢。开门见河,财运滚滚,这地方风水可真不错。”
齐琳头也没抬,淡淡的道:“不止,南面有芙蓉江,从北面看出去,就是燕京市区最大的白石公园,公园中央的白石山海拔天然高。这就是风水上最佳的格局,藏风聚气,财源如水,背有靠山,生财有道,气运通畅。”
叶薄荷夸张的张大了嘴:“哇哦,慕了慕了。”
他们叶家都找不到风水这么好的地方,但财富这种事,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差不多也就行了。
过满则亏,留点遗憾没啥不好的。
众人聊着天,倒也不觉得无聊,当咖啡的香味弥漫室内时,会议室的门忽然又打开了。
还是那个前台小姐,引着三个男人走进来。见室内已经有人,他们不由自主的止住了脚步。
齐琳一抬头,正撞上其中一个男人惊讶的眼眸。
“谢景阳?”
谢景阳一身宝蓝色的西装,更显挺拔俊逸,眸光化开点点笑意:“齐琳小姐,我们还真是有缘啊。”
“啪嗒!”
侧旁突然传来一声茶杯重重放置在桌面上的声音,柳倾水微笑的从座位上站起来,语气轻柔。
“哥哥,我们这几个大活人都在呢,都是你的有缘人吗?”
他眸光微转,轻笑一声,开玩笑似的道:“哥哥可真花心,有缘人这么多。”
谢景阳:“……”
各显神通
柳倾水原是坐在齐琳内侧的, 此时起身走出来,恰好站在齐琳的前面,有意无意的遮挡了谢景阳看向齐琳的目光。
他的笑容依旧又轻又软, 无辜而纯良:“景阳哥哥,真高兴见到你。”
若换了一个人在这里, 也许会怀疑是不是自己多心了, 对面的少年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但谢景阳没有,他本就是情商很高的人, 再说了, 雄性动物在竞争伴侣时,多少都有点本能, 察觉出谁是潜在的情敌。
以往,因为柳倾水妖仙的身份, 他没有往那方面想。
现在, 对方的敌意就如被棉絮包裹着的毒针般, 只剩下一层表面的客套了。
谢景阳打量着柳倾水, 皮笑肉不笑:“柳仙乃是前辈, 在下可不敢当你一声哥哥。”
“若真的论辈分, 你可得叫我一声老祖宗了。”柳倾水微微诧异, 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 我可不能占你这个便宜。”
他的神情那般宽容大度,仿佛给了谢景阳莫大的面子。但又隐隐夹杂着些期待, 好像希望对方真能顺着话题继续谦让。
若谢景阳真叫他一声老祖宗, 它怕是半夜都会乐醒。
谢景阳喉头一梗, 平生第一次,感觉无话可说。他眸光幽沉的盯了柳倾水一会, 心道这蛇妖倒是口舌伶俐。
会议室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冯晋源是看不懂双方到底是敌还是友,不敢随便开口。
叶薄荷和墨司棋是看热闹,恨不得手边有盆瓜子,一边磕一边看戏。
齐琳方才也是被谢景阳那句“有缘”给整不会了,她心里知道,谢景阳对自己有些情思,但对方没有特意表白,让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爷爷上次已经答应了她,要和谢家说清楚,尽快解除婚约。但后续情况究竟怎么样,一直也没有肯定的答复。
眼见柳倾水与谢景阳针尖对麦芒似的,她知道自己也不能再置身事外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先生,莫非你也是受了周总的邀请而来。”齐琳咳了一声,直接转换了话题,“我还以为,他只邀请了我们。”
来之前,她就卜卦过一回,知道玫瑰大厦的情况有些复杂,也许会遇到几个同行。只没想到,来的居然是老熟人谢景阳。
谢景阳闻言,也好似忘却了先前那古怪的气氛,温润含笑:“不错,看来我们目的一致。”
他介绍了身边两人,一位是介绍了这趟业务的庞先生,他和冯晋源一样是周光耀的商业伙伴。另一位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刚猛之气扑面而来的中年男人,则是他的姐夫,白虎门门主,林啸。
冯晋源和庞先生也是认识的,两人面面相觑,有些尴尬。
也不知周光耀怎么想的,若信不过自己介绍的大师,那也好歹给个面子,客客气气的请人来,送人走。一个不行再换下一个。
非要将两对人马安排在同一时间相见,算什么意思?
竞争上岗吗?
他们自个儿都是十分信服自己身边的大师的,平日里捧着哄着都来不及,何时会让他们遭遇这种冷待。也幸亏这几位大师脾气好,若换了别人,二话不说就走了。
冯晋源与庞先生寒暄了几句,彼此都觉得,周光耀这事儿做的不妥当。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忽然再次打开,还是那个前台小姐,再次去而复返。在她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
那老人拄着拐杖,面容清癯,一双阴鹜的眼,沉沉打量了一圈室内的人。在他身后的年轻男人,手提着一个大箱子,看脸还是挺帅气的,只那份肉眼可见的傲慢,十分败人好感。
那年轻人瞧也不瞧室内这些人,恭恭敬敬请了老人落座,转首就问前台小姐:“我叔叔呢?”
前台小姐忙道:“周总临时有个会议,马上就结束了。”
年轻人脸色不悦,不耐烦的打发走了前台小姐。
他扫视一圈室内众人,漫不经心的挥了挥手:“你们都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了。”
齐琳等人还没反应,冯晋源和庞先生先急了。他们显然也认识对方,开口直呼别人大名。
“周科文,你这是什么态度!”
“你小子算那根葱?我们是周总特意邀请来的!”
周科文斜睨着众人,冷嗤:“一群招摇撞骗的三流货色。”
涵养极佳的齐琳与谢景阳,脸色都冷了下来,更不用说叶薄荷。她一个箭步上前,扭住了周科文的胳膊,脚尖一踢他的膝盖窝,当即逼他跪在了地上。
“这是哪里来的三流货色,在这里招摇撞骗来了。”她讥笑一声,手臂用力,扭的对方哀嚎出声,“有种就报出名号来,让姑奶奶听听这是哪门哪派出来的高手!”
华夏的玄术师圈子本来就不大,尤其现在科技通讯如此发达,哪怕彼此之间没交情,但至少都听过名字。七转八绕下来,也许还能攀上亲戚呢。
周科文没料到对方动作这么快,他甚至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剧烈的痛苦席卷全身,眼泪鼻涕一块儿下来了。
“大……大师,误会误会……”他连连讨饶,“万俟大师,快救救我……”
坐在角落的老人眼皮子都没掀一下,冷漠的仿佛一尊雕像。
周科文疼的语无伦次,再也顾不上其他:“叔叔,叔叔,快来救我……”
会议室大门,再次被打开了,这次来的不是前台小姐了,而是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十几个保安。
“这位大师,误会误会。”他疾步过来,对叶薄荷陪着笑,“我侄子年纪轻不懂事,您大人大量,饶过他这次吧。回去后,我一定好好教育他。”
他出现的时机很微妙,冯晋源和庞先生的脸色都很难看:“周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请了三波人马不提,居然还让自己侄子出来试探。他们可都是知道这些大师的实力的,周广耀这么搞,就不怕得罪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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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大师随便弄点小伎俩,都够他喝一壶的。
难道说,周广耀嘴上请他们介绍大师,实则心里还是根本信不过?既然不信,何必请人来!
他们心中隐隐都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接这笔业务了!
这周广耀,以往也看不出,居然这么多事!
叶薄荷一把推开周科文,任他狼狈的摔在地上,面色冷凝,问的直白毫不委婉:“你这是在试探我们吗?”
周广耀额头冒出冷汗:“不是不是,请诸位听我解释,我…我也是没办法了!”
他叹了口气,让身后保安关紧了门,请众人依次落座。
“不瞒各位,你们不是我第一波请来的大师,这前前后后,我也求了五六位玄术界的高人了。”
他扶起了侄子周科文,心疼的查看他的伤势。幸亏叶薄荷用的是巧劲,痛归痛,倒没下什么暗伤。
周科文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脸上的傲慢不复存在,窥向叶薄荷等人的目光带着几分瑟缩胆怯。
“先前那些大师,要么一无所获,要么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失踪了?”齐琳秀眉轻蹙,“报警了吗?”
周广耀点头:“当然报警了,但警察来查,更查不出什么了!”
谢景阳走近齐琳,低声道:“按理说,这类灵异案件最终会上报到灵异局。”
为什么这边的警察局没有上报呢?
柳倾水晃悠到两人中间,挤掉谢景阳,若无其事的接口:“琳琳,这姓周的,不太老实。”
齐琳:“既然来了,先解决事情吧。”
谢景阳自觉是大气的男人,也不计较柳倾水这些小动作。想来齐琳也更欣赏有胸襟有涵养的成熟男性。
争风吃醋是最难看的竞争方式,优雅成熟的男人应该做的,是展现自己的优秀与体贴,自然能吸引女性的目光。
他走到周广耀面前,眸光犀利的注视着他,仿佛要看透他的内心。
“周总应该还有些关键的事情,没有告诉我们吧?”
周广耀面色微变,咬着牙没说话。
但谢景阳就仿佛有读心术一样,将他隐瞒的事情说了出来:“一开始的时候,是有大楼里的员工跳楼自杀。周总为了不影响声誉,花了不少钱才压下了报道吧。”
周广耀震惊的瞪着他:“你……”
“周总方才不是要试探我们的能力,那谢某不才,就小试牛刀了。”谢景阳淡淡一笑,“大约是从今年年初开始,这幢大楼里发生了更诡异的事。周总你有点兜不住了。”
周广耀毕竟也是一方人物,内心深处惊涛骇浪,面上却强撑着,告诉自己不能自乱阵脚。
“大师,您当真知道大楼里发生了什么事?”有些事情太诡异了,诡异到连他自己都目瞪口呆。
谢景阳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凑近周广耀,在他耳边道:“俗话说的好,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周总……您在怕什么呢?”
周广耀瞳孔一缩,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
他……当真知道了?
“这不关我的事,我也没想到她会跳楼……”
他脑子突然昏沉了一瞬,眼角余光似乎又瞄到了那抹白色身影,浑身哆嗦了下,下意识狡辩,话出了口,才发现满屋子的人都盯着他。
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我承认,跳楼的是我秘书,但这事儿真的和我没关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齐琳上前一步,举起纤长的手指,直直的指着周广耀的方向。
周广耀有些恼怒:“你这是在指责我吗,我说了不关我的事……”
齐琳幽幽开口:“她就在那里,你的身后。”
“她快被你气疯了呢……”
口吐真言
周广耀悚然而惊, 下意识想要扭头,却在半途硬生生的忍住。
阴凉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吹拂他的耳畔。他丝毫没有怀疑齐琳的话。
自己做过的缺德事, 自己还不清楚么。
他颤巍巍的看向齐琳,眸光中尽是哀求:“大师, 这女鬼一直纠缠着我, 求大师救我啊。”
齐琳透过他的肩头,看向他身后的白衣女子。今日被邀请来的玄术师, 修为都不俗。
周广耀一进来, 众人都发现了缠绕在他身上的鬼气,定睛一瞧, 就看到一个白衣女鬼紧跟在他的身后。
只不过,众人都是干这行的, 见怪不怪了, 淡定的瞅着周广耀与女鬼姐姐贴贴。
齐琳没有回应周广耀的哀求, 她已看清他身上的因果孽障。
私德有亏, 桃花糜烂。
“这女鬼火候还浅, 不用着急。先说说你知道的事情吧, 周先生。”齐琳平静的坐下, 啜饮了口咖啡,“你只有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我们才能更好的帮你,解决烦恼。”
周广耀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什么叫火候还浅, 不用着急?
火候到了, 他就无了。
这日日夜夜担惊受怕,提心吊胆, 好比钝刀子宰人,还不如来个痛快的呢!
但如今是他有求于人,也只能忍气吞声。他此时也看出来了,眼前这些大师确实和以往那些不一样,法力高强,兴许真能解决玫瑰大厦的诡异事件。
但到底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是要斟酌着……
周广耀眼眸微微转动,可怜巴巴的诉苦:“我承认,这女鬼以前是我的情人,但我们一开始就谈好了条件,我也没什么对不起她的……”
“咳!”
周广耀被这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下意识循声看去,对上柳倾水摄人心魄的金色竖瞳。
大脑昏沉沉的,如同被麻醉,理智陷入了沉睡,嘴巴不受控制的开始说话。
“要怪也只能怪我老婆,看到那些照片后就去找她麻烦,不仅打了她一顿,还抓花了她的脸,她才一时之间想不开,羞愤的跳楼自杀!她若要恨,也该恨我老婆啊,为什么来纠缠我。我……我没欠她什么,房子车子一样都没少给!”
他絮絮叨叨的,发泄着心中的愤懑,浑然不觉自身的异常。
齐琳托着下巴:“周先生叫我们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这个女鬼吧?”
一个女鬼并不难对付,不至于请了五六个玄术师都搞不定,而且,还有玄术师失踪了。
从她来到玫瑰大厦开始,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周围人都屏息听着,冯晋源与庞先生脸上脸色都有些异样。以往,他们都以为周广耀为人慷慨正直,谁想到居然背地里与秘书勾搭不清。
他们可知道周广耀的发家史的,当初若没有他老婆娘家的鼎力协助,哪有他今日的辉煌。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周广耀的老婆虽强势了些,但无论出身,外貌,还是交际能力都是相当不错的,还给他生了一子一女。
有周夫人这样的贤内助,周广耀可说是人生圆满,没什么缺憾。
一直以来,周广耀在外人面前,扮演着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没想到早就出轨了,甚至还让女鬼去报复自己老婆。
啧,知人知面不知心。滤镜碎了一地。
周广耀的神情现出几分挣扎,显然接下来要说的事情,相比女鬼更令他恐惧。
他的眸光在清醒与浑浊间转换,似乎随时都可能恢复清明。
柳倾水上前,一手按住了周广耀的肩膀,轻笑一声,眸光直直的注视他:“周先生,继续说。”
周广耀神情更为呆滞,一板一眼的交代:“这幢大楼的地皮是我二十年前,花高价拍卖来的。那个时候,有几个钉子户,死活不同意拆迁,我一怒之下就派人在半夜将他们全赶出房子,开挖掘机强行拆迁。谁知道里面有个老太婆,腿脚不好没逃出来,被活埋在下面了。为了这个老太婆,我多花了好几百万,才算摆平了这件事。现在,那死了二十多年的老太婆……居然也出现了……”
柳倾水皱了皱眉:“你老实告诉我,你这幢大楼里,从建成到现在,陆陆续续死了多少人了?”
周广耀面色越来越惨白,似乎也消耗了不少生气:“没数过,但二十年里……至少也有一百多个了……”
此言一出,现在一片抽气声。
冯晋源后背凉飕飕的:“怎么会死了这么多人。”
庞先生不由自主的靠近他,惊恐的打量周围:“这玫瑰大楼也太邪门了,周广耀瞒的好深,以往居然都没风声出来。”
哪怕泄露一点风声,这里都成了法治新闻的热门地了。
当然,玫瑰大厦也早就门庭冷落,没这么生意兴隆,繁花似锦了。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来越多的人看到鬼影,很多商铺老板害怕的退租逃走了。我请了很多大师过来除鬼,但总不成功……一群招摇撞骗的三流货色……”
周广耀说了这么多,眼珠子开始乱转,好似精神有丝错乱,又好像挣扎着要清醒过来。
柳倾水还有一些事没问清楚,继续对他施加法术。
“那些失踪的玄术师,发生了什么事?”
周广耀好像有点扛不住了,浑身颤抖:“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谢景阳突然上前一步,低声道:“柳仙,他到极限了,你不要再对普通人使用法术了。”
他知道对方是为了与他争锋,才有此举。
但对普通人使用迷心术,不是正道所为。
柳倾水微愕:“你能使用读心术,我为何不能使用迷心术?”
你做得,我做不得,这不是驰名双标么。
谢景阳觉得柳倾水在装傻:“读心术对人无害,但迷心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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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到为止,毕竟现场还有其他人。
对玄术师,普通人总觉得高深莫测,好像挥挥手就能下咒杀人,人类对超越常理的力量,潜意识中极为容易产生被害妄想。
柳倾水控制着周广耀,让他说出了这么多秘密。普通人见了,带入自身,心头不寒而栗。
谢景阳示意他看周围人的神色。
柳倾水环视一圈,发现如冯晋源,庞先生这些普通人,眼神闪烁,已经不敢直视他了。
而保护周广耀的那些保安,也警戒的盯着他,但由于内心的恐惧,不敢上前阻止。
周广耀虽然是发工资的老板,但让他们不顾生命安全对上这些拥有匪夷所思力量的玄术士,那是不可能的。
在这一刻,柳倾水忽然明悟到,妖族与人类的差异。哪怕他学了再多的人类知识,也永远不会与人类有同样的思维。
但这又怎么样呢?
他在意的,只有一个而已。
“这是周先生的错吧。”柳倾水冷笑一声,“明明是他请了我们过来看事,却心不诚,意不真,刻意隐瞒真实情况。”
谢景阳何尝不知道,所以他使用了读心术。
但柳倾水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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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以为,我用迷心术,是为了抢你的风头吧。”
谢景阳微微一愣。
柳倾水好笑的看着他,琳琳吃哪一款,他可比谢景阳清楚多了。
十多年的青梅竹马,可不是白当的。
在他无意识的时候,就已悄悄的转变,向着符合齐琳审美的方向改变了。
若非谢景阳占了“未婚夫”的名头,才不会被他放在眼里。
柳倾水冷下脸,陡然阴戾。
“我家弟马若被他的错误信息误导,陷入不必要的危险怎么办?”
“谢景阳,你想要做圣父,那是你的事,但请你不要连累我家弟马。”
谢景阳面色微红,下意识看向齐琳:“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从方才两人起争执,到现在,齐琳一直都面色平静,毫无波澜:“谢先生,我们身为国安局的玄术师,行动宗旨便是拯救无辜生命,积攒功德。不会冤枉一个善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恶人。等玫瑰大厦的事件调查清楚,我会亲自给上级写报告,说清楚前因后果。”
谢景阳叹了口气,后退了两步:“齐琳小姐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他环视四周的人,惊奇的发现,在齐琳说出那些话后,原本对柳倾水的举动心存畏惧的人,此刻都放松下来,露出了信服之色。
大概是齐琳搬出了灵异局的招牌,得到了众人的信任。就如警察,哪怕持有武器,但没人会感到恐惧,反而会感到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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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是隶属于国家的,为保护平民而存在的部门。
谢景阳不由的叹服,不愧是齐琳小姐,总是能在关键时刻,说出最得人心的话。
只不过,原本的一项私人委托,发展到现在,却成了灵异局的另外一个新任务了。
周广耀这个委托人,转眼间也变成了关键嫌疑人,必须接受官方审问了。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等他清醒过来,怕是又会气的吐血。
一时之间,在场众人在想通了其中利害后,都同情的看着周广耀。
冯晋源与庞先生虽然可惜,这次可能拿不到周广耀的佣金了,但想到他可能卷入了某些案件中,又不由的感到庆幸。
这钱白给他们,他们也不敢要。
齐琳看了一眼周广耀,见他开始翻白眼,嘴角流出口涎了,对柳倾水道:“放开他吧。”
他确实到极限了,也问不出更多的了。
柳倾水轻松的拍了怕手,微笑的站到齐琳身边:“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齐琳略一思索:“我来之前,已经看了玫瑰大楼的外部风水,并无什么大碍。如果此处的诡异真与风水有关,那也应该是内部因素。”
倒也不一定是风水恶化,只是总要一个个因素开始排除。
谢景阳走近道:“那我先把他身后的女鬼超度了,然后和齐琳小姐回合。”
齐琳沉吟:“可以。”
玫瑰大楼这么大,多一个人参与多一份力量,行动速度会加快许多。
柳倾水:“……”
他惊奇的看着谢景阳,这人脸皮还真厚啊。
这都能贴上来。
门外鬼影
走出会议室后, 冯晋源与庞先生相继离开了,接下来的事情,他们也帮不上忙。
齐琳等人乘着电梯一路往下, 来到大楼第十八层,据说这一层自杀的人最多, 大约有六七十个。
电梯门打开后, 入目的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保安队长从一长串的钥匙中挑出一个, “吱噶”一声打开了铁门。
铁门里面, 是一套被废弃的老旧办公室,面积大约有上千平米。
破旧的桌椅随意的叠放在墙角, 被遗弃的文件资料塞满了垃圾箱,地面落着薄薄一层灰, 踏上去便留下一连串的脚印。这一整层的办公室都没有隔断, 一眼望去空旷而萧条。
“就是这里了, 齐大师。”保安队长敬畏的看着齐琳。
室内空气不流通, 泛着一股子陈腐的霉味, 让人十分不舒服。保安队长走到装着铁栅栏的窗户旁, 轻轻将玻璃窗推开一半。
“因为在这一层自杀的人太多, 我们老板就把这层封锁了,平日里不准任何人进来。这窗户上的铁栅栏也是, 为了防止有更多的人跳楼,后来特意装上的。”
在齐琳出示了自己在灵异局的证件后, 保安队长就立刻“弃暗投明”, 抛弃了周老板, 对着齐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说领着周老板的工资, 但配合有关部门的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保安队长自认是个遵纪守法的良民,可不像周老板那样,干了那么多丧良心的事。
“麻烦你了,陈队长。”齐琳从半敞的窗户望出去,地面上来往的人影十分渺小,连刮过楼体的风都带着急厉,呜呜作响,“这里自杀的人,你有资料吗?”
保安队长摇了摇头:“周老板手里应该有,但他并不信任我,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事实上,我到这里工作才三个月。玫瑰大楼的保安一直换的很快,我以前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却明白了,周老板就是怕我们待久了,知道更多的真相。”
凡是从这里离开的保安,都会得到一笔封口费,所以至今为止,没有人传出玫瑰大楼这个自杀圣地的任何风声。
柳倾水走到凌乱叠放的书桌处,平平的伸出手掌,口中念念有词。他的手掌在一个个物品上移动,感受着其中可能残留的灵异波动。
大黑猫斜睨了他一眼,懒洋洋的走到另一边,跳到靠墙的书柜上,摇晃着尾巴,居高临下的看着。
叶薄荷随手拾起散落在地上的一张纸:“这里有点奇怪。”
按理说,这里自杀了很多人,应该会留下很阴森的死气与怨气,但出乎意料的,这里很“干净”,就像被人特意打扫过一样,干净的过头了。
她问:“这里有大师做过法事吗?”
陈队长点头:“老板请的那些大师,都在这里做过法事,我所知道的就有三四场了,超度死在这里的亡灵。”
叶薄荷叹气:“可能就是这样吧,太干净了,完全没留下什么线索。”
她和墨司棋除了近战,最擅长的就是招魂。毕竟地府是墨司棋的老家,它认识的熟人也多,招个把亡魂小菜一碟。身为当事人,亡灵对自己的死亡过程是最有发言权的。
但这里太干净了,反而不知道该招哪些亡灵。
齐琳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经过铁栅栏时,忽然顿了顿。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揩了一下上面的油漆。
红色的,半粘稠,未干涸,铁锈味。
……不,这不是油漆!
她的手指猛地一缩:“血!”
“琳琳!”一直安静的翻找各种杂乱的物品,期望从中找出一点线索的柳倾水,闻言迅速过来,从兜里取出纸巾,轻轻地擦拭掉齐琳手上的血迹,“你怎么样?”
齐琳微微摇头,观察着铁栅栏上的血,又看向保安队长:“这血是新鲜的,不会超过24小时!”
保安队长慌忙摆手:“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层楼的钥匙只有我有,平日也只有我会过来看看。”
当然,他也不会常来。
明明是一八九的魁梧汉子,在目睹这些诡异的事件时,依旧惊恐的微微颤抖。
有谁会做这样的事情?将鲜血涂满窗棂上的铁栅栏!
齐琳对柳倾水道:“你试一试,清洗掉上面的血?”
柳倾水依言取来一桶水,将铁栅栏上的血迹洗掉,露出的金属栏杆呈现浓重的紫黑色,仿佛长年累月浸淫在鲜血中一般。
齐琳后退一步,掩住了鼻端,阻挡越来越浓重的,仿佛无孔不入的血腥味。
“血牢术!”
有人在这里布阵,设立了一个让鬼物无法逃离的阵法!
齐琳等人在这一层搜索了几个小时,但没有再发现更多的线索。叶薄荷点燃了一支蜡烛,试图召唤死在这里的亡魂,但意料之中的失败了。
没有亡灵回应她的召唤。
“先去别的地方看看。”齐琳招手,带着众人暂时离开,“陈队长,你说过,还有其他人见到了这里的亡魂?”
陈队长面色凝重:“是的。本来周老板一直瞒着,但最近越来越多的人见到亡魂,这事就开始发酵,渐渐瞒不住了。各种诡异的灵异事件,给大楼的生意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很多公司也选择了退租,不愿在这里继续办公。”
在陈队长的指引下,齐琳等人来到了一楼的某家女装店。店主是个漂亮时尚的阿姨,长发烫成了微卷。
陈队长和女老板打了个招呼,他是大楼的物业保安队长,自然是熟面孔。
两人说了几句话,陈队长压低了声音道:“朱老板,这几位是周总请来的大师,你那天晚上看到鬼影的事情,和他们详细说说。”
女老板打量了齐琳几眼,微微惊奇,心道这年头连天师都这么年轻漂亮了。
不过,保安队长带来的人,她也不会怀疑身份。周总这些天陆陆续续请了好几拨大师过来做法,他们这些人私底下也知道一点。
“你好,美女姐姐。”齐琳微笑上前,眸光扫过她的身后,看到了摆放在桌子上的关二爷塑像,“你这雕像……是开过光的吧?”
女老板被叫的心花怒放,瞬间对齐琳产生了好感,“大师慧眼,这座雕像是我前阵子花了不少钱,从寺庙里请回来的。”
“从那一夜开始,我就担惊受怕。”她叹气道,“周总再不解决这里的事,我都不敢继续在这里做生意了。”
齐琳注视着她:“您就是在这家店里看到的吗?”
“对,就在这里,门口。”想起那是的事,女老板还有点后怕:“那天晚上,我刚进了一批货,想着第二天就要上架,就熬夜拆包装,烫平。我们商场晚上九点就关门了,但我一直忙到凌晨,还没完事。周围的店铺都关门了,只有我这里亮着灯。我知道保安队时不时的会在深夜巡逻,倒也不觉得害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嘴里说着不害怕,却在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时,眼眸中显出一种惊恐。
“我的店门当时已经关了,卷闸门已经落下了大半。我忙着烫平衣服,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卷闸门外……站了一个人。”她咽了下口水,手指略有点神经质的颤了颤,“我当时以为是保安队的人来催我离开,还打招呼说,你们辛苦了,我马上就走。但是,那个人却一动不动。我又烫了几件衣服,回过头去才发现,那个人一直站在那里,而且……他穿的是条夏天的五分牛仔裤,但现在明明是冬天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到这里,女老板捂住胸口,喘了口气:“我当时终于察觉不对劲,腿都软了。”
叶薄荷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女老板摆了摆手:“我根本不敢靠近门,一直躲在柜台后面,不知什么时候,他就消失不见了。”
齐琳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他并没有伤害你。”
“这倒是的。”女老板点头,指向陈队长,“我第二天就对他说了这件事,但他根本不相信,一定说我眼花看错了。后来,你亲眼见到了,才算相信我的吧。”
齐琳等人惊讶的扭头看向陈队长:“你也看到过?”
陈队长明明自己也看到过,却没有对他们描绘过,刻意隐瞒?
“齐大师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太丢人了,不好意思说。”
陈队长取下头上的保安帽,轻轻摇晃着,尴尬又羞惭:“我当时在二楼商场的卫生间蹲大号,从门板下边看到,有个人站在外面,穿着连衣裙和高跟鞋,我以为是误入男厕所的女人,还嘲笑了她几句。后来发现她一直没出声,站着一动不动,反应过来不对劲……吓坏了!”
齐琳微微眯眼:“那鬼也没有伤害你?”
“没有。”陈队长挠了挠头,主要是丢脸,丢大脸了!
他当时吓得坐在了蹲坑上,半天都站不起来。所以也不太愿意对别人说当时的情况,简直是一生中最大的社死场面。
齐琳等人跟着保安队长,又询问了几个亲眼见过鬼影的人。一直忙碌了几个小时,才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歇脚。
“总结下来,这些鬼影都没有害人。”
时值中午,一行人坐在一家面馆里,翻看着菜单。齐琳一如既往,点了碗素面。柳倾水向来和她吃一样的,只额外加了个卤蛋。
叶薄荷点了两碗小黄鱼面,馋的墨司棋难得变回了人形,坐在柳倾水的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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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看到鬼影的时间,大都在凌晨,看来我们今晚要留下了。”
叶薄荷无聊的拨弄着筷子,眸光转动,看到谢景阳一行人也从门口走进来。
谢景阳还未开口,柳倾水已经笑眯眯的说。
“景阳哥哥,我们可真太有缘了。”
“我们这桌子小,你们应该坐不下了。”
“这里先付款再上菜,我们已经结账了!”
一键三连,完美抢答!
就偏偏要说你的话,让你无话可说!
谢景阳:“……”
棺材房
谢景阳瞥了柳倾水一眼, 心头涌起一阵火气。他脾气再好,也忍不了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阴阳怪气。
刚要开口, 就见齐琳屈指磕了磕柳倾水的脑门:“说什么呢。”
又转首对谢景阳致歉:“他不太通人情世故,谢先生别计较。”
既然齐琳都开口了, 谢景阳就不好再说话了, 只能维持着风度,微微一笑:“没事, 以后多教教就是了。”
眼底却划过一丝鄙视, 妖怪就是妖怪,没有人类的文化底蕴。他原是涵养极好的人, 从不以恶意揣度他人,但如今对上柳倾水, 却再难以维持以往的雍容平淡。
齐琳察觉了他眸光中的异样, 心下不悦。
谢家人身上虽流着木妖的血, 得到了木妖的血脉力量, 至今也供奉着木妖保家护宅。但在心理上, 却一直以人类自居, 对妖怪没有一丝一毫的同理心。
她没资格指责谢家人, 毕竟人类玄术师基本上都是这个思想,哪怕是齐家人, 一开始也是如此。
但齐家人对妖族的排斥,来源于大环境下的种族对立, 并不涉及个人好恶。譬如柳倾水, 经过这些年的努力, 一样获得了齐家人的认可与宠爱。
但谢家人,骨子里却存着一种天然的高高在上, 似乎人类天然就比其他种族高贵。为此,他们彻底无视了自身来源于妖族的部分,一心一意将自身当成纯粹的人类。
齐琳很不喜这种观念。
这与她自身的“道”相悖。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天道面前,众生是真正的平等的,每个生命都是自然循环中的重要一环。无论缺了哪个部分,自然循环就彻底崩溃了。
创造人类的女娲娘娘尚且非人,人类哪来的脸面自封万物之灵。若说灵智,不仅是人族有智慧,天下万物开智的皆有智慧。
六道轮回,你这辈子是人,焉知你上辈子是不是人?下辈子还能不能做人?
至于谢景阳……若他知道自己上辈子的身份,是否还能如此以人类为傲?
如此一想,倒替他觉得可悲又可笑了。
齐琳心绪一时复杂,方才那丝不悦消散,只余下怅然。
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外如是。
柳倾水天不怕地不怕,也唯有被齐琳教训的时候,才会收敛一二。但他是不觉得自己有错的,明明就是谢景阳太烦人了,到哪里都要粘上来。
谢景阳与他的姐夫林啸坐在了隔壁桌,下单点了几碗面条,要了几碟小菜,开了几瓶啤酒。谢景阳是滴酒不沾的,但林啸这个魁梧汉子,却是无酒不欢。也不用杯子,对着酒瓶就吹。吃起菜来,如风卷残云,举止略显粗野。
谢景阳垂眸,掩饰住对姐夫的微微嫌弃,转头看向齐琳:“那女鬼有点不同寻常,当我想要超度她时,不小心被她逃走了。”
齐琳意外,那女鬼究竟有什么本事,能从谢景阳的手里逃走。
柳倾水挑眉,对墨司棋“小小声”的说:“就那么一个弱鬼,居然也搞不定。”
墨*工具人*司棋冷冷的瞪他,但到底没有拆他的台子。
在外人面前,这一猫一蛇,勉强算是自己人了。
谢景阳太阳穴微微一凸,勒出几条青筋,但也只能充耳不闻,僵硬的道:“玫瑰大厦的事肯定有蹊跷,我们要小心。”
齐琳也没有隐瞒在十八层的发现,给谢景阳说了她的推断:“十八这个数字,在玄术上本来就不吉利。很多大楼故意不造十八层,就是为了避免映射十八层地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事实也是如此,十八层楼,向来就是很敏感的楼层。此外,还有十层,四层,都是阴气容易聚集的楼层。
也许一开始,每个楼层都是正常的。但人的心理上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暗示,精神力量同样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对楼层的风水布局产生影响。
“那么多人在十八层自杀,肯定是有原因的,还有那个血牢术,明显是邪术师才能布下的阵法。”
谢景阳蹙眉:“你怀疑,有邪术师在这座大楼里布了阴煞之阵?”
齐琳颔首:“所以要先查一查,当初在建楼时,给这座大楼看风水的大师是哪位。周广耀固然心狠手辣,但不可能和自己的财产过不去,他可能也是被人坑了。”
面馆老板送上了大碗面条,齐琳接下自己点的素面,吹了吹滚烫的面汤,先勺了一点尝味道。她的表情寡淡,看不出喜恶,只一口口的吃,半点不浪费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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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倾水尝了一口,就觉得有点咸,味精也放多了,知道这家面馆的手艺不合齐琳的胃口,轻声道:“我去给你倒杯水。”
面馆里只有饮料,他便出门去了距离较远的一家小超市买水。
谢景阳眼神微微一闪,也起身出门。离面馆不远的地方正好有家奶茶店,他随手买了六杯价格最贵的奶茶,回来分发给众人。
不仅是齐琳,在场众人都有份,连柳倾水那份都不缺。
待柳倾水“千里迢迢”买水回来,看到的便是桌面上冒着热气的奶茶。
叶薄荷和墨司棋已经用吸管戳开了奶茶,对上柳倾水不善的目光,也完全不care。他去买水的时候,也没想到问一声他们渴不渴啊。
白给的奶茶,为啥不喝呢。
柳倾水将矿泉水放到齐琳面前,举起自己位置上的奶茶,转头看向谢景阳,笑的十分核善:“全糖的吗?还是景阳哥哥了解我,我就喜欢喝全糖奶茶呢,越甜越好,反正我吃不胖。”
叶薄荷闻言,头也不抬的继续吸吸吸,她也是吃不胖体质。
墨司棋却是僵住了,摸了摸小肚子上的软肉,顿时觉得白给的奶茶不香了。
自从住进齐琳的家,喵就被柳倾水的各种甜点喂胖了。虽然嘴上嫌弃对方的手艺,但每次都吃到撑的肚子,无情的暴露出“真香”这个词。
喵已经计划减肥了,但今天这杯全糖奶茶,有多少热量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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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琳倒是没喝奶茶,她向来不喜欢太甜的,咖啡也喜欢美式无糖。她向谢景阳道了谢,就将奶茶放在手边,打算等会打包带走……水水肯定爱喝的。
谢景阳一直偷偷关注着她,见她一口没喝,心里有点失望。但一想到,至少膈应了柳倾水,心情又好了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蛇妖,不要以为人类都是傻瓜。他不是没手段,只是不屑玩弄这些小伎俩而已。
一时之间,餐桌上没人说话,都专注的用餐。
面条配奶茶,柳倾水迅速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还觉得意犹未尽。
它的目光盯住了齐琳的奶茶,齐琳哪里不了解它,将奶茶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柳倾水顿时喜笑颜开,将吸管戳开奶茶,凑到齐琳的嘴边:“你先喝几口呗。”
齐琳好笑的吸了两口,推开:“够了,你喝吧。”
柳倾水也没换吸管,笑嘻嘻的张口含住,嘟着嘴唇慢慢的吸。
齐琳没觉得他的举动有什么出格,两人相处这么久,共吃一份食物根本不算什么。
乘着休息时间,她已经给李璇玑发了信息,顺利取得了玫瑰大楼的“搜查证”。
仿佛发现了旁边冰冷的目光,柳倾水俏皮的回了个眼波:“谢谢景阳哥哥……”
谢景阳别过脸,放在膝盖上的手掌猛地握紧。
饭后,齐琳与谢景阳两拨人商量了怎么分工搜查,随后分开行动。
玫瑰大楼的面积太大了,全部搜查一遍,着实花了不少时间。
两拨人再汇合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多。
夜色降临,各家店铺亮起五颜六色的装饰灯,但逛夜市的人比白日少了许多,很多店铺门庭冷落,生意萧条。
齐琳等人在十层楼汇合,这里开着一家连锁旅馆。老板姓牧,在听陈队长说,又有大师来看事了,连忙过来接待。
“我也不知道,我这是倒了什么霉。自从1040房死了人,生意立刻就差了。”
明明周老板及时封锁了风声,但玫瑰大楼就像恶了风水一样,整个儿显出一股只能意会,难以描述的颓败气息。
“就算要自杀,也别找我这地儿啊,这不是害人么。”牧老板絮絮叨叨的抱怨,“我三年前盘下这家旅馆时,可花了几千万,如今就是想卖,都找不到接盘的人。”
1040的房门打开,齐琳等人陆续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感觉室内的气息格外阴冷,就如大冬天还开了空调,背脊凉飕飕的,汗毛直立。
“这里倒像那么回事了。”叶薄荷察觉出了明显的阴煞之气,反而轻松起来,“至少死了四五个人,才能形成如此明显的阴煞地。”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像十八层那样诡异的情况,才更让人心底惊颤不安。
牧老板听这些大师语气轻松,脑门上都是冷汗:“请几位师给我做个法事吧,钱不是问题。”
“你这个房间的风水太差了,不是做个法事就能解决的。”齐琳眸光淡淡的环视四周,“这个房间难宽北窄,呈现狭长的梯形,还没有窗户。乍看之下,就像棺材一样。这样的房间,称为‘棺材房’,天然吸引阴煞,就不能住活人。”
牧老板浑身发抖,连连点头:“好好好,我马上封锁这个房间。”
原来这个房间这么凶,他以往居然不知道。
叶薄荷兴致勃勃的抱起大黑猫。
“小姑奶奶,我们在这里举行一次招魂吧,听听亡灵怎么说。”
死去的亡灵,总该自己为什么死了吧,这可比问活人简单多了。
齐琳觉得可行:“你带了法器吗?”
叶薄荷嘻嘻一笑:“只要有司棋在,我不需要任何法器。”
大黑猫昂首挺胸的坐在地板上,得意的瞥向柳倾水。
让你们瞧瞧,喵的看家本领。
地府来电
从叶薄荷说要招魂开始, 牧老板就吓得不停擦汗。
“大……大师,需要我回避吗?”嘴巴上这么问,但他不断后退的脚步, 已经显露出了内心的恐惧。
叶薄荷也不勉强他:“钥匙留下,你们可以先离开。”
牧老板忙不迭解下钥匙, 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一样, 快速离开了这个恐怖的房间。
陈队长瞅着他离去的背景,眼中透着点小羡慕。在普通人里, 他胆子也算大了, 但撑到现在,胆子也快破裂了。
齐琳也不为难他, 客气的道:“陈队长,我们今天要住在这里, 麻烦你去给我们开两间房, 就在这个旅馆。”
陈队长忙不迭的点头:“好好好。”
无关人士离了场, 齐琳关上了门。叶薄荷从随身背包里取出了香炉, 点燃了三支香, 口中念念有词。袅袅香烟漂浮在半空, 最后都涌向了大黑猫, 随着它的呼吸钻入它的鼻孔。
这是弟马请仙的固定程序,齐琳也见怪不怪了。仪式感这种东西, 看起来似乎没意义,无形中却增加了弟马与妖仙之间的羁绊。
大黑猫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在叶薄荷的小腿边蹭了蹭, 就开始干活。
柳倾水在一旁认真瞅着, 明目张胆的偷师。虽然不愿承认,但在勾连阴阳, 召唤亡灵这类业务上,他确实不如墨司棋厉害。
然后,他便看到,大黑猫不知从那里取出个外形漆黑的老年翻盖手机,用爪子按了一串电话号码。
“嘟嘟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数声后,电话接通,对面响起低沉的男声:“墨师兄,您有什么吩咐啊?”
“马面,有个事情麻烦你。”墨司棋平静的报了当前的具体方位:“二十年里,死在这个地方的亡灵,你都给喵送回来。”
对面男人应了一声:“我得先去查查资料,墨师兄稍等一会。”
墨司棋:“可以。”
电话挂断了,大黑猫抬头,轻松而得意的环视众人:“等着吧,喵的师弟马面去查资料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柳倾水:“……”
这不就是靠着私人关系走后门么,算什么真本领啊!
淦!
众人等了会,大黑猫的老年手机里重新传出声音时,却换了一个更清脆的女声:“墨师兄,你让老马干什么来着?”
大黑猫听见这个声音,爪子不由自主的蜷了蜷,心道坏了。它这位牛师妹,向来最是刚正无私,对它当年撂担子不干活,追着薄荷来到阳间的任性举动,也相当看不惯。
平日里倒也算了,如今在柳倾水的目光下,它是万万不想丢了这份面子的!
“牛师妹啊,好久没联系了。喵……喵找马师弟有急事啊,麻烦把手机给它呗。”墨司棋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快速转动脑子,想着怎么化解当前的困局。
“墨师兄,别绕弯子了。你想要的亡魂,并不存在。”电话那头的女声从嘲讽变为凝重,“我知道墨师兄正在查案,但玫瑰大楼这个地方,二十年里并没有死过一个人,至少……我们地府的资料中并无任何死亡记录。”
大黑猫一愣:“没有?”
周围几个人也围拢过来,叶薄荷蹙眉道:“地府没有死亡记录?但这里至少自杀了上百人了!”
牛师妹的语气十分肯定:“这其中必然有缘由,能够蒙蔽地府的生死簿,也不知是哪方邪术师,如此胆大包天!”
地府的威信就在于掌控凡人的生死,如今华夏大地上,却出现了连地府都不知晓的死亡,人数还超过了百人,这已经是个不小的案件了。
“这件事我会上报阎罗王,至于凡间这里,就交给墨师兄继续调查!你身为地府前任黑无常,偶尔也该干点正经事!”
不待墨司棋说话,那头的牛师妹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强势挂掉电话。
听着电话中“嘟嘟嘟”的盲音,墨司棋:“……”
柳倾水不太给面子的笑了声,眸光揶揄。这只猫在师门里的威信也不咋的么。
墨司棋:“……”
猫脸一红,幸亏毛是黑的,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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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咳了声,身体突然抽高,变成了人形,面容一本正经:“情况比我们原先想象的,还要复杂了。”
柳倾水知道它转移话题,但也不好真把猫的脸踩在地上碾压,他看向齐琳:“琳琳,你怎么看?”
齐琳方才一直没有开口,无数片段在她脑海里划过……似乎有什么地方,她错漏了。
对了!
“那个跟着周广耀的女鬼……必须找出来!”
她这一说,其余人顿时恍然。
叶薄荷:“没错,这里自杀的人死因成谜,连亡魂都找不到,那个女鬼是当前唯一现存的鬼!”
齐琳转身向着门外走去:“谢景阳说过,那女鬼逃走了。但她既然一直想撕了周广耀,必然会再次出现在他的身边。”
一行人飞快的向着电梯走去,半途遇到了陈队长,手里拿着两片门卡。
“大师,你们房间的门卡,房间号是1021和1022.”
“谢谢。”齐琳随手接过门卡,紧接着问,“周总现在在哪?”
这事问别人兴许不清楚,但陈队长还是知道的,他毕竟是保安队长,在周广耀因为柳倾水的迷心术而昏沉的时候,是他派了手下保安,将周广耀送回去的。
“哦,周总目前在总裁办公室旁的小套房里休息。”
齐琳凝重的看着他:“周总身后的女鬼还没有被超度,他有危险,请你立刻带我们去。”
总裁办公室外面是秘书室,他们这些陌生人去,可能一下子见不到周总,有陈队长在,事情就会方便许多。
陈队长一听,比齐琳还着急,他毕竟还领着周广耀的工资,不管以后他的结局如何,但现在他得完成职业保镖的工作。
“好,你们跟我来。”
*
周广耀昏昏沉沉的躺在休息室里,明明意识疲乏到了极点,但内心的恐惧,却支撑着他,警告他不能马上入睡。
“那个女鬼……”他捂着脑袋,喉咙沙哑。
立在床边的周科文弯着腰,仔细倾听着他的话,模样乖顺:“叔叔,你放心吧,那女鬼已经被谢大师打跑了。”
周广耀怎么可能放心,女鬼没有被超度,就迟早会回来害他,他抖着手去摸床头的一张符箓:“那个……谢大师留下的黄符,拿过来!”
周科文连忙将黄符塞进他的手里:“在这里呢,叔叔。”
周广耀松了口气,将黄符塞进自己胸口的领子里,贴身放好。内心获得了一丝安全感后,他终于扛不住极度的疲乏,昏睡了过去。
周科文看了会,确定他确实睡着了,眸光闪过一丝晦暗。
他的叔叔周广耀屡次出轨,最终让周夫人忍无可忍,前阵子给他寄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周科文知道,和强势的老婆离婚,叔叔是不在乎的,但让叔叔恼怒的是,他的儿子与女儿都站在了母亲这边,不仅要跟着母亲走,还提出要改为周夫人的姓氏,姜。
叔叔的子女,他的堂兄堂姐,已经年满十八周岁了,就算没有父母同意,也可以独立决定,自己的姓名。
这让叔叔对一子一女痛心疾首,失望至极。他年岁这么大了,想要生个孩子也不容易了。就算再娶一个,生了孩子,恐怕也看不到孩子长大。他死后,新妻子肯定带着孩子改嫁,而他的遗产就是最好的嫁妆。
叔叔这么聪明,当然无法容忍自己成为这样的大冤种。
虽然这些年来,叔叔忙于事业,疏于对子女的关怀与教育,但他心里,从未想过要把遗产交给其他人。
只没想到,他的堂兄堂姐铁了心要改母姓。
叔叔恼怒之下,当着堂兄堂姐的面立下了一份遗嘱,要将所有的遗产交给自己的侄子周科文。
周科文的父母都是普通人,他成年后都是靠着叔叔,才在集团公司担任了一个主管的职位,领上了高薪。
为了维持当前的身份,他一直极力讨好着周广耀,成为了他的心腹。周广耀也屡次说过,他比他的子女还要孝顺他。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赔着笑,替堂兄堂姐说好话。他心里门清,周广耀嘴巴上这么讲,但心底永远向着亲生子女的。
这是人之常情。
但现在,一块巨大的馅饼从天而降,砸在了他的头上,让他的野心与阴暗烈火般燃烧起来。
他当然知道,这是叔叔为了逼迫子女不改姓,而刻意写了遗嘱来威胁。
周广耀少说还能活个十几二十年,这份遗嘱随时都可以取消,实在不算什么。
叔叔心里八成也是这么想的,他根本就没想过真的把遗产给他。
但周科文当真了,哪怕一开始是假的,他也要把这桩遗嘱办成事实。
——他亲爱的叔叔啊,麻烦您早点死掉吧。
周科文的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阴暗的笑,缓缓的伸出手,轻轻地将周广耀怀里的黄符拉了出来。
“呲啦”一声,黄符撕成了两半。
他将报废的黄符像垃圾一样,揉成了纸团,随意揣进了兜里。微微俯下身,无声的吐出几个字。
“睡吧,叔叔。”
他轻手轻脚的走出了休息室,拉上了门。外面的总裁办公室沙发上,面容阴骘的老人坐在沙发上,手上握着一颗乌黑的珠子。
他抬首,声音低沉:“你……该付尾款了。”
周科文取出手机,当着他的面转账了三千万。当转账成功的提示页面出现时,周科文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抽痛了下。
这是他这些年所有的积蓄了。
但值得……他会获得更多,更多,更多!
老者眯着眼看了会手机,浑浊的眼中显出贪婪与满足。
他将手中乌黑的珠子举起来,口中念念有词。黑色的珠子闪出一道暗沉的光,一抹漆黑的身影缓缓飘了出来。
黑发无风自动,女鬼凸出的眼珠微微转动,定格在休息室的门上,苍白的脸庞显出一份疯狂的笑。
谋杀
齐琳等人跟着陈队长, 又回到了顶层的周氏集团总部。
在进入总裁办公室前,必须先经过秘书办公室。周广耀手下有五六个秘书,分别替他管着不同方面的事情。
齐琳等人一进去, 就遭到了一个女秘书的阻拦,客气而疏离:“不好意思, 周总说了, 他要休息,下班前不准任何人打扰他。”
齐琳心下奇怪, 周广耀在离去前, 已经昏昏沉沉了,还能意识清醒的对秘书下达这些指令吗?
陈队长显然也有同样的疑惑:“这些话是周总亲口说的?”
女秘书微微一怔:“不……不是, 是周总监方才出来时,替周总传达的。”
周总监, 周科文。
陈队长暗暗瞥了齐琳一眼, 见她用力的点了下头, 便也面色严肃, 语气更添了几分强势:“李秘书, 我是周总的保镖队长, 负责周总的生命安全, 你把我阻拦在外面,万一周总出了什么事情, 你承担的起吗?”
女秘书顿时一滞,有些犹豫的看向身后的其他秘书, 想要获得他们的意见。那些秘书要么低下头,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要么就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多管闲事。
反正她已经阻拦过了, 是这些人不听劝,执意要进去打扰周总的休息。就算周总发火,倒霉的也是保安队长。
陈队长轻轻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在那一瞬间,一缕森冷的阴寒之气铺面而来,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在他身后的齐琳等人,通过空气中残存的鬼气,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大师,这里就是……”
他话未说完,就被齐琳等人挤到了一边:“麻烦你让让!”
墨司棋轻盈灵动,循着鬼气传来的方向,一马当先的跑向办公室隔壁的休息室,握住了门把手。
门上了锁。
“退开!”柳倾水一把扯开墨司棋,一脚踹上实木门。一声巨响后,整扇实木门都倒在了地上。
“你们……”陈队长有点懵,有必要这么暴力吗?他可以去拿钥匙啊。
齐琳等人鱼贯进去,休息室里的窗帘都拉上了,昏暗的看不清四周的景物。只隐隐从床的方向,传来浓重的死气。
叶薄荷盯着躺在床上,裹在薄被下的人形轮廓,叹了口气:“来晚了!”
在众人身后的陈队长,因为被挡住了视线,尚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周总?周总?我是老陈啊,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陈队长熟练的按下了墙壁上的按钮,室内立刻一片明亮,“周总……”
陈队长上前一步,终于看清了床上那个人的模样。
周广耀一动不动的平躺在床上,双目圆瞪,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极度的恐惧中。他的双手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扭曲着,仿佛临死前在拼命的挣扎,却被人强硬的按在了床上,无法逃脱。
陈队长震惊的张开了嘴,惊恐又不敢置信,:“周总,他……”
柳倾水缓步上前,轻轻撩开了周广耀的衣领。在他的脖颈上,有两个清楚的青色掌印,以一种超越常人的力度,直接掐断了他的脖颈。
“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小时。”若他们能再早一些到,兴许还能救下周广耀。
陈队长舔了舔嘴唇,他毕竟是职业保镖,也不是没见过死人,到现在冷静下来了:“大师,报警吗?”
“他明显是被女鬼害死的。”叶薄荷也上前查看了情况,很快得出结论:“我们就是专门负责灵异案件的警察,你就算报案,最后还是会交到我们的手里来。”
但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死了人,多少有点让人不痛快。
齐琳打电话给谢景阳,告知他这里的情况,谢景阳带着林啸很快就赶过来了。
由于是他当初让那女鬼跑了,才让周广耀被害死,这让他的脸色异常难看:“我给周广耀留了一张护身符箓,按理说,女鬼是近不了他的身的。”
叶薄荷正在检查周广耀的尸体:“符箓?我这边并没有看到。”
哪怕符箓拦不住女鬼,也会在对抗中自燃,化为一堆灰烬。但她找了整张床,都没有看到疑似的符箓或灰烬。
“不可能。”谢景阳也上前仔细搜了一遍,“一定是被人拿走了!”
齐琳若有所思:“周广耀这么怕死,可不会将符箓交给别人,肯定是一直贴身带着的。”
有人乘着周广耀不注意,或是他昏睡的时候,把符箓偷走了。
齐琳忽然抬头看向陈队长:“方才秘书们说什么来着?最后见到周广耀的人,是周科文?”
陈队长咽了下口水:“是……是的……”
墨司棋啧了一声:“他为什么要害自己的亲叔叔?人类一旦心狠起来,可真是连血缘都不顾惜。”
齐琳想起了那个被周科文带来的神秘老者,在他们一心追查玫瑰大楼的自杀之谜时,那老者却像消失了一样。
她环视一圈众人:“你们有谁见过那个玄术师?”
叶薄荷摇头,谢景阳也表示没有见过。就像先前叶薄荷说的那般,玄术界的圈子就那么点大,很多人哪怕没见过面,但多少都听过名号,但那个老者,却当真无人认识。
他也没有报过自己的名号,沉默的仿佛隐形人。
一般这种情况,要么是无名小卒,要么就是邪术师。
相由心生,从那老者身上的气息判断,邪术师的概率要大一些。
而这个邪术师是由周科文带进来的。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很快就从这些细枝末节中,整理出了基本脉络。
谢景阳面容阴郁:“他这是利用邪术师控制女鬼,谋害自己的叔叔?”
叶薄荷有点烦躁:“为什么?”
齐琳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眸光划过一缕金色。
“我看到了……一份遗嘱。为了让子女后悔,周广耀气愤之下将财产的继承人设为侄子周科文。”
叶薄荷双手轻轻拍击:“所以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继承遗产了。女鬼杀人,死无对证,这可真是好算计。”
若这次来的不是他们,周科文的计划可说是天衣无缝。凡间哪个警察,有能力侦破一起女鬼杀人案呢。
陈队长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相比这些豪门狗血情节,他更惊讶的是,这些大师就像无所不知的神灵一样,不需要证据,不需要调查,只要他们想“看”,那么一切都瞒不过他们的法眼。
恐怖如斯。
他的内心升起难以言喻的敬畏感。
普通人的一切心机与秘密,在这些玄术师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齐琳感到一丝晕眩,身躯微微一晃,随时关注着她的柳倾水立刻伸手扶住了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琳琳,你怎么样?”
“这座大楼,一直在压制我的能力。”
在以往,她的心灵感应与天生慧眼,不会让她错失任何机会。
但进了这座大楼后,感知就仿佛被什么东西蒙蔽了一样,有一种后知后觉的迟钝感。
齐琳的灵感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强,所以这种压制对她的影响最大。
她从背包里取出一瓶眼药水,给自己滴了两滴,从眼眶中传来的隐痛逐渐减弱了。
再睁开眼时,齐琳的双眸中,那抹金色宛如洒落湖面的阳光般,聚而不散。
她看到了地板上凌乱的血脚印,举起手臂指向一个方向。
“她去那里了。”
这女鬼已经完成了任务,邪术师八成会消灭她,弄个死无对证。
必须在她被消灭前,找到她!
柳倾水担忧她的体力,他看的出来,齐琳这次开眼,比以往要费劲的多。
“琳琳,我先上你的身。”直觉告诉他,接下来的调查会充满危险,他要贴身保护琳琳,杜绝任何意外。
说到底,玫瑰大楼到底怎么样,他并不特别关心。琳琳的安危才是第一位的。
“好。”齐琳也不逞强,她确实感觉到,自己所承受的压力似乎越来越大。
为什么?
她的目光移向窗外,天边似血的残阳正在缓缓下沉。
黄昏,逢魔时刻。
柳倾水站在齐琳的身后,双手揽住她的肩膀,就在转瞬之间,他化为了一到虚影,融入到了齐琳的身体中。
谢景阳一直沉默的看着,他忽然发现,自己以往并不了解出马仙这个群体,也小看了齐琳与柳倾水之间的羁绊。
另一边,墨司棋也没来头的焦躁起来,就如大灾前最先逃窜的都是动物,妖怪对危机的感知远远强于人类。
它说不出这种焦虑来自哪里,但直觉告诉他,随着夜晚来临,玫瑰大楼有一股诡异的力量正在觉醒。
“薄荷!”它只叫了一声,就迫不及待的上了她的身,“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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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薄荷有点奇怪,但还是应了声:“嗯。”
“陈队长,你留下来看着周广耀的尸体。”得到陈队长的首肯后,她立刻招呼其他人,“我们走!”
她率先出了休息室的门,地上的鬼脚印变得浅淡,但那缕残存的鬼气,依旧存在。
齐琳循着鬼气,一路跑向电梯旁的安全通道楼梯。楼梯间没有多少窗户,光线特别昏暗。
依次亮起的感应灯,橘红色的光线将人的阴影拉的格外长。要仔细辨认,才能看清脚下的阶梯。
他们从三十三层一路往下,沿着楼梯足足走了五分钟,一直到了十八层。
齐琳停下了脚步,对着后面的人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十八层原本上了锁的铁门,已经被打开了。
从里面,隐隐传来说话声。
“这女鬼为什么跑来这里?”这是周科文的声音,隐隐有些恐惧,“廖大师,你怎么还不收服这个女鬼啊?”
“你急什么?”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急促的念起咒语。
齐琳知道不能再浪费时间,一把推开了铁门。
陷阱
周科文与那老者, 愕然的看向突然闯入的齐琳等人。
周科文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很快镇定下来,板着脸喝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出去?”
如今周广耀死了,有遗嘱在, 整幢玫瑰大厦都是他的产业。虽然还没走程序, 但他心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主子。
这些玄术师都是周广耀请来的,好像还是什么灵异局的警察, 但他并不在乎。正如周广耀以往花钱摆平了那么多自杀者的家属, 他也有信心用钱摆平一切。
“我告诉你们,这里已经没你们事了……”
他不耐烦的挥着手, 就见叶薄荷指尖飞出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向着他的脑袋直射过来。
周科文:“!!!”
他根本反应不过来, 只听“唰”一声, 头顶上掠过一阵犀利而清凉的风, 一大片短发纷纷扬扬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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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科文反射性一摸, 懵了:“……”
就挺“秃”然的!
他怔愣的对上叶薄荷冰冷的眸光, 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 再不敢说什么。
齐琳目不斜视, 从吓的一动都不敢动的周科文身边走过,注视着那老者:“邪术师?”
那老者冷笑一声, 也不多说什么,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 类似蜂巢的东西, 口中念念有词。在那蜂巢中, 缓缓爬出一个长着透明翅膀的古怪飞虫,外形像蜜蜂, 又像蜘蛛,身体上一圈圈艳丽花纹,一看就很毒。
那毒虫似接收了什么命令,振翅疾飞,向着齐琳冲过来,头部口器的位置,伸出一根闪着寒光的黑针。
眨眼间,那飞虫就到了齐琳面前,口器朝着她的脖颈处刺去。
那老者眼见齐琳根本没反应过来,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忽然,他的笑容凝固住了,转变成了惊愕。
柳倾水控制着齐琳的身体,轻描淡写的捏住了这只小毒虫,指尖的皮肤透出一层墨绿色,看起来……更毒!
比谁毒,它怕过谁?
柳倾水指尖一压,“吧唧”一下捏爆了小毒虫。若非是齐琳的身体,柳倾水还能当场把这小毒虫当零食给啃了。
“你是苗疆蛊师?”齐琳挑眉问道。
那老者额头流下冷汗,知道今日碰见了硬茬子。他也没傻到自报名号,转身向着窗户的方向跑去。窗户上的铁栅栏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了。
齐琳意识到他想做什么,秀美的脸庞显出几分惊讶,这里可是十八层!
“水水,拦住他!”
柳倾水脚尖轻点地,闪电般般掠过去,抓住了老者的脚踝。老者的上半个身体已经跳出了窗外,脚被柳倾水一拉扯,整个人挂在了窗台上。
就在此时,窗外刮来一阵剧烈的风,宛如移动的刀锋,“呼啦”一声切割过老者的身体。
鲜血飞溅。
柳倾水只觉手上一轻,抓住的只余下一条腿了。
他连忙将这条淌血的腿扔到了一旁,尽量屏蔽自身的嗅觉:“琳琳,你没事吧?”
齐琳面色苍白:“还好。”
叶薄荷冲到窗边,保持着身躯在窗内的情况下,尽量往外面窥探:“刚才是什么玩意?”
风?虽然是十八层的高空,但也出现不了如同刀锋一样能把人体切割成两半的风刃吧!
墨司棋沉吟:“某种邪术?”
难道一直以来,都有人在暗处监视着他们,伺机出手?
柳倾水暗自警戒,那种危机感一直在他心头盘旋不去。他也察觉到了齐琳有点不对劲,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窗外似血的残阳。周围的云霞都被染上了脓丽的艳色,有种惊心动魄的诡异。
齐琳轻启朱唇,缓缓道:“水水,现在几点了?”
柳倾水一愣:“大概四五点吧。”
他的语气有些迟疑,有点莫名的不确定了。他摸出了手机,划开显示屏,却意外发现,主页面上一直保持着四点四十分的显示,没有半分移动。
“……系统宕机了?”他微微蹙眉。
叶薄荷还在谨慎的观察窗外,试图找出杀死老者的人:“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心底毛毛的,有种草木皆兵,风声鹤唳的惊悚感。玄术师的直觉都挺灵敏的,对危险的感知能力比普通人强多了。
齐琳用力闭了闭眼:“确实不对劲。”
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忆着这一整天的记忆,从早上冯晋源带着他们来到玫瑰大楼,意外遇见了谢景阳等人。之后是与陈队长一起调查鬼影,午餐吃的是面条。下午继续调查,与谢景阳汇合之后,来到十层的连锁旅馆,与牧老板交谈。
没有窗户的棺材房1040……
等等,谢景阳和他的姐夫和他们一起去了1040房吗?不是在晚餐时重新汇合了吗?晚餐?他们吃晚餐了吗?
晚餐吃了什么?记不起来……
墨司棋打电话给地府的师兄妹时,房间里不是只有他们四个人么!
谢景阳两人……谢景阳两人什么时候不见了?
然后,从1040房出来,他们预感周广耀要出事,连忙去顶楼周氏集团找人,结果去晚一步,周广耀已经被女鬼杀了……
那个时候,是几点钟?
按照这一连串的事件发生时间,现在不应该至少深夜了么!
但是,窗外为什么是落日西斜,仿佛刚刚傍晚四五点!
她的记忆究竟出了什么差错,如此凌乱矛盾!
柳倾水担忧的唤她:“琳琳?”
齐琳单手捂住了额头,尽力缓解脑海中越来越严重的刺痛感。她究竟忘记了什么,快想起来啊!
一副惊悚的画面,浮光掠影般的划过她的脑海……
粉红的骷髅,燃烧的血色眼眸,从上而下的幽冷视线……
齐琳猛然定住了,缓缓抬头,看向房顶。她的眼,从瞳孔到眼白,全部化为了纯粹的金色。
慧眼大开,破除一切虚妄。
原本虚无一物的房顶,犹如剥开了表面的那层薄纸,显露出底下的真实。
一身红裙的女鬼趴在屋顶上,脸上覆着粉红色的骷髅面具,两个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两点暗红的火苗。女鬼披散的长发似是张开的蛛网般,将整个房间都网罗在内。
偶尔有几根零星的发丝飘落下来,轻轻的缠绕在在场众人的四肢上。
——没有人察觉。
叶薄荷察觉了齐琳的异样,循着她的目光抬头看去,空荡荡的房顶上除了几个破旧的灯泡,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
“小姑奶奶?”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如同蜘蛛般趴在房顶上的红裙女鬼,微微转动粉红色的骷髅脸庞,那两簇燃烧的火眼,正对上了齐琳的视线。
——被发现了???!
“水水!”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也不明白齐琳的眼睛究竟看到了什么,但柳倾水永远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齐琳的指尖捏着一张真火符,在柳倾水的千年灵力支援下,发挥出了超出平常的力量。浓烈的火焰从指尖爆发,化为一只长鸣的火鸟,向着房顶的红裙女鬼而去。
叶薄荷等人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大招波及,不得不先竖起激发自身的护身符。
火鸟凶猛的扑上去,以烈焰包围住红裙女鬼,三昧真火本就是阴煞的克星,那红裙女鬼在烈火中凄惨的尖叫,万千发丝被火焰燃烧。
齐琳趁着她自保不暇,指尖燃气几束火焰,飞快的将众人身上缠绕的发丝烧毁。
她怀疑那老者会突然扑向窗外,就是受这些发丝的控制。甚至于当她们进入这幢大楼时,就已经被这个红裙女鬼影响,甚至于记忆在不知不觉中被篡改了。
真是可怕的力量。
普通厉鬼肯定做不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女鬼脸上的骷髅面具。
红粉骷髅教!
难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陷阱吗?
随着女鬼被三昧真火焚烧,叶薄荷等人终于看到了房顶上的红裙女鬼,震惊之余,立刻出手帮助齐琳一起打击女鬼。
“那玩意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墨司棋的脸色最差,虽然平时总是表现的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但这一次,他是真的没有发现,身边有这样一个女鬼存在。
它可是在地藏菩萨座下修行了六百多年的六尾黑猫,能蒙蔽它的感知的厉鬼,那得有多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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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琳冷静的道:“她一直都在这里,只是我们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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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进入这幢大楼开始,他们所看见的一切,听到了一切,都在无意中被蒙蔽着。
女裙女鬼在三昧真火中凄厉哀嚎,渐渐化为一股逸散的黑煞之气,灰飞烟灭。唯有那个粉红色的骷髅面具,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就在众人将要松口气的时候,那骷髅面具突然从地面飞起来,有自我意识般冲向谢景阳,试图贴上他的脸。
谢景阳立刻抓住脸上的面具,拼命想要撕扯下来,他能感觉到一股甜腻的气息喷洒在口鼻上,让他的意识渐渐昏沉。
——不能昏沉,否则就要被控制住了。
他本能的知道,一旦被这骷髅面具黏住,自己会沦为什么样的下场。、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后的林啸伸出蒲扇般厚实的大手,用力拽住了骷髅面具,双臂肌肉紧绷,狠狠的撕了下来。他的双手宛如烧红的铁钳,浮现一圈纹身般的咒文,带着刚猛无匹的纯阳之力,正好克制住了骷髅面具的阴煞之气。
“咔嚓”一下,骷髅面具在他的手中,碎成了四五片。
谢景阳劫后余生,浑身冷汗的喘着粗气。
“谢谢姐夫。”平生第一次,他对莽夫般的姐夫兴起了一丝感激之情。
林啸憨厚的笑了笑,并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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