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段记忆的主人,叫“方老师”。


    是的,只是一个代号,连具体的姓名都没有。


    但古怪的是,他这一生的经历,却非常详实。


    从方老师的家人,朋友,到学历,工作,详细到小学背过的课文,听过的每一首歌,参演的每一部电影,和他认识的每一个人。


    方程都无障碍地接收了。


    可偏偏,他的名字从始至终都是模糊的,作业本和身份证上都是方**。


    ——一个天生被打了马赛克的男人。


    这位不具名的“方老师”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薪家庭,父母忙于工作,他从小就很独立,大部分时间都是电视机陪他度过的,也让他对影视圈充满向往。


    上小学的时候,因为长得太可爱,他被选去当了儿童服装的模特,从此进入娱乐圈。


    小学二年级,他拍了人生第一部戏。


    那是一部历史大剧,讲述在襁褓中被扶持登基的皇帝,在浮沉朝堂里一步步夺回权力,成为千古一帝的故事。


    “方老师”出演的,就是幼年皇帝。


    他凭借灵动的演绎,备受好评,在当时非常受喜欢。


    ——这就是方老师一生的高光时刻。


    后来,他一点点长大,因为学业的关系不能频繁接戏,但从不曾离开娱乐圈。


    每个暑假他都在片场,或拍戏,或学习,成长的重心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剧组。


    “方老师”就是这样一位年纪小、资历老的童星。


    他长大了,并没有长劈,没有让等他长大的粉丝失望。


    在学习上他是学霸,生活上他是谦逊待人的五好青年,工作上从来认真负责,竭尽全力。入行十五年,零绯闻,也没有任何家庭纠纷的闹剧,可以说是教科书式的优秀。


    按理来说,“方老师”不说坐拥千万粉丝,也应该是一颗闪耀的星。


    但现实却相反。


    他很努力,却总像差了一口气,一直不温不火的。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年前。


    “方老师”的父母因病去世,给他造成了极大打击的同时,他也为支付两老的医药费背负了巨债。


    ——是的,“方老师”从业十五年,存款和人气一样让人心疼。


    为了还债,他服从公司的决定,接拍了迎合市场的网剧,生平第一次成为男主角,开始了所谓的“转型”。


    凭借过硬的演技和颜值,他重新进入观众的视线。


    但真正让他红极一时的却不是作品,而是和女主角的cp营销。


    对此,疲于奔命的“方老师”从内心感到失望。


    生活所迫,他沉默地看着公司宣传代他发的那些和女主角似是而非的暧昧互动,生搬硬造,乱七八糟。


    热度和关注是有了,商业价值也飙升,但随之而来的是压得他喘不过气的目光,狗仔全天二十四个小时无死角地盯着他的生活,粉丝用放大镜评论他的一切,从头发丝儿到他无意中说的一句话,让人窒息。


    “方老师”没有因为成功感到愉快,只有满满的疲惫。


    所以,在还清债务,最后一次配合公司的通告,参加《我们只是cp》之前,他就决定,要退出娱乐圈,回归平凡的生活。


    而现在,方程代替了这位方老师,站在了《我们只是cp》的节目现场。


    【你……让我夺舍了别人?】


    方程心里有点不舒服。


    他原来还以为“方老师”死了,结果没有?


    这些记忆是有温度的。


    方程见证了“方老师”的喜怒哀乐,也体会到了他对人生的思考,很难再把“方老师”看成一个单薄的纸片人。


    他是不想死,但他凭什么夺走别人的人生?


    就算是为了老婆——


    不,不能把这锅扣在老婆头上。


    为了结束单身!为了结束天缘门一门单身狗的千年魔咒!天缘门掌门方程咬咬牙想,这罪业他背就背了!


    姻缘盘听到他的心声,翻了个白眼。


    敢情这罪业你还想拉着整个天缘门来背啊?


    祖师爷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了好吗!


    【夺舍你个头,你还是你自己,只是借用了这个身份而已。】


    它没好气道。


    【那原来的方老师呢?】


    【他的数据已经冻结。】


    数据?冻结?


    这个说法很特别。


    【都说是穿书啦,路人甲也只配一串数据了,没有完整的魂魄的。】


    【那我老婆?】


    该不会也没有魂魄吧?


    那下辈子投胎,岂不是找不到他了?


    方程忧心忡忡地想。


    姻缘盘真想呸他一脸,怎么你就下辈子了?人家知道你谁吗!


    【他当然有,只要在这书里有姓名,他在这个世界就是完整独立的人。


    不过,这本书里的一个角色觉醒了,重生回来复仇逆袭,原来的主角被他蝴蝶死了,这个世界就崩溃了。


    书里的人全死了。


    如果你不能成功阻止这场浩劫,一年后,你也会死,你老婆也活不了。


    所以你得让主角活下来,他寿终正寝的话,世界就不会崩溃。】


    【干了!!!】


    方程完全不带犹豫的,也没去想自己做不做得到。


    不就是保一个人不死吗?


    大不了在他死的时候,把他的魂魄塞回身体里,植物人不照样活?


    为了和老婆白头到老,方程没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不过……


    【我刚才看到方老师单就we博关注人数都有800万了吧?怎么粉丝值才100万?】


    不会是这逼偷偷吃掉了吧?


    这话方掌门藏得深,镇派之宝完全不知道他往自己身上泼了什么脏东西,尽忠职守地为他解惑。


    【不是这么算的。必须得冲着“方老师”这个人,愿意为他掏钱的实心粉才算数,其他都是虚的。】


    【……行吧,我睡一觉,我老婆来了叫我。】


    吸收粉丝值的过程很舒服,方程重伤得愈,身体也实在到了极限,几乎是说完就睡着了。


    他不知道的是,屋外,跟组的经纪人都快急疯了。


    他也是进组了才被通知,直播已经开始。


    ——别看方程和系统的对话很长,但现实也不过几秒钟,在外人看来,方程几乎是倒下就睡着了。


    这会儿,经纪人拿着手机,已经看到直播间有人发出质疑,问方某某在节目组公然睡觉,是闹哪样儿?就这职业素养,还有脸营销敬业人设?


    也有粉丝表示失望,房子塌了。


    经纪人看在眼里,着急又纳闷。


    方程这是怎么回事,还记不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可惜他现在也不能进去叫醒方程,只能暗骂节目组不做人。


    开直播之前也不说一声!


    直播间里,也有一部分铁粉为他说话。


    -方老师好像不舒服。


    -你们别逼逼了,没看到方老师脸色都白了吗?肯定是生病了!


    -节目组快去看看呀!


    导演芳姐担心起来,问经纪人王哥:“方老师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医生去看看?要是不舒服,先让他好好休息,回来再拍没关系的。”


    《我们只是cp》大咖云集,是公司能给方程争取的最好的资源了。


    王哥怎么也不愿意方程落地成盒,赶忙给自家艺人打圆场。


    “没事没事,他就是有点感冒,昨天发烧了,不过吃了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就是容易发困。本来想进组后休息一晚上,明天差不多就好全了,没想到……实在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话说的客气,却也是提醒导演,方程这回出直播事故,节目组得负一大半责任。


    芳姐有点尴尬,也怪她没经验,没有提前沟通好嘉宾的身体状况。


    不过,现在只能想办法救场了。


    她忙让直播组打上弹幕,说明原因。


    【嘘,方老师感冒了,今天早上才退烧,现在吃了药很困了,大家不要吵醒他哦。】


    弹幕组皮了一下子,成功安抚住了观众们。


    导演也发了一条官方声明,感谢方老师带病进组,由于突袭直播未曾提前告知的原因,造成观众的误解,十分抱歉。


    表达歉意的同时,还给方程刷了一波敬业人设。


    经纪人王哥见状,松了半口气。


    另外半口气提着,是怕方程醒过来的时候穿帮。


    毕竟,感冒就是他临场发挥,没有提前对过口型。


    要是方程自打脸,那真是哭都来不及了。


    他紧紧盯着直播,生怕翻车。


    而镜头里,方程安静地睡着。


    看着看着,原本百无聊赖等待其他嘉宾出镜的直播间突然就不对劲了。


    -家人们,你们有没有感觉……自己在犯罪?


    -偷窥算吗?


    -舔屏算吗?


    -哈哈哈,原来我不是一个人,那我就放心了!


    -啊啊啊,这个睡颜太可了!!!


    -我不会告诉你们,我的屏幕已经湿掉了……prprpr


    -方老师睡得好甜哦~


    -这个画面莫名治愈。


    -睫毛好长!


    -想在方老师睫毛上滑滑梯~


    -方老师流汗了,是冷汗吗?看起来真的很不舒服啊,有点心疼,但是——衣服湿掉的样子,我可以!!!


    -他原来这么好看的吗!


    -本来以为会很无聊,但是现在,我只想说,看方老师睡jiojio,我可以看一年啊啊啊啊!


    导演捕捉到这个热度,当机立断,推近镜头。


    没有让她失望,即使在特写的镜头里,方程的颜依旧很能打。


    因为透支的消耗,哪怕得到补充,方程的脸色依然不太好,唇色淡的没有血色,鼻梁很高,呼吸声很轻微,透着几分病弱的美感。


    而他的睫毛真的很长,不是那种往上卷翘的可爱,而是干净利落的笔直,微微向下,遮住了闭合的眼睛,带着天然的疏离感,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象,这双眼睛睁开的时候,该是怎样的好看。


    而他的皮肤很白,肤质是几乎看不见毛孔的细腻,在显微镜一样的特写镜头下,还是那么完美,带着被汗水打湿的湿润感,更让人不能自控地聚焦在他身上,流连忘返。


    这时,一滴汗水从方程的鬓角滑落。


    观众们的眼睛跟随慢放的镜头一起,看着那滴汗水从白皙的侧脸往下,经过立体感十足的轮廓,滑向了脖子,再往下——


    【脖子以下,自觉止步。】


    观众们:“!!!”


    -啊啊啊啊啊啊放开我!我要看!!!


    -节目组是真的狗!


    -我马上就要舔到了qaq。


    -强行拉灯!差评!!!


    -[狗头][狗头][狗头]


    -退出警告!把小哥哥还给我!


    -摄影小哥哥,让我偷偷看一哈,给你加鸡腿!!!


    可导演深谙聊了就跑的技巧,再开灯,也只肯给全景的远镜头了。


    任由狗头狂砸,我自岿然不动。


    而这时候,第二位嘉宾抵达现场。


    他不是别人。


    正是,浴火重生的林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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