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陆曦发出一声吃痛的□□,陆弘景才彻底反应过来,上前拉开容时。
尽管成年后见面他就不喜欢这个弟弟,但他还记得,弟弟曾经是非常柔软可爱的小团子,哪怕邻居家的臭小子用石头砸他,他也只是扁扁嘴,可爱又严肃的和他讲道理,情绪稳定的不像一个才上幼儿园的小孩。
陆弘景几乎没用什么力气,陆曦含着包眼泪躲在他身后,又重新找回了叫嚣的勇气。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陆曦冲他露出一个得意的眼神,想要继续激怒容时。
可容时这次只是站在原地,仿佛脚下生了根,他一只手拄在桌子上,安静地与他们对视。
办公室被无形分化成了泾渭分明的战场,容时独自一人站在这边,对面是在很久以前张牙舞爪维护他的二哥和二哥的新弟弟。
可能是十几年太久了,他现在不习惯那个带着美好寓意的名字,也忘了被人维护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陆弘景不知为何心里发涩,但作为哥哥的责任感和亲眼所见的愤概还是驱使他牢牢护住陆曦,冲着容时厉声道:“你还想对小曦做什么?”
容时的声音很轻:“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陆弘景见他还想狡辩,眼里更是要喷火一般:“不管为什么,你都不应该这么对小曦。”
看着那对同仇敌忾的兄弟,容时突然觉得很累。
就好像他在每个岔路口都会鬼使神差选择错误的那条一样,在命运的分岔口,或许也走上了错误的方向。
他心心念念想要回来的家,已经不适合他将粗粝的、不再柔软的根重新扎进来了。
容时扶着桌子坐到柔软的旋转椅上,缓缓地用文件遮住整张脸,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好吧,我叫董海上来。”
他声音非常、非常的轻,如果不是大家此时都竖起耳朵,甚至都很难捕捉到。
董海正要去那个风大点能刮走三分之二道具的低成本剧组陪手下另一个糊糊艺人,外衣刚套进一只袖子,就接到了容时的电话。
到了办公室门口时,衣领还有一半没掏出来,配上他的胎生黑皮,看起来比起经纪人更像个包工头。
陆曦显然没想到董海是这副不靠谱的样子,嘴角笑意僵住,但想要彻底打压容时的心很快就占据了上风,他调整好表情,从陆弘景身后走了出来:“你好,我叫陆曦。”
“啊,你好你好。”董海冲他点点头,随机就将视线转向容时:“小……容总,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陆曦自从成了卢家的养子过后就没人对他态度这么敷衍了,更何况这个人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beta,他咬着牙维持住笑容,心里将容时和这个鬼经纪人咒骂了一遍。
“陆曦想让你做他的经纪人。”容时在这短短几分钟已经调整好心态,他目光低垂,没有去看董海,“但这也是双相选择,你不愿意也没关系。”
“啊……”董海这才仔细看向陆曦,他最近为徐天的事忙前忙后,公司八卦了解不多,但基本的还是有所了解,此时一看才猛然发现,陆曦和容时竟有七分相似,向来就是传说中的陆家养子。
“我吗?”董海确认了身份后更加不可置信,瞧着容时脸色,他委婉拒绝道:“我没什么资源,林经济带出过两个影后,应该更适合你。”
陆弘景也觉得这个姓董的经纪人不太靠谱,他刚想附和两句劝陆曦换一个,就见陆曦笑盈盈开口:“我都看过了,不过我这个人比较将求眼缘,董哥能力在那里,早晚也会成为大经纪人,况且资源方面,想必容总不会亏待我的,对吧?”
董海手下带的都是没背景的小糊咖,平时遇到的艺人也都是“全靠自己努力”,头一次见到把“老子有背景”说得这么直白的人,他一时没了主意,不由得将目光投向容时。
容时再次成了视线焦点,他指尖不知在手机上划弄着什么,见众人都看过来,他慢悠悠抬起头,修长的手指在手机侧面按了一下,消消乐欢快的音乐顿时在办公室里回响。
“抱歉,按错了。”容时终于按下了熄屏键,懒洋洋抬起头,“都看我做什么,商量出结果了?”
陆曦催促道:“董哥?”
董海看容时不甚在意的样子点点头:“啊……啊,行,那陆少爷以后就多多关照了。”
“董哥也太见外了,叫我小曦就好。”
容时半靠在椅背抬手轻轻鼓掌:“好,既然已经有结果了,那三位就请帮我把门从外面带上吧。”
陆曦目的达成也不多纠缠,倒是陆弘景欲言又止的样子,走到门边时他猛地回身,只见容时掏出耳机戴上,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就差在脸上写“你怎么还没滚”了。
“上班时间少玩手机。”陆弘景冷哼一声,下巴朝前重重关上了门。
等所有人都出去后,他才从抽屉深处的盒子里掏出一个印着维生素b族的小瓶子,倒出两粒白色小药片吞了进去。
连吃了几颗糖也没压下药片的苦意和是不是翻涌的恶心感,容时推开门,第一次早退了。
陆家的司机看来只是在指定时间出现,容时扫了辆共享单车,撩起风衣骑了回去。
这个时间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路上几乎没什么人,因此也就没人注意到非机动车道上歪歪扭扭、开着导航缓缓前进的小黄车。
到了家里,迎接他的是翻滚的毛线团,至于把屋子弄得一团糟的罪魁祸首正被自己捆成了猫型粽子,在地上咕蛹来咕蛹去,活像个猫猫虫。
“蠢猫。”容时点了点黑猫的脑袋,在黑猫不服气的注视下帮它拆线。
物似主人形这话多多少少还是有点道理的,容时脱了外套忙活半天,不但没把黑猫解开,反而将自己的一只手也给缠到一起。
在黑猫恨铁不成钢的叫声中容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左手抱着猫,身后跟着一堆毛线来到书房,将桌子翻了个遍,才终于找出一把裁纸刀。
他轻声哼着歌,将毛线一根根斩断,如果在下面打马赛克的话,恐怕没人会怀疑这不是一个变态杀人犯行凶现场。
黑猫得了自由,喵喵叫着去挠沙发磨爪,容时躺在地上,感觉眼皮很沉,他安静地躺在凌乱的毛线堆中,过了一会儿,黑猫跑过来趴在他胸口,压得他有些发闷。
……
夏季午后的阳光总是让人昏沉,夹杂着穿过树叶的微风,温暖的光斑在两树间的秋千上闪烁。
幼年的容时坐在秋千上,两个哥哥都去睡午觉了,他又不想叫佣人来,只好自己晃着两条小短腿闭着眼慢悠悠地荡。
一颗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在他后背上,容时回过头,不远处逆光的地方站着一个小男孩。
他目测比容时高了整整一个头,长得也很壮,脸上沾着点灰,衣服湿漉漉的,一看就是刚从水里野完出来。
“陆时绥,你是小姑娘吗?秋千上还插花。”小男孩一边嘲笑,一边捡起石子又朝他扔过来。
对于这种猫嫌狗不待见的熊孩子,越搭理他反而蹦的越欢,容时默默爬下秋千,心里在记仇本上给邻居家的臭小子又添了一笔,转身就要离开,但衣角却被跑上来的小男孩抓在手里。
“干嘛不说话啊,陆时绥,你不会真是小姑娘吧?”小男孩越想越觉得可疑,在容时专心把衣服从他手里抽出来时,脑子一抽直接把容时的裤子拉了下来。
容时再怎么早熟也只是个四岁的小孩,虽然内裤还穿在身上,但被脱裤子的羞耻感瞬间笼罩了他,容时拉起裤子,扁扁嘴忍不住抽泣起来。
陆弘景房间靠近这边又开着窗,他此时还没睡熟,听见声音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冲到窗边,邻居家的那个熊孩子正拉着他弟弟,还把他弟弟欺负哭了!
“你干什么呢!”陆弘景抄起金箍棒,生怕熊孩子再欺负容时,毫不犹豫地从窗户直接跳了下来。
他也才七岁大,窗户修得又高,尽管是一楼,陆弘景跳下来时还是摔了一跤,膝盖擦破了皮。
小男孩惹哭了容时本就手足无措,又被陆弘景追着打,吓得哇哇大哭,狼狈地逃回了自己家。
陆弘景一瘸一拐地走到容时身前,用衣服为数不多干净的一角替他擦眼泪。
容时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腿上流血的伤口,眼泪掉得更快了:“哥……哥哥,疼吗?”
陆弘景这才后知后觉感到疼痛,他也是个上房揭瓦的主,不像容时一样细皮嫩肉,这种小伤完全就是毛毛雨,但看到弟弟为他的伤口小猫似的啜泣,他心底还是莫名升腾起一股暖意与责任感。
他弟弟性子这么好又这么可爱,没有他保护要怎么办呢?
“没事,别哭了,你二哥厉害着呢,这都不算什么。”陆弘景边替他擦眼泪,边拍胸脯说道:“以后再被欺负了就来找二哥,二哥保护你,知道吗?”
容时拉着他的手走进别墅,刚踏进去,一股失重感猛然袭来,他一脚踩空,跌入黑暗前,他看到陆弘景冷漠地松开他的手,拉着另一个小男孩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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