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二十一分,商晔对着天花板无声地叹了口气。
白天听俞晩奚讲故事的时候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虽然理智让她是带着批判听这个故事的,但听的过程中,她确实觉得属于两位主人公的那段时光很美好。
年少时遇见过那么惊艳的人,之后想必很难忘怀。
那么,俞晩奚和陈浅到底有没有放下彼此。
俞晩奚讲述这段故事时刻意隐去了陈浅的姓名,为的是让她们以为陈浅只是那个告密者,她们已经冰释前嫌。可她讲起海边那个吻时为什么又透露出无限眷恋。
商晔翻了个身,陈浅在一旁倒是睡得挺香。
黑暗中,商晔可以隐约看见她的唇形,唇线清晰,肉肉的唇珠微微凸起,下唇饱满,亲起来软软的。
商晔胸膛起伏不定,俞晩奚是不是还惦记着这双唇?
现在这双唇只有她才能亲。
她想亲就亲。
她有点儿想了。
商晔将自己的唇瓣贴了上去。
如她料想般一样柔软。
陈浅的鼻息平稳,在睡梦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商晔有些生气,这个人睡觉前跟她坦白那么大一个秘密还跟她说晚安,其实就是为了让她睡不好觉吧。
她在这里心烦意乱她倒睡得安稳。
回想起来,陈浅对俞晩奚的态度也十分可疑,既然那段感情因她而结束,那她为什么又对俞晩奚那么针锋相对,仿佛还放不下她似的耿耿于怀。
这种情况下她还能在俞晩奚的画室待下去,那不是余情未了是什么?
商晔越想心里越乱,报复性地在陈浅唇瓣上咬了一口,然后立刻躺了回去。
“啊?”
陈浅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有点懵,她睡眼朦胧地四下瞧了瞧,周围并无异常,商晔也睡得正酣。
但是为什么嘴唇有点儿刺痛?
沉重的睡意袭来,她管不上这点小事,又昏昏睡去。
商晔偷偷笑了笑,重新睁开眼,像是安抚一般,轻轻在她唇上贴了贴。
抱歉啊老婆。
*
十一假期,陈浅带的儿童兴趣班全部停课,她在家里赶画稿,商晔也不出去度假,留在家里陪她。
“有我能帮你做的事吗?”
商晔只是随口问问。如果陈浅画的是传统手绘黑白漫,那她还可以帮忙贴贴网点,但她现在都是用电脑作画,她根本帮不上任何忙。
陈浅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还真有。”
“什么?”
“模特,”陈浅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你给我当人体模特!”
商晔半边眉毛耸起,忍俊不禁道:“老婆你在算计什么的时候真的会显得你很不精明。”
别有所图四个字简直都写在她脑门上了。
陈浅收起嘴脸,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你别想歪了,画画找参考可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特殊动作的特殊角度,透视,还有光影该怎么画,有时光凭想象和经验是画不出来的。”
“哦,是我浅薄了,”商晔努努嘴,背起双手走到陈浅工作台前,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那我要脱衣服吗?”
“当然——!”陈浅心直口快,话就要脱口而出时见到商晔脸上隐约的讥诮,舌头连忙打了个结,“——不用。但是你去换一身衣服吧,运动服看不太清。”
商晔闻言听话地往外走,走到门边却蓦地转过身。陈浅正双手捧着脸颊撑在桌面上花痴地想入非非,猝不及防被她看到,忙放下胳膊端坐起来。
“怎么了?你反悔了吗?”
尽管她动作收得非常迅速,但想必还是被商晔看见了。
因为后者正强忍着翘起的嘴角,问道:“运动服不行,那运动内衣可以吗?”
窗外漏进的一缕光斑在她眼睛上没规矩地跳耀,陈浅的心跳也跟着乱了起来。
她怀疑商晔在故意蛊惑她,可是她没有证据。
商晔又进一步地逗她。
“青天大白日的,在自己家里穿运动内衣,没什么好刺激的吧?”
“当然没什么。区区运动内衣而已,健身房里穿这个的多了去了,有什么刺激的?”陈浅嗫嚅,说得好像谁没见过世面一样。
商晔清隽的眉宇愉悦地舒展着,揶揄道:“既然没什么那你脸红什么?”
她音调忍不住快意地上扬,像是赤裸裸的奚落。
陈浅耳根都在烧,气得像只小河豚。
她穿性感内衣某人都能坐怀不乱,某人只是在嘴上说要穿运动内衣她就方寸大乱,实在是没面子。
陈浅气呼呼地跑过去掩门。
“不看了不看了!不需要你了!”
“欸——”商晔被怼着推出了门。
她看着紧闭的房门摸了摸后颈。
糟糕,好像把陈浅逗过头了。
几分钟后,房间外响起敲门声。
其实门没锁。
敲到第五声,陈浅还是没搭理她。
“陈浅,我衣服换好了。”商晔在门外说。
陈浅犹豫了片刻,终究抵不住诱惑,但是面子让她矜持得开不了口。
她听到商晔将门把手压到了底端,明明一推门就能进来了,可她仍不解风情地站在门外问:“还需要我进来吗?”
陈浅心里像有一只小爪子在轻轻挠,挠得她浑身不得劲儿。
她盯着那扇破门望眼欲穿,想看商晔想得不得了,就希望她能主动一回。
门把手的弹簧咔哒一声归了位,商晔的手离开了门。
陈浅暴躁地跳起来,果然就不能指望那个木头!
一开门,她还来不及张牙舞爪地骂骂咧咧便落入一个香甜的怀抱。
陈浅明白自己又被骗了。
商晔坏笑着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好吧,虽然一直逗陈浅挺对不住她的,但是乖乖上钩的小猫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陈浅被她揉得没了脾气,半天后才反应过来。
“你没穿运动内衣?”
是什么内衣也没穿。
商晔只换了件白色的背心。
“嗯。要开始吗?”
陈浅咽了咽口水。
“开……开始吧……”
接下来她可以随心所欲了。
任何她想看的动作,任何她想看的角度,所有细节,所有线条,都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前。
她可以不加掩饰地久久凝视,用笔尖细细勾勒、描摹,将其永久地记录于她的画布之上。
午后的阳光是安静的,银屑般的灰尘在光里打着旋儿,书房里只剩下陈浅画笔在数位屏上摩挲的沙沙细响和两人清浅的呼吸。
秋日温凉的日光把商晔的肌肤调成蜜色,她起初紧绷的身体线条也在这种慵懒惬意的氛围中变得愈来愈放松。
陈浅的目光像温泉一样轻轻把她包裹起来。
她渐渐适应了。
适应了被陈浅注视。
喜欢上被陈浅注视。
中场休息,商晔捧着水杯在电脑上翻看陈浅的速写。
“都有用吗?”
那些姿势她很难想象怎么会出现在漫画里。
“有用,”陈浅肯定道,“即便用不上也具有参考价值。”
见她回来,商晔准备起身让出座位,陈浅却一把将她按下。
她顺势坐到她怀里。
陈浅捏住她右手的中指指尖,把她的手提到自己眼前翻来覆去地打量,仿佛考古学家端详文物时那么仔细。
她的手指像竹节一样纤长有力,手掌很瘦,连手心都没有什么肉,手背上有一长条丝线般细的伤疤,平时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手的话,你不能看你自己的吗?”商晔轻笑。
“因为要这样——”
陈浅伸出自己的左手和她十指相扣,右手重新握起笔。
商晔低下头,这个动作像是把陈浅圈在了自己的怀里,她便放下另一只手里的水杯,好好地抱住了她。
她把下巴抵在陈浅肩窝上,蹭了蹭她颈畔的头发。
陈浅的发质强韧但柔软,还非常有光泽,她的头发里会有浓烈的“陈浅的味道”,和柑橘味的洗发水香气混合在一起,闻起来令人十分眷恋。
她看见陈浅的画布上逐渐出现了两人紧扣的双手,不再是那种线条简单的速写,而是连指节的纹路都刻画得很清晰的带色彩的厚涂。
画完,陈浅在画布的右下角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递给了商晔。
商晔很自然地拿左手接了笔。
“你是左撇子?”陈浅挑眉。
商晔这才反应过来,她的右手那一瞬间都没舍得和陈浅放开。
她讪讪改回右手,在陈浅的签名边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张能发给我吗?”商晔问,“我想把它打印出来,买个相框放进去。”
“好,”陈浅当然没意见,“不过这个尺寸很小,大概只有六寸那么大。”
商晔说:“没关系。刚刚好,我想把它摆在办公室。”
陈浅马上就把画稿发给了她。
“你放在办公室,别人看见了问起来怎么办?”
商晔没有她那种忧虑:“就说这是我女朋友画的啊。”
陈浅一时语塞,她以为商晔所在的公司环境不会这么宽松,何况她还是公司高层,对这种事应该更为谨慎。
商晔靠在椅背上,云淡风轻地说:“我公司,起码我部门的那帮人,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上次不是还有一个来我们家帮忙组装电脑了吗,我要是不能出柜,怎么可能把同事喊过来。除了公司的人,我其他朋友,我家人,她们也都知道你。”
“你父母也知道了吗?”陈浅讶异道。
商晔点点头:“我中秋给她们打电话的时候,她们还让我十一带你回去玩呢。怎么样,过几天有空吗,跟我一起回去一趟?”
商晔的父母家就在江凌,不过中秋那天她们到外地旅游去了,她就没回家。
这邀请来得太突然,陈浅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算是见家长吗?可商晔提起得很随意,她要是重视过头是不是会给她们压力?而且她还没跟自己家里人出柜,到时候提起来她们会不会有意见?还有万一她们问起她工作的事怎么办?
没房没车没存款,连五险一金都是刚进画室才开始交,她真是没有一点儿拿得出手的地方。
“我还是不去了吧,我赶稿可能没时间。”陈浅觉得现在的时机还不够成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商晔父母应该都不会放心自己的女儿和她这种人在一起。
“嗯好,哪天你有空了想去玩随时都可以去,反正也不远。”商晔不动声色地垂下眸,敛下眼中闪过的一丝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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