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一大家子人租的都是医院附近的小宾馆。


    小宾馆价钱不贵,环境比较老旧,进了大厅,前台有两个阿姨,烤着小太阳,空气中还有一股霉味,这让白朗的脸色难看起来。


    阿姨操着榕城老家话,问他们租几间房。


    舅舅在病房睡,剩下的人正好够两间双床房,两件单床房。


    叶父跟白朗都住单人间。


    白朗还没进门,哪儿能当着长辈的面跟表姐一块睡。


    “双床房一晚60嘞,单人房50。”前台阿姨递过来几张房卡,“都是二楼的,你们自己去吧。”


    叶嘉拿过一张卡,215,双床标准间。


    时间不早了。


    他牵住沈知韫的手,准备上楼。


    不远处,表姐拍着白朗的胳膊,皱眉,在跟他说什么。


    白朗看看周围的环境,再看看房卡上还没消散的油腻腻的印子,努力撑出一抹笑容,这笑容却实在勉强。


    叶嘉心突然提了提,上楼的脚步顿住。


    他抓着沈知韫的手犹豫的松了松,反手却被握紧了。


    沈知韫捏了捏他的指尖:“怎么了?”


    “我们要不要也换个宾、酒店住?”叶嘉低声问他。


    沈知韫看着他,眼底有些笑:“不困了?”


    “困。”叶嘉点头。


    沈知韫便道:“困就上楼睡觉。”


    他从叶嘉手里抽走房卡,看了看,见是215,便带叶嘉上了楼。


    两人走之前,叶嘉发现表姐朝自己的方向望了眼。


    他实在没精力再跟这些亲戚打交道,而且只是换个酒店住而已,没人会小心眼的觉得白朗这是不是看不起自家人——如果是他的话,沈知韫不愿意住这种宾馆,他会直接带沈知韫走。


    他们离开的很快,径直上了楼。


    ……


    215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


    沈知韫牵着他的手,走在前面。走廊里有股烟味和香水味,医院附近的宾馆、酒店人都不少,好在这宾馆隔音效果还行,勉强算安静。


    刷了房卡,门被打开。


    这小宾馆虽小,五脏俱全。


    电视机、空调、小衣柜都有,两张单人床上床单洁白,有股不算明显的潮味。


    奔波了一天,叶嘉跟沈知韫都有些疲惫。


    屋里空调暖的很快,没一会儿温度就很高了。


    叶嘉脱了外套,米白色低领毛衣领口宽松,昏黄的床头灯光浸染了他的皮肤,带着这个年龄段特有的白皙细腻。


    没带换洗衣物来,叶嘉也不好意思让叶母给他送衣服,他决定点个跑腿。


    另一张床前,沈知韫目光落到他身上,不紧不慢的脱了外套,沈知韫内搭穿的是叶嘉给他买的加绒衬衫。


    黑色衬衫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结实紧致的胸膛。


    以及衬衫内部的白色暖绒。


    床边有轻微的下陷,一只手撑在身侧,接着压下宽大的阴影。埋头在手机里的叶嘉抬了下眸,沈知韫背着床头灯光,深挺的眉眼垂敛,眉弓深刻、眼睛幽暗,在盯着他,然后亲了上来。


    他呼吸温缓匀长,吸吮的动作却是粗暴而深长的,有些强迫意味的撬开叶嘉的唇瓣,不让他动,亲得更深、更沉。


    有些许水迹滑下唇瓣。


    一个在寒冷冬夜饱含温情、安抚与欲.望的吻。


    叶嘉喉结滚了滚,被亲的眯起了眼睛,指尖紧绷,胡乱的点着手机屏幕上的摁扭,想往后退,又被一只灼热修长的手箍住腰,轻轻的揉弄。


    他彻底软了下来,被放开后,无力的往下跌去,额头抵着沈知韫的肩膀,靠在他怀里,哑着声音说:“……我在买衣服。”


    “什么衣服,”沈知韫看了眼他的手机,微微挑眉,“这么多?”


    “多吗?”不就两条换洗内裤。


    叶嘉眼睛有些潮,眨了眨眼,才看清购物车里快300来块的金额,一共几十条男士内裤,他哑然,安静两秒,默默一个一个点删除。


    见他这副表情,沈知韫明白过来,他唇边缓缓陷下戏弄的笑意,逗起叶嘉:“嘉嘉,怎么要买四十多条内裤?”


    叶嘉耳根微红,没看他,埋头苦点删除键,“摁错了。”


    “有我的吗?”沈知韫又问。


    耳根更红,叶嘉镇定的回:“有。”


    头发便被揉了揉,“那就好。”


    等他一点点删完购物车,只留下两条不同尺码的内裤,沈知韫起了身,阴影自他身上倾斜,将叶嘉笼罩在内。


    “我去洗澡,”他对叶嘉道,“待会儿东西到了,我下去拿。”


    -


    洗完澡,顺便洗完内裤,内裤晾在空调暖风底下,得等第二天才能穿。


    叶嘉买了两套一次性床单。


    网上说这种床单神器是出门旅行必备,他试着套到床上,发现倒是真的好用。


    不过两套还是买多了。


    沈知韫没打算跟他分床睡。


    两人吹完头发,暖融融的窝进靠墙一边的单人床,单人床不大不小,一次性床单是天蓝色小熊款,沈知韫脸下正有一只笔芯状的小熊,与他沉稳淡薄的形象并不搭,莫名的可爱。


    叶嘉有点想笑,唇瓣也真的弯了起来。


    “今天晚上跟小姨她们说什么了?”沈知韫身上的一次性浴袍和叶嘉的同属蓝色,他问着叶嘉,脑海里想起叶嘉难得一见的愠怒模样。


    叶嘉没想瞒他,“小姨他们问我你在哪里工作,我就跟他们说了。”


    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不过叶嘉显然没有把下午的事放在心上,沈知韫顿了顿,捉住他的手,轻轻捏着他的指尖,说道:“下次他们再问,你就说我在启源公司工作,是销售部的经理。”


    “真是经理?”叶嘉惊讶。


    沈知韫


    瞧着他,声音含笑:“怎么?不能是吗?”


    “不是,”叶嘉摇摇头,说:“我在想,难怪你的客户来头都这么大。”又是饭庄礼宾卡、又是云锦苑租户、又是果农经销商的。


    果然各行各业的人最终都得跟卖房的打交道。


    叶嘉有心再查一查启源公司的大致背景,被窝里却很温暖,沈知韫还在轻轻拍抚他的后背,这让他困意愈发加深。


    他打了个哈欠,埋进沈知韫胸前,“知韫哥……我先睡了。”


    额头被亲了亲,沈知韫声音放的很低。


    “睡吧。”


    叶嘉睡得很快,几乎是一闭眼,便进入了深度睡眠。


    他睡熟后,沈知韫靠在床头,静静看着他的睡颜,许久,他摸了摸青年温热而柔软的脸颊皮肤,眼底情绪幽深。


    接着无声下了床。


    ……


    阳台上,冷风呼啸,刺骨。


    小县城的夜黑的浓稠。


    沈知韫神智空前清醒,他拨了个电话出去,不复在叶嘉面前温柔体贴的模样,此时的他神情淡淡、眸色冷的薄情寡然,英俊分明的脸上没有多余的笑意,只平静的俯瞰眼前的街道。


    等待电话接通的过程中,沈知韫指腹缓缓摩挲着手机边框,像在思索什么。


    电话接通。


    那头是一个懒散的男声。


    “干什么?”男人应该是在酒吧,耳边全是砰砰咚咚的音乐声,爆炸一般顺着电线传了过来,“我这在酒吧呢,刚把到一个贼正的妹,有什么事你赶紧说,别耽误哥的时间。”


    “给我个启源的职位,”沈知韫便言简意赅道,“名片也给我准备上。”


    那头一顿。


    许久。


    “你再说一遍???”


    第二天一早,叶嘉被敲门声震醒。


    他迷迷糊糊的从沈知韫怀里探出头,沈知韫同样刚醒,被窝里两人的体温交缠,沈知韫睡在外面,闭眼清醒片刻,抚了抚叶嘉的后背,哑声道:“你先别起来。”


    他翻身下床,去开了门。


    过了片刻,带着满手早饭回来。


    叶嘉茫然地看着他,好半天,回过神:“我妈来了?”


    沈知韫笑着点头,“让咱们吃完饭再睡,等十点左右再去医院。”


    早饭里面有包子油条豆腐脑,还有糍粑和肠粉。


    很是丰盛。


    估计是专门给沈知韫选的。


    闻着这股香气,叶嘉彻底睡不着了,他看了眼手机,八点半,平时他起床的点。


    去浴室洗漱一通,两人在宾馆房间吃完早餐,也差不多到了九点,便启程去医院。下楼途中遇到表姐跟白朗,两人眼下都有些青黑,看来还是在宾馆睡了一晚。


    宾馆对面就是医院,四人随意寒暄着,熟门熟路的上电梯、去住院部。


    住院部前是医院主楼。


    此时人正多,不少带


    着老人孩子来看病的大人排队挂号,人声喧杂。医生护士们疾步穿梭在走廊和楼道,带着口罩,看不清神色,却能感受到她们的紧张。


    清洁工也在细致的清扫垃圾。


    “这是怎么了?”叶嘉侧目。


    昨天来的时候,这些医护们可没今天看起来这么紧绷。


    沈知韫牵着他的手,余光淡淡扫过不远处一处小空地上的大巴车,上面的横幅离得有些远,看不太清。


    ≈ldo;应该是上面来人检查了。?来[]≈完整章节”他道。


    叶嘉也听说过医院的规章制度很严格,恍然的哦了声,反手牵住他,加快速度,“那我们快走吧。我听说这些检查的人会随机挑选幸运观众,问他们很多问题。”


    叶嘉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医盲’,真被问到了,那就是给医院的医护人员们增加负担。


    沈知韫快步跟上他,忍下唇角的笑意,点头:“好。”


    他们离开的很快,身影消失在尽头的楼道前。


    ……


    门口的露天停车场正停着一辆与周边格格不入的大巴车。


    上面的横幅写着——


    “海市第一人民医院医疗团队”


    海市第一人民医院,三甲医院,近些年随着医疗体制改革,不少省城区的三甲医院都与县级医院产生帮扶合作关系,多是大医院由主任医师带队进入基层医院,定期坐诊带教。(注)


    安清县人民医院便与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有这种联系。


    每月三次,每次两天到五天。


    今天正是十二月来的第一次坐诊带教活动。


    医院内部的氛围明显与昨天不同,更为迅捷。


    大巴车内依次坐着一些医生,为首的正是海市人民医院的副院长,张思为。


    张思为这趟来只能待一天。


    他身为医院副院长,除了满足上面出台的政策要求,更多的还是需要忙于医院的内部事务。海市人民医院与安清县人民医院的合作“帮扶”关系进行到今天,为期正好一年。


    他需要走这么一趟,来视察成果。


    大巴车前门开启,司机招呼大家下车。


    车外,一小片空地上,拉着一条欢迎他们到来的横幅。


    安清县人民医院的正副院长都在门外等着,身后带着医院的部分人员,还有小部分记者衣着整齐,神采奕奕,捧着相机和摄像头,谨慎的拍摄着。


    “院长?”身后的医生轻声唤他,“该下车了,您怎么了?”


    张思为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站起身,眼里有些惊异和狐疑。


    “我没事,”他摸摸自己没剩几根的头发,没忍住,又往外看了眼,这次没看见人,声音便放的正常了些,“看见了个人,长得有点像我一个小辈。”


    医生一脸疑惑:“小辈?”


    “没事,走吧。”张思为摆摆手,走出座位,没有再进行这个话题。


    应该是他看花眼了。


    他一边下车,一边分出心思,失笑着想。


    沈知韫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这个点,他这个工作狂属性的侄子,肯定还在华腾忙工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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