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知道你们学校医务室在哪吗?”贺宣侧过头问向边庭。
“知道。”向边庭说话还喘着气。
“一会儿给我指路。”
贺宣耳边很清晰地环绕着少年急促的呼吸声,向边庭紧贴着他的背,他能感觉到向边庭浑身上下跳动的脉搏。
贺宣背着向边庭刚一走,身后就有他们班的同学喊:“向边庭,你还没领奖呢!”
贺宣回头看了一眼,乌糟糟的全是人,领个奖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让别人代领吧。”贺宣对向边庭说,“我先带你去医务室。”
向边庭胳膊环着贺宣的脖子,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想领奖的事,他现在跟刚才跑步那时差不多,躯壳在贺宣背上,灵魂在半空中飘。
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恰好林羽赫一行人从看台那儿跑了过来,林羽赫面露忧色:“不是崴到脚了吧?”
贺宣问他们:“你们谁手边有云南白药吗?”
“真崴了啊?”
几个人摇摇头,都没有。
贺宣跟林羽赫说:“等会儿你帮他领一下奖,方便吗?”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
向边庭的书包还在林羽赫那儿,贺宣让林羽赫把他包里的水杯拿出来给他。
向边庭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这才想起来渴,趴在贺宣背上灌了大半杯水。
“书包给我。”贺宣腾出一只手,让林羽赫把书包挂他胳膊上,然后又扶住了向边庭的腿弯。
“我背着吧。”向边庭说。
“不用。”
贺宣一秒也没多待,背着向边庭阔步走出了操场。向边庭心跳很快,而且怎么也降不下来,相反还有越跳越快的趋势。他的呼吸频率跟他的心跳一样,一样的快,一样的乱。脸颊是热的,呼吸也是热的,纷乱的气息包裹着贺宣的半侧脖颈。
表白墙那条投稿说得不错,贺宣身上是很香。
他是喷了香水的,耳朵后面这一处的香味最明显,但也没有很浓重,依然是淡淡的。
贺宣的步伐不算慢,甚至比他平时正常走路的速度还要快。向边庭个子不矮,体重自然不轻,身高是班里那群男生中第一梯队的,正常情况下能把他背起来的人估计都没几个,贺宣不仅稳稳当当地背着他,还能一路快走,这体力实在有点强悍。
不过操场到医务室距离还是挺远的,向边庭怕他背久了累着,就梗着上半身调整重心,试图减轻他的负担。
他这一调整人也不贴着贺宣的背了,贺宣背上一空,知道他在控制重心。
“我背得动你,好好趴着。”
“医务室挺远的。”
贺宣没说话,直接手卡着向边庭的腿弯把人往上颠了颠,人往前一倾,向边庭又贴在了他背上,鼻尖还蹭到了他的头发。
他的发色是深棕色的,发
梢带着一点点卷儿。
向边庭圈着他的脖子,也不敢圈得太紧,但身子却是毫无顾忌地贴着他了,脑袋挨在他肩头,头侧着,目光从他的眉宇一点点扫到他的鼻梁。
“你等会儿要是觉得累了,就把我放下来。”向边庭说,“我另一条腿还能蹦。”
向边庭低估了贺宣的体力,别说累了,他全程步伐都没慢下来过,而且还越走越快,他印象中很远的医务室,贺宣背着他十分钟不到就到了。
医务室平时一向门可罗雀,今天学校开运动,业务比平日繁忙了些,上午接待了好几个比赛受伤的学生。
窗口的工作人员一见外面有人背着人进来,就知道这又是运动会上受伤的学生。
学校医务室跟小诊所差不多,看病还要挂号,窗口的工作人员朝他们招招手:“来,先过来挂个号。”
贺宣把向边庭背到了等候区的座椅上,去窗口挂了号。工作人员往向边庭那儿看了一眼,边给他开单子边问:“腿是摔了?”
“扭了。你们这能拍片吗?”
“可以拍。”工作人员把挂号单给他,指了一下走廊左边,“左手边第一间屋,直接进去就行了。”
贺宣转身的时候,发现向边庭已经站起来了,一只手撑着椅背,右脚虚着立在那儿,力量都支撑在左腿上。
行动姿态传递出的信息很明显,他想蹦着去校医室。
贺宣没给他蹦的机会,他左腿刚发劲,贺宣走过来说:“想腿伤得更严重点?”
“你都背了我一路了。”
贺宣还是刚才那一招:“我抱你更轻松,你要觉得我背你不容易,那我抱你好了。”
身残志坚向边庭是做不到了,他还是乖乖地让贺宣背了,贺宣背他确实很轻松,跟背着玩儿似的,一蹲一捞一提,毫不费力。
屋里的校医从电脑屏幕上收回视线,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心下了然:“是不是崴脚了?”
贺宣点点头,校医笑了声,语气挺无奈:“今天第二个了,你们这帮小年轻比个赛都不要命的。”他指指旁边的小床,“你把他搁床上吧。”
向边庭往床上一坐,还不好意思把腿挂上去,校医走过来说:“没事儿,腿放上去,这床套都是一次性的,用过了会换。”
于是向边庭把腿挂上去了。
“哪只脚扭了啊?”
向边庭微微抬了下右腿:“这只。”
校医把床头的垫子拉过来往他小腿底下一垫,垫子挺厚的,向边庭的右腿高高地挂在那儿,校医在他脚踝处收着力按了一下。他找的位置挺准的,这一下按得根本没使力,但向边庭却疼得眼前一黑。
“疼?”校医问。
向边庭点头。
校医又在别处摁了摁,第一下摁的那处是最疼的,疼得向边庭觉得他摁别处都没什么感觉了。
“脚脖子能动吗?”
向边庭试着动了动,比刚才好点,稍微能动两下。
“给他拍个片吧。”贺宣在旁边说。
向边庭愣了:“有这么严重?”
校医笑了笑:“严不严重都得拍一下,以防万一。”他坐回桌前在单子上写了点东西,拿给贺宣:“走廊右边走到头,带他去吧。拍完再带回来搁床上,他这个腿得挂高点儿,不能老在椅子上坐着。”
向边庭感觉这校医比自己还不客气,招呼起贺宣来跟招呼他监护人似的。贺宣把他背起来的那一刻他是有点后悔的,后悔今天让贺宣来了。他来这哪里是来看运动会的,简直是来当苦力的。
拍完片贺宣又把人背回来了,背得越来越顺手了,背个人都能背出范儿来。校医喝着水,笑得眼睛微眯:“这体格真没白长啊,背个大高个都不带喘的。”
向边庭心道你在他这个“真大高个”面前说我是“大高个”,还真有点好笑。
向边庭的腿又垫在垫子上挂了一会儿,片子很快出来了,骨头没问题。校医给他开了几贴膏药,又开了一瓶喷剂,叮嘱道:“回去了先冷敷一下,然后再贴膏药,敷的时候把腿垫高了,高过心脏的位置。”
他说话很实诚:“膏药要是贴了没什么效果,你再喷那个药。哪个有用用哪个,记住要静养,这腿能别动就别动了。”
“要是两个都没用呢?”向边庭问了一句。
校医笑了声,仍旧是那个实诚的口气:“都没用你就去医院看吧,那边肯定比我这靠谱。”
“好的。”向边庭挺想笑的,“谢谢老师。”
贺宣转身背向向边庭正打算背他,校医忽然说:“我们这边有轮椅,要不要拿去推着走?不过你们用完了还得再还回来。”
向边庭眼睛都亮了,心想终于不用让贺宣给自己当苦力了,他还没开口,贺宣先一步把他的话堵回去了。
“不用了。”贺宣开了句玩笑,“推来推去的麻烦,不用还我就推走了。”
校医笑道:“美得你,不收你租用费就算好了。”
向边庭幽幽地问了一句:“这轮椅能卖吗?”
校医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娃儿想啥呢,心没处花啊?他淡淡一笑:“不能,这玩意儿是公家的,学校的公共财产。”
向边庭就此作罢,再一次回到了贺宣背上。
“贺老师,你真不累么?”从医务室出来后,向边庭忍不住问贺宣。
贺宣侧过脸来:“我看起来有这么虚吗。”
那肯定不虚,从刚才到现在,他说话都不带喘的。
“不虚,很强壮。”向边庭说不了两句就开始臭贫,尽管他臭贫是基于事实。
贺宣扣着向边庭腿弯的手收了收,他怎么可能会累,他恨不得向边庭时时刻刻挂他身上。
向边庭已经习惯贺宣背上的热度,挂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很自然地环了起来。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一半向边庭才想起来问贺宣:“你认识去宿舍的路吗?”
“不回宿舍。”贺宣说。
“啊?”
“带你去医院做个核磁共振。”
向边庭有点懵:“不用了吧?”
“拍片查不出你韧带断没断,要是断了,以后再发现就麻烦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
“我去开车。”
“……你的车在哪?”
“西门。”
向边庭不禁吸了口气。西门,比操场远了不知道多少的地方。
“我们现在能返回去吗?”向边庭问贺宣。
贺宣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我想把那个轮椅买了。”
出多少钱都行。
贺宣嗤笑一声:“那你要找学校领导审批,公家的财产。”
向边庭趴在贺宣背上,很轻地叹了口气。
从医务室到西门,两人承受的路人目光不可言说,太多了,从他们身边路过的人就没有不看他们的。向边庭心里坦荡,心胸豁达,看了就看了,无所谓。唯一让他比较纠结的还是贺宣累不累这件事,背着一个一百来斤的成年男性穿过大半个校园,他想想都觉得累。
为了方便向边庭腿挂着,贺宣把他背到了车后座,向边庭转了转身子刚调整好坐姿,抬眼瞥见副驾座椅上有一束花,一小扎向日葵,包装得很精致,黄灿灿的看得人眼前一亮。
贺宣坐进驾驶座,拿起副驾上的那束向日葵递给后座的向边庭。
向边庭一愣:“给我的……?”
贺宣嗯了声,侧过头来:“祝贺你拿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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