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了一个时辰左右, 精神透支的法师们终于稍稍缓了过来，在释放了大量回复卷轴后，他们苍白的脸色也渐渐回复正常。
看到法师们精神状态正常、没有陷入疯狂, 瑟娜松了口气，那个“恶魔”可能比想象中的更弱, 她看向其中一个皮肤黝黑、头发参差不齐的法师：“淳平, 说说你看到的东西。”
众人看向淳平。
淳平咽了下口水，对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感到一阵不自在。
她低头，摸了摸脸, 道：“从溯源法阵潜入真实底层探测后，大家的意识就分散开了, 我运气好，碰巧触碰到了“那个”东西的坐标信息。”
缓步走到淳平面前，瑟娜上下打量这个黑皮法师：“直接接触了那个东西，你的精神状态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涌现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感情、脑袋里突然充斥疯狂的呓语……虽然疯狂，却比一切更为高妙的知识。”
“没有。”淳平摇头，矢口否认。
那玩黑蛾子的恶心玩意更不像是神明了。
瑟娜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明天就是所谓的“降临日”，不要给对方时间, 我们今晚就行动。”
斯特管家有些疑惑：“就算我们运气好, 剿灭了对方, 但这和眼前的疫情有什么关系？”
瑟娜懂斯特的意思, 如果对方是祂此行就太危险，如果对方只是个浑水摸鱼的小角色, 那杀死它, 也无法拯救任何人。
“我也不知道啊。”瑟娜向左边肩膀歪了下头，“何必想太多呢。”
“既然是敌人, 那我们只要做它不希望我们做的事情就好了呀，找到它、践踏它、摧毁它。”瑟娜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把它消灭，我们就得到了第一层的胜利。”
有些被震慑到，不由自主的，斯特点了点头，转身组织起护卫队的人来。
没等狮心家的众人组织好出发，教授们那里就传来了好消息，说是“神之粒子”的实验有眉目了，让所有学生到鸢尾花城堡中庭集合。
站在所有学生面前，乔尔.玛丽安有些扬眉吐气，“神之粒子”是她一直在研究的个人项目，没想到居然在这次灾变中得到证实，并派上大用场。
“咳咳！”乔尔.玛丽安假装咳嗽了两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才道：“这次神血引发的灾变已经找到了办法，你们听说过“万能粒子”吗，那是我发表在法师塔联合会第154期月刊里的一个概念……”
眼看乔尔.玛丽安滔滔不绝，就要展开一场学术演讲的架势，戈尔德忍不住插话打断了她：“玛丽安教授，时间。”
有些扫兴，乔尔.玛丽安耸了下肩膀：“时间紧迫的关系，对法术概念有兴趣的学生，你们自己去翻吧，记得是在法师塔联合会第154期月刊。”
戈尔德又咳嗽了两声。
乔尔.玛丽安瞪了眼戈尔德，道：“简而言之，就是我们找到了粒子共振的办法。大地上的一切生物都是神的子民——不管你们信仰的是哪位神祇，一定有听过这句话。”
学生们三三两两点头，并不怎么在意，瑟娜时不时望向天空中悬挂的星星，离午夜子时还有3个时辰不到，她在意“神之粒子”的事情，又放心不下“降临日”。
这群学生全是贵族，乔尔.玛丽安也就没有在意措辞：“神的子民间有高下之分，奥克兰王国有贵族和平民的区别，这是你们体内流淌的神血决定的，人们的天赋才能和神血的浓郁程度挂钩，1%的浓度是普通公民的天堑，只有极少数人能跨越。”
乔尔.玛丽安有些庆幸没有错过这次救灾，不然“万能粒子”的推进永远也没有实验数据，因为她没有办法让那么多贵族充当试验品，而这里就不同了。她脸上带笑，带着欣慰，打量眼前这群好学生们——
这一个个，不全是最好的实验素材吗。
“简而言之，大家的体内都有流淌不同的神血，而通过这两天的计算和我长时间的积累，我们掌握了一种中和粒子，通过魔能波长的共振，以你们为实验对象，也许可以在你们的血液里引导、推算出我们所需要的粒子。”
“这粒子会和引起代格比郡“进化灾变”的神血中和，让患病的人能挨过这一次的血脉突变。”乔尔.玛丽安面色有些遗憾。
“我们教授已经提前实验过自己的血液了，可惜我们血液里的“神性”的不足够，虽然得到一些有用数据，却无法成为这次灾变的“特效药”，只能拜托你们了。”
众人一阵喧哗，这相当于把血脉力量的数据曝光，有个男学生提出异议：“教授，我不参加可不可以？”
乔尔.玛丽安脸色一沉，却也不好拒绝。
这时优茜走了出来，弱弱道：“我参加。”
摩耶想了想，道：“我也参加。”
认出来那个男生是在林间遇到的人之一，瑟娜也不说话就是盯着他笑，笑到对方头皮发麻，才道：“我也参加，对了，我这人最喜欢热闹了，如果有人扫兴，那我可是会非.常不高兴的。”
优茜觉得瑟娜这样不太好，拉了拉她衣袖。
那个男生脸色煞白，忍不住四下寻找卡尔的身影，却找遍寻不到。他脑海里浮现出卡尔嘴巴里的死老鼠和更多不好的联想，忍不住颤声道：“我、我也最喜欢热闹了，玛丽安教授请务必让我参加。”
赞许地看了眼瑟娜，乔尔.玛丽安满意的点点头：“那我们即刻开始。”
复杂、冗长的各种检测、实验，法阵上的魔能光束明明灭灭，一个小时过去了，所有学生都检测完毕，血液中的“神性”足够成为特效药的只有三人，分别是：瑟娜、优茜、摩耶。
现场一片欢呼，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教授们也在连连称赞：不愧是王太子、不愧是狮心家的千金、不愧是神的宠儿……
黑发少女细碎的睫毛打在眼睑上，墨绿色的眼睛半阖，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
我、优茜、摩耶……全是记忆中《恋爱&心跳》这款“乙女游戏”出现的角色，这真的是巧合？
瑟娜有些烦闷：“洛璃。”
“诶，怎么啦？”
“你去把卢斯.亚里士拉来测试。”她脸上的笑容莫测，“我猜的没错的话，说不定我们又多出个能当“特效药”的人。”
洛璃有些纳闷。
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小姐心情突然就不好了。
“好的，我这就去。”
仅多一个人测试并不费什么功夫，心情正好的乔尔.玛丽安也没有拒绝瑟娜的提议，有三个人能用已经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期。
乔尔.玛丽安手持卢斯.亚里士的检测报告，不由低呼：“真是太棒了！瑟娜你真是我的幸运女孩儿。”
这本该是个值得高兴的消息，瑟娜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轻轻扯了下唇，再次确认道：“他合格了？”
乔尔.玛丽安连连点点头。
“现在，我们的“特效药”有四人了。”
瑟娜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哦了一声。
某个猜测就如同阴云笼罩在她心头：如果所谓的乙女游戏是虚构的，那她的“穿越”会不会也是假的，她是林可可吗，还是瑟娜，又或者谁？
戈尔德将其他学生解散，才把他们四人领到一间会客室里，这间会客室的墙上挂着一幅100:1的代格比郡手绘地图，巨大的羊皮纸上，红蓝色墨水纵横纠错，格外清晰。
瑟娜、摩耶、优茜、卢斯.亚里士坐在椅子上，齐齐看向前方的戈尔德教授。
戈尔德教授手中的黑色长杆指在地图西北方的一条小河上：“根据我们所推算出来的地址，河道的这里需要一个人去布置阵法，以自身的肉.体为中躯，共振血脉中的力量，以辐射消融在整条河川里的不知名神血。”
“为了不受到任何其他“神血”的性质干扰，这个人只能独自一人去进行这件事。以你们的实验结果来看，这个位置，我推荐摩耶去，他的中和度是最好的，高达95%，几乎是个奇迹。”
又比划了城内的四个角落，戈尔德教授看向他们：“现在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好很多，除了最危险的河川，其他这四个地方，你们可以带人过去，只要在相应地点搭建法阵、作为临时阵基就好。”
“出于一名教授的职业道德，我必须告诉你们，河川那儿是最危险的，去不去、你们中间谁去，这只能由你们自己商量、得出结果。”戈尔德教授说完，忍不住又道，“我个人推荐摩耶殿下。”
瑟娜、优茜、卢斯.亚里士看向摩耶，等他做决定。
去还是不去呢？
摩耶微微沉吟，衡量了半刻钟左右，答应了：“行，我去河川。”
对于摩耶的选择，瑟娜既意外也不意外，她盯住墙上的地图看了好一会，才道：“那我带人去城北和城南，亚里士你和优茜负责城东、城西。”
卢斯.亚里士看了眼瑟娜，点了点头。
“保护好她。”瑟娜叮嘱了一句。
优茜有些羞赧，低头不说话。
真是的！她明明是想帮忙的，怎么又成了需要保护的对象，这种说法……她就好像是累赘一样呀。
推开桌子，瑟娜站了起来。
“不要拖时间，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第52章 疯批救世主
哪怕城市里的人陷入绝境, 亘古的星空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星星泠然悬挂在天际，像是无情的神祇, 自顾自存在。和王都不同，代格比郡的夜晚没有那么多魔法灯照耀, 更黑、也更寂赖。
路边偶尔会躺有一两个染了疫病的人, 他们的身子肿胀开来，浸染绿意，嘴里不干不净, 哀哀吟哦。一个黑发少女身后跟了一队人走在通往城北的路上。
那群人手里提着精巧的魔法灯，看起来和这座受灾的城市格格不入。
哈伦听到那个四十岁左右、一副管家模样的男人说：“瑟娜小姐, 我们要去哪里，教授们说的位置就在这附近。”
黑发少女她长着张清秀的脸，继续往前走，只有轻轻的声音传入哈伦的耳朵里：“先去那个坐标那里。”
随着那群人的身影远去，哈伦的眼神也空洞了起来，他靠在墙上的身子动了动，衣衫褴褛的男人像是墓地里的僵尸，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哈伦经过的地方, 很多人的眼神也渐渐变得空洞, 起身, 跟随他, 一个人很快变成了一群人。
这群隐隐绰绰的人影朝城内走去，黑色大蛾子在他们身边飞舞, 不一会“他们”就召集了更多人, 成了一支“军团”。
虽然此时人在代格比郡，但瑟娜的心已经飞回了王都, 她反反复复的在想同一件事：预知的能力是哪个神祇所拥有的——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正视现实，瑟娜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比起荒谬的相信这个复杂而庞大、有规律、有体系，有宏观物质、有微观层面的世界是地球的一个乙女游戏……
阴谋论一下更合理：有什么东西，拥有提前九年收集信息的能力，虚构出这样一个游戏，并植入她的记忆。
明明是在崎岖不平的林间，瑟娜却越走越快，她根本不想思考这些。
必须赶快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尽快赶回王都，确认一些事情。
瑟娜垂下身侧的手指尖，颤抖个不停，她在心底低低对自己说: 没事、我不害怕，我很强，无论真相是什么……我都能接受。
*
城北的这块密林向来就是块荒地，只是一片小小的山洼，平日里除了来摘野菜的妇人没什么人愿意来此，此时代格比郡遭了灾，又是夜里，黑越越的一片，仿佛随时可能会有恶魔冒出。
密林中传出莫测的呼啸声，阴森森的，打在一行人的心底。
“大小姐这里好像很危险的样子，要不，我们天亮了再进去？”
跟在战士身后，淳平脚步犹犹豫豫，很是些挣扎，她根本就不想进这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树林。
看了她一眼，瑟娜才道：“明天就是“降临日”了。”
摸了摸鼻子，淳平装傻：“大小姐这里面看着就好危险，您怎么能进去，要不我保护你在外面等吧，斯特管家带人进去探查就好了。”
“进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听到大小姐的命令，淳平露出个苦笑，比划了个投降的姿势，乖乖继续领路，一群人在密林里晃来晃去，终于走到了那个地标。
这里除了棵树，什么也没有。
瑟娜抬眼去淳平：“怎么回事？”
淳平有些急了：“不可能呀，我感知的地点明明就是这里。”
“算了。”瑟娜两指端住下巴想了想，又抬头打量眼前的老树，“你们树上、树下检查一遍，如果什么线索都没有，那就掘地三尺……”
树林外的变故打断了她的话，风声的呼啸中、魔法灯橙色的余晖里，倒映出一群隐隐绰绰的身影，他们像是瑟娜记忆里的丧尸，眼神空洞、驼着背、双手不自然地摆动，一步步走近了。
这不会传染吧？
想起脑海里的那些恐怖片，瑟娜下意识地往斯特身后钻了钻。
心里一惊，斯特下意识地抬起手，放出一团透明的水液，向那些东西袭去：“保护好大小姐！”
斯特身为狮心家的大管家，虽然等阶不弱，但他实际上没怎么和人动过手，此时心里一着急，就暴露了真正的能力。
虽是危机时刻，瑟娜还是注意到了异常，她打量起斯特的背影——
没有魔能波动、没有吟诵、也没有起手式，他刚刚用的分明不是超凡者的能力。
身为克里斯公爵的左右手，斯特居然是个超脱者。
那团透明的水液仿佛有意识地自由滑动，溜过前方那群影影绰绰的“丧尸”皮肤，一点点像是绳索般把那队玩意给束缚了。
斯特五指微屈，准备引爆攻击时，却有些愣住了：“大小姐，这些好像是城里的普通人。”
滴答、滴答，有绿色的黏液从那面那群“丧尸”身上滴落，在黑暗中一点点蜿蜒向瑟娜这边流淌而来。
瑟娜道：“他们还活着吗？”
斯特有些不确定：“应该还活着吧。”
对面那些玩意不怎么强，只是数量多了点。
想了想，瑟娜道：“斯特你看看，大家有把握制服他们吗，尽量不要弄死，万一不行……再消灭吧。”
夜色中，那些绿色的黏液顺利的滑到了瑟娜的脚下，黏液中有米粒大小的黑色卵，此时一个个裂开，诞生出一只只的小鬼脸天蛾。
那些比指甲盖还小的鬼脸天蛾在泥地里打滚，扑闪翅膀，背上的人脸花纹也露出嘲笑似的表情。
整个人摇晃了一下，瑟娜有些头晕，就像是被谁重重锤了一下脑袋，站在旁边的淳平连忙走过去，搀扶住她：“大小姐没事吧？”
感觉好像踩到什么东西，淳平低头一看，登时头皮发麻：“那是什么？”
只见一群小小的鬼脸天蛾在绿色的黏液里撒欢，此时抬头，复眼盯着他们，像是监视一般。
没有说话的兴致，瑟娜站稳了身子，毫不犹豫的一挥法杖，就释放了一个提前刻印好的火系魔法，爆焱术。白色的大火球点燃了那群鬼脸天蛾，发出霹雳吧啦的声音，传出一阵阵焦臭味。
绿色黏液也被火焰炙烤蒸发，泥地上，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操作着水团，斯特将那些平民“丧尸”一一压制，刚松了口气，回头一看，却悚然一惊。
只见除了瑟娜、淳平以外的人，已经中了招，瑟娜身后，他们这些超凡者双眼空洞、驼着背、双手摇摆，无声地朝瑟娜所在的地方而去。
“小心！”斯特连忙提醒。
情急之下，瑟娜都没来得及看向身后，就抓了一把魔法道具丢过去，狮心家们的超凡者却躲也不躲，直直冲入各色魔法里，霎时死伤一片。
斯特连忙操作水团将那些人保护了起来。
他手指一收，水团就将地面上的人包裹住，缓缓浮到半空之中。
“大小姐！我们先撤退，天亮再过来。”
斯特瞬间从地上幻影到水团之上，再毫无缝隙的显形在瑟娜、淳平身旁，所有人身边都浮现透明的水团，瑟娜摆了摆手：“先不急，如果我们就这么回去，明天估计满城都是黑蛾子了。”
淳平不由问道：“什么意思。”
“那些玩意在用人体做培养皿，明天就是诞生日，什么意思？”瑟娜脸上浮出厌恶的神情，“你说呢。”
脑海里浮现刚刚那些黑蛾子，那一丝丝监视她们的复眼。
淳平打了个寒颤，道：“就像刚刚那些虫卵？”
瑟娜点头：“就像刚刚那些虫卵，如果我们就这么回去，到了明天——全城人都要死，我们也一样，很难在无数的鬼脸天蛾中逃生。”
“怎么会！！”
斯特觉得有些惊讶：“神血还有这种效果？”
“不是这样的，那些真理会弄出来的神血只会让人“基因突变”，将代格比郡变成巨大的培养基的另有其人，对吧，恶魔领主哈珀？”
空气里传来咻咻咻的声音，奇异的声音在他们心底浮现，那不是任何一种语言，却能让人明白它的意思。
“臣服或者死。”
听了这话，瑟娜简直想笑，她就真的笑弯了腰：“借着人们体内微薄的神血培养后裔，那些臣服于你的人，被你当成用完即弃的医疗垃圾！你还有脸让我们臣服？”
那声音不说话了。
瑟娜笑声中透着寒霜：“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小虫子，撞了什么大运，就敢装神明？”
“我没有装！哈珀大人即将成神！”
浮现在众人心底的声音，登时气急败坏。
理也不理它，瑟娜直接抬手，一个接一个的月阶魔法道具扔向那棵大树，不一会那树就倒下了，重重地砸到泥地里，溅起无数灰尘。
“咻咻咻哈哈哈哈！”
它嘲讽道：“小虫子们还敢反抗哈珀大爷，做梦去吧！我要把你们统统变成孩子们的养分。”
沉默了会，瑟娜也不吩咐斯特了，直接上前，用手挖起土来。
斯特、淳平连忙上前帮忙，过了会，双手满是污泥，挖出一个浅坑，斯特才道：“要不我们先撤退吧，把情况跟其他人说清楚，直接离开代格比郡，这里没救了。”
从来没有做过粗活的纤细双手，此刻遍布污泥，她涂着豆蔻的指甲隐隐开裂，瑟娜却全然不理，手中动作丝毫不停。
“这个坐标绝对是正确的，不然它不会操控那些东西来围攻我们，它也不会太强，否则我们已经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月色从深绿渐渐变浅。
一开始哈珀大笑、嘲讽，慢慢也变得不再说话，沉默中，只剩下窸窸窣窣的挖土声和呼吸声。
“这是什么？”淳平第一个发现了异常，声音有些欣喜。
没等众人细看，只见一道巴掌大的黑影，迎面就朝瑟娜扑去，眼看它就要得逞，一阵无形的气息从瑟娜身上散发了出来。
哈珀及时停下，一边的翅膀却毁了一半，像是被泯灭了一般。
它尖叫的呐喊响了起来：“这个力量这个力量！你是萨布……你是！哈哈哈哈！”
“你也有今天啊！”哈珀疯狂地笑了起来，却并没有把话说完，它不要命似的飞向瑟娜，明明越接近她，身体就毁灭的越快，却丝毫不顾。
这只巴掌大的黑蛾子，终于完全泯灭前飞到瑟娜手上，在她左手虎口处留下了个小小的黑蛾子标记。
“我一定会再次复苏，一定会的！你给我等着，我要把你吃了，萨布……”这句话还没说完，这只东西就完全消失在空气里了。
夜晚的凉风吹拂，在其他两人的观察下，瑟娜抬头，朝他们笑了，先发制人问道：“这是什么？”
她抬起左手，展示虎口上的那个标记。
目睹了雇主诡异的一幕，淳平完全不敢出声，也不敢深思……刚刚哈珀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斯特叔叔？”瑟娜侧了下脑袋问道。
张了张嘴，斯特想要说些什么，却想起昨天两人的对话，他深深叹了口气，只是道：“昨天的话……乌托邦，您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
沉默了会，瑟娜轻轻笑了：“为什么不呢。”
“那我正式向您效忠。”斯特后退一步，单膝跪在地上，低头宣誓效忠。
什么情况，淳平张大了嘴巴，连忙跟着跪下。
“我也是我也是……千万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真的！”
第53章 疯批救世主
七天后, 奥都。
哪怕再风和日丽，王都的清晨也经常笼罩着一层阴郁的薄雾，如同贵族们礼仪下的面容, 总让人看得不太分明。
打开窗户，洛璃打了个呵欠, 模样困倦：“连夜赶回王都, 今天大清早就去神殿做礼拜，这可不像你。”
困得要死，瑟娜一点说话的气力也没有。
她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好困, 帮我穿衣服。”从被子里抬起一只胳膊。
用力扯上窗纱，洛璃才转身, 从床尾拿起立领式的勾花长裙，走到床头，却不着急给她穿上，而是缓缓问道：“那么着急去神殿做什么？今天又不是祷言日，你可从来没那么积极的。”
用力一撑，瑟娜坐了起来，倚靠在白色的枕头上，眼睑是淡淡的青色。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她笑了笑, 语气莫名, “希望能找到答案吧。”
洛璃弯腰, 解开她肩膀上的系带, 兜头给她套上裙子：“真不让我和你去？”
说着，又打了个呵欠。
“不了, 今天没课, 刚回王都你再休息一会吧。”
洛璃点点头：“也好，过两天就是期中考试了, 我看看能不能攒些学分，下学期升入A班。”
瑟娜看了眼洛璃：“你当然可以的。”
洛璃轻轻眨了下眼睛，有些高兴地笑了起来-
洁白的教堂楼顶格外的尖锐，矗立在蓝天之下，如同要捅破这天，那十根尖锐的嶙峋柱体，像是在神和世人之间立起不可逾越的篱笆，连白鸽都远远躲避。
这是王都最大的一座万物神殿。
步入台阶，瑟娜来到正殿，按惯例祷告了一番。
她抬起头，眼眸中映入昆蒂娜五、六丈高的雕像，白玉的裙摆是最天才的雕塑家贝尼尼的得意之作，飘逸的仿佛要飞起。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天窗，挥洒在女神像上，说不出的神秘、生动。
神明还存在吗？
看着这座雕塑，瑟娜心底浮现诸多疑问。
待神历的意思……大陆上的每个人都懂。那么，这些神明为什么离去？祂们还会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
想着这些，瑟娜转身来到阅览室，翻找起泛黄的书籍，查阅的重点是传说中神明的经义和预言。
一个漫长的上午过去了，她并没找到想要的资料。
无论是擅长预言的神明、还是神名中带有萨布的神明，统统没有线索。
能跟预言能力稍微挂钩的神明……
瑟娜能联想到的只有——光明女神爱丽莎。
这位神祇，祂酷爱颁发神谕。
相反的，昆蒂娜女神的神谕几乎没有，约等为零。
你真的还存在吗？
“昆蒂娜……”念着万物女神的神名，瑟娜心底轻轻道：您能看到我、听到我吗？
没有任何“东西”回应她。
收好一闪而过的失望，瑟娜一脸平静，走出万物神殿。
不一会，就来到马车前。
高大英俊的白马在不耐烦地撅蹄子，车厢是黑色的，宽敞而豪华，斯特在车辕处坐着，右手持鞭子，一副马夫的模样。
上了马车，她对斯特管家道：“去光明神殿，”想起什么，她停顿了下又道，“你把不能见光的“能力”藏好一点。”
斯特管家一愣，却毫不犹豫地点头：
“放心！我明白的……托老爷的福，我经常和神殿打交道。”-
光明神殿的外墙有些斑驳，墙沿的缝隙中偶尔能看到蚂蚁在爬来爬去，整个神殿，肉眼可见的陈旧。
拥有辉煌教国、盛大威严的光明信仰，在奥都不可思议的落寞。
仅从位置上就能看出来，万物神殿坐落在西城区，而光明神殿却在南城区……接近东城的位置。
西城区是达官贵人们的宅邸，东城却是平民和贫民们的巢穴。
瑟娜缓步走进这座神殿。
石膏台阶之上，有不少的狂热信徒，他们每隔两三步就一叩拜，嘴里念念有词地祈祷，眼中具是极为坚定的信念。
这里的信徒虽然不多，但极为虔诚。
不太适应这样的氛围，瑟娜没有进主殿，她直接找管理员亮了身份，要求进阅览室。
管理员查震有些为难：“狮心小姐，真的不是我刁难你，获得铁十字勋章的信徒才能进入阅览室，我真的没骗你。”
“那你能有权限进去吗？”
“哎、我……”查震支支吾吾，没个准信。
看来是有了。
瑟娜伸手，从储物手环中倒出一叠奥磅。
绿色的钞票在传达室中漫天飞舞。
“这样还有问题吗？”
管理员查震盯着那一张张可爱的绿色纸张，瞳孔放大，嘴里却仍旧支支吾吾。
瑟娜轻轻笑了起来。
“整个王国都知道，我可不是多好脾气的人哦？”
她盯住查震心脏的位置，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蔓延，不觉间，查震出了一身冷汗。
他嘴唇颤抖地问道：“怎么、怎么了？”
瑟娜扬起头，一副天真无邪模样：“只是突然想起来，我的黑魔法好像还差了点素材？”
魔力在她手中幻化出一个小小的骷颅头模样。
看到那骷髅头，查震惊慌失措，想起关于这位小姐的传闻，不由退了一步，不小心撞到桌子上，他捂着后腰，疼得龇牙咧嘴：“狮、狮心小姐，我有钥匙的，我有钥匙，这就带您过去。”
他连忙跑到门后，从墙上取下悬挂在上面的钥匙环，摇晃中那一大串铜制钥匙叮当作响。
整个过程中，查震神色紧张、提心吊胆，却还不忘把那些绿色钞票捡起来，塞到腰囊中。
他时不时觑一眼瑟娜，最后才松了口气：“请，狮心小姐请跟我这边来。”
从管理人的传达室出去，向左绕弯，复又直行，进入一间偏殿，从楼梯上二楼，才到了阅览室。
紧闭的木门前，查震小心翼翼地从腰间摸出钥匙串，磨磨蹭蹭地开了门，还不忘叮嘱道、：“狮心小姐我带你来阅览室的事情，你可不要跟别人说啊，我会失业的。”
瑟娜也不为难他：“放心好了。”
她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光明神殿的阅览室，打扫的很干净，书籍和誊写的经文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松木制的书柜上，散发淡淡的书本味和墨水味。
“光明女神的神谕在哪个位置？”
纤细白皙的指尖，轻拂过一排排书卷，瑟娜一副漫不精心，随意找找乐子的模样。
她找爱丽莎女神的神谕做什么？
查震有些困惑。
手上动作却丝毫不慢，查震指向前方的第三个大书柜，道：“神谕正本都在冈纳斯的圣都大教堂，我们这边只有誊写的副本，全在那儿了。”
“恩。”瑟娜点点头，缓步走到那个书柜前，吩咐道，“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会。”
查震有些不情愿，又不敢反驳，期期艾艾地呆在原地。
“嗯？”瑟娜的声音微微提高，像是威胁。
吓了一跳，查震不敢再呆，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还不住叮咛：“狮心小姐你千万得小心点，神谕是不能有半点污迹、损毁的，要让圣子大人发现了，他准……”
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瑟娜有些不耐，挥挥手，打发他走：“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木门虚掩上，黑发少女低头，快速翻阅。
直到夕阳漫过神殿。
她放好手中的书稿，怔怔地望了会夕阳，才走出这间阅览室。
关于“萨布”这里和万物神殿一样，没有任何的相关资料文献，连含有这个“萨布”名字谐音的神祇也没有……祂到底是谁？
花费了一天的时间，瑟娜唯一可以确定的事是——
光明女神爱丽莎很可能具有类似预知的能力，祂的神谕里，这种感觉非常明显。
走出神殿，瑟娜边走边忍不住想：我到底是什么？
也许漏了东西……她脑海里闪过山洞里的那副壁画，祂肢体庞大，有蛇的鳞片，长着鸡头，几乎覆盖了小半个蛮荒。
“不是吧？”
瑟娜忍不住回头望向光明神殿。
夕阳的余晖中，她侧了下脑袋：“我……邪神？”-
有些恍惚，瑟娜走下石膏台阶，差点不小心撞到人，她连忙停下脚步：“不好意思。”
“瑟娜小姐？”对面的凛冽的声音有些耳熟，带着惊讶。
夕阳下，地上飘带的影子映入眼眸，瑟娜背脊一寒，连连后退。
她抬头一看，果然是他：加尔.霜权。
夕阳照在那人的眼皮上，他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圣洁而纯粹。
越害怕什么就来什么！
刚想自己可能是邪神，就遇到了圣子。
荒谬的如同一出戏剧。
离了三、四步的距离，瑟娜抬头，轻轻笑道：“下午好呀，圣子大人。”
这是光明神殿前，为什么她会来这里？
加尔霜权不动声色。
“日安……瑟娜小姐是准备改信我主？”
“只不过是闲得无聊，随便逛逛。”
没有寒暄的意思，瑟娜抬脚，准备先行离开，眼前的去路却被加尔.霜权挡住了。
顿了一下，她微微一笑：“圣子？”
背着夕阳，加尔.霜权站在台阶之下，瑟娜看不清他表情。
白鸽在扑棱翅膀，风很温柔，加尔.霜权的声音很平静：“请允许我陪你散会步，有些事情，我必须确认。”
“……”瑟娜想了想道：“可以。”
斯特管家就在巷口，为了安全，要把加尔.霜权带过去那边。
“就是那个方向，你走前面吧。”
瑟娜让加尔.霜权走在前方，她不放心把后背暴露。
加尔.霜权倒是没有犹豫，转身就走在前方，下了台阶：“瑟娜小姐有听说过“堕落之源”吗。”
台阶之上，瑟娜可以看到他头顶发旋，心里却没有丝毫放松。
“没听说过，堕落之源？”
第54章 疯批救世主
下了台阶, 再往左边走，是一条羊肠小道，穿过这个路口, 狮心家的马车就停在对面。
小路里静悄悄的 ，一个人也没有。
瑟娜不由停下脚步。
耳边传来加尔霜权的声音：“你没听说过也正常, 毕竟那是存放在圣都大教堂的密卷。”
又看了眼那条小路, 她没在意对方的试探，而是道：“走另外一条路吧，顺道当散步了。”
“可以。”加尔.霜权一怔, 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前方的小巷，并没有什么异常, 只是没有路人而已。
“瑟娜小姐你可以不用那么戒备我。”加尔.霜权走在前面，说的话倒是很坦诚，“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直接点说，我怀疑“堕落之源”可能附身在你身上，我能帮助你净化它。”
“这说法倒新鲜。”瑟娜的表情有些漫不经心，“堕落之源是什么？你凭什么确定它在我身上。”
她一点都不信任这个“圣子”。
不知为何……她对光明之力，有近乎本能的厌恶。
加尔.霜权想起《圣典》上的记载：无尽的黑暗淹没大地、遮蔽了光明的荣耀, 从此光明沦落, 迎来黑暗纪元……这之后, 无数的勇者和英雄举起正义的旗帜, 无尽的牺牲之后，一切终于拔乱反正——
他缓缓道：“它是原始的怪物, 是暗, 是混沌，是上古时期的一尊神邸, 锚的不稳定让它精神分裂，彻底坠入邪恶与混乱。”
那个它是系统，还是我？
瑟娜不动声色，边走边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光明神殿消失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隔壁街上，这条街上几乎都是典当行，行人不多，几乎所有人都脚步匆匆。
她看向街上的行人，心中估算这条街到斯特管家那的距离。
“萨布丽娜……错了，我不应该说出牠的名字。”
萨布丽娜！！就是堕落之源？
没想到会在他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瑟娜下意识将左手藏到身后，轻笑起来：“不说名字，是害怕牠觉察？”
加尔.霜权微微皱眉，对她的态度感到不满。
“牠那是拥有神性的上古生物，诸神时代……也曾威震大地，如果完全复苏，也许牠会成为祂，出于谨慎，我对此心怀敬畏。”
“我不关心这些。”瑟娜的语气有些冷漠，“我听说你在四处调查十六年前出生的黑发少女，待神历6304年，我记得没错的话，我也是这一年出生的，这跟你所说的“附身”可不相符？”
没想到她连这都知道了，加尔.霜权停下脚步，回头打量她，也不否认：“没错，奉光明神谕，我因此回到奥都。”
“不知道你们光明神殿在玩什么把戏。”瑟娜顿了一下，说出心中早有的那个猜测，“我记得没错的话，优茜也是6304年出生的，你刻意接近她，加上她的十二个魔力源都是光明系的……”
“你该不会跟我说，她是爱丽莎女神的转世吧？”
这个世界中，论起谁对优茜.安泽的来历了解最深，非瑟娜莫属，只有她敢那么肯定——
优茜.安泽根本没有待神历6304年到6320年的成长轨迹。
她是凭空出现的。
加尔.霜权摇了摇头：“自然不是，女神至高无上，优茜是个好女孩，她是……女神看中的地上天使。”
瑟娜冷笑了声，对加尔.霜权的话一个字也不信。
看到了斯特管家就在前方，她不装了：“鬼鬼祟祟！堕落之源的事，我会去找万物神殿确认，就不劳烦你了，圣子大人。”
加尔.霜权瞬移到她前方，伸手拦住了路，指尖有光明之力微微闪烁：“那可不行，瑟娜小姐我不想对女士动用武力，请您配合，好吗？”
“你要我怎么配合？”瑟娜抬头，牢牢盯住他，“你想怎么动用武力？”
无视了她想挑起纷争的话，加尔.霜权笑笑道：“你把手伸出来，只要一刻钟就好，我在这里就能确认。”
瑟娜道：“法术检测？”
加尔.霜权颔首。
“如果堕落之源确实在我身上，”瑟娜睫毛的阴影打在眼睑上，“我会死吗？”
加尔.霜权没有回答她。
这沉默之下的潜台词并不难懂。
瑟娜愤怒：“哪怕我什么也不知道、是无辜的，只要牠在我身上，我就该死咯？”
沉默了会，加尔.霜权道：“这跟运气没关系，如果你是“堕落之源”的话……”
有风吹来，长长的系带在加尔.霜权身后飘舞，他的语气肯定：“哪怕什么都不知道，你也算不上是无辜。”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想杀她。
但瑟娜第一次如此火大，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你给我等着，我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你的！”
加尔.霜权并不在意，他道：“检测吧，如果是我弄错了，我愿意接受你的报复。”
他指示道：“请您伸一只手给我。”
这人有病，瑟娜不仅没伸手，反而退后了两步，拿出一块留影石展示了下：“你刚刚说的一切，我都留影了，如果我出现任何意外，光明神殿就等着被驱逐出境吧。”
“你想挑起贵族和神殿之间的战争吗？”
加尔.霜权并不在意瑟娜的威胁。
他是一个最虔诚的狂信徒，为了完成神谕，可以不顾一切。
“一切后果我都接受。”
不妙！非常不妙！得赶快拉开安全距离，到斯特那里去。
毫不犹豫，瑟娜朝加尔.霜权扔了几个魔法道具，拔腿就跑。
一阵光芒闪烁，加尔.霜权的身影一阵模糊 ，接着跳跃到她面前：“瑟娜小姐，你这样可不行。”他手里的光明之力包裹着几个魔法道具。
“如果这些炸开，那些行人可能会受伤的。”
那几个魔法道具浮在他手心上方，不一会就溶解掉了。
斯特正往这边赶！还有几百米……来不及了。
汗毛直竖，瑟娜挥舞法杖，把加尔.霜权伸了过来的手拍飞，还不忘奉承：“我相信你不会让他们受伤的。”
加尔.霜权拧眉，没理会她，再次伸手。
随着他的吟唱，他右手指尖浮现点点光明。
众多光晕环绕下，瑟娜被禁锢了，她近乎不能动弹-
摔倒在地上，加尔.霜权抿了抿唇，看向那个突然冒出来、戴着单边眼镜的黑发男人，心中满是冰冷。
他爬起来，拍了拍手和身上的祭司袍子，才道：“龙修.晖松？”
龙修.晖松将瑟娜周围的光明之力一个个拍散，才转身，看向加尔.霜权：“不好意思，我不会打扰到你们了吧？”
“没有没有。”瑟娜笑了。
“好久不见，龙修。”她眨了下眼睛，“这是你第二次帮我赶苍蝇了，真的感激不尽！”
龙修.晖松把长剑收回剑鞘，他通身装束朴素，唯有这剑鞘上镶嵌满宝石，华贵非常。
“没事，没打扰到你就好。”
他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凭空刮来一阵风，空气里似乎带了些水汽，斯特终于赶到，戒备地盯着加尔.霜权。
“咳咳。”瑟娜咳嗽了两声，示意斯特把见不得光的能力藏好一点。
这样一来，斯特的战斗力不太够啊！
想了想，瑟娜拉住龙修的衣袖，抬头求助：“加尔.霜权是个变.态，他……一定要摸我？”
天快黑了，典当铺已经开始零零散散的关门。
“你在说什么呢！”加尔.霜权正朝龙修走去，闻言，踉跄了下，“明明我没那方面的想法。”
他走到龙修.晖松面前：“我想见你一面很久了，你的眼睛……”盯着龙修的左眼，他露出遗憾的神色：“跟我走吧，去冈纳斯。”
“在那里你绝对不会遇到这些。”
看到又一间当铺关门，老板走了出来，龙修不由着急：“瑟娜小姐，你说怎么办？我有些赶时间。”
瑟娜言简意赅，毫不迟疑：“揍他！”
问都不问事情原委，龙修直接拔剑砍了过去，一剑比一剑狠辣，一剑比一剑刁钻，加尔.霜权一开始还能和他打个来回，但架不住龙息，慢慢败下阵来。
捉住对方绑在眼睛上的系带，龙修把他拉到瑟娜面前：“好了，我赶时间。”
“等等，你先别走。”瑟娜道，“我们打不过他，我担心他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光明神术，等下又要摸我。”
“……”技不如人，加尔.霜权本来不打算开口，此时却忍不住分辨道，“你能不能别用那么猥.亵的说法，我的一切，早已献给我主。”
瑟娜不理他，给了斯特一个眼神。
斯特连忙帮腔道：“是啊，多亏遇到了少爷你，要不然我们、大小姐可就惨了。”
看着一个个当铺关门，龙修有些焦虑，但还是按捺住情绪，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剑：“那快点啊。”
看着眼前的加尔.霜权，瑟娜笑了：“说吧，萨布丽娜到底是什么？”
加尔.霜权一言不发。
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龙修不由苦苦思索了起来。
“啊！你们说的萨布丽娜是第二纪中叶黑之帝王的名讳吗？我记得，祂的尊号是独.裁者，全名是萨布丽娜.林，曾经和光明女神是挚友，有一个很奇怪的绰号，叫林可可。”
“哈！”瑟娜笑了一下，等了会又笑了下，也不知道在笑什么，眼神有些可怕。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加尔.霜权语气不安，“比我还清楚。”
龙修道：“我说对了？”
“当然，你真棒！”瑟娜语气莫测。
有些高兴，龙修摸了下左眼的单边眼镜，答道：“我看书知道的，王都很久以前不是有一个都市传说吗——奇卡书店有龙王的宝藏。”
他左眼上，黑色的镜框上秘银的花纹格外显眼。
“因为血统的关系，我比较迷恋这个，加上也没什么地方好去，所以就看了很多旧闻。”
第55章 疯批救世主
瑟娜看向面前的骗子：“萨布丽娜不是堕落之源吗？怎么又变成了黑之帝王、光明女神的挚友？”
加尔.霜权摇了摇头, 否定龙修的话：“萨布丽娜曾经确实是黑之帝王，但是后来那个国度的所有人都堕落了，无一例外, 所以……牠才是堕落之源。”
“爱丽莎女神只是碰巧和她诞生在同一个时代而已，两人算不上挚友。”
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 最后一家当铺也关门了。
龙修.晖松握着剑鞘的手微微松开, 他干脆的，放弃了此行的目的。
加尔.霜权看向他，语气平静而笃定：“你知道的东西也不过是从故纸堆里翻出来的, 就一定正确了？”
有些火大，龙修右手再次握上剑柄：“我也没说我就一定正确啊……瑟娜小姐, 要不要我帮你给他一下狠的，比如说砍他一刀，折断他手臂什么的。”
瑟娜有些心动，却摇了摇头：“算了，他是冈纳斯的圣子，这会给你惹麻烦的。”
“我不怕。”听完瑟娜的话，他直接拔剑朝加尔.霜权劈了过去。
“等等……”瑟娜连忙道，“我已经想好了怎么报复他, 我们又不能真的杀了他, 在这里砍他一刀, 他随便找个牧师, 立刻就可以恢复得七七八八，对这人来说, 这种程度的伤, 不疼不痒。”
泛寒光的剑刃急停，堪堪悬在加尔.霜权的身前, 龙修.晖松转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杀了他？”
“那也不是不行，就是会有些麻烦。”
他盯着加尔.霜权，宛如一个屠夫在看哪儿方便下刀。
龙修.晖松的盛情相助让瑟娜有一些受宠若惊，但她哪能让对方承担那么大的风险，连忙摆了摆手。
“ 我不能让你承担那么大的后果。”
“ 没关系。”龙修.晖松顿了顿道，“ 我不在意。”
“ 那也不行！”怕他被冈纳斯举国追杀，瑟娜连忙道，“ 我要他活着慢慢感受所有东西一点一点被剥夺的痛苦。”
龙修.晖松挑了挑眉：“ 也好，不愧是你。”
感觉自己又被人误会了，瑟娜自嘲地笑了一下，事到如今，她也不想过多解释了。
“ 你可以滚了！”瑟娜对加尔.霜权道，“ 希望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在奥克兰见到你，提前祝你旅途愉快。”
加尔.霜权觉得她有些讨厌，却也不争辩，直接离开了这条街道。
目送加尔.霜权的背影离开。
瑟娜也不避讳龙修，她表情突然冷了下来，把手中的留影石塞到斯特手里。
“你拿着这个，去复制个几百份，记得把声音去除。然后让“ 木牛”们今晚就高价把东西卖出，就说——”
“霜权家彻底倒向冈纳斯教国，加尔.霜权这次回奥克兰是为了和瑟娜.狮心联姻做准备，霜权家计划和狮心家联手，再加上冈纳斯的外援，他们就占据了绝对优势。”
“加尔.霜权接下来的目标是在奥克兰国内大肆发展光明信仰，我要今晚这些消息就传到国王的桌面和各大神殿的主祭司耳里。 ”
斯特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
“怎么，办不到吗？”瑟娜露出别让我小看你的神色。
“ 可以是可以的，但大小姐你的名声？”
瑟娜轻轻笑了起来，她不理斯特，反而问龙修.晖松：“ 我还有名声吗？”
龙修.晖松有些惊讶。
他其实挺羡慕瑟娜的风评，当个大魔王有什么不好的。
他如实的道：“ 瑟娜小姐，你的名声很棒！我想成为你这样的人。 ”
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瑟娜笑了下，并不当回事，纯当对方礼貌。
“ 去吧！路上顺便编几首歌谣，内容类似冈纳斯的圣子回来啦，他把红王座变成了冈纳斯 ，把神殿变成光明，最后把奥克兰也变成冈纳斯……让木牛中的孩子把歌谣扩散出去。”
“ 明天，我要让奥都的天空飘满了霜权家的谣言，办不办得到？”
斯特管家连连点头。
“ 做完了这些，如果你还有时间，”瑟娜想了想补充道，“ 就去找摩耶.奥多，帮我带句话给他，就說四个太多，三角结构才最稳定，某个“圣”很讨人厌。”
“ 他自然会懂的。”
斯特管家道：“那我先把你送回去。”
他手里还握有马车的鞭子。
“不了。”她看向龙修.晖松：“你会送我回去的，对吧？”
她有很多东西想问清楚，有很多东西搞不明白，有很多杂乱无章的迷惘……如坠雾中。
太阳西落，天色已渐渐黑了，浅绿的月牙慢慢悬挂在天际，从灰暗的云层中探出头来。
伫立在渐渐清冷下来的街道中，龙修.晖松看了眼斯特管家，答道：“可以。”
“店铺都已经关门了，我想做的事情暂时也做不了。”
瑟娜轻轻摸了摸左手腕上的黑蛾子标记，不清不重地哼了一声。
淡绿的月光散落，两人漫步在行人稀落的街道，一时无言。
龙修.晖松看向瑟娜的侧脸。
过了一刻钟左右，龙修.晖松打破沉默：“就这么走回去吗，要不要我去给你借辆马车。”
瑟娜道：“不用，就这么散步吧，我想和你说说话。”
从南城区这里漫步，到西城区紫金大道十号……大概得两个时辰后了。
龙修.晖松在心里算了下时间。
他觉得瑟娜大概是不清楚这点，但也没有解释，只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刚刚我有没有吓到你？”瑟娜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涩，不等他答话，又道：“对了，你原本是准备去当铺吗？”瑟娜并不在意他的看法，问话也只是在理清情绪。
抬头看一下月亮，龙修只是道：“没有，今晚月色真美。”
脑海里浮现一些动画片段，这次，她真的笑了：“在一个小国，这句话可是我爱你的含蓄说法哦。”
龙修.晖松脚步顿了顿。
“不好意思，我有些冒犯了。”瑟娜见状道，“今夜我实在有些怀念那个叫“地球”的地方……”
“虽然……那可能只是虚构出来的一个童话。”
瑟娜脚步毫不停歇，他跟在她身后，像是一个沉默的守护者。
“今天我是准备去当铺的。”
他觉得她看起来有些悲伤，所以打破了沉默。
瑟娜没有说话。
龙修.晖松想了想，又道：“我在别人的文字里去过各种地方，在虚构中我见识过山川河流、风土人情、处世哲学，如果它能映照你的人生……”
“那我并不以为这虚构是毫无意义的。”
瑟娜笑了，笑容带着一两分惨淡。
说什么映照？那是她人生的起点和根源，可她却不能确定那……是真是假。
我是谁？从哪里来？将要去往何方？
龙修.晖松道：“那些……成就了现在的我。“地球”之于你也是如此吗？”
“也许吧。”瑟娜不想多谈这个，转而问道，“你是经济上遇到了问题，导致缺钱？”
龙修.晖松诚实的点了点头。
在订婚舞会上得罪了摩耶.奥多以后，他就被晖松家经济制裁了。
晖松公爵的原话是：“本来就是个混血的畜生，少给家里添麻烦！”
他扬起手中的剑，仅剩的右边眼中流露不舍：“我准备当了它，换把普通的铁剑。”
“……”
瑟娜有些一言难尽：“你怎么会穷成这样，上次我家不是给你送了谢礼过去？”
龙修.晖松沉默了会道：“抱歉，我不知道这件事。”
“东西应该在晖松家的库房里。”
他一说，瑟娜就明白了：“你帮了我两次，需要什么你直说，我这个人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
龙修.晖松想了很久，才道：“不介意的话，你借我一些钱吧，可能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还你。”
瑟娜道：“ 不用还！我本来就该谢你！”
晖松公爵是傻子吗？龙修的能力在这一辈人里是最出色的，卢斯.亚里士都不能和他相提并论。
“ 我真不理解你父亲，名家评判王国年青一辈第一时，总会加上一句，除了龙修.晖松以外──所有人排位的时候，都自觉不算你，你是默认的超等存在。科克尔.晖松哪里及得上你？”
“啊、 不是这样的。”龙修.晖松握了下剑柄，“ 因为我是龙族混血，所以他们才没把我排进去。”
他紧了紧握剑的右手：“ 我强是理所当然的，这算不了什么。”
瑟娜说不好此时心中是什么感受……
骤然得知这个秘闻，她觉得对方是在凡尔赛，却忍不住有些心酸。
“要不……你跟我吧？ ”
她有一些理解了加尔.霜权看到他就招揽的心情，她也想要啊！
这分明是个灵阶预定，顶层的那种，还软。
龙修.晖松定定地看了眼瑟娜。
“ 你别误会，我没有不好的意思，”瑟娜直视他，“我只是想得到你的力量，助我一臂之力好吗？”
龙修.晖松笑了起来：“ 说这种话不让我厌恶，你是第一个，但是……”
晖松公爵的身影浮现在他脑海里。
“ 我准备离开这里了。”
“ 欠你的钱要很久很久以后才能还。”他再次重复道，“如果我不幸曝尸荒野，那么不好意思，只能让你多一笔死账。”
“别说这些。”瑟娜摆了摆手，有些感伤，“你也有你的人生，到时我去为你送行。 ”
沉默了好久，龙修.晖松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那就麻烦你了。”
“关于萨布丽娜……你还知道什么吗？”瑟娜沉默了很久才道，“她为什么会成为堕落之源？”
“我知道的不是很清楚，”龙修.晖松皱眉，不太确定，“好像是挚爱的人死了，精神力量失控，整个万国的人都被祂的力量感染了，变成半人半水母一样的东西。”
瑟娜宛如在听天方夜谭：“一个普通人类能做到这种地步？”
“那后来呢……万国后来怎么了？”
“我不知道，这些资料只是偶尔看到的。”龙修.晖松并不是很在意，“几万年前就灭亡的国度，我没有很在意。”
“那些资料还能找到吗？”瑟娜的语气有些急切。
“抱歉。”龙修.晖松情绪有些晦暗，“我所有的书都被烧了。”
瑟娜忍不住骂道：“哪个傻逼做的！”
“晖松公爵……我父亲。”
龙修.晖松抬手捂住左眼，失去那些书的那一年，他永久性的失去了这只眼睛。
“他真令人火大！”
龙修.晖松笑了，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我也这样觉得。”
瑟娜没有看到，他眼里深沉而复杂的仇恨：“早晚有一日……我要给他一个教训。”
两人继续散步，从南城区绕过主干道，前方的法师塔群就近在咫尺，法师塔群后面，西城区已经若隐若现。
海风吹拂而来，瑟娜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珠，有些痛快：“心情不好的时候，运动一下，果然会变得愉快一些。”
“确实，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喜欢练剑。”
注意到瑟娜有些发白的脸色，龙修.晖松道：“我累了，想休息一下。”
瑟娜笑了起来：“你也太娇气了，还不如我呢。”
龙修.晖松哼了声，没有辩解-
夜空中，星子如棋散落，神秘恢弘。
坐在海边的堤坝上，瑟娜仰望星空，仿佛能从银河历看到一个神奇的宇宙。
“你猜猜……当我看星星的时候，我在想什么？”
龙修.晖松站在旁边，想了想，模仿她之前的口音，发出了那个奇怪的音节：“地球？”
瑟娜一怔：“你汉语说得蛮好……不是哦。”
汉语，龙修暗暗把这个词记在心底，准备去找找相关书籍。
“我想不出来。”
瑟娜轻轻笑了：“你怎么不猜“未婚夫”什么的。”
“不想猜！我讨厌摩耶.奥多。”
黑色秘银的境况底下，左眼又疼痛了起来，龙修.晖松抬手捂住，近乎一字一顿道：“不，我仇恨他。”
“他才不是我未婚夫呢。”
龙修.晖松抿了抿，一言不发，倔强的沉默。
“好吧好吧。”瑟娜也不兜圈子了，“我在想一名少女的故事。”
“她呢，生活在一个很无趣地方，时刻有生命危险，但少女不是很在意，她觉得自己是从星星上来的人，那颗星星比起这儿，要好很多很多陪，很有趣。”
“那儿根本不会有献祭、文明发展被封锁这种事情发生，虽然贫富阶层一样很悬殊，但大家都有起码的人权，星星来的少女下了个决定，她要把这个世界变成跟“故乡”一样的地方。”
“但是有一天……少女突然发现，她其实根本不是星星上来的人，星星少女其实是她母亲、又或者姐姐、另一个她之类的什么都好，总之，她可能只是一个赝品，她想做的事，星星少女已经做过了，结局不太好。”
“星星少女是存在的，但是少女真的存在吗？”
“少女的记忆是星星少女制造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的愿景是对还是错，她甚至连星星是否真实存在也不知道。”
也许是海面倒影的星光所致，龙修看到她的眼眸中有波光粼粼，宛如平静的海浪。
“当然！”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颅，“少女觉得自己存在，那就是存在的啊。”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啊……”龙修想了想，终究还是摘下了黑色的单边眼镜。
那里面没有眼珠子，只有一个黑色的窟窿。
“比利.晖松、我父亲……制造了我，给我灌输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思想、动用幻术洗脑，我依然存在，就在这里。”
瑟娜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龙修握紧手中的剑：“我从东大陆归来之日，就是晖松家覆灭之时。”
“怎么回事？”
少女的声音有些轻。
“吓到你了，不好意思。”龙修.晖松看向那片黑色的海面。
“我是人龙混血。”他把黑色鎏秘银花纹单边眼镜又带了回去，“偌大的西大陆，我是一个异类。”
“晖松公爵费尽心机打破生殖隔离，才和红龙阁下生下了我……他把我从东大陆带回来，并不是因为有多爱我，对他来说，身为儿子的我，是最好的交易“素材”。”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仇恨摩耶.奥多吗？”
瑟娜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他的“未婚妻”？”龙修.晖松的回答半真半假。
“少开玩笑了，说正经的。”
答案在显而易见的地方，但王都从未有一个人如此怀疑。
“奥多家并没有龙族血脉，吉本家也没有。”龙修.晖松道，“那摩耶.奥多如何能成为西大陆唯一的龙血战士？”
他的右手捂着左眼：“每当我看见他的时候，这只眼睛总是痛得可怕，哪怕他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没办法不去憎恨他。”
“他的体内，埋藏着我的左眼。”
“晖松公爵总跟我说，这是为了晖松家，那时年幼的我还不懂人心险恶，他说我也就信了，虽然内心愤怒，却并不认为我应该反抗，直到那天……我看见小小的你，把摩耶.奥多推到在地上。”
“某种意义上……你是我的英雄。”
第56章 疯批救世主
瑟娜回到狮心公爵府时, 已经子时又三刻。
两人告别后，她示意看门人不用吵醒大家，提着一盏暖橙色的魔法灯, 沿着回廊，独自回到房间。房间隔壁的佣人房还亮着灯, 瑟娜打开门, 探身望去。
书桌前，洛璃已经趴着睡着了。
风系魔法温柔地将洛璃的身体浮起，向床上飘去, 并盖上了被子。
这样的魔法今天之前瑟娜是用不出来的，就在今晚, 她晋级了，正式成为魔法使-
纯白柔软的King size大床上，瑟娜望着窗外坐了好久。
玩弄她人生的到底是谁，光明女神又或者萨布丽娜？自己真的有可能改变这个世界吗，一切真的不是在重蹈覆辙？
瑟娜烦恼地抓了抓头发。
“算了，不想了！睡觉！”
用被子一把将自己盖住，瑟娜陷入沉眠。
虽然嘴上说算了，但梦中的瑟娜可比现实中诚实多了, 只见她皱着眉, 不知想到什么, 发出断断续续的梦话：萨布丽娜、乙女游戏……反派任务……游戏事件, 事件！！摩耶！
在光怪陆离的梦中，她似乎抓住了什么线索, 发现了惊人的情报。
因为……当她的梦话里出现摩耶的名字时, 她的影子突然发生了异变。
月光下，只见影子一点点撑起, 变得三维化。
那地上影子一点点爬起，慢慢地从地面滑到床上，像是一滩污水一般，一点点浸染上瑟娜的皮肤。它渐渐覆盖在了瑟娜身上，头对头，脚对脚。
它毫无重量，她一无所觉。
那影子的头朝她的嘴贴去，吸出了一些白色的雾气，然后它又回到了瑟娜的身下，变成了老老实实的影子-
第二天早晨，女仆端着丰盛的早餐来到主人房间。
“醒醒、醒醒！今天要期中考试。”
洛璃叫了好久，主人都没有任何反应。
有些奇怪，她踩着地板上影子，走到床边，摇晃起被子。
“大小姐！起床了。”
瑟娜艰难地睁开眼睛，好一会才爬了起来。
她的脸色非常难看，惨白惨白的，洛璃吓了一跳，连忙跑下楼，叫了家庭医师过来。
沃利斯.托德检查完毕，放下手里的炼金工具，摇了摇头：“瑟娜小姐没生病，只是劳累过度，下次不要那么晚休息了。”
瑟娜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心中隐隐不安。
是晋升太快，消耗了什么东西吗？
“我没事，只是昨天睡得太晚了。”瑟娜看着洛璃轻笑道，“别担心，去准备马车吧，今天要期中考试，不是吗？别迟到了。”
洛璃有些迟疑。
“去吧……为了今天，你不是准备了很久吗？”
说不过大小姐，洛璃和医师一起退下，去准备前往学院的马车了-
南郊，奥克兰第一学院。
轻车熟路的两轮比试过后，A班的学生们松了口气，准备起待会的实战考试。
“洛璃，你又在看A班那边。”
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低着头，嘟哝道：“你也看看我们B班嘛，待会就轮到我上场了，你能来看看吗？我会很高兴的。”
“莉安抱歉，”洛璃低头道，“待会有大小姐的比赛。”
“可是！”男孩不甘心地争取道，“我发明了一个很有创意的冰系魔法哦，能把人变成水分子，快速提升速度，它的原理是……”
洛璃抬头，打断了对方的话：“我必须去看瑟娜小姐，这是我的工作。”
男孩莉安沮丧地离开，洛璃转身朝A班走去，抬头看向其中一座演武台。
这次期中实战，主考官把瑟娜和优茜隔开，分别是01号和20号，离得最远，但她们还是撞到了一起，这也许是必然，她们都进了决赛。
决赛开始时，已经到了黄昏时分。
黄昏又称逢魔时刻——
瑟娜总在夕阳漫天时遇到不好的事情。
瑟娜和优茜两人在演武台上来来去去，我一个黑暗复苏、你一个光明泯灭，打得有来有往，各种魔法砸在结界上，绚丽无比。正当瑟娜想故技重施，和上次一样假装不敌时，远方法师塔的方向突然传来轰隆一声。
瑟娜正在念咒，也没留意。
法师塔上方，万紫千红的烟火无比璀璨，扰乱人心，几乎没有学生看比赛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法师塔传来，响彻整个奥都。
“当你听到这段话时，不必惊讶，听闻您短期旅行归来，我无比的开心，几乎一刻也不愿等待！金百莉小姐，这夕阳中燃烧的不是烟火……”
当听到金百莉小姐时，正在战术跑动中的瑟娜一个踉跄，手中正在释放的魔法没收敛住。
一下就终结了战斗。
空气中的告白还在继续。
“而是我卑微的心，绽放的不是烟花，而是我的爱。”
台下有魔法系的学生认出了这个声音，窃窃私语。
“这是院长的声音？”
“这声音听着好像卢瑟福教授。”
有学生冷笑：“怎么可能，那个毒蛇会说这种话，我就倒立吃屎。”
有好事者跑去问其他教授，完了回来报告：“卢瑟福院长今天没来学院。”
瑟娜右手捂脸，终于冷静下来，她上前想要扶起优茜。
优茜自己爬了起来。
她蔚蓝的眼眸有些水润：“你……一直在欺骗我？”
瑟娜刚想要解释——
身体却不受控制颤抖了起来，一种纯粹寒冷的气息从脊柱骨蔓延而上，激得瑟娜头皮发麻、嘴唇颤抖，说不出话。
这是一种纯粹的大恐怖。
一股不带感情的视线从天外传来，瑟娜全身发抖，跌坐在地上，不需要言语、不需要解释，从概念上，她知道自己被祂、被光明注视了，仅仅一眼。
这……就是神明。
“哈、啊！”
瑟娜脸色苍白，她捂着嘴，大口喘息，干呕了几声，几乎透不过气。
她又在演戏。
我们不是朋友吗？！
优茜以为她连个解释都不愿意给自己。
一抹眼泪，优茜提起裙摆，从演武台上跑开了。
“不要戏弄我！”-
“……我生性轻浮冷淡，不言苟笑。却拜倒在你疏离的裙下，渴望为你的红唇献上心脏。 ”
空气中，告白诗仍在继续。
周围无比喧嚣。
少女跌坐在演武台上，表情挣扎，像是在呼救——
却连裁判都没有留意。
学生们嘻嘻哈哈，教授们也都陷入了震惊中，无可自拔地猜测了起来。
“那女人是谁？”
“金百莉是何方神圣？”
他们都确定那人是卢瑟福没跑了，因为传出声音的那座魔法塔隶属时空圣灵，众所周知，布劳.所罗门只有卢瑟福.马休一个弟子。
“你觉得那是卢瑟福院长吗？”有人和洛璃搭讪。
洛璃没理会男孩，提起裙摆就朝A班的演武台方向，百米冲刺。
“诶！等等我。”
长相清秀的男孩连忙跟上-
演武台上。
洛璃扶起狼狈无比的瑟娜，一步步艰难地走下台阶。
此时，男孩终于追了上来，他气喘吁吁。
“哎、瑟娜小姐怎么了？”
一脸倔强的洛璃，此时带着轻微的哭腔：“莉安！你快去通知教授！快！让医务室尽快准备好，拜托了！”
男孩重重地点了点头，跑了起来。
洛璃颤抖着手，拍了拍瑟娜的背部安抚。
“没事、没事，大小姐你别紧张。”-
高级病房里。
瑟娜对斯特管家道：“我这次住院的事，别通知父亲。”
她准备对克里斯公爵封锁这条消息。
不理解这样做的意义，斯特不由问道：“为什么？”
少女看向窗外，像是在看蔚蓝的天空，又像是什么也没看。
“你认为父亲大人是神明的对手吗？”
斯特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以……这是？”
少女点了点头。
“父亲过来也没有任何意义，除了给他添麻烦。”
不知为何，斯特打了个冷颤。
“我明白了。”
他快步离去-
时间一晃，过去了两天。
瑟娜等会要和卢瑟福见面。
这次见面，瑟娜要砍号。
她决定再也不用金百莉.莎伦这个马甲，卢瑟福发起疯来……太可怕了。
万一有哪天暴露了……
瑟娜不敢想象。
南城郊区的咖啡馆，卢瑟福早就在门口等待了，他今天穿了灰色的西装马甲，罕见的没带法杖，而是柱着一根绅士们常用的拐杖。
他怀中捧着一束百合花，一看到梦中情人就笑了起来。
“好久不见，金百莉小姐。”
有点被卢瑟福的笑容吓到，瑟娜尴尬地点了点头。
“花。”
看着金百莉小姐接过花束，卢瑟福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是白百合？”
看着手中予寓意纯洁、善良的花束，瑟娜绞尽脑汁给金百莉这个身份编造复杂的情史，只等卢瑟福说出答案，就来段精彩无比、情肉结合的“自白”。
谁还没看过一两篇肉.文了？
卢瑟福伸手，掐断了一支百合，拿在手里，笑得阴森可怖：“因为金百莉小姐名字里有一个“百”字。”
卢瑟福低头嗅了嗅手中的百合。
“我最喜欢的文学家说过这样一段话，如果你在文艺复兴时期，手中持有一朵罂粟或百合，沿着皮卡迪利大街闲逛，你就算得上正宗唯美派的传道者，别管庸人们挤在一旁观望。我一直都没勇气做这件事。”[1]
卢瑟福将百合别在她耳朵上，徜徉自得地欣赏了一番。
“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昨天的烟花你喜欢吗？”
瑟娜摸了摸左边发髻上的百合，不知怎的，一股杂混了内疚的罪恶感，浮上心头。
原来他那么认真——
真惨。
瑟娜不由同情起卢瑟福。
瑟娜表示完全不喜欢，接下来的谈话中，她接连说了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并且订婚了、下个星期要回国等等消息-
咖啡馆内，卢瑟福呆坐在椅子上，完全变成了一个木头人，戳一下动一下。
“在我的家乡，你是个好人就是我们不合适的意思。”
瑟娜有些抱歉：“对不起，我没留意文化差异，让你接下来要遭受那么大的风议。”
瑟娜已经能想象无数人见到卢瑟福就调侃：你的金百莉小姐呢？
她都替卢瑟福尴尬！
“我又不在意，我在意的话就不会这样公开。”
卢瑟福抬头，盯着对方：“没关系的，金百莉小姐你有不选择我的权利，您不必抱歉。”
她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因为羞愧移开了视线。
“我很开心喜欢上你，真的，我不后悔。真遗憾啊……您就要回风空联邦了，没办法再更多和你见面。”
瑟娜转移话题，问起了安宁咒。
虽然时不时就发下呆，卢瑟福却非常详细的解释了一番，又教了新的、更完善的安宁咒给她。
“如果有什么问题，随时欢迎来奥克兰找我。”
“好的，谢谢你。”
披上披肩，瑟娜准备离开，卢瑟福跟着起身相送-
马车前。
卢瑟福踌躇了很久，还是问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吗？”
金百莉小姐轻轻点了点头。
他有些难过。
过了会，问道：“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请尽管吩咐。”
“我没什么事了，倒是我侄女……”
卢瑟福连忙接话道：“瑟娜？那傻子需要我帮什么忙，您尽管开口。”
金百莉小姐皱了下眉。
观察到这点，卢瑟福连忙咳嗽了下，补救道：“那小姑娘傻傻的，像狗一样可爱，不是……”
越描越黑，卢瑟福干脆闭嘴了-
瑟娜深呼吸了口气，一点也不愧疚了。
他就该！这是嘴贱的报应。
“你是时空圣灵的弟子对吗？”
卢瑟福连忙点了点头。
瑟娜道：“我侄女因为一点事，想拜见所罗门大人一面，您可以安排吗？”
卢瑟福想都没想就道：“当然没有问题。”
“您什么时候离开奥克兰，那天……可以让我为你送行吗？”
瑟娜轻轻笑了起来，一点也不为圆谎感到为难。
她颇为轻松愉快。
“不方便，那天我未婚夫要来接我。所罗门大人的事——”
卢瑟福张了张嘴。
“我会费心的，就明天吧，让你侄女等着。”
第57章 疯批救世主
奥克兰王都最近的局势颇为动荡不安, 前有首席执政官入狱，后脚跟着就是红王座霜权要联合狮心叛国的消息，局势明显到了一个拐点,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下别说政治家和贵族了，就是街边的小孩都在研究瑟娜的婚事。
哪怕是小乞儿都知道, 她的婚姻关系到了整个王国。
“对呀, 我还挺喜欢霜权殿下的。”
瑟娜微笑打发走眼前一脸惶惶不安、前来打探消息的贵族子弟。
另一名贵族女孩忍不住说道：“可是、他是瞎子啊。”
“他是还圣子呢。”
瑟娜像是花痴少女一样捂着双脸。
“反正也不影响生活，他凛然的姿态可真是太棒了！你不觉得吗？”瑟娜反问她。
“狮心小姐！他会把奥克兰变成冈纳斯的！”
今天，瑟娜身边罕见地围满了贵族出身的少年少女, 他们滔滔不绝地说着加尔.霜权作为男人的缺点，反倒是瑟娜, 她偶尔反驳两句。
若问谁最不想奥克兰和平演变成冈纳斯，必然是这群利益既得者——
已经固化的贵族阶层。
他们就像是守门员，绝对不欢迎更大的球门，也不欢迎更多的守门员加入。
“我像是关心这些的人吗。”
瑟娜一脸漫不经心。
“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瑟娜远远看到优茜的身影，想要追过去解释，优茜已经不见了-
奥都南城，奇卡书店。
彩色的玻璃已经被砸碎, 原本井然有序、整洁干净的各类书籍、牛皮纸丢的到处都是, 整个书店没有一个客人
、也没有员工, 全身些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的壮汉。
他们一看就知道是打海上来的, 说的是带些匈利口音的通用语。
卢斯.亚里士带着一队人走进去。
他打量了眼地上趴着的下属。
“你们谁打伤的他？”
一个看上去是海盗头子的壮汉不屑地努了努嘴，走了出来。
“是老子？你要叫我老子吗。”
海盗头子开了个玩笑, 周围四处翻找书籍的海盗听了轰然大笑, 似乎从未听过如此好笑的笑话，甚至有人笑到口水和眼泪都喷了出来。
海盗头子看卢斯.亚里士不笑, 脸色徒然一黑。
“笑啊！你怎么不笑！难道是觉得老子的笑话不好笑？”
海盗头子怒吼，双手握住半人高的狼牙棒，砸向卢斯.亚里士。
那狼牙棒泛着寒芒的尖刺上有干掉的暗红色血痕，是一等一的凶器。
卢斯.亚里士丝毫不为所动。
他说的依旧是奥克兰语：“匈利帝国的？真是没有一点眼力劲。”
那狼牙棒在卢斯.亚里士耳畔刮起一道风，往他脑袋砸去，这一下砸实了，保不齐他的脑袋会变成一个开了瓢的西瓜，红的红、白的白。
卢斯.亚里士手往剑柄上一握，弯腰，脚一蹬，就到了那海盗头子的身后。
错身而过时，他甩了个剑花，将剑塞回剑鞘。
那海盗头子的头从脖子上掉下来时，嘴巴还在说话：老子……
“恩？”
这时候卢斯.亚里士倒是应了声。
海盗头子有些困惑，为啥周围的人都变高了，他张了张嘴，疼痛却从脖子上传来，他想摸一摸脖子，却发现自己没有手。
原来他已经死了。
海盗头子最后的表情凝固在瞠目结舌上，头颅掉到地板上，弹了下，掉到一名海盗脚下，不动了。
这名瘦小海盗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一脚把老大的头颅踹飞了出去。
那头颅滚啊滚啊，一路滚到门口，蜿蜒出一地的鲜红血迹。
有人注意到那脖子上的切口平滑到吓人，卢斯.亚里士切割的仿佛不是人体，而是钻石又或者某种坚硬的魔法矿。
卢斯.亚里士环视了一圈书店的众人，踢了一脚趴在地上的公爵府护卫。
“你们应该庆幸，这些家伙没死。”
“起来，干活了。”
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劳里.巴德爬起来，敬了个礼：“属下明白，谢谢亚里士大人。”
海盗头子是月阶，下场却惨不忍睹，海盗们吓得不敢垂死挣扎，一个个鹌鹑似的站好，被捆了起来。
卢斯.亚里士走出书店，经过门口时，还不忘一脚把挡在那的头颅踹开，他走到一辆黑色八轮马车的车窗前，问道：“是一群出身匈利帝国的海盗，首领已经枭首，你要进去看看吗？”
步下马车，瑟娜来到奇卡书店。
这家历史长达上千年的书店，已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两人走上书店二楼，他们脚下有时候会踩到玻璃碎渣子，发出喀嚓、喀嚓的声响。
伫立在护栏前，瑟娜还记得前不久这儿瑰丽的模样：天花板上的彩色玻璃宛如教堂折射出七彩的光线、错落有致的书架之间有新书、也有保存得非常好的古籍，偶尔还能嗅到咖啡的香气和甜甜的蛋糕味。
如今一切已不复存在。
天花板上的彩色玻璃变成了无数的玻璃渣子、价格昂贵刻有恒定法阵的书架被砍得七零八落、大堆大堆的书被随意抛洒在地上——
这一切只因为海盗们怀疑藏宝图藏在里面。
有些书架上，甚至还有海盗们随口吐的痰和小便。
“真是太脆弱了啊。”
这个时代，连一点点美好的东西也无法留存，真的糟糕透顶！
龙修看到这一切，大概会很难受吧。
“瑟娜小姐，这些海盗要怎么处理？”卢斯.亚里士提醒道，“他们手上都有不少人命。”
最有资格给这些破坏书店的家伙定罪的，一定是对这里抱有深切感情、留有美好记忆的人。
“把他们丢到监狱里去……去封信给晖松家的龙修，简单说一下情况，按他的指示处理。”
瑟娜闭了下眼，又睁开。
“尽量把这儿恢复原状。”
她说完转身，湖水一般的墨绿眼眸，渐渐变得深不见底。
“送我去北城监狱。”
卢斯.亚里士眨了下眼。
她什么时候和龙修.晖松变得那么熟了？-
北城监狱，年久失修的牢房里，杰夫.紫荆的状态一如既往的好，干干净净，两撇胡须打理的油光水滑，只有很仔细的观察，才能在他眼底发现微不可见的烦躁。
政治中，人走茶凉是铁律，雪中送炭是交易。
一个月前，还有学生和下属在尽心尽力地搭救他，试图给首席执政官留下好印象，现在已经没人会来了，他们害怕得罪狮心公爵。
会烧冷灶的人不少，但有勇气一直烧冷灶的人，几乎没有。
眼看杰夫.紫荆没有什么起复的希望，原来的党羽几乎纷纷抛弃了他，现在除了儿子史都华德.紫荆，几乎没人会来探监。
别的不说，最明显的是监狱兵卒的态度，他们典狱长从一开始的毕恭毕敬，变成了有些颐指气使。
周遭的处境每况愈下，无不在对杰夫.紫荆说：你已经失势了，没有力量、没有兵权，你什么也不是，国王随时可以把你扔掉。
像奥丽薇亚，早就把他抛到脑后了。
他下狱后，那薄情的冷艳女子，再没有一条消息传来。
这种情况下，绕是杰夫.紫荆再老狐狸，也开始烦躁了起来。
“有人来看你了。”
典狱长的声音传来，罕见的，又带上了点恭敬。
杰夫.紫荆不由猜测，是谁来了？
“狮心小姐，您这边请。”
看到瑟娜的身影，杰夫.紫荆笑了，他不怕瑟娜来找麻烦，比起这个，他更怕被人彻底忘记。
瑟娜来找他，就代表有所求，有所求就代表……能利用。
“好久不见，瑟娜小姐。”
一如既往，杰夫.紫荆行了个绅士礼，看上去颇为风度翩翩-
瑟娜没有多少心情寒暄，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她大致说了一下之前在代格比郡的遭遇，但没有说出摩耶的名字，只是随便编造了个事由。
“刺杀我的幕后主使找到了，谢谢你。”
“不用谢。”
杰夫.紫荆得意地摸了把胡子，刚想问他什么时候能出狱，瑟娜摊牌了。
“四月血案背后的人是谁，献祭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有……”瑟娜打了个冷颤，“封锁了六千年文明发展，不，也许是几万年，这背后的真凶是什么？”
“如果你不告诉我，那么你就永远也别想出去了。”
瑟娜简单说了一下目前王国的局势，所有人都在拉拢她的情势下，杰夫.紫荆和她斗，就宛如螳臂当车。
杰夫.紫荆没有说话。
最近遭遇了太多颠覆世界观的事情，巨大的压力下，她渐渐没了耐心，第一次露出了危险的微笑。
“或者你想死？”
杰夫.紫荆道：“不，我真的不知道啊，第一件事和我没关系，第二件事，我只能说……那根本没什么幕后真凶，那是命运。”
瑟娜重重踹了一脚黑铁栏杆。
“垱垱当”的声音在监狱里回响，很远之外的狱室传来其他犯人的怪叫声。
“别跟我说什么命运！我就给你两条路。”
她的声音冷酷了下来。
“要死还是要活？”
“你能做到首席执政官的位置，绝对不会干净，更不可能无辜。”瑟娜顿了一下，“我说这些，并不是要翻你旧账——”
她舔了舔嘴唇：“而是告诉你，杀死你这种人，我可不会内疚~哦！”
真实的杀意，杰夫.紫荆还是能分辨出来的，杰夫.紫荆确定——
这一刻，她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杰夫.紫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不说话？你真棒！”
瑟娜侧了下头，笑了起来：“偷偷告诉你，那一剑是我自己捅的哦！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少女声音幽幽，下了最后通牒。
“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你想说话呢，随时欢迎你遣监狱长带话给我，我都打点好了。”
杰夫.紫荆追问：“三天之后呢？”
少女轻轻笑了起来：“那就只好请你去死了。”
第58章 疯批救世主
五月末, 春天的尾巴已经到来，带着雾气的凉风从王宫吹拂而过，卷起茉莉花的芬芳。
奥多王室的库藏内, 有一件由国王执掌的神器，“那个东西”也许有斩断灵魂契约的功效。
摩耶坐在窗前, 他黑色的睫毛底下是略微的疲惫, 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眼尾。
他在犹豫，要不要把灵魂契约告诉父王。
也许是灵性做祟，摩耶想了又想, 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一名黑衣人男人步履匆匆，打破了王太子宫殿的静谧。
摩耶看向他, 那是掌管情报的主管海登，他单膝跪在摩耶面前：“刚刚狮心小姐去了北城监狱，我们放在那的“甲虫”回报，她还在追踪四月血案，并且好像模糊地察觉到了“源质灾祸”。”
“没能达成目的，她给杰夫.紫荆下了最后通牒，三天后如果没得到想要的结果，就要杀他。”
“哈哈哈！”摩耶畅快地笑了起来, 笑弯了腰。
他右手捂住的脸上, 鸽血红一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狰狞三分扭曲, 阴翳层层叠叠散开。
“这不是蛮好的吗, 她终于学会狠一点了，不错不错。”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情报。
海登张了张嘴, 欲言又止。
终于笑够了, 摩耶直起身子，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水意, 不紧不慢地道：“还有什么，说吧。”
“蔷薇大剧院那晚，狮心小姐身上的那剑……是她自己捅的。”
那女孩是他见过最狠的贵族女孩。
连对自己都能如此……何况对他人。
这太打殿下脸了，海登说完立刻低下头，久久不敢看摩耶表情。
“……居然是这样。”
摩耶倒是没在意海登的话打不打脸。
这样看来，那女孩不是一般危险，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摩耶冥思苦想，也搞不到瑟娜在想什么。
他沉默了会，问道：“霜权家的那件事？”
说起这个，海登就眉飞色舞：“传言已经在王都完全流传开了，很多贵族和神殿都公开表示对红王座霜权不满，他们成了众矢之的，霜权不配当红王座的流言尘嚣甚上。”
“如果他们没成功和狮心家联姻，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第一个被讨伐的红王座。”
这明明是个好消息，摩耶神色却没有欣喜，这次事件是瑟娜布局的，流言传得那么快，他不信只有自己的势力出手。
“你觉得除了我们，还有人在插手吗？”
海登其实也觉得不对劲：“按理应该有其他人插手了，今次的流言传播速度是以往的三倍，但是我们没查出来超凡者的痕迹，也许对方的情报人员等阶……全员比我们高？”
惯性思维导致海登完全没往平民的方向去考虑。
不可能三个字在摩耶脑海里浮现，他仔细思考了后，却把不可能这个想法推翻了，狮心家只要舍得花大价钱，就能从其他国度、甚至海外吸纳超凡者——
这不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狮心家有钱。
瑟娜还把他辛辛苦苦攒下的超凡部队截胡了大半。
“狮心家到底想干什么？”
心中浮现不祥的预感，摩耶大步朝父王的宫殿走。
必须尽快解决灵魂契约的问题。
他决定坦白-
奥克兰第一学院，教师宿舍的传达室附近的树荫下。
阳光透过绿叶起舞，瑟娜安安静静的在等人，卢瑟福待会要领她去拜见时空圣灵。
“日安，教授。”看到卢瑟福，瑟娜连忙乖巧地打起招呼。
卢瑟福不爱搭理她，仅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哼”字。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看到那卢瑟福不阴不阳的晚娘脸，简简单单的黑色魔法袍——
一时之间，瑟娜竟有种感动，他终于变回熟悉的魔法系院长，“乙女游戏”里的小反派了。
回想起那个恋爱脑附体的卢瑟福，瑟娜至今仍旧会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
“走啊！慢吞吞的，连个路也走不好。”
不满她在那儿发呆，卢瑟福停在前方呵斥，瑟娜连忙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要不是你表姨拜托，我才不搭理你，浪费我时间。”
瑟娜乖巧道：“好的，谢谢教授。”
小道旁的月桂树影婆娑，卢瑟福大步走在前头，身上的黑色魔法袍翻滚出阵阵波涛，他还想说些什么，迎头就撞到了学院里他目前最不想见到的一个人——奥克兰第一学院校长，史蒂文森.范伦丁。
史蒂文森.范伦丁看上去是专门来逮他的，笑呵呵地朝这边走来。
“嗨，卢瑟福。”
深吸了口气，卢瑟福勉强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史蒂文森.范伦丁开口的下一句话是：“ 传说中的甜心宝贝，金百莉小姐呢？你们什么时候举行结婚仪式。”
卢瑟福高傲地抬起下巴，语带嘲讽：“爱一个人是不必在一起的，爱是自己的事，像你这样庸俗的人，怎么会懂。”
史蒂文森.范伦丁张大了嘴巴。
“你有爱过人吗？像你这种，”卢瑟福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视了眼史蒂文森.范伦丁，“单身了几十年，邋里邋遢的七十岁糟老头子能懂爱吗，你还敢去爱吗？”
气到涨红了脸，史蒂文森.范伦丁结巴到说不出话来：“我、你我……”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我们就不是一路人。”
赶苍蝇一样，卢瑟福怕了拍身上的魔法袍，仿佛拍的是史蒂文森.范伦丁：“你懂拜伦吗、你知道雪莱吗，你懂什么叫浪漫主义吗？”
“走走走，别来烦我，我的时间和你这种濒临退休的糟老头子可不一样，宝贵得很，你天天种花、钓鱼、聊八卦的时间可一点都不值钱。”
说完一把拨开史蒂文森.范伦丁，卢瑟福大步往前走。
同情地看了眼呆若木鸡的校长，瑟娜连忙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遇到史蒂文森.范伦丁这件事，显然让卢瑟福的心情更不快了，他走到史蒂文森.范伦丁视线看不到的地方，也不打算去马厩了。
卢瑟福从手上的纳戒里倒出一个幻影石，朝瑟娜举起法杖，瑟娜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身份暴露了。
卢瑟福冷冷道：“抓住我的法杖。”
她连忙抓住。
有风吹来，卢瑟福激活了手中的幻影石，瑟娜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人影模糊，仿佛在次级维度里被拉扯着，转眼间，就来到了南城。
这可是逃命利器。
瑟娜看着卢瑟福手上的纳戒，眼睛闪闪发光。
“刚刚那是什么，是空间魔法吗？”瑟娜语气充满了兴趣，“我从来没见过，可以卖我吗。”
闻言可以卖，卢瑟福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断然拒绝：“这是我师父亲手炼制的魔法石，你自然没在市面上见过，我也不能卖给你，因为这是所罗门老师给我的，如果你真的很想要，待会直接问他好了。”
风带来了海的味道，瑟娜点了点头，刚想说点什么，异变突生！
奥都的整片天空被染成了血红色，仿佛是神祇在流血。
几乎同时，无限大的悲伤、黑暗的绝望的深沉的狂乱情绪从瑟娜体内涌出，几乎要将人弄疯，她知道那不是自己的感情，而是她体内某个东西……或者说另一个自己，萨布丽娜的。
血红色的天空可怖无比，瑟娜几乎要倒在地上，她堪堪抓住卢瑟福的衣袖站好，卢瑟福正驻足，抬头凝望天空，神色凝重。
过激的情绪起伏冲撞下，瑟娜墨绿色的眼眸里不知何时流出泪水，那些不受控制的悲伤，让她绝望——
可是那些情绪分明不是她的！
宛如溺水的人一般，她牢牢抓住卢瑟福教授的衣袖，卢瑟福终于回过神来，发现变形的衣袖，他看着泣不成声的学生，一个爆粟就敲了过去，顺手释放了一个安宁咒。
海风吹起长袍，卢瑟福将瑟娜的手掰开，担心起远在千里之外的人：“你这是家族遗传吗？金百莉小姐似乎也有精神上的问题，不知道她会不会出问题？”
安宁咒柔缓的法术效果下，瑟娜慢慢恢复了正常：“谢谢教授。”
“真是没用。”
卢瑟福朝瑟娜的方向瞥了眼，由上至下，那眼神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双标狗！
这一刻，她特别想爆马。
咽下这口气，瑟娜看向那红的诡异的天空，又看了眼海面，蔚蓝的大海上此时浮起一条条泛着鱼肚白的死鱼，用了清晰术之后，那些一粒粒凸起的死鱼眼珠分外打眼。
“这是怎么回事？”
瑟娜放在背后的手，正不受控制地颤抖。
鲜血一样的天空满云卷云舒，掀起惊涛骇浪，街道上的人群已经傻眼了，尖叫的、逃跑的，做什么的都有，卢瑟福看了一眼天空，又看了一眼那些人。
他释放了一个范围极大的安宁咒。
等周围的情况好了一点，卢瑟福才道：“有神明的主魂死掉了。”
一头雾水，瑟娜完全听不懂卢瑟福教授的话，这些词明明每个她都明白，连在一起却完全不明白了。
不懂就问。
瑟娜举手道：“教授，我不明白。”
蔚蓝的海面上死鱼越来越多，卢瑟福像看笨蛋一样看着瑟娜，教没有领悟力的学生，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
卢瑟福抬起法杖敲了一下瑟娜的脑袋，像是要把这榆木脑袋敲开窍。
“这也不明白、那也不明白，那神明永生，你总该听过吧？”
第59章 疯批救世主
“确实有听牧师讲过。”
但是神殿主祭司宣讲的经筵日, 瑟娜向来是当故事听的。
从来没放在心上。
教了这么多年学生，卢瑟福一看就知道瑟娜并不了解其中真正的意思，他有些纳闷, 这好歹是红王座家族的继承人，克里斯.狮心作为世界上极少数知道星密的人之一, 为何不稍稍透露一二真相？
“神明是永生不死的。”
卢瑟福并不在意克里斯.狮心的想法, 学生开口问，他也就讲了。
“这里说的“永生”是神秘学上的定义，而不死确实是实实在在的不死, 祂们，已经是规则的生物, 你无法用世界上任何常识去定义任何一位神祇，神明是规律一样的存在，比如黑暗、比如盲目痴愚。”
“无论如何破灭，神祇们都会再次复苏，但复苏之后的“牠”，并不一定是现在的祂。”
“人无法踏入同一条河流，神明也一样，水无时不刻都在流动, 这一刹那的河流已经不再是上一瞬间的河流。除了真正的宇宙荒古神祇, 哪有智慧生物晋升的神祇, 能忍受再次复苏的自己可能不是自己。”
“于是就有了“锚”、有了主魂、有了分魂。”
信仰作为“锚”点被众神所争夺, 诸神黄昏中，获得胜利的神明, 就是如今的正神。
如遭雷殛, 她的身体摇晃了下：“主魂、分魂？”
“主魂是神明陨落后，再次复苏的正魂。”
血色的天空下, 她听到了残酷的真相，却由衷欣喜。
“分魂是神祇不要的东西，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后，智慧生物晋升的神明，精神往往会异化，认知的冲突会越来越大，直到产生不可调和的精神分裂。”
“后来神明们发明了一个办法，祂们把不需要的认知、记忆切下来，像扔垃圾一样扔掉牠们，以此维持自身精神稳定，祂们是祂们想要的祂们。”
瑟娜笑了起来。
她的眼眸闪闪发亮，她终于确定自己是谁了，她就是林可可。
这个身份，就应该是她的。
如果萨布丽娜以后要抢，她也决不让步。
我是地球少女。——她心底愉快的唱了起来。
看着笑得像个二傻子一样的女学生，卢瑟福觉得那天临别时的口误，真的不怪他。
“笑什么？有什么那么好笑的，不如说给我听听。”
卢瑟福刻薄的语气中带有一两分危险。
“没有没有。”
瑟娜乖巧地摆了摆手：“教授您继续。”
卢瑟福继续道：“并不是所有分魂都带有记忆的，因为分魂天然分割了神祇所掌握的规则力量，为了更好的掌控分魂，祂们一般选择封印牠们的记忆……我怀疑优茜.安泽就是这样的存在。”
“正常人类是不可能全属性光明的。”
“规则力量？”
被光明神“看”了一眼之后，瑟娜就有了巨大的危机感，“系统”或者说萨布丽娜也许有阴谋，但不会直接杀了她，光明神就不一定了。
“你也可以理解为超脱者的途径，所谓的超脱者，不过是在篡夺没有主魂的规则罢了，沿着原神祇的烙印顺延而上，超脱者不断的融入同一规则的源质，最终成为途径本身，他们继承了原神祇的规则，成为这一途径的“主魂”，也必然浸染了原神祇的疯狂。”
卢瑟福哼了一声：“那些超脱者的扮演法，本质上是为了和原神祇共鸣，好更容易消化源质中的神祇烙印。”
“这听起来好绝望，越努力就越近疯狂，越强就越不像自己。”
“超凡者更绝望。”卢瑟福冷笑，““你知道为什么有一些天赋卓绝的贵族会选择叛神吗？”
“因为超凡者修炼的力量，越往上层就越不属于自己，这么说吧，正神就是拥有无数钱财的大资本家，祂们扔下无数货币，信徒“超凡者”可以捡起来拿去做生意，但这一切都是要还的，生意做得越大，就越容易被大资本家找上门。”
“超凡者修到最后，不过是在为神明修炼罢了，信仰祂的你最终成了天使，祂们一个念头就可以收回你的力量。混到最后，你还不如祂们当成垃圾扔掉的“分魂”，只是信仰的奴隶。”
卢瑟福冷冷瞥了眼瑟娜：“你应该庆幸，如果你是忠于神祇的狂信徒，我连话都不会跟你讲，我最烦那些智障一样的玩意。”
这两条路，听起来是一样的绝望。
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瑟娜定定地凝望卢瑟福，如果没有其他出路，她不相信卢瑟福还能如此事不关己，自顾自骄傲。
“教授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对吧？”
朝法师塔走去，卢瑟福边走边道：“你应该感到庆幸，这是只有大时代才有的机会，我们也许可以占据一条全新的规则，而不像以往几万年的人类那样，他们只能在干涸的浅水洼里，选择成为疯子或者奴隶。”
瑟娜问道:“大时代？”
卢瑟福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才转移话题道：“刚才神明主魂死亡时，你状况那么大，最好检查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
此时才过去不到一刻钟，天空的血色已经慢慢开始淡化，有的云彩已经成了淡粉色。
那是神祇的主魂再次分化了，力量分散开来，牠们也许会成为无数的魔兽、不知名的低等虫类，直到很久很久的以后再次复苏。
那一次的祂还是祂，也许又不再是祂。
听从卢瑟福教授的劝告，瑟娜停下脚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番精神世界，她惊讶的发现，和摩耶的灵魂契约已经黯淡了下去，马上就要消失，消失而不是断开，这种情况意味着——
摩耶死了！？
电闪雷鸣般，无数的线索在脑海里闪回，像是一个个珠子，得知摩耶死亡的瞬间，倒果为因，瑟娜终于把所有线索都串连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系统”只在摩耶相关的事情上触发任务事件、萨布丽娜因为爱人的死陷入疯狂，精神力暴动，污染了整个万国、摩耶的神血匹配度高到不可思议——
原来祂爱的是你啊，怪不得虚构出来的记忆是乙女恋爱游戏。
对摩耶的死，不知为何，瑟娜有些怅然
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起卢瑟福——
瑟娜怀疑在“游戏”中出现的角色，全都和“祂”有关，没有来历的人，再出色也不能成为《恋爱&心跳》这份预言书里的可攻略角色，比如龙修.晖松。
那么作为小反派在这个“游戏”中出现的卢瑟福教授，又是什么身份？-
南城区，最高的一座法师塔内。
布劳.所罗门正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上，他本来是在深度冥想中的，但他唯一的弟子继用他的法师塔告白，折腾出王都最大的一桩逸闻后，又非要带一个学生来拜访他。
无可奈何之下，布劳.所罗门只能停止冥想。
说是时空圣灵，布劳.所罗门看上去也和普通的老头没太大区别，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他的眼睛极为深邃，仿佛内里蕴有宇宙。
“您好，所罗门阁下。”瑟娜乖乖巧巧地行了个屈膝礼。
但布劳.所罗门一见到她就皱上了眉头，他挥了挥手，示意卢瑟福出去，他要跟瑟娜单独谈。
卢瑟福当场冷哼了一声，倒也乐得轻松，没给布劳.所罗门任何面子，甩袖转身就走。
瑟娜为布劳.所罗门打抱不平道：“爷爷，他也太过分了。”
“别，我可不是你爷爷。”
布劳.所罗门看向瑟娜道：“您是谁？”
这个您让瑟娜愣住了。
这是第一次——
有人明确的指出了她的身份。
看瑟娜一副措手不及的样子，布劳.所罗门解释道：“你身上有源质的味道，还很杂。”
很杂是什么意思？
她连忙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倒在桌面上，好让布劳.所罗门确认。
布劳.所罗门在桌子上一堆小山似的魔法道具中挑挑拣拣，最后从中拿起一块黑暗途径序列三的低阶源质，看了看，他摇了摇头，将这块源质放到一边。
走到瑟娜身前，围着她走了一圈。
她感觉布劳.所罗门的视线仿佛穿透灵魂似的，将一切都看透。
在这双睿智的眼睛面前，任何东西好像的都无所遁形。
瑟娜有些紧张，她手心轻微出汗，拽住裙摆：“怎、怎么了？”
“不对，不是那个！气味是从你灵魂深处传来的。”
布劳.所罗门皱着眉，闭上眼睛分辨了起来。
“一种、两种、三种、四种、五种，天啊！你是新品种的缝合怪吗？”
瑟娜咬了咬唇，直接摊牌了。
“不，我是一个可怜的分魂……连您在说什么也听不懂。”
“这次过来，除了想请教您一些途径上的事，还因为我觉得必须跟您报告一声，奇卡书店被砸毁了，您的发小，奇卡书店的老板也被打得鼻青脸肿，锡得尼老爷子求助无门，找上了我。”
瑟娜打起了感情牌。
“我觉得无论如何也必须告诉您这件事，才苦苦恳求卢瑟福教授带我来见您。”
乍然听闻故友的消息，布劳.所罗门一怔，他不觉得有谁敢动奇卡书店，却还是问道：“锡得尼.奇卡怎么了？”
“在海上龙王藏宝图的消息后，一直有人上门骚扰，锡得尼爷爷已经关闭书店好几天了，今早，一伙匈利帝国流窜到海面的强盗，把店面砸了，整个书店被都得七七八八。”
“怎么可能？”布劳.所罗门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置信，“那可是传承了三十七代人的古董店，祖上有龙族背书，比奥克兰王国更历史悠久的地方。”
“真的，我没必要骗你，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瑟娜道：“您封号时空圣灵，想必是能瞬移过去的，在卢瑟福教授身上，我见识过类似的道具。”
布劳.所罗门点了点头，让瑟娜在这里等待。
他的身影在空气中模糊，渐渐消失不见。
瑟娜看着空无一人的空气，轻声自语：“这个世界真是糟糕透顶，再美好的东西，只要有一群不守规矩的家伙，轻而易举就可以毁了。”
第60章 疯批救世主
不一会, 光线再次模糊扭曲，布劳.所罗门的身影从中钻了出来，身后还带了一个人, 锡得尼.奇卡。
这次布劳.所罗门的态度温和了很多，虽然一副气冲冲的样子, 但在看到瑟娜时, 却特意点了点头，才往法师塔上层大步走去。
独留瑟娜和锡得尼.奇卡面面相觑。
“他这是？”
“唉，”锡得尼.奇卡嘴角向上, 却叹了口气，“他说他要去海上一趟。”
两人静静等待着-
天色已暗, 月上柳梢时，布劳.所罗门的身影出现在塔楼，他沿着石梯缓步而下，一看到瑟娜，就把手中一连串的源质抛给了她：“海上的特产，拿去玩吧。”
这些源质的途径不明，有半神序列的，也有低序列的。
今天海上毫无征兆的卷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泗雾岛——传闻中藏有龙王宝藏的岛屿, 上面活下来的人十不存一, 凡是传过奇卡书店谣言的人, 通通死了。
布劳.所罗门道：“送你了，你的修炼方式好像很庞杂, 如果能用得上的话, 不用客气，既然你是锡得尼的朋友, 那就是我的朋友。”
瑟娜收起那些源质：“非常感谢您，关于我的修炼方式很庞杂、还有缝合怪的事能拜托您详细说说吗？我需要搞懂一些事。”
布劳.所罗门摸了摸下巴：“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呢，但这没什么好说的吧 ？每个人所属的规则途径只有一条，途径既秘密，神位面前，同一规则的智慧生物必定是敌人，你确定要和我说？”
“所以我才想请您赐教。”瑟娜一字一顿地说。
自从联合魔兽试炼后无时不刻都在涨的魔能、恶魔领主哈珀留下的诅咒、萨布丽娜的附身、光明投来的一瞥……这些，瑟娜都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心中莫大的威胁来袭，警告着她，不要继续！不要继续！！
瑟娜顿了顿，却继续道：“刚刚陨落的神祇主魂是摩耶……”
这句话一出口，就有黑色的影子从她身上疯狂扭动，似乎要涌了出来。那一道道的黑影在少女的皮肤表面游走，急速蔓延，霎时，脸庞就爬满了花纹。
瑟娜毫无所觉，布劳.所罗门连忙打断她：“等等！！”他急急忙忙从怀里拿出一块圣石，嘴里念念有词，右手直接盖到她脸上，念完复杂难明的咒语后，大喝一声，“抽！”
少女皮肤上的影子骤然被拉扯，凝聚到老人右手，猛地被老人砸入圣石中。
这还不算完，布劳.所罗门又念了许多咒语，拿出各种各样的魔法素材，彻底将那怪异的影子给封印了。那圣石一开始还不甘的挣扎，跳来跳去，此时却一动不动了。
“这？怎么回事。”瑟娜瞳孔微微放大。
圣石不复一开始的纯粹，蔓延上了一股扭曲的黑影，看上去如同正与负的艺术品，布劳.所罗门不舍地看了眼手中的石头，挣扎撇过头，将它交到瑟娜手里。
瑟娜连忙接过。
“这是什么？”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布劳.所罗门扭过头看向锡得尼.奇卡，好克制住抢夺圣石的欲望，那可是一名神祇的主魂，他简直太正直了。
布劳.所罗门道：“这是圣石，我封印在里面的，应该就是你所说的“萨布丽娜”。”
圣石扭曲而瑰丽，瑟娜连忙将其纳入怀中收好，有些激动：“那祂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吗！”
不会袭扰她的生活，将她卷入莫名其妙的阴谋中。
少女的眼眸里闪过亮晶晶的渴盼，布劳.所罗门却遗憾地摇了摇头：“如果是在上一纪，这块荒神圣石用来封印一般神祇估计能撑个千来年，但现在不行了。“潮汐”已经开始，过不了多久，祂的力量就将全面复苏。”
“仅仅一块荒神残壳，是封印不住祂的。”
“如果你知道祂的途径，我还能想想办法中和，你知道吗？”
瑟娜摇了摇头：“我只知道祂叫萨布丽娜，有黑之帝王、堕落之源的称号。”
布劳.所罗门冥思苦想，最后摇了摇头：“没听说过。”
“等等，龙修还说过，祂可能是……”瑟娜无声地做了个“光明”口型，并没有发出声音，“……的挚友。”
自从被那位看了一眼后，瑟娜对这些活的神祇就多了些畏惧和谨慎。
布劳.所罗门想了又想，才不确定地道：“那可能是黑夜女神？正史中并不存在这位神祇，是我在一处遗迹中得知的，祂曾经和光明是挚友，后来却关系对立。”
“我猜可能和规则有关，毕竟到了最上层，一条路只能有一位祂，为此反目成仇也很正常。”
少女脸色苍白。
“……不是吧，所罗门大人您别吓我，祂那天直视了我一眼，已经察觉到我的存在，如果我是祂敌人的话，祂完全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直接碾碎我。”
法师塔外星空闪烁，布劳.所罗门冷笑了起来：“那是因为潮汐还不够强，祂们想完全复苏就不能动弹，过个十年，你再看看。”
瑟娜默默将“十年”这个关键词记下来。
“我不想死。”她沉默了很久道，“严格来说，我是萨布丽娜的分魂，那在她被封印的这段时间，我能不能以下克上——夺取祂的途径，就像那些超脱者所做的事情一样。”
布劳.所罗门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这是不一样的，这条途径上是有主人的，主人就是路本身，待祂苏醒，路上的你瞬间就会……”他没把话说完。
“那我还能怎么办？”瑟娜有些歇斯底里。
布劳.所罗门沉默不答，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瑟娜笑容渐渐透出一两分疯狂：“那如果……这条路我走的比祂远呢？”
“那很难，你只有十年，而祂存在了成千上万年。”布劳.所罗门顿了顿道，“但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是你的宿命，我来教你怎么从主魂上面剥离源质，你只要消化掉，就可以晋级，再次继续剥离……一步步走这条通天畸路了。”
“怎么会不好呢？”瑟娜墨绿色的眼眸闪过狂意，声音却很轻，“这不是宿命，这是捷径，如果没这条捷径，十年后，我拿什么来对抗光明。”
“就算我求饶、改信，祂也不会放过我吧？”
布劳.所罗门沉默。
今夜，少女成为了“敏感者”，序列一-
回到狮心公爵，沐浴完，瑟娜一下子躺到纯白的大床上，她看向张开的左手，手中虎口处那只蛾子印记在月色下，越发鲜明。
瑟娜闭上眼睛，发动今天得到的新能力去感知了一下，那印记灰蒙蒙的一片，并没有什么线索。
这个能力让她能非常敏锐的感知事物的本质，其中包括主动的和被动的，好处在于她能细致入微的观察事物，坏处在于她更容易被强者威慑、情绪过敏，这个症状将持续到她彻底消化序列一的源质，晋入下一阶。
这并不是战斗能力，得到这个能力最大的好处是她的过度呼吸症候群好了——她所罹患的过呼吸很像是敏感者的副作用。
仰望房间的穹顶，瑟娜不由思考“黑夜”的本质是什么，和一般的超脱者不同，她并不知道自己下一序列的路是什么，但她猜和“系统”功能脱不了关系，比如蛊惑、变形、时空、预言之类的，她甚至怀疑光明和萨布丽娜是因为“预言”起的冲突。
但这和黑夜有什么关系？这条路的终点是什么。
瑟娜不由回想起卢瑟福冷冰冰的话：信仰是锚点，而神明的封号是坐标，必然和祂本质有所联系-
转天，狮心公爵府花园，卢斯.亚里士在凉亭内无所事事地站着，他姿态散漫，撩起剑，看了一眼，又放下。
他一大早就在这儿了，一两个时辰过去了，现在还在这儿，见状佐慧不由小跑过去打招呼，探究道：“早安亚里士大人，您是在等哪位女子约会吗？”
卢斯.亚里士耸了耸肩膀，神色无奈，眼睛里闪过一丝无趣：“没有，在等瑟娜小姐。”
老师的女儿要和他比武，要求他放水的同时，让她感受到真正的生命威胁，卢斯.亚里士对此感到颇为无奈。
“这样！卢斯大人好厉害。”
对方没有继续搭话的意思，佐慧唯有一步三回头地离去，她刚走不远，就在花园的回廊处遇到了瑟娜，她连忙垂手行礼：“瑟娜小姐，早安。”
瑟娜漫不经心地点点头。
她的身影消失后，佐慧才抬起头，眼神带着几分复杂，按理说瑟娜小姐和卢斯.亚里士大人有所发展是好事，但是奥克兰……想到现如今王国风雨飘摇的局势，她决定不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公爵大人。
惟愿王国昌盛，风调雨顺。
如果瑟娜小姐能和王太子殿下联姻就好了-
凉亭旁就是训练场，正午的阳光炙烤泥地，细小的尘土悬浮在空中飘荡。
卢斯.亚里士将手中的长剑递过去给瑟娜。
这过程中，他的手不小心碰到瑟娜的手指，一触即退。
少女敏感者的能力早已开启，隐蔽在情绪中的能力仿佛爬山虎的脚，顺着一切细节、在对方的情绪上攀岩，交织成一张网，极其隐僻。
一切都很正常。
瑟娜没有在意这个小细节。
她盯着手中长剑的花纹，状若不经意地开口：“最近你有见过优茜吗？”
卢斯.亚里士一怔：“还好，没怎么见面。”
“网”上传来对方不太愉快的情绪，瑟娜只当对方追求不顺，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卢斯.亚里士抬头望了望天：“太阳越来越晒了，我们尽快开始吧。”
他抬起手中长剑，控制手中力度，就劈了过去，还不忘问道：“瑟娜小姐，你真的不用魔法道具吗？”
瑟娜没有回答，扬起长剑和卢斯.亚里士对砍。
这次比试其实是一次试探，训练内容根本不重要，她想知道卢斯.亚里士能不能察觉“敏感者”的能力，作为游戏中的可攻略男主之一，他到底是谁？
有没有可能成为她的棋子。
一开始，卢斯.亚里士劈过来剑招大开大合、横平竖直，瑟娜并不难招架，后来角度就慢慢越来越刁钻，瑟娜脚步一个踉跄，将将避过对面奇诡的剑路，身体却失去了平衡，以脸扑向大地。
她本以为会摔到地上，却跌入一个温暖、有力的躯体上。
“没事吧？”
卢斯.亚里士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趴在卢斯.亚里士身上，瑟娜摇了摇头，白皙的手掌探上他结实的胸膛，并不急着起来——
敏感者能力，深层探知发动。
深层探知：只有对方毫无防备的状态下才能生效，几率较低，接触到对方的肉.体能加强发动成功率，可以定向搜索对方记忆底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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