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诺在工甲车里睡了一晚就到了苍北城外,她从车窗才探出头想看看这北陲之境是什么样的就被大风吹得往后翻了好几个跟头,还好被后面的孟怀接住。
窗被拉上了些许,那呼呼的风声才止住。
扶诺惊魂未定:“怎么回事?”
“苍北风大。”孟怀解释,“工甲车的速度也快一些,你身体小自然扛不下来,一会儿l进城后会好一些。”
扶诺摸着自己肉唧唧的肚子:“不太科学,我这体型在猫界也不算小了。”
其余三人:“……”
严子众乐了:“那倒也是,不过怎么不见你人形胖一点呢,看着弱不禁风的。”
“人形就抽条了。”
这么说着扶诺倒是有些意动,这里风大总不可能一直待在人家身上吧,可是耳朵和尾巴怎么办?
“诺诺。”魏听云抱着一团什么走过来,“你试试这个,我昨晚给你缝的,但有些急,所以是用我自己没穿过的道服改了改,你不嫌弃的话可以穿,这裙摆要大一些,可以遮住你的……嗯,还有一顶帽子,只要不盘发这帽子也可以挡住。”
孟怀和严子众自觉退了出去。
扶诺化作人形将那道服试了试,魏听云针线好,这道服被她收了腰,但裙摆却改大了很多,也多了些层层叠叠的绸布,穿上后根本就看不出来后面有条尾巴。
而那顶帽子做得更是合适,戴在头上很稳,正好可以将两只猫耳朵遮住。
扶诺担心地问:“外面风大,不会吹掉吗?”
魏听云:“我给你别几个别针,只是风大,头发编在后面如何?”
扶诺转过身:“那就麻烦你啦。”
昨个儿l夜黑看不真切,扶诺惊惧自己的人形又很快变了回去,所以没发现她的头发居然不是普通的黑色和深棕色,而是一点浅浅的银灰。
披散的时候像是星星一样。
扶诺也没想到自己的头发会是这么个颜色,但她既然已经接受了自己是只猫妖的事实,头发是这样就很普通了:“幸好,我还以为会是黄白色的呢,那样就很像少年白了。”
魏听云担忧地问:“需要我给你再做个帽围吗?”
“不用啊。”扶诺看着那长长的一个小辫子垂在身后,非常喜欢,“发质这么好呢,多好看啊。”
“万一有人……”
“我喜欢就好啦。”扶诺不在意道,“做什么要去关注别人?”
魏听云愣了一下,而后轻笑:“也是。”
工甲车此时也进了城,在路上颠簸了一晚,大家都有些疲惫,便找了家客栈暂时落脚。
也没谁缺钱,都是各自一个房间。
扶诺一直都是原型在车上睡觉,早就习惯了,所以这会儿l精神得很。
一进房间她便将耳朵放在门口听了听,又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觉得没什么危险这才坐下来,从储物戒里掏出一面
平时出去玩时淘来的镜子摆在窗前,找了个好的打光角度。
然后将自己帽子小心翼翼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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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吓到了没能仔细看,现在一看还怪可爱的,难怪以前人家会喜欢买个什么毛茸茸的耳朵玩。
她越看越喜欢,想到自己的小尾巴,又站起来悄悄将那小尾巴给放了出来。
之前看过岁沉鱼的九条大尾巴还觉得特别羡慕,特别舒服,这次自己也有了。
她的尾巴没有岁沉鱼那么多也没那么高,但是也不小。
毛比原型时候要多,像个乳白色的超大鸡毛掸子。
她摸了摸,又滑又软,好舒服
简直是爱不释手。
岁沉鱼是怎么做到那么自然把自己的尾巴露出来的,她没有这种勇气,还是自己偷偷看看就好啦。
晃晃脑袋上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扶诺忍不住在镜子前转了几个圈。
“没想到人形跟我以前长得也一样啊。”她嘀咕,“这是有什么渊源吗?”
挺好,如果真的顶着一张别人的脸过一辈子,她会难过死的。
在镜子前又转了一个圈,背过身时她忽然发现光被挡住了不少。
再回头就被窗户前巨大的黑影吓了一跳。
原本空无一物的窗口这时坐着一个身穿淡白锦衣的男人,他长腿轻轻挂在窗沿,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了她身上。
“………………”
扶诺往后退了一步:“你是谁?”
“我是谁?”岁沉鱼没有往前走,他依旧坐在那里,似笑非笑道,“前些日子不是日日夜夜都在找我,现在我来了,你又不想见我了?怎的如此容易变心呢?如今倒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那谁能有你能变。”
扶诺默默扯过裙摆,将自己身后的尾巴遮住,又去看被放在窗边的帽子。
她有种直觉,这会儿l过去拿帽子会发生不好的事。
于是她干脆不动,遮好尾巴后抬起头:“我哪知道啊?毕竟您身份多。”
“我该叫您界主呢,还是师尊,还是兔妖?”
岁沉鱼不答反问:“你想叫我什么?”
扶诺摇头:“什么都不想叫。”
“你在生气。”
“没有。”
“那就是有了。”岁沉鱼放下其中一条腿,垫在地面,视线一会儿l看着她的眼睛,一会儿l又看着她的脑袋,“在气我。”
“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事情?当着我的面都能跑?”
扶诺直咬牙。
她知道自己迟早会被找到,但却不知道会这么快被找到。
这人到底是狐狸还是狗?
她侧过身问:“那您到底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岁沉鱼说,“不是说了,想跟着你。”
“我没有您要的那些乐子。”扶诺明明白白道,“也不想成为您的乐子。”
岁沉鱼皱眉:“我何时说过你是乐子?”
“我不是乐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扶诺说,“先是界主,后是大妖,最后还是个素未蒙面的小妖,如果没有宣阙你还要骗我到何时?”
岁沉鱼站起身来,虚虚倚靠在窗边:“我若真要骗你,你觉得哪一次你能察觉出来?”
“整个三界这么多年至今都无人知晓我便是昊陵,只你一个。”
扶诺越听越气:“那我还得感谢你的恩赐?”
她音量也随之提高:“我是不是要谢谢你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只给我一个人提醒你的身份?那你为何不骗我呢,将我当做三界的任何人一样,再骗个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反正我也不想知道。”
这次岁沉鱼却没那么快说话,那双浅瞳里却没有过去那样散漫的笑意。
虽然是青天白日,可他的那个位置背着光,与他身后刺眼的日光比起来,甚至是藏在了阴影里。
许久后扶诺像是听到他叹了一口气:“扶诺。”
说实话,这么久以来扶诺听到岁沉鱼叫自己名字的次数非常少,少到几乎每一次她都能铭记下来。
他更多时候都是笑意盈盈地叫自己猫崽。
扶诺没说话。
“我不会骗你。”他说。
“可你骗了。”
岁沉鱼无可辩驳。
猫崽一向都很聪明,不管是作为岁沉鱼还是作为那只兔妖,从一开始他就露出了破绽,他知道她会察觉,却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时候。
他不骗她,可他也不骗自己。
不想让她真的离开沉山,也不想让她真的跟宣阙出去,不管是任何目的。
只是他找不到理由和立场,所以他无法面对。
扶诺已经背过了身:“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连那假惺惺的您都不用了。
岁沉鱼默了默:“那我想看到你该如何?”
“???”
扶诺震惊地回过头,“你什么意思?”
“我在沉山一次又一次地问你,唤你,你见过我一次吗?”她气笑了,“现在你跑到苍北说想见我,说给谁听?为什么你想见我时就可以随时随地闯进来,不想见时就只口不答?”
她气急攻心,一时之间口不择言:“岁沉鱼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自以为是…
岁沉鱼怔了下。
活了这么多年他从未被人如此说过,没人敢,也没人愿意,更不提说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了。
这世上也只有扶诺了。
而且被骂后他居然也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甚至有点高兴。
在她眼里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才会这么生气,他记得猫崽说过这世上的人其实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好好活下去的前提。
岁沉鱼看着她起气红的脸,好一会儿l后忽然笑了起来。
只她一个,也只能她一个。
其他人都不行。
那种发自内心地想笑,越笑越止不住。
骂完人后的扶诺觉得自己有失偏颇,她跟岁沉鱼之间不算朋友不算家人,如今再怎么算也是只师徒身份,这话好像不该自己说。
她一时愣怔,居然真的不知道岁沉鱼在自己这里算什么。
可她就是生气,现在又被笑得莫名:“你笑什么?”
她知道岁沉鱼这人笑的时候有很多种,或许是气急了,可是现在这模样好像又是很高兴,别是被骂疯了吧?
岁沉鱼含着笑望着她:“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为什么不想见你,明明不想骗你却要骗你,为何你跑了还要千里迢迢来找你。”
扶诺更加莫名,自己还能打通他的任督二脉不是?
“为什么?”
“因为想见你。”
“我之前说的话很难理解吗?”扶诺瞪着他。
岁沉鱼从阴影底下走出来,那张比阳光还要耀眼的脸上还有没有散去的笑意,他走到扶诺面前,想要伸手,见她往后退了一步后,那手便停在空中。
她这次是气狠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放下手:“好。”
他说:“我错了。”
“你不愿见我,那我不出现在你眼前。”他垂下眼柔声问,“直到你想见我。”
“这样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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