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如归龙泽,可扶诺全身上下却像是沐浴在阳光里,从头暖到脚。
不论她怎么动都摆脱不了岁沉鱼的桎梏,直到一切都平息。
她几乎是从岁沉鱼的尾巴上滚下去的,九尾狐原型也很高大,她站着也要仰着头才能触碰到他的头顶。
这时的岁沉鱼却低下头来:“看,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扶诺喉咙有些哑,颤着手去触碰他的额头,也不知这人是不是对她一点都不设防,竟然在伸手的瞬间就能看清他的识海。
扶诺手抖得更厉害了。
岁沉鱼的识海跟她的不同,她识海中只有个被孕泽的卦清卷,可岁沉鱼识海中却同时有落星伞和九元剑,二者几乎已经合二为一。
可九元剑作为九元界的镇界之剑,覆泽的灵气像是与落星伞的相斥,在他脑海里相裹相挟,却又互不相容。
他的虚体就坐在二者之间,被那些灵气簇拥着,头发微乱。
与平时做什么事都很淡然的他不同,里面的岁沉鱼像是一碰就会散。
她还想再看,手却被尾巴裹住拉了下来:“不是因为你,一直都是如此。”
一直……
扶诺抬起眼:“过去你有卦清卷时也是如此?”
“嗯。”
“岁沉鱼,你究竟是怎么将卦清卷放在我这里的?”扶诺再一次问,“你过去说只要我活着是什么意思?”
这次的岁沉鱼沉默有些久,他垂着头像是在思考。
扶诺:“你说过不会骗我的。”
闻言岁沉鱼突兀笑了声:“我以为你不会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他以为不管他今后说不说真话,都与她无关。
“为何不放在心上。”扶诺怔了下,“我说过你们的每一句话我都会信的。”
即便是被这些人一次又一次的骗了吗?
岁沉鱼发现猫崽似乎与自己想的又有些不同了,以为自那次在皇城生气后就再不会轻信任何人,却不想她是信的,只是不轻易将决断放在他人身上罢了。
“别转移话题。”扶诺扯着他的尾巴,“先回答我。”
“不是什么大事。”岁沉鱼道,“一些共生之术。”
他能如此轻易进入自己的识海,当初他不是主角却也能听到自己说话,所以……是因为自己身上与他有共生之术?
也就是说她死他死,她生他生,反之亦是如此。
扶诺轻声说:“我只是一只猫。”
如果不是因为卦清卷,或许她可能生下来就死,又或者就活那么几年,怎么能至于用个卦清卷来救活自己呢。
“也不止。”
“什么?”
“我说了,我答应过别人让你活下来。”
“谁?”
“你母亲。”
“啊?”
扶诺还没想过自己也有母亲呢,那不就是另一只猫妖了?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岁沉鱼摇头:“不是妖,一直普通的猫。”
“那你为什么要答应?”
“它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看得到我,也能记得住我的生灵。”
当初的岁沉鱼什么都不懂,甚至对自己成妖后的生活充满了期待,三个神器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左右不过一只小猫,他总不可能照顾不好。
于是这个牵绊就成了他在第一世发现自己的存在毫无意义时活下去的念头,万一有一天这只猫醒了,能记得自己呢?
只是后来他才知道,这不过就是一个吊着他的借口罢了。
他试过将这只猫放弃,可世界依然重启。
再后来他干脆就懒得管了,万一有一天这猫真的能成为什么变数呢。
现在果然成了变数。
扶诺大概知道这是为什么,垃圾作者设定的这些东西,就是为了以后让反派出现,却被岁沉鱼惦记了这么多年。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扶诺想起来就觉得后怕,“万一我不惜命,哪天突然就死了呢。”
“那便死了。”岁沉鱼弯唇,“于我来说没什么分别,我从不将自己的生死作为别人活下去的筹码。”
“可是……”
扶诺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岁沉鱼的尾尖划了一下唇,他忍俊不禁:“你在担心什么?你要知道我现在很惜自己的命,还有你的命。”
为什么惜命就不用说了。
他莞尔:“我既作了选择,那就做好了承受这个选择带来的后果的准备,与你无关。”
“猫崽,你不要什么事都与我清算那么清楚。”他说,“这些事永远都无法清算,也无从清算,退一万步来说,此时你就是把我杀了,那我也该,谁叫我愿意呢。”
扶诺皱眉:“你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胡说。”岁沉鱼将自己脑袋靠在她的肩头,“我既然将这件事告诉你,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你可以爱我,可以杀我,终归也是我自己选的,我都认。”
扶诺一把推开他,坐下来梳理他的经脉,替他将体内紊乱的灵气抚平:“别挖坑给我挑,我选第三。”
岁沉鱼埋在她肩头笑声发沉:“还是聪明。”
“给我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他说,“我过去也是这么过来的。”
虽然知道他这就是在装可怜,可扶诺还是狠不下那个心,将肩膀给他递给去:“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死的,我会变得更厉害的。”
“好。”岁沉鱼从善如流,“那你来保护我。”
“……”
就在这时,扶诺收到了严子众的传音:“诺诺,你们还没回来吗?”
“怎么了?”
严子众声音听起来有些着急:“坵西那边出事了。”
听到坵西这个地方,扶诺顿时坐直了身体:“坵西?!”
“是啊。”严子众语速飞快,“几个弟子结伴进
了坵西云境,全都被吞进去了,四峰都有,几个师兄正要赶过去,你还去吗?还有界主……”
坵西云境……
扶诺手脚瞬间冰凉。
那是孟怀和魏听云出事的地方,也是让孟怀废了半身修为的地方。
她没顾得上回答其他问题,问:“孟师兄呢?”
严子众压低了声音:“孟师兄和魏师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还吵起来了,不然也轮不到我来给你传音啊。”
吵起来了?
“我们马上就回来。”
传音符灭,扶诺转过头,触碰到肩膀上的毛茸茸,抬手戳了戳装死的大狐狸:“听到了?”
岁沉鱼耳尖动了动:“自然。”
扶诺轻声说:“可这原本是大师兄的。”
那几个人是被取代了被抓去填充剧情的,还是……另有人所为之?
按照岁沉鱼的说法,他不想让任何人有变数,那孟怀就应该成为那个废掉修为的人。
这根本就是个无解的题。
岁沉鱼总算抬起脑袋:“看看不就知道了。”
赶回潘府时,几人暂时休憩的院落里气氛还十分僵硬。
严子众偷摸跑过来,对着岁沉鱼行了个礼,然后小声说:“还没吵好呢。”
“吵什么?”
“吵谁去坵西。”
“啊?”
还以为吵的是谁不去坵西呢,看来这两人都想去,但又不想一起去。
见扶诺和岁沉鱼回来,两人皆是脸色特别不好地行礼:“师尊。”
岁沉鱼扫他们一眼,不咸不淡道:“没长进。”
语气里多了几分被打断好事的不耐。
二人头愈发低了下去。
孟怀沉声道:“师尊,坵西云境险象环生,才被吞了几个弟子,其余弟子更不可冒进……”
岁沉鱼抬手打断了他:“那些借口不要用在本尊这里。”
“……”
“想去便去。”岁沉鱼瞥他一眼,“若是真有本事,多个人还能让你真的折在那不成。”
两个小弟子心中一震,师尊他居然什么都知道。
原以为避开了坵西就能避开这等事,只是没有人想到还是有弟子因此殒命。
孟怀摸不准这几个弟子是不是因为自己的逃脱而被牵累的,他想要去看看,可万万不能带上魏听云。
这是最危险的因素。
可现在师尊却这么说……
魏听云捏着剑,已经埋着头将自己的所有行装都全部塞进了工甲车里,并且一言不发地上了车。
其余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以跟着上去了。
上次的车被宣阙动了手脚已经不可再用,众人也没用到潘府的,总归坐在一起要安全些,更何况这里有界主!
只是…
几人远远地坐着,看着像是没有骨头似的靠在扶诺肩膀
上的界主,一声不敢吭。
苗宛画了道符,印在周围几人手上,顿时就小密音室。
埋头只管写字,那些字都会展现在其他人眼前。
苗宛:“我入门晚,但从未听闻界主居然如此平易近人。”
严子众:“我入门早,我也没听过。”
虽然几个弟子都在,可也只有他们两在“窃窃私语”。
严子众:“但我敢保证,不管是界主还是岁前辈,对其他人都不会这么平易近人。”
苗宛:“那是为什么呀?他的尾巴还给诺诺抱着打瞌睡诶,羡慕。”
严子众:“这可不兴羡慕啊。”
他想起了七夕时皇城船上那惊险的一幕以及追到这里的宣阙,严肃地写字:“这可能就涉及一些感情纠葛了。”
苗宛不懂但好奇:“什么感情纠葛,就是跟之前在皇城里的那个传说一样吗?我在话本里瞧过。”
严子众:“比那个刺激多了,一个是权势滔天的天选之子;一个是阴谲狡诈的魔头;一个是身份神秘的背后掌控者,为何他们会为了一个……”
苗宛正认真看着呢,没想到字突然断了,又听旁边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叫:“嗷!”
她一抬头,严子众整个人都贴在了车厢上,扶诺的剑就竖在他的手腕上,一直熟睡的扶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阴恻恻地看着他:“嘴不要了,手也不想要了是不是?”
严子众震惊:“你怎么看得到的!”
“你这些都是岁沉鱼玩剩下的!”扶诺咬牙切齿,“给我老实点。”
严子众捂着手缩了回去。
扶诺的剑收回来,啪一下拍在微微抖动的狐狸尾巴上:“还有你!别扒着我的手看!要不是看在你灵气紊乱,我早把你扔了。”
狐狸尾巴轻轻一晃,又倚在了她的怀里。!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