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 51笃定

    ◎验证身份◎

    夏晚晚一心在电视里的白洛棋身上, 没有听清何扬的玩笑话。

    何斌端着一盘切好的酱牛肉放到餐桌上,看见夏晚晚都快贴在电视上的脸,制止她道:“晚晚!你看别离那么近, 电视的蓝光刺激眼睛, 你离远点看!”

    何扬抓起盘子里的一块牛肉吃:“爸,我姐她不是看电视,是找备胎呢。”

    何斌皱眉不解:“什么备胎?”

    夏晚晚把脸从电视屏幕上离开, 瞪了何扬一眼, 匆匆回卧室里找手机,又回到客厅对着屏幕中的白洛棋拍照。

    何扬叼着一块牛肉来到夏晚晚身旁, 欠欠道:“这男生,跟和你堆雪人的男孩不是一个类型的,没想到啊姐, 你这喜欢的挺……多样啊。”

    夏晚晚气的打了何扬一下, 没再理会他,坐到沙发上把拍好的照片发给何念音。

    还没等她把要发的字打完, 何念音就回复她道:

    这啥?我不看晚间新闻。

    夏晚晚:……

    她打字回道:不是新闻,你看照片里的男孩,你认识吗?他好像就是校庆那天给你送风铃花的人。

    夏晚晚手指点几下屏幕等了几分钟,何念音才回复:

    不认识,他可能送错人了吧。

    夏晚晚挠头。

    也有可能哦。

    毕竟白洛棋当时只是问她女生化妆间在哪, 并没具体说人名。

    念音说不认识,估计是送错了。

    夏晚晚咬开叼在嘴里的橘子瓣,迸开的橘子汁酸的她五官聚拢在一起。

    她勉强咽下去, 皱着眼睛看站在餐桌前一口一块酱牛肉的何扬, 萌生一个想法。

    “何扬, 你别光吃酱牛肉, 多咸啊,”夏晚晚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挥手叫他,“来吃个橘子。”

    何扬嚼着嘴里的牛肉,确实感觉到口干,走到沙发那边,接过夏晚晚递的半个橘子。

    夏晚晚:“这半个橘子也不大,你一口都吃了吧。”

    何扬咽下牛肉,毫不怀疑地将橘子一口塞进嘴中,牙齿闭合的那一秒,他有一种灵魂出窍的酸爽感。

    他捏鼻子左右张望着找垃圾桶,要吐掉酸橘子。

    夏晚晚捂嘴笑,低声命令道:“不许吐,你吐了我就告诉舅舅你浪费水果!”

    何扬有苦说不出,聚着眼睛随意嚼了两下,囫囵个把酸的像醋一样的橘子咽下去。

    他指着夏晚晚:“你你你……报复,你在报复我!”

    何扬发现夏晚晚手里剩下的几瓣橘子:“那剩那半个怎么办?不能浪费,你吃啊?”

    夏晚晚机灵地笑笑,去厨房门口,对正在切菜的何斌道:“舅舅,这橘子太酸,我剩下了,这半我没动过。”

    何斌刷刷地切着黄瓜:“酸的话就放冰箱里吧,明早我榨果汁的时候放里面,多加点糖就行。”

    “好。”

    何扬被夏晚晚的操作惊呆住。

    只有他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什么人啊这是!

    夏晚晚走过何扬身旁时,拍拍他肩膀:“你啊,还是年纪太小了点。”

    何扬:“……”

    你好像只比我大一岁吧。

    变了,他的姐姐真的变了。

    没爱了。

    ——

    三月份,高一下班学期正式开始,分完文理科的班级焕然一新,上学期的座位做了微调,来了好多面貌生疏的同学。

    当然,这些新来的同学里面,也有见过一面的。

    比如……

    “夏同学,真巧哇!我记得你说过你是高一五班的,我之前是文科班的,真没想到咱们俩现在是同班同学啦!”季枫一进高一五班的大门,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直奔夏晚晚而去,伸出友谊的手,“以后就是同学啦,多多关照,多多关照啊。”

    夏晚晚应和地笑着,握住季枫的手:“好好好,互相关照,互相关照。”

    季枫家里应该是有正月里不剪头的习俗,西瓜头的刘海比上次在校医室长不少,盖过了他浓密的眉毛。

    夏晚晚看着季枫,不自觉露出姨母笑。

    季枫越看越像她弟弟何扬,而且他的性格热情,不像何扬那么傲娇又臭屁。

    “干什么呢?”林慕白左手抱着一沓作业本,站在季枫和夏晚晚中央,把两人握着的手分开,“这位男同学,马上早自习就开始了,请你回到座位上提早准备。”

    季枫推推脸上的金丝边眼睛,乖乖道:“哦好好好。林同学原来是班长啊,厉害厉害……”

    “谢谢夸奖,”林慕白沉着脸,推季枫的肩膀,“抓紧回座位。”

    “好的好的,”季枫临走前还不忘抻长脖子跟夏晚晚招呼一声,“夏同学,以后就是同学啦,咱们……”

    “别你们我们的了,快回去!”林慕白厉色道。

    “哦。”

    季枫委委屈屈地走了。

    夏晚晚趴在桌子上抖着肩膀笑。

    林慕白正目光不善地盯着季枫,听见夏晚晚窃喜的笑声,看向她,故作严肃道:“夏同学,请你不要笑,把早自习要用的书准备好。”

    “好的班长。”

    夏晚晚眼神揶揄,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林慕白:“……”

    他别扭地抱着作业本走远。

    夏晚晚心情愉悦地翻找练习册。

    可没等没高兴几分钟,她拔开笔帽时眼睛瞥到门外进来的女孩时,笑容慢慢消失。

    李央扎着低低的马尾,单手捏在书包的肩带上,一进门就奔向林慕白。

    此时距离早自习还有几分钟,郝辉没来,班级一片闹哄哄地交谈声。

    调整位置后的夏晚晚坐在倒数第三排,距离讲台稍远,听不见林慕白和李央说了些什么。

    她低头假装做题,用力地捏紧碳素笔,稍抬起眼瞄向讲台。

    李央笑着跟林慕白说话,林慕白没看她,数着作业本的数量点点头,转身出门给老师送作业。

    李央似乎是尴尬,摸摸落在肩头的头发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夏晚晚收回视线,注意力重新集中回练习册上的题目。

    她写字时胳膊肘不小心碰掉放在桌角的笔帽。

    夏晚晚弯腰去捡,抬头看见胡宁月望着李央,她的手紧抠桌边,眼神暗淡。

    早自习铃声打响,班级内自觉安静,同学们开始学习。

    而各怀心事的人,即便在这样闻针可落的环境里,也终无法平静那颗躁动的心。

    高一下学期开始上晚自习,时间从晚上六点到九点半。

    三月份晚上空气中依旧充斥着寒凉,冷冽的风吹过脸颊,铺面而来的是携带冬意的腥冷味。

    窗外漆黑,教学楼内灯火通明,从窗户可以看到学生们一个个小脑袋低着头,奋笔疾书。

    室外月明星稀,屋内书声朗朗,承载了少年们未来的梦想和奋起勃发的青春。

    清明节前夕,老师们布置好各科作业,同学们在座位上收拾书包,听郝辉在讲台上念放假须知。

    放学的铃声打响,教室里的学生陆续往外出,夏晚晚要给语文老师的办公室一趟,送之前她落下的卷子,何念音和胡宁月就先走了。

    何念音拖拽行李箱站在人潮拥堵的校门口,四处寻找连音的车。

    校门口闹哄哄一片,身穿军绿色棉大衣的保安大爷举着喇叭维持秩序。

    何念音估摸连音是因为这里人太多,可能不在这里,她拉起行李箱想去对面的街,听见有人叫她:“何念音?是吧。”

    何念音置身于人群之中艰难回身望去,盯着身后人的脸回想半天:“请问……您是……”

    何斌慈爱地打量何念音:“我是晚晚的舅舅,咱们在我家楼下见过。”

    “噢噢噢!”何念音记起来了,“叔叔好!您是等晚晚吗?她去老师办公室送卷子,这会儿可能在寝室收拾东西,您稍等,晚晚应该也快出来了。”

    何念音这边说着话,一辆速度极快的摩托车从校门口的人群旁飞速驾驶过去,前方的人往后躲闪,挤得何念音脚底打滑,差点摔地上。

    何斌握住了她的胳膊:“这太挤了,右边宽敞,你从右边走。”

    何念音:“好,谢谢叔叔。”

    何斌带何念音站在了一家食杂店门前,给她指路:“你是要去对面的街吧,从那边拐个弯就到了,虽然绕点远,但人少不拥挤。”

    何念音眼睛弯弯地笑道:“谢谢叔叔啦!”

    何斌怔住。

    这孩子一笑起来,和晚晚更像了。

    何念音提起行李箱躲地面上凸起的尖尖的冰块,何斌又喊住她:“孩子,你等一下。”

    “怎么了叔叔?”何念音回头,疑问道。

    何斌垂在腿侧的手紧紧攥了攥,然后伸出手:“你头上好像有个东西……”

    “嗯?”何念音用手去扑头发,忽然头皮传来疼痛感,“啊!”

    何斌悄无声息地把何念音的头发藏进棉服的袖口里,又轻拍两下她的头顶:“这阳光晃的,我看错了。”

    何念音皱紧眉头。

    这叔叔好怪啊?

    她说了声“谢谢叔叔”,拎起行李箱抓紧跑走。

    这里有个怪蜀黍,好可怕……

    何斌望向何念音跑远的背影,心中翻腾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呆呆盯着指腹捏住的那根发丝看了好久,略带沧桑的眼睛目光笃定,然后他将发丝装进事先准备好的透明密封袋里。

    夏晚晚一个人托着大行李箱出校门,一眼就瞧见站在食杂店门口发呆的何斌。

    舅舅怎么来接她了?不是说今天陪舅妈产检让她自己回家吗?

    她朝何斌的方向走去,发现他正对着一个小小的透明袋子出神。

    【📢作者有话说】

    最近开学,有点忙哦,可能会两天或三天一更,希望宝子们谅解!等忙完这段会回复日更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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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  ☪ 52恐惧

    ◎就是想见你◎

    “舅舅, ”夏晚晚拎起行李箱上台阶,叫了何斌一声,“您不是要陪舅妈去医院产检吗, 怎么来接我了?”

    何斌闻声回头, 慌乱地将手中的密封袋子塞进兜里,接过夏晚晚的行李箱:“医院人不算太多,我提前回来了, 车在路对面呢, 走吧。”

    “好。”

    夏晚晚总觉得何斌有点不太对劲,但又不好多问, 默默跟在他身后走着。

    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到小区门口时,何斌却忽然停了车。

    “晚晚,我想起来有东西落在单位了, 你拿着行李先回家吧。”

    夏晚晚解开安全带, 心头涌现不好的预感,她以为是自己过于敏感, 只是应声道:“好,那我自己先回去了。”

    她拖着行李箱走进小区的大门,过了门禁,忍不住回头去看驶远的车子。

    轮胎压过雪留下一串长条的痕迹,原本平坦的雪地变得凹凸不平, 沟壑纵横。

    清明节假期过得很平静,何扬马上要中考,为了方便上补习班直接住到他姥姥姥爷家里;丁慧的肚子已经高高鼓起, 走路不方便, 一直待在家里没出屋, 浑身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坐在卧室里给即将出世的宝宝织鞋子。

    几天的风平浪静让夏晚晚松口气。

    可能真的是她想得太多了。

    假期的最后一天傍晚,夏晚晚正在客厅吃坚果,收到了林慕白给她发的消息。

    林慕白:开学之后咱们俩不是要在国旗下演讲吗?你一会儿有时间没,咱俩找个地方练练?

    夏晚晚咬开榛子壳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打字回道:咱们俩不是下周一吗?应该不着急吧,咱们开学再一起对稿也来得及。

    她发过去消息,嘎嘣嘎嘣地嚼着榛子果肉。

    时间是充裕的,不差假期这点时间练稿吧。

    她怕错过林慕白的回复,手机屏幕亮着没息,往嘴里塞着坚果,眼睛一直盯着聊天界面。

    夏晚晚眼看着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显示了好几下,可林慕白迟迟没有回音。

    她抿起唇,一颗心忽然悬在半空,有点期待林慕白纠结这么长时间到底想发什么。

    等了好半天,林慕白发了一行字过来:

    着急倒是不着急,主要就是我想见你了。

    主要就是我想见你了。

    夏晚晚瞧着那行字,“轰”的一下脸颊充血,心像被加了个弹簧,突突跳个不停。

    她举着手机,一个劲地傻笑,清清嗓子,装作淡定地回复三个字:

    我知道了。

    发完消息,她把手机扔在茶几上,双手捂住脸,嘴角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

    这时,丁慧从房间里叫她:“晚晚,你来。”

    她勉强收回笑意,抓紧搓了搓脸调整好表情过去,十分拘谨地站在丁慧的卧室门口:“舅妈,怎么了?”

    丁慧失笑摇头,摆摆手:“你这孩子这么拘着干什么,进来,坐床上,舅妈给你看样东西。”

    “好的。”

    夏晚晚进了屋,抚平床单的褶子,坐在丁慧对面。

    “你看我织的这个小鞋子,好看吗?”丁慧将一对白色的针织小鞋摆放整齐,眼底泛着期许的光,“我好久没织过鞋子了,上次做还是你满月的时候,我给你织了一双,这么多年手艺生疏了,你妈妈当时还夸我呢,说我手巧,还跟我学着织,你一岁之前的小鞋子,都是你妈妈亲手给你织的……”

    夏晚晚捧起鞋子放在手心里,眼里涌动着哀伤和思念。

    丁慧反应过来自己话说的触碰到了夏晚晚的伤,赶紧转了话道:“哦对了晚晚,你等着,我前几天跟你舅舅去婴儿商店给宝宝买了几件小衣服,我拿给你看看。”

    她撑着笨重的身子下床,夏晚晚贴心地扶着丁慧的胳膊。

    穿着白色孕妇装的丁慧背对夏晚晚翻找衣服,顺口问了一句:“我从卧室里看见你坐沙发笑的可开心了,什么事情呀高兴成那样?”

    “……”夏晚晚小脸一红,揪着衣角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舅妈,就……看见一条好玩的视频。”

    她顺着敞开的卧室门看向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也不知道林慕白回她消息了没有。

    “这样啊,”丁慧踮起脚翻着最上面一层柜子,疑惑地嘀咕,“我记得是放在这层了,怎么找不到了呢?”

    夏晚晚有眼力见地走上前:“我帮您一起找吧舅妈。”

    “不用,就在这层的格子里,可能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放在最里面了。”丁慧用手探进衣柜格子的最里面,愣了愣,从里面掏出一个崭新的透明档案袋。

    “这是什么东西……”

    丁慧自言自语地翻过档案袋的正面,看清纸张上印着的字后,脸色倏然煞白。

    她屏住呼吸,打开档案袋掏出里面的文件,颤着手翻到最后一页,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夏晚晚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扶住丁慧的胳膊:“舅妈!”

    丁慧死死攥那几张纸,说话时下巴都在发抖:“去……去把你舅舅叫来。”

    夏晚晚把丁慧扶起来,让她坐在床上:“您别激动,我去叫。”

    她一颗心高高地悬起,脑子里涌现出不好的预感。

    何斌正在厨房做汤,听见夏晚晚说丁慧的状态不太好后,围裙都没来得及摘直奔卧室:“丁慧,你怎么看?哪不舒服啊?”

    丁慧一只手抚在小腹上,紧闭双眼,极力地压着处在崩溃边缘的情绪:“晚晚,你回屋,我跟你舅舅有事情说。”

    “诶。”

    夏晚晚出去后把门顺便关上了。

    她回到自己房间里继续整理明天要带的行李,内心忐忑不安。

    突然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摔在的地面上,隔着一扇门,夏晚晚甚至都能听清“咚咚”的闷响。

    “何斌!你告诉我这是什么!你背着我偷偷去做亲子鉴定!我这还怀着孕呢!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吗!”

    丁慧的大喊虚弱无力,带着哭腔。

    亲子鉴定。

    夏晚晚扔下手中的衣服,跑到门边,手搭上了把手。

    是什么亲子鉴定?

    难道舅舅拿到念音的样本去做鉴定了?

    “丁慧,你听我说……”何斌焦急地想辩解些什么,可话还没有说完,被丁慧压抑的怒吼打断。

    “你如愿了是不是?现在知道连音的孩子是你的亲生女儿,你高兴了对吧?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儿吗,这下好了,恭喜你终于如愿以偿,你去找她吧,以后何扬和我肚子里的孩子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滚!给我滚!”

    “丁慧,你冷静点……”

    “滚!”

    丁慧喊的绝望又撕心,夏晚晚听了很心疼,不知所措时,何斌满脸是泪地开门从房里出来。

    他抹把脸,嗓音嘶哑:“晚晚,你……你去看看你舅妈,我先出去,让她冷静冷静。”

    夏晚晚望着何斌略微佝偻离开的背影,心底五味杂陈。

    丁慧断断续续的哭声从关闭的大门传出,夏晚晚捏捏衣角,轻轻敲门。

    “你去给我倒杯温水吧。”

    丁慧没让夏晚晚进来,她不想让夏晚晚看见自己这么不堪的模样。

    夏晚晚去厨房倒水,端着杯子来到卧室门口时,听见丁慧痛苦的哼咛声。

    她慌了神,推门而入,眼前的一幕使得她全身冰凉。

    丁慧满头大汗,虚弱地撑着床,大口喘气,身下是一片被血液染红的床单。

    “咣当——”

    夏晚晚没拿稳的水杯掉在瓷砖上,她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跑去客厅找手机打120,到茶几跟前时腿软没停稳倒了下去,额头差一点磕到玻璃角上。

    好不容易打通了120,她又赶紧跑回卧室去看丁慧。

    丁慧痛苦地捂着小腹,气息微弱:“右边……右边的衣柜里有待产包,你拿上,给你舅……打……打电话,还有我……我妈那边……”

    “好,好……”

    夏晚晚强稳心神,按照丁慧说的一件一件去做,可是何斌的电话不管怎么打都是关机状态,她急得直掉眼泪。

    夏晚晚的两只胳膊僵的不听使唤,她哭着望向不断流血的丁慧,那种无助感和恐惧感再次吞噬了她。

    深深的绝望,却无能为力。

    终于等来了救护车,夏晚晚一路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陪着丁慧到医院的,两条腿虚浮到她每走一步都非常的恍惚。

    黑夜吞没最后一抹夕阳,整座城市被漆黑的外壳笼罩。

    丁慧被送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夏晚晚觉得自己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上,抱着待产包发呆。

    她的手上还沾着丁慧的血,在医院长廊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无比刺目。

    “手术中”三个红色的字亮起,夏晚晚的心也随即提在半空。

    她再次尝试着拨通何斌的电话,然而手机传来的依旧是冰冷的机械音: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夏晚晚用手背擦掉脸上的泪,目光呆滞,手机接二连三的提示音把她的神志拉回来。

    她木讷地点开消息界面,有五条林慕白发来的未读消息。

    林慕白: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林慕白:咱们就约在篮球场旁边的广场吧,六点左右,时间可以吗?

    林慕白:怎么了?是不方便吗?不方便也没事,咱们就开学再一起对?

    林慕白:?生气了?

    林慕白:别生气呀,我是逗你的,别生气好不好?

    夏晚晚再也忍不住,压低声音大哭,回过去一条语音:

    “林慕白,我……我现在一个人在医院,我真的好害怕啊……”

    53  ☪ 53错吻

    ◎我就是你的底气◎

    “你别急慢慢说, 你怎么去医院了?”

    夏晚晚揪住头发,泪眼朦胧地看着关闭的手术室:“我舅妈在医院抢救,可是我舅舅不在, 只有我一个人在医院守着, 我真的好害怕,我好怕我舅妈会出什么事情,她流了好多血……”

    林慕白着急地问道:“别怕晚晚, 你家人肯定不会有事的, 你在哪个医院?”

    “市中心人民医院,”夏晚晚嗓音哽咽, 见手术室大门自动拉开,一个小护士拿着单子从里面出来,四处张望着喊道:

    “丁慧家属, 丁慧家属在吗?”

    夏晚晚站起来, 对电话里的林慕白道:“我先挂了。”

    她拎着待产包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我是,我是家属, 我舅妈怎么样了?”

    “产妇胎位不正,要剖腹产手术,叫家属签个字,”护士上下端详夏晚晚,蹙眉道, “你们家里怎么回事?孕妇生孩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只让你个孩子在这守着?你家大人呢?一个都没来吗?”

    夏晚晚勾着包裹的袋子,一圈圈勒在手指上:“我……我打了电话, 他们应该快到了。”

    她点开手机正想给丁姥姥打电话催一催, 回廊另一头传来丁母急促的声音:

    “来了来了, 护士我女儿怎么样了?”

    丁母来的急, 原本烫染的整齐的卷发此时凌乱不堪,双眼通红。

    护士把单子递给丁母:“你是产妇什么人?”

    “我是她妈妈,有什么事我签就行。”

    夏晚晚默默后退一步,看着丁母不停晃动的手颤颤巍巍地签下名字并一个劲地叮嘱护士要保她女儿平安,眼里的泪水约蓄约多。

    手术室的大门再次关闭,长廊归于安静。

    丁母攥紧拳头,胸膛剧烈地起伏几下,想起自己女儿在受着的罪,正要发火,但看见夏晚晚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后,话到嘴边还是没忍心责怪一个孩子:“晚晚啊,这有我守着就行,你明天还得上学,先回家吧。”

    夏晚晚抱着助产包:“没……没事,我再等等,等舅妈平安生下孩子之后我再走。”

    丁母见她执意如此,也没再多说什么,守在手术室大门口寸步不离。

    直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打破了长廊死一般沉寂的静,夏晚晚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

    丁母苍老的脸上也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双手合十拜着:“没事了,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啊。”

    可当大门开启时,出来的确是一个手套沾满鲜血的护士:“生了,是个男孩,但产妇现在大出血,急需输血,但我们血库里AB型血供应给了傍晚出车祸的车队,要从别的地方调时间长产妇等不了,你们这边有没有AB型血的人?”

    丁母挽起袖子:“我是我是,我是她妈妈,我跟她血型一样,输我的血,输我的血救我女儿……”

    护士为难道:“直系亲属不能输血……”

    “我是AB型的。”

    一道软糯糯的回音把丁母和护士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夏晚晚拍拍胸脯,明明眼睛里充满泪水,目光却无比坚定:“我是AB型,我和舅妈没有血缘关系,可以输血。”

    “那你跟我进来检查一下。”护士着急摆手,“产妇现在情况很危险,快来。”

    夏晚晚把待产包塞给丁母,安慰她:“您放心丁姥姥,舅妈一定不会有事的。”

    丁母接过沉甸甸的包,心里百感交集。

    估计丁慧也不会想到,这个曾经被她嫌弃的小姑娘,今天救她一命。

    丁母老泪纵横,步伐缓慢地扶墙坐在铁凳子上。

    希望老天开眼,让她女儿能顺利度过这一劫吧。

    ——

    夏晚晚乘坐电梯下楼时,头晕乎乎的。

    医院门前人流不息,嘈杂的人声混着车鸣声在耳边不停回响,夏晚晚神志恍惚,差点撞到了急救的担架。

    她被人挤到一旁,推车从她面前经过的时候,她扫见了躺在担架上的患者——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双眼紧紧闭着,没有一丁点生机。

    这个人就跟刚从手术室推出来的丁慧一样,长发铺在雪白的床单上,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她的生命还存在。

    夜里吹起凉风,夏晚晚裹紧自己的外套,紧抱双臂。

    市中心医院离丽景小区不算太远,夏晚晚站在人行道等绿灯,打算走着回去。

    她麻木地望向黑漆漆的天空,余光一瞥,与马路对面出现的林慕白对上视线。

    林慕白跑的很急,头发被风吹的像杂草一般,他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冲她笑了笑。

    川流不息的车流把他们分隔,只这么看林慕白一眼,夏晚晚便再也绷不住情绪,鼻子一酸,捂嘴痛哭。

    人行绿灯亮起,林慕白跑过马路,向夏晚晚飞奔过来。

    他没问夏晚晚什么,而是轻轻拥她入怀,在她耳边哄道:“别哭,没事,我来了,我在呢。”

    夏晚晚环紧林慕白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上,终于给自己找到了可以慰藉的地方,放声大哭。

    她哭了很久很久,加上抽血抽的太多,头晕的险些摔倒在地,好在林慕白反应快抱住了她:

    “你还能走吗?要不然我背你回去吧?”

    夏晚晚用袖子擦眼泪,她哭的太狠,说话还一抽一抽的:“你背不动我。”

    “试试呗,”林慕白背对她半蹲,“上来试试。”

    夏晚晚的心漏跳半拍,双手环住林慕白的脖子,任由他背着自己往家走。

    她的泪痕未干,晚风吹在脸上干涩的疼。

    夏晚晚把下巴搭在林慕白的肩膀上,嗅着他身上好闻的香皂水气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她搂着林慕白的双臂不禁紧了紧。

    “林慕白,我是不是特矫情,这么点事就哭个不停。”

    林慕白握紧双手,尽量避免碰到夏晚晚,免得她不舒服:“没有啊,你才多大呀,一个人面对亲人进抢救室,害怕流泪是人之常情,怎么会是矫情呢?”

    夏晚晚吸吸鼻子,闷声道:“我觉得自己,还是太不够坚强了。”

    “夏晚晚,”林慕白停下脚步,偏头看她,一字一字道,“你也是个有喜怒哀乐的人,为什么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呢?你可以任性一点,不需要这么坚强的。”

    夏晚晚从林慕白的肩膀上抬起头,迎上他闪动的眸光。

    那双桃花眼淬满万里星河,点亮了她漆黑的世界。

    父母过世后,她一直劝自己要听话,到何斌家里,何斌跟她说过最多的话也是让她听丁慧的 。

    没人想过,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她也渴望被偏爱,也想因为被爱而任性。

    所有人都夸她安静懂事,没有人知道她内心的孤独和压抑的痛苦。

    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已经无所谓了,可林慕白却说,她不那么坚强。

    是啊,因为被爱,所以她无需给自己套上一层厚重的外壳,让自己假装看起来坚不可摧。

    林慕白用头磕磕傻盯着他的夏晚晚,唇边勾起笑容:“别想那么多,有我在,你就有任性的资本,我就是你不用坚强的底气。”

    “嗯。”夏晚晚忽然笑了,“谢谢你,林慕白。”

    商业街上的一排排路灯点缀着浓墨的黑夜,一行行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两人的耳边却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夏晚晚看着地面上她和林慕白拉长的影子,眼皮发沉,朦朦胧胧低声呓语着:“林慕白,你人真好。”

    林慕白低眉一笑:“我也觉得我人挺好的。”

    夏晚晚觉得自己的头愈发地沉,索性直接低下去,彻底垂下时,唇瓣不偏不倚地扫过林慕白的侧脸。

    林慕白背脊僵直,脚步和心都乱了。

    夏晚晚呼出的热气扑过他的耳边,久久未能散去。

    林慕白双手握拳,感受到了自己耳尖和双颊的烫意。

    他拼命压下心中的欲/念,不停地警告自己绝对不能趁人之危。

    他微微侧头去看夏晚晚的睡颜,嗓音轻如夜风:

    “夏晚晚,亲了人是要负责的。”

    “等你醒来的时候,要给个说法。”

    月色如钩,少年脚踏清辉,背着他心爱的女孩一步步走向远方。

    ——

    何斌得知丁慧早产的消息后,立马赶往医院。

    他到的时候是凌晨,丁慧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麻药药效还没过,处在昏睡状态。

    丁母坐在病床边心疼地摸着女儿的脸,丁父安抚着擦泪水的何扬。

    何斌站在病房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他一拳锤在墙上,使劲地扇着自己。

    丁父回头,看见了何斌,怒气冲冲地推开病房门。

    何斌愧疚道:“爸,我……”

    “你个混蛋!”

    丁父根本不给何斌解释的机会,照着他的脸砸了一拳。

    何斌踉踉跄跄地跌倒在地上,他咽下嘴里的血,站起来继续道歉:“爸,对不起,是我的错……”

    “你还知道回来!”丁父揪起何斌的领口,愤怒的眼神能把他烧个洞,却不得不压低声音质问道,“我女儿给你生孩子,你把她气的大出血,你自己当甩手掌柜不管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害死我女儿吗?啊?要不是有晚晚在,小慧就一尸两命了你知不知道……”

    “你们别打了,”丁母开门,激动地哭道,“小慧醒了,醒了……”

    54  ☪ 54脸红

    ◎占了便宜就不认人◎

    丁慧缓缓睁开眼, 第一反应是摸自己的小腹,手触摸到腹部平平,她猛地扯住丁母的手:“妈, 我孩子呢?孩子还好吗?”

    手背上的针回了血, 丁母连忙放下女儿的手安抚她的情绪:“没事没事,孩子好着呢,大夫说孩子不足月得放保温箱里观察观察, 放心啊。”

    丁慧疯狂摇头, 作势要拔掉手上的针:“不行,我得去看看孩子。”

    “妈!”何扬蹲在床旁, 看母亲如此虚弱的模样,心疼地哭道,“您好好养身体, 我看过弟弟了, 他很好,等您身体好了我们带你去见他, 好不好?”

    儿子的哭声把丁慧的理智拉回,她深吸两口气平复心绪,没有血色的脸努力扬起笑:“没事扬扬,别哭啊,这么晚了, 夜里凉,你怎么穿这么少就来了,容易感冒。”

    丁慧摸着儿子冰凉的手, 扭头去看丁父丁母:“爸, 妈, 你们留一个人在这就行, 让扬扬回家,别在这守着我了。”

    站在后方一直没说话的何斌开口道:“爸妈,您们回家吧,这有我照顾丁慧。”

    “就你?”丁父挡在丁慧床前,“出了这种事,我还能放心把我女儿交给你吗?你赶紧走,别在这碍眼!”

    何扬坐在丁慧身边,伸手捋着母亲鬓角的碎发,没帮何斌说话。

    他不知道父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这次他妈妈受了伤害,搭进去半条命,这就是他父亲的错!

    何斌难为情地开口辩解:“爸,您相信我,我不会……”

    丁慧转过头,不愿意多看何斌一眼,一行泪从眼角滑落。

    “行了!你们能不能安静一会?”隔壁床照顾产妇的一位婆婆呵斥道,“你们不睡,别影响别人睡觉!”

    丁母双手合十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小点声……”

    “你把扬扬带回去,”丁母起身推着丁父,“孩子在这,小慧看了着急,你抓紧带扬扬回家。”

    何扬急了:“我不回去,我要在这陪我妈……”

    “你听话!”丁母扯过何扬的胳膊,把他和丁父一起往外推,“有我在呢,你们别担心,快回去,明天放学再过来。”

    丁父被推攘着走到门外,一步三回头看丁慧:“小慧啊,那爸带孩子先回家,白天再来看你。”

    丁慧躺在床上,无力地点头,不放心叮咛道:“好,明天降温,扬扬你多穿衣服……”

    病房门被轻轻关上,房间内恢复了安静。

    隔壁大妈没好声地吐槽:“终于走了,太吵了。”

    何斌像个犯错的孩子,手不知道该放在哪,他朝病床走近两步:“丁慧……”

    丁慧闭上眼,不想理他。

    何斌无措地看向丁母。

    丁母叹口气,找个理由把他支走:“何斌,小慧要住几天院,你去外面看看,这个点有没有商店开门,买点洗漱用品回来。”

    “好的妈,我这就去。”

    何斌静悄悄关上房门,透过门缝不放心地看了看丁慧。

    丁慧听见何斌离开,睁开眼呆呆地盯着从吊瓶里滴落的药水。

    “慧啊,”丁母掖着女儿的被子,怕吵到邻床,放低声调道,“你们两口子的事,何斌来之前打电话都跟我说明白了,他前妻的女儿,是他亲生的,你们就是因为这件事打起来的对吧? ”

    丁慧向上提提被子,气若游丝:“妈,其实我很早之前就猜到了,我以为我跟何斌闹了那么几场之后,他可以为了我们的家不再纠结这个事儿,可结果呢?何斌他偷偷背着我去做亲子鉴定,他去做了亲子鉴定!”

    丁慧一提起这件事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

    丁母抚摸女儿的额头:“小慧,你别激动,你听妈好好跟你说说,你刚生完孩子,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啊,你身子骨养不好,咋去看孩子呢?”

    一听到孩子,丁慧拼力平息着怒火:“没什么好说的,他这就是对连音还余情未了,要不然他们都离婚这么多年,他怎么还惦记着前妻的女儿呢?”

    “闺女,你听妈说,”丁母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的铁柜子上晾着,“ 何斌这么多年对你没得说,我和你爸都看在眼里,何斌有多喜欢孩子你是知道的,他作为父亲,知道自己亲生女儿就在身边不认,他如果是这么冷血的一个人,还是你爱的那个何斌吗?”

    丁慧捏紧被子,没反驳。

    丁母晃动瓷杯中的热水,吹走热气,往杯里插上吸管递给丁慧:“何斌虽说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妈尊重你的意思。慧啊,你就按你自己的意愿来,你要是还爱何斌,想跟他过日子,就必须得接受他想认回女儿这个事实;如果你觉得憋屈,没关系,你不需要考虑任何人,爸妈把你捧在手心里养这么大,不是让你结婚受委屈的,你跟他离婚,带两个孩子回咱家,我和你爸给你带孩子,保证你这日子照样能过得滋滋润润的!不比任何人差!”

    丁慧躺在枕头上,歪头含住吸管喝水,沉思良久。

    ——

    夏晚晚一夜未眠,顶着两个大黑眼圈上课。

    她无精打采地趴在课桌上,快要昏睡过去之际,感觉到有人给她盖上衣服。

    是熟悉的香皂水气息。

    夏温晚晚挺直身体,校服从肩膀滑下来。

    林慕白抓住校服外套:“我吵醒你了?”

    夏晚晚睡眼惺忪地摇摇头。

    “你眯一会吧,”林慕白把衣服重新披在夏晚晚的身上,“离早自习还有好长时间呢,教室也没几个人,趁着现在安静睡几分钟。”

    夏晚晚扯下校服,递给林慕白:“我不是不睡了,我想先去个去卫生间。”

    林慕白:“……”

    夏晚晚晚上没怎么睡,头重脚轻,刚才在桌子上趴得晕晕的,从座位上起来感到天旋地转,身子不受控地往前扑,倒在了林慕白的怀里。

    她倾倒下去的时候,额头擦过林慕白的唇,触碰到一片温软。

    那一瞬,夏晚晚本就不灵光的脑子轰然一响,如过电一般酥酥麻麻的。

    林慕白也感觉到了,他环着夏晚晚的腰,防止她摔倒在地。

    夏晚晚俯身撑着林慕白的双腿,和他面面相觑。

    两个人第一次面对面离得这么近,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夏晚晚甚至能听清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她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慌张看向四周的同学,收回放在林慕白腿上的双手:“对……对不起……”

    还好教室里只有四五个人,都是前排的同学,没人看见她囧囧的样子。

    林慕白也放开手,定定地盯着夏晚晚看,桃花眼中的视线下移,最终落在夏晚晚樱粉的嘴唇上。

    夏晚晚脸红的像火烧云,抿紧双唇转身要走,林慕白握住了她的手腕,脚蹬地向后仰看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气音,一脸无辜道:

    “你昨天晚上就是这么亲我的。”

    林慕白声线本来就低,这么一用气音,反而多了几分魅惑的意蕴,听得人心尖直抖。

    夏晚晚:!!!

    “你……你……”夏晚晚羞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怎么可能……”

    她突然想起来,昨天晚上林慕白背她的时候,她好像睡着了。

    该不会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真的像林慕白说的那样,亲……亲他了?

    夏晚晚心虚,顿时噤了声。

    林慕白得逞地笑:“怎么不接着说?还是说你想起什么来了?”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夏晚晚嘴硬咕哝道,“我睡着了啊,什么都不知道。”

    “唉,我早就猜到你肯定不会承认的,”林慕白重重叹气,佯装哀伤,“行吧,谁让我这人好说话呢,亲就亲了吧。”

    夏晚晚:“……”

    怎么弄得好像她占完便宜翻脸不认人呢?

    “那你刚才不也……碰到我了吗?”夏晚晚顶着一张大红脸,企图为自己找回面子,“我也不追究你,就……就算两清了呗。”

    林慕白没料到夏晚晚会这么说,舔舔唇,耳尖刹那间泛起红雾,他松开夏晚晚的手腕,说话也没了方才的气势:“啊,行吧,你……你不是要去卫生间吗,快去吧。”

    夏晚晚抽出手腕,五指略过林慕白的掌心,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太紧张了,她仿佛感受到林慕白缩紧手指握住了她的手。

    只有几秒便松开,转瞬即离。

    夏晚晚走后,林慕白盯着自己空空的掌心出神,随即毫无章法地抓着自己后脑勺的头发。

    他不停地调整着呼吸,想要控制住自己慌乱的心跳,可越调整它反而跳的越快。

    林慕白来回抚弄头发,从胸腔里溢出闷闷的笑。

    其实就这么陷进去,也挺好的。

    ——

    卫生间的水龙头哗哗流着清水,夏晚晚双手接了一捧扑打在脸上,借自来水的凉意给自己热热的脸降温。

    她抬头,与镜子里满脸是水珠的自己对望,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林慕白在教室里说的话。

    你昨天晚上就是这么亲我的。

    就是这么亲我的。

    夏晚晚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热意又重新浮上来,她大力打开水龙头,打算再给自己降降温,身边响起何念音疑惑的声音:

    “晚晚你这是干啥呢,大早上洗冷水脸?”

    55  ☪ 55纠结

    ◎你在乎的人◎

    夏晚晚脸上沾着水回头, 愣愣道:“念音?”

    “你这什么表情呀,放个假回来不认识我了?”何念音掏出一张纸巾给夏晚晚,“你怎么大早上来卫生间洗脸了?这水多凉啊。”

    夏晚晚接过纸巾擦拭脸庞沾的水珠:“我困, 洗把脸清醒清醒。”

    “洗完了吗?”何念音亲切地挽起夏晚晚的手臂, “洗完咱俩一起回教室吧。”

    夏晚晚长睫上还挂着湿润的水珠,她神色复杂地盯着何念音,欲言又止:“念音, 我……”

    大咧咧的何念音丝毫没察觉出夏晚晚的不对劲, 天真无邪:“怎么了?有事回教室说,别在为卫生间门口, 走。”

    夏晚晚任由何念音牵她手走,满脸纠结。

    到底要不要告诉念音,舅舅就是她亲生父亲这件事?

    她要是知道自己心心念念这么多年的爸爸还活在世上, 一定很高兴吧?

    可是, 这个秘密就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一旦开启, 盒子里面除了惊喜,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场不可预料的“灾难”。

    念音一定有很多问题。

    为什么她的亲生父亲还活着,她的妈妈却不告诉她,还要骗她说父亲过世了?

    那父亲还在世上,又因为什么原因这么多年不认她呢?

    ……

    这些是何念音在得知真相后想要问的, 恰恰也是夏晚晚不知道的。

    上一辈的恩怨情仇,夏晚晚不清楚,她贸然告诉何念音, 除了增加念音的焦虑, 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夏晚晚还是选择等待长辈们告知念音真相。

    等到火焰烧开纸团的那一天, 不知道念音能不能承受的住。

    不管结果如何, 夏晚晚都不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也受到伤害。

    到了教室门口,夏晚晚回牵住何念音的手,暖暖的触感扑满她的掌心:“念音。”

    何念音停下脚步看夏晚晚,笑嘻嘻问:“咋啦?”

    夏晚晚牵紧何念音的手:“没什么,就觉得有你这个朋友真好,想跟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何念音疑惑了一下,旋即甜甜地笑道:“肯定啊,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所以呐好朋友,咱们现在进教室吧。”

    她笑容越纯真烂漫,夏晚晚心口越酸。

    她不想失去念音这个来之不易的朋友,真的不想失去。

    清明节假期结束后的一周,夏晚晚和林慕白在周一升旗仪式上,一起进行了国旗下演讲。

    林慕白是以优异的学习成绩被班主任老师选中的,而夏晚晚是因为英语成绩好被选上的。

    她和林慕白并肩站在万众瞩目的台上,注目飘扬的五星红旗随着国歌缓缓升起,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天空碧蓝一片,雨后芬芳的空气洗涤了夏晚晚心里的烦忧和愁苦。

    上学真好。

    她举着英文稿,侧眸瞟向朗声发言的林慕白。

    他的声线干净,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无不彰显着青春与激昂。

    有林慕白在,真的很好。

    家里乱成一团,慧出院后回家坐月子,丁父丁母都去何斌家照顾丁慧和刚出生的宝宝,夏晚晚觉得自己回去会给家里人添乱,给何斌打了电话说了声,四月份一整月都待在学校没回去。

    夏晚晚给何斌打电话时,何斌冒出一句:“晚晚,你等等。”

    “就是……”何斌踌躇半天,问道,“念音这几天在学校还好吗?你们是好朋友对吧,她最近情绪上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多照顾照顾她……”

    夏晚晚点头:“您放心舅舅,念音她很好,她可能……还什么都不知道。”

    夏晚晚听见何斌在电话里的叹息,他什么都没说,挂断了电话。

    “嘟嘟”声响起,夏晚晚盯着电话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电话亭。

    残阳如血,染红了半边天。

    夏晚晚回教学楼的路上,与从操场上打球回来的林慕白相遇。

    林慕白边走边拍球,冲夏晚晚摆手:“打电话去了?”

    “嗯,”夏晚晚和林慕白肩并肩走着,“林慕白,我想问你个事。”

    走上教学楼的台阶,林慕白把篮球夹在右臂和腰之间:“你说。”

    “如果你有一天突然发现,你在乎的人隐瞒了一件关于你的天大秘密,你知道真相的时候,会怪她没有提前告诉你吗?”

    林慕白拉开教学楼的大门倚住,示意夏晚晚先进门:“我的话,应该是不会的。”

    夏晚晚看向林慕白。

    “比如说我,”林慕白指指自己,“我隐瞒了我是林又鸣的事情,你知道真相的时候,怪我吗?”

    夏晚晚毫不犹疑地摇头。

    林慕白眸中闪着笑:“那不就得了,这答案不就出来了么。”

    夏晚晚想了想,反驳:“那不一样。”

    林慕白不解:“有什么不一样的?”

    “怎么能一样呢?咱们俩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而且我对你……”

    夏晚晚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立马闭嘴,没继续说下去。

    林慕白胸膛溢出一声笑,追问道:“你对我怎么?”

    夏晚晚扭过头:“没什么,反正不一样。”

    晚自习时间马上开始,楼梯间的学生们楼上楼下地跑着,一声声不断的回音萦在耳畔。

    “因为在乎,对吧。”林慕白跺脚,声控灯随声亮起。

    夏晚晚踩着一节节楼梯上楼,忽然驻足,心跳如擂鼓。

    林慕白用校服的袖口擦着脖颈处的汗:“有时候,为了对方好而善意的隐瞒是有必要的。而在乎你的人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从好的角度去揣度你的用意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在乎你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会从好的角度去揣度你的用意的。

    是啊,她应该选择相信她和念音之间的友谊。

    林慕白的话给夏晚晚吃了颗定心丸,她偏头笑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啊林慕白。”

    “不用客气,”林慕白长腿一步跨上两节台阶,先一步上去,垂眸看着站在下方的夏晚晚,“我这是,有感而发,真情实感的实话实说。”

    夏晚晚一只脚踩在楼梯上,仰起头,与林慕白目光交错。

    灯光似伞状般照落而下,光晕里漂浮着的细小尘埃。

    光影朦胧,两人心照不宣地对望而笑。

    “要到时间上晚自习啦,”夏晚晚跨步走上最后一节楼梯台阶,向前走了几步,转过身,回眸一笑,“林又鸣同学,咱们一起回教室呗。”

    林慕白眼底波光微转,温柔的笑盈满双眸:“好,一起回教室。”

    ——

    商业街道的倾心咖啡厅。

    复古格调的咖啡厅里放着悠扬的钢琴曲,偶尔有客人推门而入碰到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连音来到咖啡厅时,何斌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站在玻璃门外看着坐在中央品咖啡的何斌,在门口停顿几分钟,最终还是把墨镜推上额头,开门走进去。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何斌放下咖啡杯,转头望过去。

    连音穿着米色的韩式风衣,气势依旧如当年一般强势,她把包拍在桌子上坐在何斌对面,直接了当道:“我下午有个演出,时间不多,有什么事你抓紧说。”

    女服务生走过来弯腰询问连音想喝点什么,连音没看菜单,随便指了一个。

    何斌转动咖啡杯里的小勺,苦笑一声:“连音,这么多年没见了,你这急脾气是一点都没改。”

    连音双腿交叠:“你今天特地把我约出来,不是找我叙旧的吧?”

    何斌点点头,从黑色公文包里掏出一个透明档案袋,然后放在木桌上推给连音。

    连音盯着何斌翻过档案袋,看见第一张纸上面的“亲子关系鉴定报告”后,懊恼地闭了闭眼。

    她不用打开,已经猜到了何斌的意图。

    果然还是瞒不住了吗?

    “你想问我什么?”

    “问你什么?你说我想问你什么?”何斌夺回连音手中的档案袋,手指重重地点着,“这么大的事?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瞒着我?还一瞒瞒了我十几年?十几年啊连音?你怎么能这么做,那也是我的孩子啊!”

    连音双手环在胸前,仍然是一副淡定的模样:“是你的孩子没错,但如果当年你知道我怀孕了,你还会跟我离婚吗?”

    何斌被连音的质问问的说不出话来。

    “可,可这不是你隐瞒我的理由吧?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啊!”

    服务生端来一杯摩卡,连音道声谢,抿口咖啡:“我也是在咱们离婚之后才发现有孩子的,毕竟是一条小生命,我舍不得,我留下念音,不是因为我对你还有感情,而是因为这也是我的孩子,你懂吗?你现在有幸福美满的家庭,为什么还要纠结这件事不放呢?你现在的妻子不会介意吗?”

    “丁慧跟我说了,她不反对我认女儿,当然,我想认回女儿,也不是因为和你有感情,”何斌看着连音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更加气愤,“念音是我的亲生骨肉,这是我的权利。”

    连音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得讽刺:“权利?你连父亲的义务都没尽到,跟我谈什么权利?”

    “连音,”何斌不停地深呼吸,压住心中的燥怒,诚恳请求着,“当年离婚是你提出来的,你觉得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如果我要是知道你有我们的孩子,我肯定会尽到父亲该尽的义务,是你剥夺了我的知情权,好,我不怪你,现在我知道真相了,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我想尽我所能弥补念音,求你了连音,真的求你了……”

    何斌的声音夹带哭意,连音摩挲着白色的瓷杯,心不禁为之一软。

    光阴如梭,除了眼角的皱纹,岁月并没有在何斌的脸上留下什么痕迹,他的面庞依旧是连音记忆中帅气的模样。

    她当年就是因为这张脸和何斌体贴的性子,一时迷惑才嫁给他的。

    其实细想,婚后何斌对她真的很好很好,是她执意要离的婚。

    这件事说到底是她太自私了。

    孩子是需要父亲的。

    连音态度软了下来,想跟何斌好好谈谈。

    然而一个背着书包的身影闯进了他们俩中间。

    连音和何斌都愣住了。

    何念音蹦跶哒地跑过来:“妈,真是你呀,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你跟我同学的舅舅,你俩认识?”

    【📢作者有话说】

    近几天三次元有点事情,可能会两日或三日一更,等忙完这几天会恢复日更的!谢谢宝贝们的见谅!

    56  ☪ 56晚霞

    ◎东窗事发◎

    连音下意识想要捂住桌面上的亲子鉴定报告, 但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何念音转过头要去跟何斌打招呼,目光所到之余瞥见透明档案袋上白纸黑字。

    被检验人:

    父亲:何斌

    孩子:何念音

    她的笑意霎时间凝固在脸上。

    何念音只是性格大咧咧,但她不傻。

    从连音搬到这附近的小区之后的种种异样, 再到何斌见过她后那种过激的情绪, 还有身边的同学对她和夏晚晚长相相似的议论,何念音在看见这份鉴定报告的时,解开了所有谜团。

    她甚至都不用去看最后的检测结果, 心里猜到了七八分。

    她的母亲和何叔叔心平气和的坐在咖啡厅里, 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何念音盯着桌上那份鉴定报告,表情犹如一潭死水, 平静的吓人。

    连音担心女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真相,站起来:“音音……”

    何斌也看向何念音,泪水盈眶, 手里的动作慌乱无措。

    何念音十分冷静:“妈, 你们先谈,我……我去外面等您。”

    何斌也从座位上起身, 小心地喊女儿的名字:“音音……”

    连音给何斌递了个眼色,暗示他不宜操之过急。

    何念音没有去看何斌,说完话径直离开了。

    何斌的眼神一直追随着何念音走远的背影。

    “咱们今天就谈到这吧,”连音惦念何念音,单肩背起包, “回家之后,我会跟音音如实讲清这件事情,至于最后的选择, 就看孩子自己了。”

    “好……”何斌系好大衣扣子, 朝连音鞠了一躬, “谢谢你, 连音。”

    谢谢你愿意留下这个孩子。

    谢谢你一个人把孩子养的这么好。

    连音眼眶发酸,带上墨镜掩盖住发红的眼圈。

    这十几年来,她从未质疑过自己的决定。

    她生下何念音,向女儿隐瞒亲生父亲在世的真相,她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直到今天连音见到何斌。

    何斌为了认回女儿不惜向她低头认他并不存在的错,在见到念音时慌张又克制的爱,连音全部看在眼里。

    她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事情。

    而且错的很离谱。

    连音出来的时候,何念音正靠在咖啡店门口的墙上走神。

    看见女儿呆呆的表情,连音心底泛起痛意,她伸手想要挽住何念音的胳膊:“音音……”

    何念音侧身躲开连音的手,直视前方:“您车在对面停车场对吧?咱们走吧。”

    连音落空的手垂下。

    她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她害怕女儿会埋怨她,会怨恨她。

    车平稳行驶在马路上,母女俩一句话都没说。

    半晌,连音先挑起话题道:“你今天,怎么去咖啡店了?”

    何念音打开车窗,任由风吹乱她的长发:“我没吃早饭,中午上完补习班饿了,来咖啡厅买块蛋糕吃。”

    连音皱眉:“你怎么总不吃早饭呢?”

    “因为没人管我啊,”何念音眼眶里含着泪水,语调变高,“您工作忙,一天到晚不在家,我也没有爸爸,谁管我?”

    连音紧紧握着方向盘,愧疚道:

    “音音,你听妈妈解释……”

    “先开车吧,”何念音擦掉泪水,抱紧怀里的书包,“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

    车内又恢复一片寂静。

    何念音看着车窗外一排排倒退的风景,视线再一次模糊。

    眼泪像断了串的珍珠掉落不停,她根本擦不干。

    一颗颗泪珠滴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微弱的“啪嗒啪嗒”声在狭小又安静的空间内格外清晰。

    连音墨镜后泪眼朦胧。

    对不起音音,是妈妈错了。

    ——

    何斌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丁母让何斌给丁慧倒水,何斌拿了个盆去接水。

    “你干什么呢像丢了魂儿似的,”丁母及时制止何斌的动作,“你去哪了这是,怎么看起来脸色这么不好?”

    丁慧正抱着小儿子喂奶,听见何斌回来,从卧室里叫他:“何斌,你来。”

    何斌看向丁母。

    丁母倒掉壶里的凉水:“小慧叫你呢,你去吧,我来烧水。”

    “诶。”

    何斌轻手轻脚地推开卧室的门,怕吵到儿子睡觉。

    “不用这么小心,他吃奶呢,没睡。”丁慧放下怀里的小娃娃,奶娃娃吃饱喝足后,满意地吧嗒着粉嘟嘟的小嘴。

    何斌被儿子可爱的样子萌到了,伸手要去抱孩子。

    丁慧打了下他的手背,把孩子轻轻放在一旁:“你没洗手,等你洗完手再来抱小朗。”

    “行,那我先不抱,我看看。”何斌坐在床边,手指一张一合地逗儿子,“看爸爸,我是爸爸……”

    小奶娃吃饱了就困,压根没看何斌,嘟嘟嘴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何斌盯着儿子笑个不停:“丁慧,小朗长得跟扬扬小时候一模一样,眼睛和嘴多像你……”

    丁慧轻拍着熟睡的儿子,看着何斌:“是个男孩,你喜欢吗?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儿么。”

    “胡说什么,”何扬掖掖丁慧的被子,“只要是咱们两个的孩子,不管男女我都喜欢。”

    丁慧低眸,还是决定问道:“你……去见连音了?谈的怎么样?”

    何斌摇摇头:“不是很好,我跟连音谈的时候,正好让孩子看见了……”

    丁慧直起背脊,担忧道:“那念音怎么样,她能接受的了吗?你们也是,大人谈大人的,怎么能让孩子掺和进来的,得给她一个缓冲的时间啊……”

    何斌有些意外丁慧竟然替念音考虑,感动地握住她的手。

    “其实我生完孩子这几天想了好多,之前很多事情是我太钻牛角尖了,但你一直在包容我,”丁慧搭上何斌的手,含情脉脉,“我知道的,你对连音没有感情了,但你和那孩子之间血浓于水,我不会阻挡你认女儿的,还有晚晚,等我出了月子,就让晚晚回家住吧,她马上高二,总在寝室住学习也不方便。”

    何斌讶异地望着丁慧,仿佛重新认识了她一般。

    丁慧佯装嗔怒道:“你这什么表情,怎么?你不同意啊?”

    “同意同意同意……”何斌的头点成拨浪鼓,他眼含泪花抱住妻子,“丁慧,真的谢谢你,谢谢你……”

    “你去帮妈做饭吧,我饿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

    房内只剩下丁慧和睡着的奶娃娃。

    她哼着摇篮曲,吻了吻小儿子的睡脸。

    经历过一场生死,她顿悟了许多。

    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的了。

    希望以后都是好日子。

    ——

    新的一周开始,何念音没有来上课。

    夏晚晚望着何念音空荡荡座位,忐忑不安,上课走神,连老师提问她都没听见。

    下课铃打响,林慕白问夏晚晚:“你今天怎么了,一整天的状态都不太对啊。”

    夏晚晚整理着桌面上的书,木讷道:“啊……是吗?”

    她猜测何念音一定已经知道了真相。

    不知道念音现在怎么样,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会不会接受不了。

    晚上放学时间,班级里闹哄哄的,夏晚晚觉得自己脑袋被吵的发木。

    胡宁月兴致勃勃地跑过来:“晚晚,咱们和灵韵一起吃饭吧,听说食堂一楼新开了一家米线档口,超级香,去尝尝!”

    夏晚晚没什么胃口,但不好意思回绝胡宁月的好意,勉强挤出一丝笑:“好呀,走吧。”

    “走走走!灵韵去食堂给咱俩占座位去了,等念音回来,咱们带上念音去尝尝,她那么爱美食的一个人,知道这件事肯定特开心!”

    夏晚晚牵上胡宁月的手,听到何念音的名字时,指尖颤动了一下。

    林慕白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仰头喝水,喉结上下滑动,若有所思。

    夏晚晚这一顿饭吃的食之无味。

    用过晚饭,夏晚晚没有回寝室休息,而是一个人来到湖周围吹风。

    她不怎么来学校的后院,上一次来湖这里,还是上学期跟何念音和胡宁月一起。

    那时候她心里还没藏着这么重的秘密,以为是个乌龙。

    去年的欢声笑语好像就在昨天。

    三个女孩子笑得无忧无虑,开心地吃着饭团。

    那个时候湖蓝的清澈见底,而现在湖面灰蒙蒙的,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夏晚晚坐在仰卧起坐的健身器材上,掖着随风而起的碎发,惆怅地望向远方塑胶跑道上成双结对散步的女孩子们。

    忽然,她脸颊的热意骤然凉了下去,一道影子挡住了夕阳的光。

    她仰头看,笑道:“林慕白,你也来这遛弯啊。”

    “不溜,我特意来找你的,”林慕白握住她的手腕,“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夏晚晚懵懵地跟着林慕白走,隔着校服的袖子,她都能感觉到林慕白掌心的热意。

    两人一路小跑,上了教学楼的楼梯,一直到了楼顶的天台。

    实验中学的天台经过了精心设计,安全措施做的很到位,角落里摆放几盆花作为点缀。

    林慕白推开天台大门,一片霞光涌出,橘黄色的光吞没了大半边的天空,好似一道又一道的极光铺洒于天,波光粼粼,异彩纷呈。

    夏晚晚一时间看得呆住了。

    她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临宜市的晚霞。

    林慕白望着天空:“这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地方,视野宽阔,是看景色的最佳地点,怎么样,漂亮吧!”

    夏晚晚盯着如山水画一样美的天空,重重点头:“好看,真的好好看……”

    两人的手搭在围栏上,晚风轻扬,吹动着他们的衣摆和发梢。

    夏晚晚沉醉于迷人的晚霞中,陷入深深的回忆:“我从十岁那年来临宜之后,再也没见过这么美的晚霞了。”

    林慕白微微侧眸,凝视着夏晚晚的侧颜。

    夏晚晚的头发长度快要到达肩膀,她拨开拂过脸颊的发丝,霞光在她纯黑色的眸底映出倒影,为她的一双杏眼染上光亮。

    黄澄澄的阳光逐渐西沉,晚霞的光也随即暗了几分。

    林慕白轻声开口问:“看完这么美的景色,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57  ☪ 57女大不中留

    ◎(三合一)◎

    夏晚晚讶异地转过身看向林慕白, 倏然明白了他的用意,笑容浮上眉眼:“嗯,好多了, 谢谢你林慕白。”

    “啧, 你怎么总说谢我啊,”林慕白双手抚上围栏,语调懒懒散散的, “你要真想谢我, 说点我爱听的。”

    夏晚晚眨巴眨巴眼,软软道:“那……也行, 你爱听什么话?”

    看着夏晚晚萌萌哒模样,林慕白的心一动,笑着逗她:“你觉得我喜欢听什么话?”

    夏晚晚托腮, 吐出四个字:“你人真好。”

    “……”林慕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这话你去年就说过了,不是这句。”

    合着他努力这么长时间, 最后只能被发一张好人卡?

    夏晚晚憋了憋,盯着林慕白俊朗的脸,艰难开口:“你……你长得很好看。”

    最后一个字落音,她扭过头笑出了声。

    林慕白凑近夏晚晚看她:“你怎么还笑场呢,说的不是真话吗!”

    “”是是是……是真话, ”夏晚晚努力憋笑,迎上林慕白的目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一点, “那这句总是你爱听的话了吧。”

    林慕白双臂交叠放在围栏上, 摇头否认:“你是在阐述事实, 不算。”

    夏晚晚:“……”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自恋呢?

    “不过说真的, 你小时候长得确实……招人喜欢,”夏晚晚回想起南风镇的事情,脸颊的笑意更深,“我记得当时疗养院附近的几家小女孩挺喜欢你的,追着我问你的名字,但可惜那时候你太高冷不爱搭理人,她们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放弃了。”

    林慕白无所谓道:“她们喜不喜欢我,我不在乎。”

    夏晚晚掖掖碎发,直视林慕白的眼睛。

    他接着说道:“我挺在乎你的看法的。”

    林慕白的语气不似方才玩笑,表情十分认真。

    夏晚晚宁静的心海犹如落入一块巨石,翻涌起惊涛骇浪。

    她移开目光,眺望前方若隐若现的大楼:“我……我没有什么看法,我那个时候只把你当哥们。”

    林慕白:“……”

    夏晚晚觉觉得用词不太恰当,修正自己的话:“用现在的话来说,应该叫……对,叫男闺蜜。”

    林慕白:“……”

    行吧。

    “男闺蜜,也行,”林慕白稍加思索,欠欠地笑着,“唉,希望呢,有朝一日我这个男闺蜜能转个正。”

    夏晚晚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小脸红扑扑的,她转话题道:“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现在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慕白,慕,向往,白,日光,合起来是‘走向光芒’的意思,寓意着光明,我爷爷翻遍了字典给我起的,好听吧。”

    傍晚的风渐渐吹得猛烈,林慕白额前的头发随风扬起,露出浅浅的美人尖。

    夏晚晚感受着拂面的风,脸仿佛撞进了一朵棉花般柔软:“好听,很适合你。”

    你不仅仅是自己的光,也是我生命里的光芒。

    最后一抹夕阳坠落于地平线之下,天边的一角冒出一个蒙蒙亮的小月牙形状。

    “林慕白。”

    “我在。”

    “有你真好。”

    林慕白挑眉,乘胜追击:“那既然我这么好,你看看我什么时候能从男闺蜜转个正呢?”

    夏晚晚侧眼瞄他,转身跑走,留下一道空灵的声音。

    “毕业之后再说。”

    “毕业,毕业之后再说,”林慕白站在原地笑着重复,而后跟上夏晚晚的脚步,“也行,你说的啊,毕业之后转正,不许反悔。”

    “我是说毕业之后,但我可没说是高中毕业还是大学毕业!”

    “诶不是夏晚晚同学,你这……你这是不守承诺,你不能这样!”

    “再说。”

    “再说得什么时候啊,你给个具体时间呀……”

    天台的大门“嘭”一声被重重关上,夏晚晚和林慕白的声音一点点变小。

    角落里粉色盆花开的鲜艳,在风中摆动小脑袋。

    晚自习的上课铃响了。

    ——

    夏晚晚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两天,周三上午的早自习,她终于见到何念音。

    熬过早自习和第一节课,下课铃一响,夏晚晚准备去找何念音。

    可她穿过中间那排座位时,何念音离开座位走出教室。

    夏晚晚不确定何念音有没有看见她。

    也许,念音是正是因为不想见她,所以才走的。

    夏晚晚整个人像被霜打的茄子,蔫了一上午。

    她也不敢直接去找何念音,怕和念音正面起冲突。

    一个早上,夏晚晚脑补了一千种怎么向何念音解释的方法,甚至利用课间打了三张纸的草稿。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夏晚晚怀着惴惴不安的心一走到何念音座位跟前,清清嗓子,紧紧捏着手里的草稿:“念……念音,我……对不起!”

    何念音懵:“啊?”

    站在夏晚晚身后的胡宁月:“什么情况?”

    夏晚晚回头:“……”

    教室不是没人了吗?

    胡宁月表情怪异地看看她们俩,故作深沉:“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何念音一手一个,把夏晚晚和胡宁月抱在怀里:“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夏晚晚:“……”

    胡宁月:“……”

    这一通神操作让夏晚晚完全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没忍住对何念音道:“你平时少刷点视频吧……”

    何念音哼笑:“你不喜欢吗?”

    胡宁月很配合地握住了何念音的手:“我喜欢。”

    然后两人齐刷刷地看夏晚晚。

    “……”夏晚晚承认,“其实我也很喜欢。”

    “你们开心就好,”何念音挎着两人的胳膊往外走,“这两天请假在家,我都快闷坏了,特别想念食堂的饭菜,听说第三食堂出新的菜品,咱们一起去尝尝……”

    夏晚晚悄摸摸地把草稿纸叠成小块揣进兜里。

    胡宁月也不是那种没眼力见的人,她看出夏晚晚有话对何念音说,吃过午饭自己先回了寝室。

    胡宁月一走,夏晚晚和何念音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夏晚晚吸一口奶茶,试探开口:“念音……我……”

    何念音牵住夏晚晚柔软的手:“咱们去操场坐一会吧。”

    “好。”

    正午阳光暖洋洋,晒的草坪热乎乎的。

    何念音撑着身体坐在草坪上,眯起眼感受日光的沐浴:“我都知道了,你也知道了对吧。”

    夏晚晚和何念音并肩坐着,她解释道:“嗯,念音,我……我不是故意瞒你的,一开始舅舅和舅妈吵架,我无意间听见了,后来他们又和好,我以为这就是个误会,但没想到……”

    夏晚晚说着话,小心地观察着何念音的神色。

    “对不起。”

    何念音抱住夏晚晚的肩膀:“你有啥对不起我的,跟你又没关系。”

    夏晚晚鼻子酸酸的,满眼心疼:“你这两天还好吧?”

    何念音手掌对着太阳,阳光从指缝中露出:“我妈跟我说了挺多的,我长这么大,我妈第一次跟我道歉,她说她不应该瞒着我真相,让我缺了这么多年的父爱,她还问我愿不愿意认回父亲,她说,我的亲生爸爸很爱我。”

    夏晚晚咬咬吸管,点头:“确实,舅舅他很喜欢孩子,尤其是女儿,那你……要认吗?”

    “我不知道,我现在脑子里很乱,我听我妈说,他偷偷去做了亲子鉴定,你舅妈知道了之后很生气,你家里现在怎么样?”

    夏晚晚蜷起腿:“舅妈看见亲子鉴定报告那天动了气,我舅舅怕惹怒舅妈就出去了,但他忘记带手机,半路上开车还出了事故,处理完事情回家都半夜了,他去医院的时候我舅妈已经脱离危险平安生产,后来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谈的,我最近没有回家,前几天舅舅给我送衣服,我看他状态还行,家里应该也挺好的。”

    “那就好,”何念音下巴搭在夏晚晚的肩膀上,“晚晚你知道吗,当一个人长时间失去一样东西的时候,是不觉得有什么空缺的,失去的东西突然出现,反而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惊喜。”

    夏晚晚的脸靠近何念音的头顶,蹭了蹭。

    何念音靠着夏晚晚,感受女孩身上的温暖:“我感觉到了,你舅舅他对我的……父爱,可我不能自私的只考虑我自己,他现在不是我一个人的父亲,他有妻子,有两个孩子,如果因为我,他现在幸福美满的家庭散了,我就算认回爸爸,也会内疚一辈子的。”

    夏晚晚偏头看她,心抽痛了一下:“念音,你……”

    “没事啦,你不用担心我,”何念音笑嘻嘻卷起夏晚晚的发梢,从她身上起来,“你揣兜里的纸是什么?上面咋写那么多字?”

    夏晚晚掏啊掏:“是我打的草稿,用来给你道歉的。”

    何念音:“噗——哈哈哈哈哈哈,你太可爱了晚晚,你还打草稿哈哈哈哈哈哈……”

    夏晚晚大囧:“我……我不是以为你生气了吗?我第一节课下课去找你,你走了,我以为你是看见我生气了……”

    “太可爱了,”何念音摸摸夏晚晚的头,欢喜道,“晚晚,咱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妹啊,我们会是一辈子好朋友的 。”

    夏晚晚眼底涌出泪花,用力点点头:“嗯,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何念音捏捏夏晚晚的脸蛋:“我比你大几个月,你叫声姐姐来听听。”

    夏晚晚抿抿嘴,脆生生道:“姐姐。”

    “嘿嘿,真好听,再叫一声!”

    “我不!”

    “再叫一声姐姐嘛!”

    “不!”

    两个女孩子打闹了一番,背靠背坐着晒太阳。

    何念音舒服地闭上眼,嗅着青草的香气:“晚晚,你说咱们同学之间,走着走着会不会散了?”

    夏晚晚双手搭在膝盖上:“不会啊,咱们不是说好一辈子做好朋友的吗?”

    “我不是说这个,咱们肯定没什么变数,你,我,宁月,咱们仨不管过多久都是好朋友,”何念音睁开眼,回头看夏晚晚,“我的意思是和其他人,我之前听我姥姥讲过我爸妈之间的故事,他们曾经应该也是相爱的,但后来也分开了……”

    夏晚晚一语道破:“你想问的是你跟凌程之间会不会散吧?”

    何念音:“……”

    这么明显吗?

    夏晚晚:“这个我也不好说,看天意吧,有缘的人兜兜转转终会重逢的。”

    何念音嘿嘿笑:“你说的是你和林慕白吧?”

    夏晚晚挠挠头,跟着何念音笑起来。

    广播站放起悠扬的歌曲,草坪里的小音响声音清脆。

    一首歌曲结束,每天下午上课前的播音正式开始,悦耳的女声散播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徐志摩曾经说过,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只求在最美的年华遇见你。相遇即是缘分,我们有缘相遇在学校里……”

    午后的阳光明媚炙热,理想和少女们藏在心中的情愫,在此悄然绽放。

    与其为未来不可预测之事患得患失,不如用心好好珍惜现在的时光。

    青春只有一次,夏晚晚想在自己最好的年华勇敢这一回,任性这一回。

    ——

    五一天气回暖,夏晚晚假期回家取衣服。

    她托着大包小裹回到家,一开门就听见屋里婴儿哼哼唧唧的哭泣声。

    哦对,家里多了个小宝宝,她还没见过呢。

    何斌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忙活着,何扬打开卧室门,探头探脑:“姐,你回来了啊。”

    夏晚晚在玄关处换鞋:“嗯,回来取几件衣服。”

    何扬耳朵上夹着一只笔来到夏晚晚跟前,喜滋滋地显摆道,“姐,你这一个月没回家,还没见过小朗吧,他长得跟饭团似的,身上可软乎呢,你先去洗手,一会儿抱抱他。”

    夏晚晚很期待:“我现在就去。”

    她搓手手星星眼。

    呜呜呜萌萌宝宝!姐姐来了!

    丁慧房间里。

    夏晚晚如愿以偿地抱起刚吃完奶的娃娃,戳戳他软嫩嫩的脸颊,小奶娃也不认生,咧开嘴笑,小手攥住了夏晚晚的手指。

    夏晚晚高兴地抬头看丁慧:“舅妈你看,他抓我手呢!”

    丁慧月子里养的很好,脸色比怀孕的时候红润,人也丰满了许多。

    “小朗这是喜欢姐姐呢。”丁慧擦掉萌娃嘴角的口水,她看着夏晚晚,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曾经被她百般嫌弃、冷眼相对那么多年的孩子,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救了她。

    丁母告诉她是夏晚晚给她输血的时候,丁慧愧疚的无地自容。

    “晚晚啊,我跟你舅舅商量过,五一假期之后你搬回家住吧,你马上高二了学习紧张,总住寝室也不方便。”

    夏晚晚正捏奶娃的小手玩,对此很是意外,她顿了顿,没有说什么,只是答应道:“好,我知道了舅妈。”

    舅妈既然和舅舅已经说好,她也没什么反驳的理由。

    更何况在家里住确实比学校的学习环境好。

    小奶娃伸出小手揪住夏晚晚垂落在肩膀的发梢,咿咿呀呀地笑着,夏晚晚握住他肉嘟嘟的胳膊亲了一口。

    小娃娃笑得小嘴咧的更大了。

    暖黄色的灯光将屋内格调映的暖洋洋一片,夏晚晚嗅到了被子上的百合香。

    和何晚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宝宝的嘴里不停吐泡泡,丁慧边擦边笑,跟夏晚晚柔声细语地讲着孩子从出生到现在发生的趣事。

    灯晕之下,夏晚晚恍然间从丁慧身上看见了何晚的影子。

    她抱紧怀中的小宝宝,贴贴他软乎乎的小脸。

    姐姐没什么能给你的。

    希望你能在美满幸福的家庭里,快乐的成长。

    假期结束,何斌送夏晚晚去上学,顺便去办夏晚晚退寝的手续。

    舅甥二人到了小区门口,和骑自行车上学的林慕白碰见。

    夏晚晚对着林慕白挥挥手。

    林慕白单脚着地停住车,跟何斌礼貌打招呼:“叔叔好。”

    何斌的眼神瞬间变得戒备:“你好,你是晚晚的同学吧?”

    “是,我们俩是同桌。”

    “同桌啊,”何斌从头到尾端详着林慕白,“晚晚跟我说过,她同桌对她特照顾,谢谢你小同学,你先走吧,我得带着晚晚晚去学校办退寝手续。”

    听到“退寝手续”几个字,林慕白眼睛亮了亮,他看向夏晚晚,露出白牙笑的灿烂,双脚踩上车蹬跟何斌道别:“好,那我先走了,叔叔再见!”

    他骑上车,哼着歌驶远,车轮压过的地方扬起几片灰尘。

    何斌不理解,一边走着一边问夏晚晚:“那孩子怎么听见你不住寝这么开心啊?”

    夏晚晚低头偷笑,装傻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何斌挠头不解:“真是怪了事了……”

    这边林慕白没有直接去学校,而是绕弯去了自行车修理铺。

    修理师傅拿着工具拆解一辆架起来的自行车,见有客人,讲着带口音的普通话笑脸相迎:“车粗什么问题嘞?”

    “车好着呢, ”林慕白停下自行车,拍拍车后座,“您帮我加固加固后座,我想带人。”

    修车师傅推推眼镜,看透一切的笑着调侃林慕白:“是想带女同学吧?”

    “……”林慕白有点不好意思,抬头望天,“啊……对。”

    “你放心小童鞋,我肯定把你这后座稳固得牢牢的嘞,不会让你载的女孩子摔下来!”

    林慕白蹲下看车,笑:“好,那谢谢您了。”

    ——

    夏晚晚来的早,到班级的时候教室

    忆樺

    里还没有几个人。

    她看了看周围,从中间一排走过绕到何念音面前,往她桌子上悄悄放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何念音翻书包的手停住,探头去看:“这是什么呀?闻着好香!”

    夏晚晚:“我舅做的小饼干,他让我带给你尝尝。”

    何念音眸光闪动几下,淡淡道:“哦,我知道了。”

    夏晚晚拍拍何念音的肩膀,没再说什么。

    何念音装模作样的翻开练习册做题,实则注意力一直被桌角放着的小饼干吸引。

    “诶念音,你这盒子里放的什么好吃的呀,闻着一股甜味……”

    路过的凌程伸出欠欠的魔抓正欲打开盒子,何念音先一步拍掉他的爪子:

    “别动,这不是给你吃的,回你的座位去。”

    凌程缩回手,小声吐槽:“小气。”

    他走之前还不忘回头瞄一眼包装精巧的盒子,暗自腹诽:

    该不会是何念音的哪个追求者送的吧?

    香甜的草莓气息钻进鼻腔,何念音咽咽口水,饥饿战胜了理智,她还是打开了盖子。

    精致的小纸盒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两层草莓饼干。

    何念音拿出一块草莓饼干咬一口,歪头隔着两排看向夏晚晚。

    夏晚晚的目光一直落在何念音的身上,被抓包时眼神躲闪,迅速低头假装看书。

    她胡乱在纸上画了一道线,又悄悄抬眼皮偷瞄何念音。

    何念音咬掉一口饼干,用嘴型说了两个字:

    “谢谢。”

    夏晚晚冲何念音一笑。

    她知道,何念音这声“谢谢”,是说给何斌的。

    舅舅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中午放学,夏晚晚习惯性地回寝室楼,走到一半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住校了。

    她抱着粉色的保温杯随人群往校门口走,经过车棚,恰好遇见推自行车的林慕白。

    夏晚晚驻足,盯着林慕白乐。

    林慕白装作偶遇的样子:“这么巧啊,正好咱们顺路,一起回去呗。”

    夏晚晚绕着水杯上的绳子玩:“你不是早出来了吗?怎么现在还没回去啊?”

    林慕白跨上车座,指指车棚给自己找借口:“下课人多,我才挤进去把车骑出来,要不你上我车一起走啊。”

    “这样呀——”夏晚晚拉长声调,眯眼一笑,“我家离学校不算远,我走着走着就回去了,就不麻烦你了。”

    林慕白:“……”

    眼看自己的计划要落空,林慕白改口道:“你不坐我车也行,那我推车陪你一起,反正都顺路么,一起走呗,你一个人走也是走,咱俩一起走也是走,有我在你还有个伴多好啊。”

    夏晚晚一脸正直:“我自己回家也挺好的。”

    “……”林慕白知道夏晚晚故意逗他,干脆直接表明他的意图,“好吧,我坦白,我特意等你的,给个面子,行不?”

    夏晚晚爽朗地笑笑:“行啊。”

    “你那保温杯放我前面车筐里吧,”林慕白拨动铃铛:“我骑车技术跟去年冬天比强了不少,放心,保证不摔。”

    “好的。”

    夏晚晚甜脆应声,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揪紧林慕白校服的衣角。

    腰间感受到来自女孩温温的热度,林慕白握车把的指尖微抖,薄唇噙着笑容。

    自行车穿过人海行驶在蜿蜒小路上,在有土的地面上留下浅浅一串轮胎的痕迹。

    微风拂面,带来阵阵蝴蝶兰花的香气,夏晚晚凝着面前少年挺拔的背脊,感觉这一切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在南风镇那几年,假小子般的夏晚晚骑着四轮自行车载林慕白在村镇里的柏油路一圈圈乱逛;六年过去,林慕白长成翩翩少年,他的样貌和性格都变了,唯一没变的是他依旧陪在她身边,这次换成林慕白骑自行车带她回家。

    年复一年流逝的时间带走了夏晚晚太多太多珍惜的人和事,还好兜兜转转,她和林慕白没有走散。

    夏晚晚凝视林慕白的后颈,鼓足勇气向前挪了挪,双臂前伸环住林慕白的劲瘦腰,贴住他的后背。

    或许是因为“做贼心虚”,她的心跳得飞快。

    一声一声,咚咚直响。

    她好希望这条放学的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林慕白察觉到腰间收紧的力度,女孩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后脖颈上酥酥麻麻的,他脑子里的一根神经紧紧绷着,不敢乱动。

    他怕自己动了,夏晚晚会放手。

    正午阳光灿烂,温度上升,林慕白迎着日头卖力蹬车,一滴汗从头发里顺着耳根流了出来。

    她心思一动,从校服兜里扯出一张纸巾,递给林慕白:“你擦擦汗吧。”

    “哦好。”

    林慕白单手用纸巾抹去汗水。

    夏晚晚忽然回忆起小时候父亲夏志远骑二八自行车带她上幼儿园的日子,南风镇的夏天巨热,每次夏至远都是一头的汗,却把伞让给她打。

    她情不自禁冒出一句:“林慕白,你好像我爸呀,我爸之前就是这么载我去上下学的。”

    林慕白:“……”

    合着夏晚晚抱他,是因为他像她爸?

    后半段路上,林慕白都在消化这个让他备受打击的事实,到了小区门口差点撞到突然走到对面的何斌。

    夏晚晚快速收回手下车:“舅舅。”

    林慕白停车:“叔叔好。”

    何斌拎着一兜子芹菜,神色不善地打量林慕白:“还行,我不是特别好。”

    林慕白:“……”

    他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何斌没再看林慕白,叫着夏晚晚:“晚晚回家吧,中午吃完饭能休息一会儿。”

    “好。”

    夏晚晚抻抻校服,跟上何斌的步伐。

    林慕白推车在两人后面走着。

    何斌发现了身后的“小尾巴”,很是奇怪,小声问夏晚晚道:“你这同学为什么跟着咱们?”

    夏晚晚:“他跟咱们住一个小区。”

    “这样啊。”何斌回头看看林慕白,神色警惕。

    对上何斌核善的目光,林慕白脚步一顿:“……”

    他总感觉何斌对他态度对劲,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真是怪了事了。

    夏晚晚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去丁慧的卧室抱何朗。

    小何朗刚睡醒,带点起床气,嘟嘴奶声奶气地哼哼唧唧。

    夏晚晚一抱起小萌娃就爱不释手,何斌催促好几遍,她才放下小娃娃去吃饭。

    夏晚晚一脸满足地搓手来到餐桌旁吃饭,手上还沾着娃娃的奶香味。

    何斌吊儿郎当地咬筷子,醋意满满地吐槽:“你说那小子真是,才多大就认人了?我一抱他他就哭,你抱他就不哭,太欺负人了。”

    “那是你抱的手法不对,他不舒服了,”夏晚晚扒拉一口白米饭,“你多抱几次就好了。”

    何扬点点头,埋头吃饭,没再说什么。

    何斌在厨房忙着给丁慧炖汤,客厅里安静的只有碗筷碰撞的叮当声。

    夏晚晚正大口炫红焖虾,感觉鞋尖被人碰了碰。

    她嚼着虾肉,腮帮鼓鼓看向始作俑者。

    何扬张嘴,还没说话先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姐,你嘴上沾了虾汤,好像长了红胡子!”

    夏晚晚瞪他一眼,抽出一张纸巾擦嘴。

    “你踢我鞋尖就是为了嘲笑我?”

    “不是不是,”何扬收敛笑意,脑袋靠近夏晚晚,放低声音道,“姐,你说我爸妈怎么突然和好了呢?我爸前妻女儿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我妈可是被气得难产了啊!”

    夏晚晚把擦嘴的纸巾团成团,丢进垃圾桶里:“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舅妈她很爱舅舅,很爱这个家,最主要的是,舅舅做的事情没有对不起这个家庭,所以舅妈选择原谅了吧。”

    她偏过头,看向卧室里拿拨浪鼓逗小何朗的丁慧。

    她内心的笑容和红润的气色,代表了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可能人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都会看开许多吧。

    何扬使劲戳碗中的鸡腿,愤愤道:“行吧,我觉得我妈都放下了,我爸这事我这边就算过去了,但是,我是一定,肯定,绝对不会认何念音这个所谓的姐姐的,我相信小朗长大了也不会认。”

    夏晚晚面无表情地夹走何扬碗里的鸡腿,咬掉一大口肉:“没事,她也不认识你。”

    何扬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底:“……”

    夏晚晚像个兔子一样,不停地咀嚼嘴里滑软的鸡腿肉:“弟啊,你听姐一句劝,什么话别说的太满,万一日后打脸怎么办呢?”

    何扬冷酷地哼哼:“打脸是不可能打脸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说完他怒炫一大块糯米排骨。

    事实证明人说话真不能说的太满。

    何扬现在话说的有多满,后来脸打的就有多疼。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进入五月份,高一下学期上课的时间流逝的飞快,致远楼一楼大厅挂着高考倒计时,触目惊心的红色数字一天天减少,高三年纪的学生恨不得每天有48小时,一分钟的时间分成两瓣用。

    夏晚晚每次上楼,都能遇见拿着课本在走廊背书的高三学长学姐们。

    他们面临的是人生道路上的一次转折点,也将迎来与同学和挚友各奔东西的别离。

    夏晚晚看着这些为前途和梦想奋力拼搏的高三学生们,忽然为自己的未来而迷茫。

    这种感觉像有什么东西握在手里,现在看得见摸得着,但某一天会突然失去。

    她现在看似离高考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可是岁月不等人,时间一转眼就流的飞快。

    校园里的大树翠绿盎然,一朵又一朵洁白的栀子花在春与夏的交替中冒出小小的骨朵,在无人注意到的时节里簇然绽放,阵阵浓郁淡雅的花香飘散在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夏晚晚每天清晨上学都会在楼下遇见“恰好”路过她家单元门口的林慕白,次数多了,两人一起上学放学慢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绿荫小路上,夏晚晚坐在自行车的后座,和她喜欢的少年一起怀揣梦想,奔赴星光闪烁的未来。

    太阳,月亮,纯白色的栀子花,它们承载了我们一起度过的点点滴滴的时光。

    那是我们共同拥有的星辰大海。

    无数个披星戴月的夜晚,是我为了我和我们的荣光而努力的见证。

    我希望我的未来,能有你的参与。

    好几次夜半蝉鸣,林慕白将同时有医学专业和设计专业的大学一一列在白纸上。

    橘黄色的台灯笼罩着林慕白俊挺的侧颜,他浓密的长睫在柔色的灯光下根根分明,桃花眼的眸底映着一圈圈灯晕。

    纸张最下方,是他留下的一行遒劲的字:

    林慕白想和夏晚晚,永远在一起。

    有人欢喜有人忧。

    何斌眼瞅着自己家的“小白菜”和林慕白越走越近,夜里翻来覆去急得睡不着觉。

    丁慧马上要睡着,生生被何斌给翻腾醒了。

    她怒火中烧地踹他一脚,怕吵到摇篮里睡熟的何朗,放低声音道:“你能不能好好睡觉?大半夜瞎翻什么?”

    “唉,”何斌重重叹气,翻过身面对丁慧,讲出他的顾虑,“这晚晚啊,青春期,跟她班级的一个男孩走的可近了,俩人一起上学放学,晚自习下课也一起回来,是不是不太好啊?我倒是不担心晚晚,我就怕那男孩有点什么想法,影响咱晚晚学习。”

    丁慧打个哈欠,认为何斌完全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晚晚在学校交好朋友不挺好的事吗,晚晚自从上了高中,性格活泼了不少,说话也不断断续续的了,而且她这几次考试成绩我看过,一直稳定在年级前十,事情未必像你想的那么严重,十几岁的孩子们懂什么,你别想太多。”

    “再说晚晚学校下晚自习九点多,天那么黑,你有时候加班,我虽然休产假,但得照顾小朗,没人接晚晚,她大晚上回家有个伴陪着也安全,”丁慧上下眼皮困的打架,抱住何斌宽慰他这颗酷似老父亲的心,“睡吧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别瞎想。”

    何斌还是不放心:“你说的我都懂,我吧,就一看见晚晚跟那男孩走的那么近,心里总感觉慌慌的……”

    “你最近没事闲的吧,你多找点事做,就不会有这些顾虑……”丁慧话没说完,婴儿床上的何朗就开始嘤嘤。

    丁慧撑起身体去轻拍何朗,使劲蹬了何斌一脚:“让你半夜不睡觉说话!把他吵醒了吧!你弄醒的你抱着哄!”

    何斌:“……我去哄。”

    他掀开被子下床,抱起蹬腿哭的起劲小何朗。

    “哦哦哦,乖啊,不哭不哭,睡觉了宝宝……”

    小奶娃人虽小起床气却大,睡得香香的被吵醒很生气,挤眼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全部蹭在何斌身上。

    “……”何斌转悠到丁慧旁边,俯身问她,“孩子是不是饿了,要不然你喂喂?”

    丁慧用被子蒙住头,顺手从床上抓起一个枕头扔在何斌身上:“我刚喂完!就是因为你半夜不睡把他弄醒了!你哄!别找我!”

    何斌单手接住枕头:“……”

    他现在可算知道这二宝起床气大随谁了。

    何斌怕影响丁慧睡觉,抱着哭泣的小何朗在客厅一圈圈转,十分耐心地哼着摇篮曲。

    何朗抽抽搭搭地逐渐停止哭泣,伏在何斌的肩头再次进入梦乡。

    夏晚晚口渴到厨房找水喝,正好看见站在客厅里哄娃睡觉的何斌。

    温凉的水入喉,浇灭了夏晚晚的困意,她蹑手蹑脚地靠近何斌,借着月色看小何朗的睡脸。

    他鼓溜溜的小脸上沾着几颗小泪珠,小嘴时不时吧嗒几下。

    何斌用气声说道:“你别看他了,赶快回去睡觉,明早还得上学呢。”

    夏晚晚用指腹轻点了点何朗的脸,依依不舍地点了点头。

    窗外传来几声蝉鸣,树影映在窗户上,随风摇曳。

    “晚晚。”何斌开口叫夏晚晚。

    夏晚晚转身:“怎么了舅舅?”

    “没什么事,早点睡觉。”

    何斌本想叫住夏晚晚劝说几句,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他希望他的外甥女,他最亲的姐姐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孩子,能够开心快乐,这就足够了。

    没什么比晚晚心情好更重要的事情了。

    况且,据他这么长时间明里暗里地观察,林慕白是个好孩子。

    从晚晚现在的状态看,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伙伴和朋友。

    他无需再多虑。

    就是他这颗老父亲的心啊,一想到家里水灵灵的小白菜以后会被拱走,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真是女大不中留呀……

    一转眼来到暑假。

    酷暑时节,实验中学的学生们并没有因为假期的来临而松懈,反而为即将迎来的高二学年忙碌了一整个暑期。

    进入高二后,时间如细沙般在不经意间偷偷顺着缝隙飞速流逝,夏晚晚很多时候坐在凳子上学习是白天,等到抽出空闲望向窗外,已是夜幕垂落,漆黑一片。

    又是一年过去,何扬以五分之差与实验中学失之交臂,报了一中;丁慧因为工作表现优异升职加薪,和何斌商量着攒钱换一套大房子;小何朗学会了走路说话,看见亲近的人粘的不行,奶声奶气地要糖糖吃。

    夏晚晚从未想到高三来得如此之快。

    之前总觉得高三离自己非遥远,直到自己真切地处于这个位置,她才发现,连还有几百天的高考都近在咫尺。

    高三晚自习延长到晚上十点,何斌和丁慧不忙的时候会去接夏晚晚放学,但大多数时间她都是和林慕白一起回家。

    夏晚晚坐着林慕白的车后座,路过小巷的时候偶尔吓唬吓唬怕鬼的林慕白。

    巷口传来断断续续的犬吠,几片零零星星的雪花飞舞盘旋着落下。

    林慕白没戴帽子,只在脑袋上挎个黑色的耳包,雪逐渐下大,落了他一头白雪。

    夜里的风吹的很大,夏晚晚头上的羽绒服帽子早被吹掉,乌黑的头顶也落上一层绵绵薄雪。

    两人看起来好像白了头发一样。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夏晚晚揪着林慕白羽绒服的双手握紧。

    她第一次觉得,雪景这么美。

    轮胎压着地面上的雪,发出微弱的“刺嘎刺嘎”声。

    自行车驶入小区,林慕白忽然问身后的人:“晚晚,你想好考哪个大学了吗?”

    “双宁大学吧,我想学医,双大学校好,而且还有医学专业,而且……”夏晚晚拂去林慕白肩头的雪片,试探着问道,“双宁大学也有设计学院,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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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  ☪ 58毕业

    ◎她凭什么◎

    “双宁大学……”林慕白想了想, 回答道,“双大分数挺高的,学校不错, 我可以尽力试试。”

    夏晚晚杏眸亮亮的, 探头看林慕白,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好呀好呀,如果咱们分数都够的话, 咱们就一起报这个大学呗。”

    林慕白借着朦胧的路灯, 侧眸向后瞄向夏晚晚,声线无比温柔:“行啊, 那就这么说好了。”

    夏晚晚脸上的笑容更大,躲在林慕白身后攥紧小拳头暗喜。

    林慕白微微回头,看见了夏晚晚暗搓搓的小动作, 忍俊不禁道:“晚晚, 商量个事呗。”

    夏晚晚沉浸在兴奋中,满脑袋装着甜意, 小幅度地交替晃动着腿:“什么事呀?”

    “如果咱们俩真考一个大学了,你给我从男闺蜜转个正呗?”

    夏晚晚“轰”的一声,感觉到双颊染上烫意,挠挠耳朵:“看情况吧。”

    林慕白笑着问:“怎么个看法?”

    “到……到时候再说,咱们要是真上一个大学了, 那也许大概可能……我就同意你转正了呢。”

    “好,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我可没这么说!”

    “我不管,我理解的就是这意思, 考上大学就能转正喽……”

    ……

    林慕白把夏晚晚送到单元门口。

    大门的声控灯随着两人的脚步渐进亮起。

    夏晚晚下车, 朝林慕白挥手:“明天学校见。”

    “嗯, ”林慕白推着车, 临走前还在提醒夏晚晚,“别忘了转正的事啊,你得说话算话。”

    夏晚晚向上提提围脖挡住半张脸,杏眸瞪圆打了林慕白一下。

    林慕白知道她脸皮薄又害羞了,见好就收,挥挥手推车走远。

    绵白糖一样的新雪铺落一地,起了厚度的雪整洁的像一块白色的地毯,随风飘荡,扬起几片绒白的雪花。

    林慕白踩着雪逐渐消失在单元楼的尽头,他骑上自行车驶远,留下一串鞋和车轮的印迹。

    他踏雪离开,脚印一步步落在夏晚晚的心里。

    夏晚晚哈气搓手,直到林慕白彻底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她才进单元门。

    她丝毫没注意到,她那位操心的舅父在楼上看了他们好久。

    客厅内只开着一盏落地灯,何斌胸前挂着小孩背带哄何朗睡觉,走到窗户旁,俯视楼下的外甥女和林慕白唉声叹气。

    小何朗不理解爸爸为什么愁眉苦脸,只知道他在自己最喜欢的背带里,手舞足蹈地咯咯笑着。

    困意席卷何斌,他连着打好几个哈欠,哀求怀里的小儿子:“小祖宗啊,你别笑了,快睡觉行不行?”

    不晓得何朗是故意的还是没听懂,他听完自家老爹可怜巴巴的话,动着藕一般的小胖胳膊拍打包裹自己的背带,笑得更欢了。

    何斌:“……”

    门锁开动发出“咔咔”的声响,小何朗的注意力被门吸引过去。

    夏晚晚一开门就看见何朗眨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她看。

    小何朗已经认识人了,挥舞小手:“姐姐……”

    夏晚晚心都被萌化了,三下五除二换换好拖鞋,轻着脚步跑过去,在他圆鼓鼓的脸蛋上啵唧一口。

    何朗嘟嘴乐,一把握住夏晚晚的手。

    “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小祖宗越到晚上越精神,你弟小时候也不这样啊?”何斌满面忧愁,跟夏晚晚吐槽了几句,“你别逗他了,抓紧睡觉,明天还得起来上早自习呢。”

    “好,我去洗漱,”夏晚晚捏捏何朗的脸蛋,“小调皮鬼,你也早点睡。”

    何朗咯咯笑。

    夏晚晚转身时,何斌眸色微闪,叫住她:“晚晚。”

    “怎么了舅舅?”

    “我这个月没有晚班,现在雪下的挺大的,你总坐人家同学自行车回来也不方便,明天开始,你晚自习下课我去你们学校门口接你。”

    夏晚晚摘下肩上的书包放在凳子上:“……好。”

    第二天晚自习下课。

    林慕白和夏晚晚一起走出校园,何斌站在学校门口朝夏晚晚挥手示意。

    夏晚晚对林慕白笑道:“我舅来了,我先走了啊。”

    林慕白:“……”

    其实他的车防滑挺好,载一个人完全没问题。

    叔叔你可以在家休息的。

    但这些话林慕白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他一看见何斌戒备的目光,一个字都不敢说。

    他从何斌的眼神中,看到了想刀人的意味。

    唉,第一次觉得下雪天这么难熬。

    最终何斌暂时以压倒性的胜利在想拱他家“小白菜”的林慕白面前扳回一局。

    高三下学期来的很快。

    背不完的英语单词,解不开的化学方程式,复习混淆的语文古诗词……夏晚晚忙学习忙得焦头烂额,黑板前挂着的高考倒计时日历越撕越薄,她的心也跟着越来越慌。

    她慌自己的偏科,怕自己和梦想以及想靠近的人背道而驰。

    好在林慕白经常抽空给她补习,还有何念音胡宁月等等朋友陪她一起加油打气。

    林慕白给夏晚晚补习数学的时候还不忘揉揉她的头提醒:“你别忘了咱俩考上双大之后给我从男闺蜜转正的事情。”

    “……”

    夏晚晚忧愁多日的脸展露笑颜。

    她知道,林慕白是在帮她缓解焦虑。

    夏晚晚确实焦虑。

    离高考还有十几天,她几乎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睡着了也会梦见一堆数学公式和英语单词追在她身后跑。

    偶尔梦见自己考砸了痛哭,醒来时枕头都是湿的。

    夏晚晚头发大把大把的掉,人也消瘦不少,天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看书,有时候在椅子上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感觉腰痛了才起来动一动。

    何斌和丁慧害怕夏晚晚压力过大心理再出现什么问题,换着法的疏导她,每天做不重样的美食给她补充营养。

    何扬看着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不满地控诉父母:“我中考的时候怎么不见得你们对我这么上心?”

    丁慧给小何朗喂饭,皮笑肉不笑道:“你心多大呀,压根不用我们,自己就能调节好情绪。”

    小何朗笑呵呵地拍手学话:“心大……心大!”

    何扬:“……”

    他看着对面边吃饭边背书的夏晚晚。

    好像……跟他姐比,他确实心大了点。

    高考当天,实验中学拉了一条大红色的横幅,红底白字十分亮眼——祝全体高三同学考出理想成绩!

    澄黄的太阳穿过丛云露出半个脑袋,一排排大巴车早早地停在校园里,高三的老师们站在车的庇荫处帮先到的学生做最后的考前心理辅导。

    保安和交警在考点学校维持秩序,沿途的路上立着好多个“禁止鸣笛”的警示牌。

    铃声响起,第一科考试正式开始。

    夏晚晚第一天考完回家时,家里没人过问她考的怎么样,丁慧特意请假在家给她做一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

    何斌按捺不住想要问问夏晚晚考试情况,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丁慧一巴掌拍了回去。

    何斌捂着嘴只能作罢。

    最后一科考试铃声响,考生们停笔收卷,考试结束。

    高三的学生们为自己的青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干杯!”

    五光十色的KTV包厢,高三五班的同学们人手一瓶鸡尾酒,举杯庆祝。

    彩色的玻璃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凌程吱吱哇哇地举着麦克风点歌,激情开嗓一首朋友一生一起走。

    平时和他玩得好的几个男同学全都热泪盈眶地围住凌程,林慕白站在圈外压根挤不进去。

    “小白子你来,身为班长你必须得来一首,”凌程把林慕白拉进人堆中,“咱俩一起合唱个《兄弟想你了》。”

    林慕白搭上凌程肩膀,坏笑道:“我不想听你唱兄弟,我想让你给我唱首《父亲》。”

    周围一圈男生发出一阵爆笑。

    凌程:“……滚!”

    林慕白对着麦克风吹两下,大声道:“吾儿叛逆伤我心……”

    凌程炸毛,和林慕白打成一团:“小白子你没完了是不是!我告诉你现在高考完事了,我可不惯着你!”

    “谁惯谁啊,比划比划……”

    男生组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女孩子们相对安静许多,围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看男孩们打闹。

    何念音柔顺的长发披散,双腿优雅地叠,她小口小口地用吸管吸杯里的果汁,与平时风风火火的她完全判若两人。

    胡宁月摸着何念音的秀发,毫不留情道:“别装深沉了,你平时多中二我们都知道,用吸管喝怎么能是你的风格呢,你一般都扔掉吸管,直接往嘴里灌……”

    正喝鸡尾酒的夏晚晚:“噗——”

    “啊啊啊啊我本来要今天给大家留下好印象的!胡宁月你破坏我形象……”何念音一秒原形毕露,放下做样的杯扑向胡宁月,挠她肚子上的痒痒肉。

    “”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你别挠我,太痒了……”

    “谁让你揭穿我的,我就挠就挠!”

    夏晚晚擦擦拭她不小心喷在裤子上的水渍,面前的矮桌上突然多出一小盘西瓜。

    她仰起头看。

    季枫笑得亲切:“宁月爱吃西瓜,我给她端来尝尝。”

    夏晚晚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哦——”

    何念音捏着胡宁月的肚子:“哦——”

    胡宁月:“……”

    季枫:“……”

    胡宁月冲季枫笑笑:“谢谢你啊。”

    季枫秒变羞答答,扶扶眼镜:“不……不客气,你们先聊,我……我去那边坐。”

    几步路他走的踉踉跄跄,差点平地摔。

    夏晚晚和何念音探究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胡宁月。

    胡宁月举起双手,无辜道:“我们是纯洁的友谊。”

    “嘁,谁信呀,”何念音举出证据,“我早就发现了,自从上了高三,季枫和你走的特近,天天早上给你带早餐!还是他亲手做的!你说你们俩没事谁信呀!快快快,到底怎么回事,这都毕业了,谈个小恋爱不是很正常么,你有啥不好意思说的……”

    “就是就是。”

    夏晚晚叉起一块西瓜吃,跟风点头。

    “你们真想多了,高三他让我帮他补物理,他作为感谢给我带早餐,多正常的同学关系呀,你们俩想太多,要非得说俩人有不同寻常关系的,”胡宁月抓住夏晚晚的胳膊,“晚晚和林慕白才是最明显的好吧。”

    吃瓜的夏晚晚被西瓜籽噎住,一顿猛咳。

    何念音抱住胡宁月的腰,刨根问底:“你别转移话题,现在说你跟季枫呢,晚晚和林慕白大家都能看出来,我还是对你比较感兴趣。”

    转移话题失败的胡宁月:“……”

    李央坐在包厢沙发的中央,敷衍地应付着身边的女同学,眼睛一直瞄着角落里夏晚晚三人这边。

    她看见胡宁月她们关系那么亲密,大力握紧手里的高脚杯。

    羡慕和嫉妒疯狂吞噬她的内心。

    她也想拥有一两个亲密无间的朋友,可偏偏她放不下自己的架子。

    曾经,她试图放下骄傲的自尊和胡宁月示好,可从小养尊处优的胡宁月压根没正眼看她。

    李央见过胡宁月狼狈不堪的样子,那时候她真的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意。

    就算家世好、样貌美有什么用?淋雨的时候不照样连个送伞的人都没有吗?

    她以为胡宁月这辈子都不会有朋友。

    可后来,她发现夏晚晚和胡宁月走得很近。

    她不懂这个叫夏晚晚的女孩身上有什么优点,让胡宁月愿意敛起骨子里的傲气的人和她交朋友。

    就连林慕白也被夏晚晚吸引了去。

    林慕白是一个不注重细节、不懂风花雪月的男孩,可这样恣意洒脱的一个人,唯独对夏晚晚呵护至极。

    她从林慕白看夏晚晚的眼神里,捕捉到了偏爱。

    李央仰起脖子,猛地灌进一口酒。

    她抹抹唇,一偏头,与夏晚晚四目相视。

    夏晚晚只无意间瞥向李央,她感觉到李央的敌意,牵牵嘴角,快速移开视线。

    李央无端冒出一股无名火,她重重砸下杯子,剩下的酒飞溅在桌子上。

    她走到夏晚晚面前,低头看她。

    何念音和胡宁月停止打闹,盯着突然过来的李央。

    夏晚晚站起来与李央平视,澄澈的眸底平静的没有任何起伏。

    她在等李央先说话。

    恰好,林慕白手里的麦克风被凌程抢走,他离开闹哄哄的人群,一转头,发现了夏晚晚那边的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会在明晚十一点发

    59  ☪ 59微醺

    ◎你亲起来好甜呀◎

    喧闹的包厢里, 夏晚晚和李央无声的对望格外安静。

    凌程也注意到了夏晚晚所在的角落,他盯着两个女孩问林慕白:“她俩这氛围挺奇怪的,不会打起来吧?”

    林慕白眯起眼睛, 没说话。

    十几秒的对视后。

    夏晚晚实在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 俯身端起桌上的一小盘西瓜,眨巴眨巴眼睛:“你要吃瓜么?”

    李央:“……”

    此时微醺的她已经清醒过来,她意识到自己的冲动, 主动接过夏晚晚递来的瓜, 给自己找台阶下:“谢谢。”

    夏晚晚:“我们仨尝了,挺甜的。”

    李央:“……好。”

    李央怒气冲冲的来, 什么话还没说,莫名其妙地端着一盘瓜走。

    何念音扭头偷笑。

    夏晚晚松口气,坐下抿了口桃子味的鸡尾酒, 一抬眼, 看见已经离开的李央又折返回来。

    夏晚晚口中含着没咽下的酒:???

    怎么还没完了?

    “夏晚晚,我有话想跟你说, ”李央不甘心这么走了,毕业之后以后各奔东西谁认识谁啊,“你……”

    “李央!你喝多了,”胡宁月先一步挡在夏晚晚前面,抢过李央手里的西瓜拼盘放下, 拽她胳膊往包厢外走,“你跟我回家。”

    “胡宁月你放开,你是我什么人啊!你凭什么管我!……”

    “回家!别在这发疯!”

    包厢内一片安静, 同学们的注意力都被胡宁月和李央吸引过去, 以为她们俩打起来了。

    不过, 这个不大不小的插曲随着两人的离开落下帷幕, 屋内又恢复热闹。

    林慕白一直观察着夏晚晚的神色,看她并没有受李央影响,而是津津有味的吃着水果,没过去打扰她们女孩子之间的聊天。

    凌程实在受不了林慕白的深情款款的目光,扳过他的肩膀:“别看了,你眼睛都快粘人家身上了。”

    林慕白:“行,我不看了,你要给我唱一首《父亲》吗?”

    凌程:“……”

    何念音戳戳拼盘里的水果,叹气摇摇头:“这李央可真是,明明是开心的日子,非闹这么一出,咱也不懂为什么……”

    夏晚晚两三口喝光杯里剩下的小半瓶鸡尾酒,又起了一瓶新的。

    酒渗入舌尖,微苦又带着一丝甜意。

    彩色的瓶子在灯光下折射出一道模糊的光影。

    包厢里歌声缭绕,同学们欢笑打闹,谁都没过多在意李央和胡宁月离开的事情。

    人要学会放下,不要纠结,才能获得快乐。

    也许以后李央会明白的。

    几个女同学坐在沙发中央占卜塔罗牌,何念音很感兴趣,拉着夏晚晚一起过去凑热闹。

    何念音双眼冒光:“能不能给我也占占?”

    占卜的女同学洗牌:“好啊,没问题!”

    “算算什么好呢……”何念音望天思考,一直沉默的夏晚晚来了一句,“给她算算桃花运。”

    “好嘞!”

    何念音:“……”

    何念音瞪眼指指夏晚晚。

    夏晚晚吐舌头,得意地笑。

    三瓶鸡尾酒下肚,夏晚晚感觉自己的头异常的沉,她晕乎乎地靠在何念音身上,听何念音报出想选的数字牌。

    鸡尾酒度数不高,但夏晚晚是真切地醉了,她上下眼皮像两块磁铁,不停地想要闭合在一起,整个人仿佛置身于一个壳子里,连外界的声音也慢慢听不清楚。

    不知道何念音抽中了什么牌,身边几个女同学全部发出揶揄的起哄声。

    夏晚晚想去看,但视线愈发模糊,她索性放任眼睛闭上,长睫微微颤动。

    许久之后,耳边清净了。

    夏晚晚半梦半醒斜靠在沙发上睡得脖子疼,她翻身换姿势时落入一个坚硬又温暖的怀抱。

    她嗅到一股干净的香皂水气息。

    夏晚晚勉强睁开眼,抬头,林慕白似笑非笑的俊脸占据她整个视线。

    她舔舔唇,嗓子发干,忽然笑道:“林慕白,你长得真好看。”

    林慕白低笑着“嗯”了一声。

    或许是酒精上头,夏晚晚浑身有些热,她从林慕白的怀里起来,环视空无一人的四周:“咦?同学们都走啦?”

    “是啊,没多长时间,几分钟前刚走完,”林慕白怕她站不稳摔倒,手虚护着夏晚晚,“我看你睡得挺香的,就没叫你。”

    夏晚晚拍拍胸脯,笑嘻嘻道:“我没事,行的很!咱们也走吧!我要回家睡觉!”

    她脸颊红扑扑的,唇色在她不停地舔舐下变得殷红。

    林慕白紧紧绷唇,移开视线:“好,走吧。”

    他来回揪起短袖领子的位置给自己灌风降温。

    这屋太热,不能再待了。

    夏晚晚睡得迷糊,走路脚一不小心拌住桌腿,重心倾倒。

    “啊!”

    林慕白听见夏晚晚的叫声,回身本能地张开双臂接住她。

    夏晚晚毫无防备地撞在林慕白的胸膛上。

    两人的呼吸重叠,交错的心跳声在寂静无人的包厢里震耳欲聋。

    夏晚晚杏眸微醺湿漉漉的,墨色的眼底染着迷离。

    林慕白的喉结滑动一下,他深呼吸,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收回扶在夏晚晚腰侧的手。

    然而,下一秒,夏晚晚环住林慕白,她踮起脚尖,仰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林慕白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动作全部僵住,心脏撞击胸膛,如雷似鼓,一声声在脑海中不断放大,连带着太阳穴突突地跳。

    而夏晚晚却如同一个偷吃到糖果的孩子,得逞一笑,好看的眼睛弯的像月亮:“甜的。”

    林慕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成番茄色,他感觉自己脑袋上“嘭”地冒出一团热气。

    他慌的手无处安放:“晚晚……”

    心满意足的夏晚晚拉开包厢的大门,催促林慕白:“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林慕白:“……”

    他使劲揉了两把自己的头发。

    夏晚晚见林慕白不动,失去耐心,撇撇嘴,一个人先走了。

    林慕白愣住,怕夏晚晚醉成这样再做些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连忙追上去。

    “晚晚,你等等我……”

    “你太慢啦,快点走!”

    “来了来了,你别着急,走那么快小心摔倒了……”

    醉醉的夏晚晚一改往日社恐腼腆的性格,在KTV走廊见到谁都打招呼,搞得别人十分怪异地看着她,奈何林慕白根本拦不住,一路上只能赔笑脸。

    在KTV大门口等车时,夏晚晚连狗都没放过,对着一只路过的萨摩耶say hello。

    林慕白扶额:“……”

    直到坐上出租车,夏晚晚才消停。

    炎热的户外与车里凉爽的空调冰火两重天,冷空气钻进鼻子里,夏晚晚捂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阿嚏、阿嚏—”

    林慕白脱下外套盖在夏晚晚的腿上,跟司机商量道:“师傅,空调温度可以调高一点可以吗,谢谢。”

    夏晚晚瞪着一双大眼睛懵懂地看林慕白:“你冷呀?”

    林慕白:“……”

    夏晚晚贴心地把衣服还给林慕白:“你冷你穿,我体质好,不怕冷。”

    “……我不冷,你披着吧。”

    “你不用强撑,”夏晚晚笑呵呵地拍林慕白的肩膀,硬把衣服塞给他,“咱俩认识多少年了,跟我你还客气什么,好兄弟!”

    林慕白攥住拿着衣服,表情很复杂。

    好兄弟……

    唉,好兄弟。

    以为自己做了做好人好事的夏晚晚非常有成就感,哼起小曲欣赏车窗外绿树成荫的风景,丝毫没有注意到林慕白的复杂神色。

    她的双眼虽然清明许多,但还是没有恢复焦距。

    林慕白摸摸自己的嘴唇,唇角还留存着夏晚晚柔润的触感。

    他无奈地笑着摇头。

    现在他连男闺蜜都不是,成了好兄弟……

    ——

    夏晚晚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醒过来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她是被入室的晚霞光晃醒的。

    她四肢伸展抻抻懒腰,头发乱蓬蓬的去厨房找水喝。

    客厅里丁母正陪着何朗玩小汽车,她看见夏晚晚迷迷糊糊地从卧室走出来,马上就要撞上厨房透明干净的玻璃拉门,赶忙大声制止:

    “晚晚!你看着点……”

    丁母还是晚了一步,“Duang”的一响,夏晚晚整张脸撞在拉门上。

    “唔——”

    夏晚晚吃痛地捂住鼻子。

    “你这孩子,刚睡醒咋不看路呢,”丁母焦急拿开夏晚晚的手,“鼻子磕没磕坏?”

    夏晚晚揉揉酸痛的鼻子,噎着声道:“我没事丁姥姥。”

    “你说你们这帮年轻人,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身体,毕业了放松放松没问题,那也得顾及身体,你看看这多遭罪……”丁母念叨着,从厨房给夏晚晚端来一杯蜂蜜水,“正好你醒了,去陪小朗玩会儿,我去做晚饭。”

    “谢谢丁姥姥,”夏晚晚握着杯子,“我帮您洗菜吧。”

    “不用,你去看着小朗就行,别让他从沙发上摔下来。”

    夏晚晚端着蜂蜜水喝,坐在小何朗旁边。

    小娃娃趴在沙发上玩玩具火车,看见夏晚晚过来,扔下玩具拱进她的怀里,用小奶音叫“姐姐”。

    夏晚晚右手抱住软乎乎的娃娃,滋溜滋溜地喝蜂蜜水。

    小何朗搂住夏晚晚的脖子跪坐,以为蜂蜜水烫,还冲杯子“fufu”吹两下,指指自己粉嘟嘟的嘴唇:“妈妈说,烫嘴,吹吹。”

    夏晚晚摸摸他的小脸,笑道:“好,吹吹,不烫嘴……”

    她舔舔下唇沾的蜂蜜,忽然记起了什么。

    她在KTV包厢里,好像……亲了林慕白……

    【📢作者有话说】

    上一秒林慕白:啊啊啊!晚晚亲我了!我是不是要转正了!

    下一秒,微醺的晚晚:“好兄弟!”

    林慕白:“……”

    转正无望了……

    60  ☪ 60补偿

    ◎我再亲回来呗◎!!!

    夏晚晚一口气喝光杯里的蜂蜜水, 用力将杯子放在茶几上。

    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怎!么!能!

    谁能教教她该怎么办?

    她以后怎么面对林慕白?

    小何朗不明白姐姐的心思,一个劲地往夏晚晚怀里拱,让夏晚晚给他讲故事。

    夏晚晚回过神看着眼巴巴的何朗, 收回思绪, 一把抱起小奶娃往卧室走:“回屋,姐姐给你讲故事听。”

    那什么,反正已经毕业, 最近一段时间应该见不到林慕白。

    正好她可以趁着这几天想想怎么跟林慕白解(狡)释(辩)。

    夏晚晚进了丁慧的卧室, 把何朗放在床上,翻找床头柜的童话书:“你想听哪本呀?”

    小何朗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小肉手从一沓书里抽出一本封面花花绿绿的书:“介个,妈妈昨天给我讲的是介个!”

    “好,我看看讲第几页……”

    夏晚晚坐在床边翻页, 脑海里却浮现出KTV包厢里她踮脚轻吻林慕白的画面。

    林慕白没有躲, 而是垂眸惊讶地看着她,然后闭了眼。

    他应该不抗拒的吧?

    夏晚晚抿起唇。

    还挺甜的。

    真是酒壮怂人胆, 要是她清醒,借她三个胆子她也不可能做出这种……荒唐的事情!

    夏晚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盯着童话书神游。

    小何朗不懂他们大人之间的事情,靠在夏晚晚肩膀上着急催道:“姐姐,讲故事!”

    “哦, 好好好……”夏晚晚使劲甩甩头,翻到书签页,“给我们小朗讲一个小鸭子的故事。”

    夏晚晚清清嗓子, 脸颊被软软的手指触了触。

    她歪头看何朗。

    小何朗露出一排洁白的小乳牙, 又戳戳夏晚晚的脸:“姐姐脸红红……爸爸说, 脸红是羞羞……”

    夏晚晚捂着自己微烫的脸:“……”

    她握住何朗的肉手手, 转移话题:“不说这个,姐姐开始讲故事。”

    小何朗捂嘴咯咯乐:“姐姐羞羞啦……”

    “……”

    晚饭时,夏晚晚没过多想这件事。

    因为她觉得最近几天大概率是见不到林慕白的。

    她还有时间想理由解释。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快,晚上何朗非要出去玩,何斌加班,何扬上晚自习没回来,丁母已经回家,丁慧忙工作,于是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了清闲的夏晚晚。

    夏晚晚牵着何朗出门时,丁慧边敲键盘边叮嘱道:“晚晚啊,你别带小朗去太远,在小区里玩一会就行。”

    “好舅妈,我知道了。”

    小何朗蹦蹦跶跶下楼,吹着手里的小风车。

    夏晚晚出门一瞬间反应过来。

    林慕白也在这个小区啊。

    这这这……万一遇见了怎么办?

    夏晚晚站在单元楼的尽头左右看了看,弯腰跟何朗商量:“我带你去南边溜达好不好呀?”

    南边没有广场,和林慕白家是相反方向,应该遇不到他。

    可是,小何朗却摇摇头,指着广场:“我要去广场玩沙子!”

    夏晚晚:“……”

    算了,顺其自然吧。

    夏晚晚硬着头皮牵何朗去广场,站在一旁看何朗蹲在地上和一帮小朋友玩聚沙成塔。

    她双手叉腰,心虚般地时不时地观察四周。

    没有发现林慕白身影,很好。

    夏晚晚开心地笑笑。

    她多虑了。

    林慕白就算晚上出来也会去球场,球场离广场还有一段距离,晚上人多,林慕白肯定发现不了她。

    Very good。

    夏晚晚放松警惕,正一脸姨母笑地望着玩的不亦乐乎的小何朗,忽然一道低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夏晚晚。”

    她一惊,机械地扭过脖子看。

    林慕白眯眼笑着:“你出来溜达呀。”

    “哈哈哈哈哈,”夏晚晚/干笑着,指了指堆沙子的何朗,“那什么,我带我小弟出来玩,真巧啊哈哈哈哈哈哈……”

    两人尬笑了几秒。

    林慕白收起笑意,深深凝着夏晚晚:“我在球场那边看见你,特地过来的。”

    夏晚晚的笑容僵在脸上。

    她摸摸鼻子,十分善解人意:“行,咱俩也打完招呼了,你快回去打球吧。”

    林慕白:“……”

    林慕白盯着夏晚晚,试探问道:“今天下午的事情,你还有印象吗?”

    “……”夏晚晚眼神缥缈,装傻道,“有啊有啊,咱们不是在一起吃饭了吗?点心很好吃,水果很好吃,酒也很好喝,一切都很好啊哈哈哈哈,哦对了,念音算了什么……塔罗牌,我跟你说那个牌可好玩了,有时间我也学学,到时候给你占一占……”

    林慕白单手插兜,意味深长地笑着听夏晚晚胡言乱语。

    夏晚晚把自己能记起来的事都讲了个遍,但林慕白还是没有走的意思。

    夏晚晚闭眼,决定先发制人,对林慕白鞠了一躬:“对不起!我鸡尾酒喝多了!要是做了什么冒犯你的事情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林慕白愣住:“……”

    夏晚晚对手指:“鸡尾酒喝着跟饮料一个味,甜甜的,我也不知道它后劲那么大……

    林慕白挑眉:“你还记得是甜的呀?”

    夏晚晚:“……”

    “啧,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我……初吻,”林慕白笑吟吟地凝着夏晚晚,拉长尾音,“不是一句道歉能弥补了的。”

    夏晚晚认真思考了一下:“哦,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是初吻,咱俩就算扯平啦!”

    说完她还大方地拍拍林慕白的肩膀。

    “……”林慕白看夏晚晚油盐不进,只得使出杀手锏,狗狗眼委屈巴巴叹气道,“你就是不想对我负责,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打扰你了,就这样吧,我自己安抚自己的,唉……”

    夏晚晚懵:“……”

    怎么搞得好像是她占完便宜不认人一样?

    但是细想事实确实如此……

    夏晚晚自知理亏,柔声问道:“要不,你说个能弥补你的办法?”

    林. 狗狗眼. 慕白一秒变严肃脸:“我觉得我从男闺蜜转正的事情,可以提上议程了。”

    夏晚晚笑。

    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她以为之前林慕白说什么“男闺蜜转正”是为了哄她开心说的玩笑话,没想到林慕白对这件事这么在意。

    夏晚晚双手背在伸手,歪头笑盈盈凝视林慕白:“行,我考虑考虑。”

    “那就这么说好了啊,”林慕白揉揉面前女孩软软的头发,“我跟我妈出去几天,回来等你答复。”

    夏晚晚清楚地感受到来自林慕白掌心的温度,心怦怦乱跳,她稍稍移开视线假装看何朗。

    小何朗玩沙子玩腻了,拍拍手,迈着小短腿晃晃悠悠跑过来抱夏晚晚的腿:“姐姐,我累。”

    夏晚晚蹲下和何朗平视,从兜里掏出湿纸巾擦拭他脏兮兮的小手:“累啦,我带你回家呀。”

    小何朗疯狂摇小脑袋:“不不,不回,我要去那边坐……”

    “行,姐姐抱你去。”

    夏晚晚要抱何朗,小家伙却忽然转身,哒哒跑两步靠近林慕白抱住他的腿,仰起小脸:“漂亮哥哥,抱抱!”

    夏晚晚:“……”

    林慕白弯腰抱起何朗:“嘴真甜,哥哥抱你。”

    小何朗自来熟,肉乎乎的手臂环住林慕白脖子,笑得很开心。

    晚上广场人多,两大一小走了一圈也没找到空位,小娃娃打了个哈欠,趴在林慕白肩头睡着了。

    夏晚晚戳戳小奶娃的脸蛋:“睡得真快啊。”

    林慕白贴贴何朗,偏头询问夏晚晚:“要带他回家吗?”

    “回家吧,别在外面睡着凉了。”

    夏晚晚伸手要接过熟睡的何朗。

    林慕白摇头,轻拍拍何朗的背:“我送你们回去吧,别再把小孩子弄醒了。”

    “好。”

    两人肩并肩走着,逐渐远离喧嚣,耳边恢复安静。

    鹅卵石稀稀疏疏铺在绿荫小路上,夏晚晚脚踩上去感觉硌硌的。

    晚风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夏晚晚白色裙摆轻轻动着。

    夏晚晚掖起被随风微扬的发丝,余光瞥向林慕白。

    他双手抱住小何朗,动作又轻又柔,左手手腕上的红绳手链格外醒目。

    夏晚晚心底忽地漾起层层波浪。

    她眸中蕴着笑,嗓音柔柔:“林慕白,你以后一定是个好爸爸。”

    林慕白侧眸看夏晚晚,被她的话逗笑:“嗯,这一点你以后会知道的。”

    夏晚晚听懂了林慕白的弦外之音,低头看脚尖,抿唇偷笑。

    树梢随风飘起,心跟着飘动的树枝一样。微微颤动。

    走到夏晚晚住的单元门口,林慕白小心地把何朗递给夏晚晚:“慢点。”

    夏晚晚接过小奶娃抱在怀里:“谢谢你呀,还有……中午的事情,对不起啊。”

    “客气了,”林慕白捏捏小何朗熟睡的脸蛋,笑着睨夏晚晚,“其实没关系的,我以后再找个时间亲回来呗。”

    夏晚晚:!!!

    她瞪圆眼睛,双颊爆红!

    “就当是,”林慕白拽拽地笑,向夏晚晚走近两步,“礼——尚——往——来。”

    “我我我……我得回去了,拜拜拜拜!”

    林慕白凝视夏晚晚落荒快走的背影,绷唇笑着。

    他摸摸自己的下唇。

    就……感觉挺不错的。

    确实很甜。

    林慕白站在原地回味几分钟才离开,一转身,和何斌走了个面对面。

    何斌手里拿着一扎啤酒,神色不善地看着林慕白。

    “……”林慕白被何斌吃人的眼神吓得退后两步,磕磕巴巴道,“叔……叔叔好。”

    何斌挡在林慕白面前,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你好。”

    林慕白:“……”

    他感觉下一秒何斌马上会抡起酒瓶子砸他。

    就在林慕白想着怎么不失礼貌地躲开酒瓶时,何斌侧身让出路:“回家吧,天挺晚的了。”

    林慕白如释重负舒口气:“好,叔叔再见。”

    话落音,一溜烟跑远了。

    独留何斌一人在原地叹气。

    防不住,根本防不住。

    敌人已经打入家庭内部,连他小儿子都被“收买”了。

    他好不容易养大的水灵灵小白菜,要被拱走喽。

    心痛,唉。

    六月二十五号,高考成绩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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