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打算揍我？你来啊！”吼完，他回头继续咣咣捶门。
鹿溪被吵得心烦意乱，她拉了下孙千：“姐你先下楼吧，我们这是旧楼，万一火势大了很危险的。”
孙千看了眼506紧闭的大门，又回头看了眼自己家，问鹿溪：“我拿点东西，我们一起下楼？”
鹿溪摇头：“我去楼上找我姐，姐你记得不要耽误，快点下楼，性命要紧。”
孙千连连点头。
王强在一旁冷眼旁观，听到这里，又冷笑嘲讽：“没用的东西，这点火能出什么事。等消防的来了，两秒就灭了。”
鹿溪冷硬地横他一眼，没再多言，转身往王兰家跑。
边跑边看时间，接着脑子嗡得一声，居然已经是7:36分。
即使她跑得再快，王兰都已经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那么她现在该怎么办？
鹿溪脚步一顿，先去找陈最他们，还是先去王兰家？
六楼逃生通道有凌乱的脚步声自上而下，她抬头看到几个行色匆匆的人。
她忙出声问：：“请问你们能不能和我一起……”
谁知那几人仿佛没见到她，也没听到她的声音一般，略过她便往下跑。
鹿溪不是滋味地握了下拳头。
为首的男子却突然停下脚步，抬头对她说：“火势很大，已经烧到我们家了，你别上楼了，赶紧逃吧！”
说完他立即回头，追着他的家人跑去。
她一直在五楼的走廊，只闻到越来越浓重的烟味，却不知短短几分钟而已，火势竟然已经蔓延到了六楼。
楼上又有开门关门的声音，接着几个脚步声再次从头顶传来。
看到鹿溪，来人着急慌忙地说：“别上去了，赶紧走！火很大！”
闻言鹿溪有几秒的犹豫，还是毅然朝王兰家跑去。
王兰家里有林俊昊的哭声，鹿溪来不及缓口气就用力敲门：“俊昊，昊昊！开门！我是鹿溪阿姨！”
里面安静一瞬，门很快被打开，林俊昊满脸都是鼻涕眼泪，大哭着说：“阿姨！请救救我的妈妈！”
“我知道，别担心。”鹿溪摸了下他的脑袋，朝王兰走去：“小俊昊，来帮阿姨把你妈妈放到阿姨背上，阿姨一个人力量不够。”
林俊昊乖乖照做。
有过之前几次的经验，鹿溪很快找到巧劲，顺利背起王兰。
“你能自己走吗？”她问林俊昊。
林俊昊擦了把眼泪，重重点头：“嗯！”
鹿溪笑了笑：“拉紧阿姨的衣角，我们还要上楼去找英子姐姐，可以吗？”
“可以！”
她们刚要出门，地上突然传出一阵手机铃声。
两人脚步同时一顿。
鹿溪回头，看到地砖上躺着一只碎屏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老公”两个大字。
“是你爸爸，”她对林俊昊说：“去把手机捡起来接电话。”
林俊昊乖乖照做，、待他准备按下接听键时，铃声却突兀地断了。
林俊昊呆呆看着鹿溪。
鹿溪安慰：“没关系，你带着手机，你爸爸还会打过来的。”
两人刚准备继续走，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林俊昊征询鹿溪的意见，鹿溪忙道：“接。”
可是手机的屏幕摔得很碎，基本失去了触屏功能，林俊昊试了几次都无法成功接听。
鹿溪不打算继续等，只能劝他：“算了，我们走吧，一会儿出了楼再和他解释。”
“嗯。”林俊昊双眼泪汪汪地，泫然欲泣的模样，却在抬头的瞬间变了神色：“妈妈！”
鹿溪顿了顿，听到背后的人闷哼一声：“昊昊……”
“兰姐，”鹿溪连忙出声：“着火了，我带你和小俊昊下楼。”
王兰粗重地喘了好几次，才说：“昊昊的药……”
“来不及了。”她打断她，继续往门口走：“退烧药等我们出去后再买。”
“不是，不是退烧药。”王兰挣扎着要下来，可却使不上劲：“必须……带上。”
说完这句话，王兰抵不住昏沉沉，又晕了过去。
鹿溪不可能回头去拿药，那会花费太多时间。她觉得不管什么药，逃出去之后重新买就行。
再次走出王兰家大门，已经能感觉到空间里已经开始弥漫薄薄一层烟雾。鹿溪想拿条湿毛巾给林俊昊，最终还是作罢。
她带着林俊昊走进逃生梯，感觉到身边的小朋友始终一言不发，又轻声安慰：“药，阿姨会再给你买的，好吗？”
林俊昊点点头，跟着鹿溪爬了几格楼梯，才开口解释：“妈妈说，药很贵，也很难买。”
联想到林俊昊的家境，鹿溪语气里也带了低落：“这次情况特殊，我们得先出去。”
她不知道林俊昊能不能理解她们现在的处境，但他没反驳也没有任何异议，只是抿紧了唇。
“是阿姨没有帮你拿药，阿姨会还你的。”
林俊昊没有回应这句话，只问：“我的妈妈会没事吗？”
鹿溪柔声：“她会没事的。”
“谢谢阿姨。”他又说。
鹿溪百感交集，只觉得嗓子眼干得紧。
两人到达八楼，楼梯间的烟雾早已先她们一步遍布八楼的走廊。鹿溪隔着薄烟看到蹒跚而来的三人，扬声喊：“李英！”
三人的脚步稍滞，鹿溪接着解释：“我是住在七楼的鹿溪，我和兰姐一起来接你们下楼。”
“太好了！”陈最的声音充满雀跃，然而他的高兴没维持三秒，在看清鹿溪背后的王兰时，便僵在脸上。
鹿溪也后知后觉得开始茫然，她只顾着上楼找人，却忽略了背着王兰的她，根本帮不上任何人。她的解释卡在喉咙，绞尽脑汁地想立刻想出个解决办法，蓦地听到背后有个声音说：“我来背兰姐，你去扶李英，陈最背上李奶奶。”
鹿溪欣喜回头：“李向晚！”
李向晚淡淡扫了她一圈，两人的视线在薄烟中短暂交汇，又分开。
在交接王兰时，他轻声夸了句：“做得不错。
重新出发，李向晚淡淡嘱咐了句：“尽量快点下楼，火不小。”
鹿溪便也对身边的林俊昊说：“跟紧阿姨。”
林俊昊：“嗯！”
李向晚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7:53。
和前几次遇到的情况一样，越往下烟就越浓，逃生通道到处都是刺鼻的味道，窒息感如同恶魔的手掌紧紧扼住每一个人的喉咙。正常呼吸的时候觉得闷，大口呼吸后更闷，可当他们别无视选择只能小心谨慎后，大脑还是随着缺氧的加剧而愈来愈混沌。
就像是逃不过命运既定的轨迹，李奶奶在进入楼梯间没多久就晕了过去。尽管提前提醒，在经过五楼时陈最仍旧被突然窜出的火光吓了一跳，和紧随其后的李英摔成一堆。
几人连忙手忙脚乱地起来，同时听到楼下有吵闹声。
鹿溪觉得自己知道那是谁，她甚至能清楚分辨出其中一人的声音，然后和那张油腻的脸还有滚圆的肚子对上号。
“麻烦让一下，让我上去行吗？”
争吵中蓦得插入了一个声音，鹿溪身边的林俊昊一顿，难受地咳了好几声之后，犹豫着说：“爸爸？”
鹿溪：“你的爸爸？”
林俊昊的声音已经很虚弱，听上去像是随时会倒下，他急喘了几口气才回答：“是。”
楼下的争吵随着林平的插入短暂中断，然后王强又破口大骂：“你他妈谁啊？让让让，让个屁，让你赶去送死？”
林平急火攻心：“我老婆孩子都在楼上。”
王强顿顿，语气仍旧很冲：“楼上他妈都是烟，你换那边的楼梯试试。”
林平：“我……”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
“你好，我们是消防员，请有序离开大楼。我们会负责进楼搜救。”
消防员？
鹿溪下楼的脚步一顿。
前几次都是到快7点的时候才看到消防车停到大楼外，怎么这次提前了？
难道是因为这次报火警提前的结果？
不容她多想，训练有素的消防员很快冲到她们面前。看到她们几人后，其中两人留下帮助他们一起出楼，剩下的打算继续往上搜救。
行动快于大脑，鹿溪一回身就拉住离她最近的那位消防员。
他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她。
鹿溪空了两秒。
“楼上没人了。”她说。
“你怎么确定？”
鹿溪再次语塞。
同时楼外传来一声大吼：“别上去了，林平！”
声音不近，应该不是冲着这个方向。
那就是冲着另一边的楼梯。
见她没有回答，消防员又说：“请你放心，我们的搜救是专业的。”
说完他们又要往上走。
鹿溪满眼慌乱地去看李向晚，看到李向晚像是感应到什么般，抬头检查天花板。
接着，有几颗白色碎末落在她的鼻梁上。
她没有同李向晚一样去检查天花板，因为她知道那是什么。她只是难过又压抑地继续看着浓烟中不甚清晰的李向晚。
算了吧，李向晚。
她在心里这么说。
下一刻，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听到李向晚轻声在她耳边说：“不要放弃。”
***
7:20，鹿溪再次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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