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问。
池杏却不觉得是明知故问。
只觉得他的声音飘过来，丝溜溜滑进耳朵，温和又有磁性，似是为这小夜曲增添了些许伴奏。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
“坏心情不能过夜，如果还有不开心的可以把我当树洞。”
哭了这么久，吹了这么久的晚风，又加上兵哥哥的安慰，池杏的心情早已平复，她这个人比较情绪化，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会让坏心情郁结于心。
她摇了摇头，难为情地笑了下，“抱歉，让你见笑了。”
风吹乱她的发丝，也悄悄吹乱她的心弦。两人一时无话，安静的氛围令她心绪翻飞，是雀跃中裹挟着丝丝紧张，是恰到好处的兴奋又克制。
“铛铛铛铛……”
细碎有节奏的铃铛声足以打破这份静谧。
池杏循声抬眼望去，见不远处有一只萨摩耶走来，脖子里的项圈上挂着一只小铃铛。
有点眼熟，再看向它身后不远处的主人，居然就是那个大姨。
遛狗走这么远的吗！
这是什么样的缘分，居然再次相遇。
池杏偏转过脸，不想被认出来。
然而狗狗显然非常敏锐，只是立定看了几秒，确认遇上要找的人，没拴绳的它径直朝着池杏奔跑过去。
没等池杏反应过来，肖楷已下意识地抬了下手臂，将她护在身后。
“雪糕，雪糕……”
与此同时大姨在后面边喊边小跑着追。
热情的狗子一口气奔到两人身边，上蹿下跳只想扑搂池杏，似乎很想知道天桥上未知的八卦。
“不怕不怕，它不咬人的，就是热情……”
几乎所有养狗的都这么说。
狗狗虽可爱，两腿站起来差不多有一个人高，又壮实，谁会不怕！
池杏吓得一阵低呼，紧紧抓住肖楷的胳膊，躲在他背后。
肖楷一手往后护着池杏，一手抵御着狗子，试图制服它。
两人一狗就像老鹰抓小鸡般。
大姨终于赶过来，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快准狠地将牵引绳扣在项圈上，往后用力拖住狗狗。
“对不起对不起，我想着这里人少就放开了绳……”
大姨气喘吁吁地解释着，蹲下身子扼住狗嘴筒子，给了狗子两个大逼斗。
“怎么回事雪糕，这么不听话，谁让你扑扑的？”
狗头被揍，尴尬又委屈地舔了下舌头，继续露出示好的笑脸。
“遛狗一定要栓绳，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意外。”
肖楷开口，还保持着护人的姿势。
“是是是，不好意思。”大姨还是很讲理的，态度谦和。
“小姑娘，没事吧？”
池杏惊魂未定，一手拍着胸脯，小声说着：“没事。”
“诶，是你？”
大姨终于看清认出了还躲在肖楷身后的池杏，也终于明白雪糕为啥那么激动了。
池杏尴尬一笑，她真的不希望大姨再问东问西。
大姨看看池杏，又看看肖楷，然后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只是摸了摸狗头，“雪糕，我们回家吧。”
她那个笑是什么意思嘛？
总觉得有点……
说不清道不明，但是池杏脸微微红了。
心头微臊，手下便不自觉想用力捏一捏，才发现自己还抓着肖楷的胳膊，虽隔着衣料，因着她这有力道的抓捏，肌肉绷紧的有力紧实感直达她指尖，像是触了电，她慌忙松开。
肖楷转过身来看她。
“没事吧？”
一眼，却望进她的心里。
池杏的脸更红了一点，垂下眸去。
“没事。”
“谢谢你。”
她又说，脸垂得更低了一些。
狗狗这个小小的插曲，却像一枚石子投在湖心，起了大大的涟漪。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悄悄将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仿佛这样能缓解一丝内心的微妙。
身旁的绿化带里种着一簇一簇大朵的月季花，艳丽的玫红色，沐浴着橘色的灯光，仿佛一枚精致靓丽的发饰别在她的鬓边，衬得别样娇俏。
“这花挺香的，深呼吸多闻几下心情好。”他说。
听起来又像是没话找话。
池杏依然不会这样觉得。
只是经肖楷这样一说，她才注意到风里全是月季花的香味，以前从她未留意过，原来自己的城市这样有情调。
吴城的绿化似乎完全没有瓶颈期，仿佛要将整个春天的美好都收录展现出来。
她真的大大深吸了一口气，对着他微微笑，“闻起来甜甜的，像玫瑰酒酿圆子。”
说到吃的，晚饭没吃什么东西的池杏这会儿感觉到饿了，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
池杏尴尬地脸色一红，赶忙低下头去，往旁边轻挪了一小步，不自然地捋了捋鬓边的发丝。
“玫瑰酒酿圆子没有，倒是有两杯奶茶，你要不要喝？”
池杏连连摆手，“不用了。”
“人是铁饭是钢，虽然是奶茶好歹也能顶一顶饿。”肖楷说着已经把背上的包拿了下来，一手提着，一手开着拉链。
万万没想到他的迷彩背包里竟然装着两杯奶茶，池杏看了眼那杯子的包装，一下就认出了这是最近新开的某品牌奶茶店，非常火爆要排一两个小时的队，她不喜欢排队等那么久，觉得为了一杯奶茶不至于如此，也就还没喝过。
肖楷已经把两杯都拿了出来，看着杯子上的标签说：“其实我也不太懂，幽兰拿铁和小确杏，你想喝哪个？”
“不用了，我知道这奶茶挺难买的要排很久的队。”
“一杯奶茶而已，不必在意。”
池杏也不是那种扭捏作态的人，他都这样说了，便大方接受，笑笑说：“谢谢，那就小确杏吧，感觉和我名字还比较搭。”
奶茶里的冰块还没完全融化，握在手上微微冰凉，入口是手舂的甜杏果肉混着淡淡的绿茶香，配着顶上那层绵密的奶霜，不会太甜也不会太苦涩，一切都刚刚好。
最后一点阴郁的情绪也随着这杯奶茶融化了，池杏忽然觉得心情不好情绪崩溃的时候，就只需要有个人在旁边陪着，不用特意说什么，只需一起吹吹风，闲聊几句就足够让她平复下来。
“谢谢你的奶茶，蛮好喝的。”她又浅浅吸了一口，“你怎么不喝？”
“哦，那是帮我战友带的。”
他在一旁将背包拉链拉上，单肩背在肩头。
池杏一顿，笑意讪讪，“那这杯……”
“我不爱喝，排队顺便就买了一杯，你真别觉得不好意思。”
“哦。”
池杏小口小口地吸着，两人的眼神无意又碰撞在一起，微滞，又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她低下头去，轻咬着吸管，脑海里却全是他刚刚看她的那个眼神，熏熏然似坠入星辰大海，跌进昭昭星野。
这个有点冷的春夜，明明喝着一杯加冰的奶茶，却像喝了一杯热红酒，令人心跳加速，身体发热。
地上是两个人的身影，可以看出他也微低着头，不知是不是在看她。他比她高出许多，身形的反差衬得她娇娇小小一只，感觉单手就能将她抱起来。
池杏忽然好害羞，这些想入非非不受控制的思绪令她脸颊有些发烫，心跳的频率更快了些，似要一跃跳出喉咙口，她赶紧猛吸了一大口奶茶，冰凉入口，想要压一压这过分激动兴奋的情绪。
“肖楷，那是你什么人哪！也不介绍我们认识认识。”
突然的声音差点吓了池杏一跳，差点被奶茶呛到，抬头望去，见马路对面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两个军人，噙着些看好戏似的笑意。
明明啥事没有，却像做了什么坏事被人现场抓包。
肖楷没理会对面的人，连看都没看一眼。
只是瞟了眼手腕上黑色的智能表，迎向她，目光犹豫，喉结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
池杏低头轻咬着吸管，什么也没看到。
微顿半分。
“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吧，别让家人担心。”
池杏听到他的话，终于抬起头来。
见他已转头走到马路边上，看向路的一侧，朝着不远处驶来的一辆出租车招了招手。
车很快停在两人身旁，肖楷绅士地帮她拉开车门。
池杏弯腰往车里坐，抬头低头间又对视上一眼，她的嘴角又浮现几分羞涩又甜甜的笑意。
肖楷的身形明显僵硬了一点。
车门关上，很快驶出。
池杏还是忍不住转头透过后窗望去，见他还站在那里，似乎望着自己离开的方向。
有点害臊，她又转过身来，平复数秒。
又转头。
车速很快，已经看不见了。
她终于实实地靠坐在椅背上，像是做了个美梦，熏熏然回味不已，原来遇到有好感的人是这种感觉，真的会脸红心跳。
脸蛋微微发烫，她用冰凉的奶茶贴了贴脸，又降下半幅车窗。
风吹进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感觉风里都是月季花的香甜味，沁人心脾，真的舒缓心情。
抬眼见后视镜里司机师傅正好在朝她笑。
“师傅你笑什么？”
“我看你一直在笑，遇到了什么好事吧。”
池杏这才发现自己嘴角一直是向上的，原来人在开心的时候表情是藏不住的。
心思被司机师傅看穿，她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来想玩个手机缓解下尴尬。
这才发现自己出门走得急，身上穿着睡衣，连手机都没拿。
这个时代出门没带手机，就好似出门没穿衣服，瞬间让她不自在没有安全感起来。
在这个令她坐立不安的节骨眼上，忽然意识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忘记问肖楷要联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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