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也奚当即绷紧后背,抬头看向沈让尘,只见那雪白色背影僵了一下,他没回头,也没说什么,只是像一抹残雪般,消失不见。
砰地一声。
船舱门紧紧闭上。
就像那封印了他五百年之久的石室。
林也奚:“……”
要命,师尊怕是再也不想见她了。
季燕北笑吟吟的,道:“虽说我与苍澜真人生得并不相似,但修士对灵根的敏锐远超外貌,师姐会一时恍惚也是人之常情。”
林也奚先是一怔,而后才回过味来。
是了,在旁人眼中,季燕北和沈让尘并非一模一样,只有她这个奇葩,看到的是一张脸。
季燕北又道:“再怎么相似也不是本人……”
林也奚哪敢让他再说下去,道:“没有的事!”
季燕北问她:“师姐没认错人?”
林也奚:“……”能别开口就是送命题吗!
她其实有点心虚。
说她认错人吧,她真没认错。
说她没认错人吧,好像也认错了。
谁让他们既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啊!
林也奚:“师尊境界比我高得多,我只是初初结丹,哪里能直视灵根。”
言外之意就是,她看脸。
虽说在她眼中都是一张脸,但在旁人那里不是。
季燕北心滞了一下。
他知道的,师姐喜欢生得好看的人。
那“疾病”的确是穿了一副好皮囊。
季燕北见好就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问林也奚:“师姐的屋子在哪儿?”
林也奚瞥了眼沈让尘的舱室,道:“这边。”
巨剑是破天所化,上面的船舱也是沈让尘安排的。
其他人都在后舱,只有林也奚和沈让尘在前舱,两个舱室紧挨着,仅一墙之隔。
林也奚之前觉得这安排很是妥当,自己出门进门,找沈让尘十分方便。后来几日,她更是直接留在了沈让尘那儿,索性不回自己的舱室了。
哪成想会有今日?
这紧紧挨着的船舱,让林也奚心虚得厉害……
等等……她心虚个鬼啊!
她也没做什么对不起他……哦,是他们的事。
一个“他”没什么,换成“他们”就没眼看了。
林也奚恨自己道德感太高,她若真是个“妖女”,也不用这么纠结了。
季燕北瞥了眼隔壁舱室,故意道:“我与师姐同住可好。”
林也奚:“……”
季燕北又道:“也让‘师尊’省些力气,不必再幻化一间舱室。”
林也奚拉着他进屋,道:“这都是小事。”
对修士来说,的确都是小事,尤其是沈让尘那个修为,别说幻化一间舱室,十间也不算什么。
季燕北说这些,无非是刺激沈让尘。
沈让尘自打回了舱室,便像是看不见也听不到一般,任由季燕北挑衅,他没有丝毫回应。
林也奚也搞不清他在想什么,只能先按住一个是一个。
两人万一再打起来,破天剑都得崩成两段。
林也奚推着季燕北进屋。
屋子并不隔音,以林也奚的境界,哪怕撑个阵法也没意义。
季燕北也不行,毕竟这是在破天剑上,沈让尘能轻易感应到。
林也奚也不折腾了,听就听看就看吧。
她其实很坦荡。
只是这份坦荡,看起来渣得离谱。
“我看看你的伤势。”林也奚挂念着季燕北的身体。
沈让尘那一剑毫不留情,甚至在季燕北小腹中搅了几圈,若是普通人此时早死了。
季燕北不是普通人,沈让尘亦不是,这种同等级别的对抗,受的伤都是实打实的,绝非看起来这般轻松。
季燕北:“没事。”
林也奚:“我看看。”
季燕北:“……”
林也奚也不和他废话,直接解了他衣襟,敞开到小腹处。
这副身体林也奚很熟悉。
都是穿衣不显,脱衣有料,硬要说区别的话,季燕北多了些少年气,沈让尘则更加冰冷成熟,倒像是一个人的不同年龄阶段。
林也奚看向他小腹,心疼得直蹙眉,小腹血肉模糊,看着像是伤及内腑。
季燕北也是真能忍,都这样了还笑吟吟在外头说一堆话。
林也奚问他:“疼吗?”
季燕北顿了下道:“原本不疼,现在疼了。”
林也奚瞪他一眼。
季燕北并非在说好听话,而是真的如此,他道:“我的‘心’在你那儿,你觉得疼,它也会跟着疼。”
林也奚:“…………”
她脸微热,道:“照你这么说,是我不好了?”
“不,”季燕北看着她道,“我喜欢这样。”
林也奚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没好气道:“喜欢哪样?喜欢疼?”
季燕北的确感觉到疼了,他脸色微白,却认真回道:“嗯。”
林也奚:“嗯什么嗯!不准喜欢疼。”
季燕北:“好。”
他和她独处时异常乖巧,像以前那般,对她言听计从。
季燕北垂眸,看到林也奚的发丝划过脸庞,她专注地给他处理伤口,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是对待世间唯一的珍宝,极尽呵护。
“师姐……”
“嗯?”
“那我要喜欢什么?”她不准他喜欢“疼”,那他要喜欢什么。
“……”
季燕北轻声道:“喜欢你好不好。”
林也奚:“!”
她耳朵尖泛起薄粉色,声音也微微颤着:“别闹,还要包扎起来。”
季燕北却不松手,反倒顺势把她拉起来,吻上她柔软的唇。
林也奚:“唔……”
她生怕再弄疼他,身体不住向后。
季燕北一把扣住她的腰,把她整个拉近怀里,加深了唇上的吻。
林也奚闷哼一声,她想说小心伤口,却因为松了牙关而被整个长驱直入。
季燕北的吻火热灼人,尤其是许久未见,又受了刺激,他扣着林也奚的手更紧,丝毫不管腹部的伤口,只想把她按进自己怀里。
她召唤了祂。
祂还没有索取应有的代价。
季燕北与她额头相抵,道:“师姐,给我好不好。”
林也奚心砰砰直跳,她隐隐知道季燕北的意思。
可是她……
要了命了,这天道也不靠谱啊。
林也奚垂眸,看到那渗出的血后,心头旖旎全散,推开他俯身道:“你别乱动!”
她又去看他的伤口,没好气道:“伤口又崩开了,你能不能好好爱惜下自己啊。”
林也奚和季燕北相处得久,早看出他的性子了。
尤其是在畛域中,他疯里疯气那会儿,更是直接拿剑捅自己。
哪怕季燕北本质不是人,也有这么一副血肉之躯。
糟蹋坏了要怎么办?
还能像换衣服那般换一副不成。
林也奚越想越来气,神态严肃道:“再胡闹我不管你了。”
季燕北:“……”收了想要索取的念头。
林也奚重新给他上药。
她都快成外科医生了,三番五次都是给季燕北处理伤口。
季燕北难得安静了一会儿。
林也奚却越发心惊肉跳,她抬头看他:“这伤口……怎么看着更严重了。”
她给季燕北用的都是一顶一的伤药,哪怕是没法立刻恢复如初,也不该一直出血,用了药像没用一样。
季燕北:“这是‘疾病’,丹药无用。”
林也奚怔了下。
季燕北很不经意地说道:“师姐也知道吧,他是‘疾病’,虽说没发疯,但也是移动的邪物,他若不收着,方圆数百里内,寸草不生。”
在黑沈让尘这一块,季燕北不遗余力。
况且,他说得都是事实,都没夸大。
季燕北又道:“不必费心了,没用的。”
上药没用,包扎没用,这伤口源自“疾病”,这“疾病”可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疾病,而是一条笼罩着世界万灵的“疾病”天道。
这就像天地间的一条法则,难以轻易撼动。
林也奚:“那要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着不管?”
她起身道:“我去问问师尊,他定是有法子的。”
季燕北一把拉住她手:“不要。”
林也奚哄着他道:“这会儿不是闹性子的时候,即便不伤及性命,这般放着也是折损,如今外头形势不明,你莫要再折腾自己。”
林也奚没有小瞧了季燕北,同时也不会小瞧沈让尘。
这俩能打个平手,只说明是真能杀了对方。
季燕北性子偏激,她怕他不管不顾之下,把自己给作死了。
季燕北不松手,他道:“别去找他。”
林也奚:“……”
季燕北又道:“我自己能恢复。”
林也奚听他这么一说,才松了眉头:“那还等什么,赶紧把身体弄好!”
季燕北:“……”
林也奚哪会看不出他的为难,又问:“需要我先出去吗?”
她出去了就会被抢走。季燕北当即道:“不!”
林也奚:“好,我不走,你先让伤口愈合了。”
季燕北犹豫半天,看向她道:“师姐,你不要害怕。”
林也奚:“我有什么好怕的?”
季燕北:“……可能会有些丑。”
林也奚:“………………”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计较这些!
林也奚忽又想到季燕北的心结——
这家伙好像一直以为她是个颜控。
也怪那玉简任务,有事没事让她夸人好看,这下好了,他当她只喜欢他这张脸了。
林也奚:“好啦,你怎样都不丑。”
季燕北显然不信。
林也奚凑上去在他眉心上亲了下,道:“真的。”
季燕北明显受用,在她唇边灼了下道:“等我身体恢复了,你……”
林也奚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道:“先恢复身体!”
林也奚没避开,她就这样直勾勾看着。
季燕北的心思很好懂。
他一方面怕她看,一方面又想让她看。
怕她看,是不想从她脸上看到厌恶和嫌弃。
想让她看,是希望将自己完全展示,而她能够接受。
季燕北不算个人。
他比沈让尘还要不像人。
沈让尘有着乾坤宗的记忆,而季燕北什么都没有。
有记忆那一刻起,他就是“杀戮”。
大盛国倾覆,他却诞生了。
他是人人喊打的邪物,是令人恐惧的堕落天道,是不为人接纳的“杀戮”,是难以自控的“邪神”。
季燕北一直遵循本能而活。
他入乾坤宗也是因为本能。
那里有吸引他的存在,有他心心念念渴望的重要东西。
如今,他找到了。
他对林也奚的一切情感也源自本能,赤o直白的本能。
季燕北褪下了青色法衣,像是怕弄脏它一般,小心叠好,放到了一旁。
他光着上身,长裤松松挂在腰间,从后背看这是极具美感的身体,有温度有肌理,充盈着恰到好处的力量感。
然而转过身时,诡异邪气的一幕让整个屋子都陷入阴凉。
他的小腹处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模糊的血肉被搅动,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林也奚眼睛不眨地看着,她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身为邪神的季燕北,绝非看起来这般像个人。
她接触过数条天道,没有哪一条是人类意义上的“好看”。
它们本也不是人类,并不会遵循人类的审美。
甚至,是人类的恐惧导致了它们邪恶的外表。
一声轻响,那东西破了出来。
林也奚瞳孔微缩,她看到了一条条透明的触手,就好像一根根悬在屋檐上的冰锥般剔透,只是它们更加柔软轻盈。
透明触手在血肉中穿梭,却沾不上丁点血色。
它们是透明的,绝对的透明,干干净净的透明色。
触手“缝”好了破开的小腹,是从里面缝合,最后一点伤口闭合后,它缩回小腹,只留下光洁的小腹。
林也奚:“……”
她眨了眨眼,用手指戳了戳。
季燕北握住她的手指。
林也奚抬头看他:“好了?”
季燕北:“……嗯。”
林也奚问:“那些……嗯……透明的东西呢?”
季燕北眼睫颤了颤,诚实说道:“身体里。”
林也奚:“那是什么?”
季燕北:“……我。”
林也奚怔了会儿才道:“那是你的一部分?”
季燕北:“……对。”
他很是不安,又问她:“你怕吗?”
林也奚顿了会儿才说认真道:“你放出来我看看。”
季燕北:“……”
林也奚以为他不愿意,又道:“不方便就算了。”
季燕北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抱了个密不透风:“看吧。”
林也奚被他摁在脖颈间,正要说:“这怎么看……”
然后,她就看到了。
季燕北的后背上,有透明色触手蔓延而出。
一根根一条条,像冰晶般剔透,又像水流般柔软轻盈,它们共同组成了一对巨大的羽翼,轻轻环住了本就在季燕北怀中的林也奚。
林也奚看得眼睛不眨。
季燕北反倒不敢看她了,只用一根细软的透明触手,在她脖颈上轻轻蹭了下。
“师姐……”
“挺……”林也奚碰了碰这小触手,道,“可爱的。”
季燕北:“!”
林也奚只觉它触感弹软,还有些凉凉的,像那种冰皮月饼的冰皮。
她戳它一下,它还探头探脑。
林也奚笑了,由衷道:“很可爱。”
不知为什么,她一点都不觉得可怕。
不全是因为它生得不吓人,而是因为无害。
它不只是无害,还很脆弱。
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她不喜欢它,它就要碎了一般。
下一瞬,她被季燕北抱了个密不透风,唇瓣也被他吻住,身上衣衫褪到一半,那无害的小东西竟……
“季燕北!”林也奚招架不住了。
“师姐,”他在她脖颈间蹭了蹭,以神格向她索求,“给我好不好。”
林也奚面颊通红,她站都站不稳了,但是……
周围陡然冰冷,季燕北原本绯红的面庞,此时血色全无:“为什么。”
他察觉到了,索取被回应。
本该是他的“代价”,被人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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