粘稠、窒息、深重，紧紧包裹着她。
吴意拼了命挣扎，却发现四肢动弹不得，努力睁眼，可什么都看不见。
“好吵。”
耳边不断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夹杂着震耳欲聋的音乐。
“喂，田沣，大小姐这是怎么了？咱们说好了要斗酒，她怎么刚来酒吧就睡？”
“我怎么知道，她睡了正好，一会儿斗酒你们肯定输！”
“去，再把音乐开大点！”
“别吧娴雅，要是吵醒了意小姐，她肯定要发火的。”
“嘻嘻，南宫锦你说的也对，那你去把她推醒。”
“田沣，南宫锦……好熟悉，他们是谁？”
一个莫名的意识突然涌入大脑，迷雾像是撕开了一条口子。
又是一番拼死挣扎。
眼前的黑暗终于裂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有光透进来。
越来越多的光涌入…她听见嘈杂的声音，闻到散发的酒气…夹杂着女生身上特有的香水味。
吴意猛地睁开了眼！
交错的光影刹那间充溢视线，刺激的眼球猛地一缩。
她下意识伸手挡住，看见了指缝间露出来的水晶灯、天花板、流转的光。
视线往下，眼前像是幕布揭开，一幕幕事物纷至沓来：轩敞气派的豪华包厢，十几名俊男靓女东倒西歪在沙发上，不断发出嬉笑打骂声，他们面前的两张大理石茶几上，堆满了各种五颜六色的酒水……
“哈，大小姐，你醒了？”一个女孩凑近过来。
吴意扭头，瞧见了一张青春靓丽的脸。
国中同学王娴雅，她怎么会出现？
眼神里涌出一抹恍惚，眸光仿佛迷雾剥开。
迟疑，思索…莫名，诧异，旋即化作了浓郁到化不开的震惊！
吴意浑身都颤抖了起来，低头，抬起来的双手同样在抖。
“意小姐，你没事吧？”
又一个带着明显讨好的声音，响在了耳边。
吴意目光缓缓移动，落在她讨好的笑脸上，极力模仿的名媛发型，贵里贵气的妆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暴发户气息。
记忆潮水般涌入脑海。
“嘻，大小姐，听说你的新家教很不听话，要不要我出手？”
“是呀意小姐，娴雅说的对，既然不听话，收拾一顿就好了，是男生就打断腿，是女生就让她失去最珍贵的……我可以帮你！”
“滚！我警告你，我的事你别碰！”
“……意小姐，你这么凶干嘛，人家就是想帮你，这是我花高价得来的地狱烈焰，很有趣的，意小姐你要不要拿去玩玩？”
南！宫！锦！
吴意猛地伸手，攥住了她胳膊。
正一门心思打算讨好她的女孩，连忙挤出个甜美的笑容。
可下一秒，她就神色大变，脸色发白地痛呼出声。
“啊意小姐，你抓疼我了！”
吴意死死盯着她，看见南宫锦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她抓的更用力了一点。
“现在，是什么时间？”
嘶哑，干涩，暗沉，声音仿佛从被掐住的嗓子眼里挤出来。
南宫锦怔住了，旋即对上吴意赤红的双眸，她吓了一跳，害怕地后退，可是竟分毫动弹不得。
“吴意，你这是睡迷糊了吧，来来来，哥哥我给你报时。”
旁边田沣端着酒杯，醉醺醺地站起来，看着腕表摇头晃脑：“现在是宇宙历8034年9月27日，嗝…16点22分58秒……”
“8034年9月27日……”
吴意失神地重复着，紧接着浑身一震，瞳孔里涌出了烈焰般的锋芒。
“楼楼！！！”
她丢下南宫锦手臂，一道风般冲出门。
司机带着两名保镖迎上来。
“意小姐，林董要我们立刻带你回去。”
吴意脚步不停往外冲：“帮我开道，我要回家！”
两名保镖面色一喜，马上前去为她拨开人群。
四人从人头攒动的中央舞厅挤出来。
吴意奔跑的脚步猛然刹车。
她忽地伸手往身上摸，拼命摸索着，保镖连忙将她手机递过去：“意小姐，你手机在这里。”
吴意嗓子发干，一个字也发不出来，抢夺一般将手机接过来，开始翻找电话。
保镖见她双臂发抖，手指在屏幕上胡乱按着，却怎么也按不对地方，俱都有些不安。
“意小姐，你要给谁拨打电话，我帮你。”
“快快，给我拨通刘姨。”
保镖立刻接过手机拨通电话，片刻后，里面传出一个关切的中年女声。
“小姐，你回来了？”
吴意听见这个声音，手抖得更厉害了，压根握不住手机，保镖只得帮她拿着放在她耳边。
却见她神情怪异，嘴角微微张着，似乎想笑，可是脸上神情却又透着浓烈至极的哀伤，仿佛马上要下一场暴雨。
“小姐，你怎么不说话，是有什么事？”
“……啊…”吴意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乖，你听话，快点回家，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刘……姨…”吴意拼命挤压着喉咙，终于艰难发出声音。
“哎，我在呢，你在哪里，保镖说你要回来，快到了吗？”
“刘姨”，吴意又叫了一声，发声终于平稳了起来，慢慢说出话，“我的新家教，是今天来家里吗？”
“呵我就说小姐是好孩子吧，明明这么关心自己学习，对呀，一会儿就来家里，所以你要快点回来。”
她猛地伸手，从保镖手里抽出手机，几个字从她灵魂深处连滚带爬地跌出来：“……预约的几点？”
“晚上七点，总要留给别人吃晚饭的时间。”
“好。”她挂断电话，径直上车。
“走…环…城路。”
司机听出她声音颤的更厉害了，不安地回头，“意小姐，走环城路绕道大半座城。”
吴意定定看过去：“我说，走，环，城，路。”
平静的眼神下，仿佛蕴藏着可怕的威慑力，司机心头一跳，连忙照做。
轿车飞快地在环城路行驶着，路过商业区，越过小吃街…进入一片古色古香的民居……
吴意目光紧紧盯着窗外，看见了熟悉的城墙、墙外的护城河，远处的拱桥……她不由自主绷直脊背，双手攥紧了校服百褶裙。
直到，视线里涌入巍巍城墙拱卫下的一道石砌城门。
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砰，跳动，仿佛在擂鼓，无数的情绪从四肢百骸奔腾，涌动，潮水般挤到嗓子眼。
“停！”
轿车发出急刹车的刺耳声响，在一片连绵的楼栋前停了下来。
保镖下来为她打开了车门，吴意却看着对面大门上的四个字发怔。
“睦邻公寓……”
她缓缓迈出脚步，踩在地上却软绵绵地如踏着云朵。
公寓门口人来人往，三三两两的学生说笑着出入其中。
她眼前似真似幻，光影跳动，说笑声忽远忽近，走动的人群清晰又模糊，虚幻，恍惚，一切都透着令人怯怕的不真实。
司机和保镖不解地看着她，只见她扶着车门，弓着身，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口里自言自语着：“吴意，冷静下来，快冷静，这不是做梦，你回来了，你又有了机会，你又可以爱她了！”
她整个人抖个不停，就连声音也在发颤。
“可这也是最后的机会，你一定不能弄糟！”
她说着说着大笑起来，光芒炽盛的眼睛里，忽地拼命往外掉出泪珠，吧嗒吧嗒。
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嘴角咧开，上扬，面部肌肉牵扯着，似笑却哭，整张脸都染着疯狂又哀绝的红晕。
“所以，你不能吓着她！”
她猛地收起脚步，转身钻回车中，砰一声关上了车门。
“快走，带我回家！”
司机和保镖如蒙大赦，飞快启动。
***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刘姨亲自迎出大门口。
吴意收回四处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七年前的刘姨，盘着优雅端庄的妇人发髻，穿着一袭素色的旗袍，脸上挂着和蔼亲切的笑，一双弯月般的眼睛里涌满了对自己的关切。
笑眯眯地望过来，冲着自己招手：“小姐，快进来呀！”
吴意鼻子一酸，快步走过去，抱住了她。
“刘姨。”
和蔼的长者拍着她脊背，感受到她发抖的身躯，立刻焦急万分。
“小姐，是不是学校里谁欺负你了？你快给我说，我这就给校长打电话！”
吴意压下喉头的酸涨，松开她脖子，红着眼圈笑了笑。
“我没事，就是有点想妈妈了。”
刘姨唉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又叹了口气，牵着她进了客厅。
压低声音道：“是不是和太太闹别扭了？你要是不喜欢她找的家教，我就找个理由辞了。”
“不用。”吴意立刻制止。
旋即冷了脸色，林夏，这次你最好不要惹我，更不要欺负到楼楼，不然……
她捏了捏拳，压下心底快要撕裂开来的悲痛，转而道：“新家教我看了资料，很满意。”
她旋又不放心地问：“刘姨，确定是预约的今晚7点钟吗？和对方说清楚了？”
刘姨诧异了一下，“当然，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跟着露出个欣慰的微笑：“小姐，你长大了。”
吴意不好意思地松开她的手，打量着客厅四周。
和以前一模一样的布局，就连保姆也都没有变，她感慨地踏上通往二楼的台阶。
“刘姨，楼楼……”声音和脚步同时止住。
楼楼这个时候还不认识我，我不能表现得太过亲切，我得叫她…萧老师。
她唇角溢出一抹异样的微笑，继续道：“一会儿萧老师就要来了，刘姨你说我穿什么好？”
“小姐生的国色天香，穿什么都好看。”
“不是为了好看，是怎么才合适？”她皱了皱眉，想到上一世叛逆任性，穿着一袭黑的长裙，冷漠拒人千里。
刘姨见她这般关心马上要到来的家教，很是高兴，陪着她一起上楼，进入衣帽间，帮她打开所有衣橱。
“小姐，我怎么会骗你，你本就生的明艳矜贵，什么衣服穿在身上都合适，不过，考虑来的是家教老师，为了显出你做学生的心意，我觉得呀，你不如穿这身红色的裙子，上次小姐生日时穿过一次，我怎么看怎么觉得美！”
吴意有些犹豫：“红色会不会显得太过张扬？”
刘姨仿佛懂她心意一般，又挑出一条藕色的仙女风连衣裙。
“那就选这条，暖色调，色泽柔和又雅致，品牌设计师的作品，最能衬出小姐温柔美丽的一面。”
吴意还是忐忑，踟躇不语。
她从前世而来，一心为了她，可是即将要见面了，却愈发不安起来。
刘姨不厌其烦，又为她找出两条，吴意目光却落在一条纯白色的连衣裙上。
刘姨一手将她带大，最是明白她心思，当即将那条裙子取出来。
“其实白色也很好，小姐本来就生的花容雪貌，再穿上这条白裙子，那就是童话里的白雪公主。”
吴意不由地失笑：“白雪公主可不一定穿白裙子。”
话虽这么说，她却情不自禁接了过来，指尖摩挲着裙身。
这是苏莲心寄来的17岁生日礼物，她一直没有穿过。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突然觉得，这条白裙子，最合心意。
“既然衣服挑好了，小姐先去吃饭吧，我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鱼和清蒸狮子头。”
吴意轻轻摇头：“刘姨，我想先换上裙子看看。”
“行，我先出去，你换好了叫我。”
刘姨转身出了衣帽间并帮她关上门。
吴意快速脱掉校服套装，换上了白裙。
这才走到镜子前，打量着自己。
青春娇俏的少女一袭学院风白色连衣裙，秀致翻领，清新自然，悠扬裙摆，轻盈美丽。
她将发带解开，任由如瀑秀发垂泻而下，铺盖着肩头，长发飘飘，白裙翩跹，整个人显得温柔宁静。
只是，本该青春飞扬的脸上，泛着苍白、惶恐、压抑的异样红晕。
“楼，你会喜欢这样的我吗？”
记忆不期而至，视线里突然一阵恍惚，大脑轰鸣着炸开，爆发出撕裂般的疼痛。冷汗马上渗满额头。
吴意闷哼了声，身体倾倒在穿衣镜上，她挣扎着用双掌撑住镜面。
大口喘着粗气，喉咙如被掐住，呼吸快要断掉。
“这是……穿梭时空后遗症！！！”
吴意一瞬间警醒，连忙挣扎出声：“刘姨……”
刘姨很快推门进来，惊慌地扶住了她：“小姐，怎么回事？我马上叫医生！”
“不要，刘姨，你答应我，先别叫医生，我歇一歇就好，必须要给家教老师一个好印象……”
混乱，割裂，撕扯……无数信息碎片在从记忆深处翻滚，她弓着身，大口喘息。
“小姐，你都难受成这样了，什么事有你身体重要？”
刘姨说着就掉头吩咐门外的保姆：“你们快点叫医生来！”
“刘姨，你相信我”，吴意喘息着，后遗症发作的又快又猛，疼地她几乎失去了意识。
攥着刘姨胳膊，拼命地道：“刘姨，答应我别叫医生，更不能送我去医院，我躺一会儿就好。老师来之前，你一定要喊醒我……”
她话音未落，就在铺天盖地的疼痛中陷入了昏迷。
残留的意识里，她极力抓着快要消失的最后一抹光亮，发出无声的呐喊：楼，我不想错过和你的初次相见！
刘姨惊叫了一声，忙叫来人一起抱住晕倒的吴意，将她小心放在床上，正要离去时，却发现怎么也掰不开她的手。
吴意攥着她手腕，就连昏迷了也没松开。
刘姨叹了口气，坐在床边，指挥其他人做事，再低头，瞧见她眼角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
她用纸巾轻轻抹去，叹息着道：“小姐，你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
再睁眼，洁白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吴意有一瞬间的恍惚，旋即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坐起来。
刘姨马上走来扶住她：“小姐，你可算醒了？”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差一点就打电话叫吴先生回来了，要不是医生说你是疲劳过度，我就要叫人送你去医院了。”
“……几点了？萧老师来了吗？”
“哎哟，你不提我都忘记了，一直没来呢，我看看哈，这都八点了，你昏迷了整整两个小时……还有，你昏迷时，一直叫着什么楼啊楼的，这是什么？”
刘姨嘟哝了半天，也没听见声音，转头去，瞧见吴意呆呆地，嘴里喃喃道：“是不是哪里出错了，她怎么会没来？”
忽地抓住刘姨胳膊，急切道：“刘姨，你快帮我打电话问问，萧老师为什么没来上课？”
刘姨见她神情急迫，不敢耽搁，当即打电话去问。
几分钟后，她挂断电话，一脸愤愤地道：“什么人这是，爽约了也不说声，还敢说我们小姐脾气不好！”
“爽约？”
“嗯，那个什么萧老师不来了，放心，我再给你找个更好的。”刘姨气呼呼丢掉手机。
吴意脸上涌出浓浓的失落和惶恐，呆了一会儿，又问：“你打电话问的萧老师？”
刘姨摇头：“当然不是，是介绍人。”
吴意惶恐满布的俏脸顿时多云转晴，像是解释般道：“不，萧老师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无缘无故爽约的，就算爽约也会专门说一声的。”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撕裂的大脑令她思绪凌乱，如同灵魂出窍。
可浑身血液像是沸腾了一般，每一滴都在烧灼着发出吼叫：我要去问清楚，我必须要去一趟！
“小姐，你刚醒来，不能出去。”
可她话才说完，吴意就已经跑到了楼梯口，跟着蹬蹬蹬飞快下楼，头也不回地道：“我有重要的东西掉了，我要去找回来！”
“你们还傻愣着干嘛，还不跟紧小姐，要是她有一丁点不舒服，立刻把人给我背回来！”刘姨急的在身后大叫，指使着保镖和司机跟上去。
吴意冲出家门，就陷入了彷徨，脚步也慢了下来。
保镖和司机跟在她身后问：“意小姐，你去哪里，要坐车吗？”
她恍若未闻，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夜风掀起她洁白的裙摆，在忽明忽暗的路灯下起舞，她融入夜色，留下一道孤寂幽长的影子，彷徨失措地走着，身心涌动着深邃的忧伤。
从头再来的机会，只有一次。
她不敢轻举妄动。
“咿快看，那里有只猫。”
“真的耶，马上就要被碾死了，好可怜哦。”
路边两个女生的对话，窜入她凌乱无助的思绪，她扭头，脚步顿住。
车来车往的马路中央，趴着一只白色的小奶猫，瘦弱的身躯蜷缩成一团，匍匐在马路上，瑟瑟发抖。
车辆呼啸而过，没有一辆停下。
“楼，你为什么抱着棉花糖，我不喜欢它，扔掉！”
“阿意，棉花糖是只治愈病痛的猫，乖，你别吓唬它。”
吴意眼底涌出巨大的悲伤，记忆碎片疯狂翻滚，撕咬神经，带来了炸裂般的痛楚，她什么也看不见，失魂落魄地朝着那只猫走了过去。
“意小姐，危险！”
保镖和司机惊呆了，慌乱地想要冲过来，却被呼啸的车辆阻隔在对面车道。
吴意什么也没听见，直直地跑向蜷缩的小猫。
“猫咪，我带你走。”
她伸出双手，可瑟瑟发抖的猫咪很怕她的靠近，蜷缩成一团往后退去。身后便是飞驰而过的车辆。
吴意不管不顾地上前，一把抓住了小猫咪。
刺…啦！！！
轮胎摩擦地面的急刹车声，刺耳尖鸣，响彻黑夜。
几道惊呼，夹杂着风声呼啸，有东西摔倒，极速奔跑的脚步冲来。
她感觉有双手将她紧紧揽住，圈住她在空中转了一个圈，眼前虚空转换，夜色与灯光交错，忽明忽暗。
呼着热气的喘息，擦着耳瓣，她身体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旋即又离开，双脚落在地上。
听见一道清冷好听的女孩声音。
“同学，横穿马路很危险，以后要注意安全。”
她浑身剧颤，在夜色中抖个不停。
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宇宙传来，跋涉光年，却又深邃透骨，近在耳边。
她感觉灵魂出窍，身体僵如木石，费了两辈子的力气，才转过身去。
瞧见了一张魂牵梦萦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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