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她肯定还在做梦。


    她刚穿进这个世界才几天?怎么可能又穿?


    定定缓了会儿神,栾哲哲试探着眨了眨眼睛,镜子里的褚铄也眨了眨眼。


    栾哲哲:“………………”


    真的又穿了?


    原本见皇上以从未有过的失态模样从床上手忙脚乱爬下来又神色诡异地盯着镜子一动不动,就已经惊得张大嘴巴的多来善,瞧皇上突然又伸手掐自己的大腿,直接倒吸一口冷气——


    皇、皇上这到底怎么了?


    栾哲哲痛的眼泪差点飙出来。


    她松开手,本能去揉自己刚刚掐疼的地方,揉着揉着,掌心丝滑的触感让她突然停了动作,而后怔怔看着自己的手。


    她刚刚掐了褚铄?


    哦,还摸他大腿了。


    她不干净了。


    栾哲哲心乱如麻,一点头绪也无。


    好半晌,才在多来善一声声担忧的‘皇上’中回神。


    神思恍惚地重新坐回床上,栾哲哲满脑袋都是问号。


    她穿进这个世界有……三天?


    满打满算也就三天。


    好不容易才接受自己穿成一个惨兮兮背景板小贵人,这就又穿成反派暴君了?


    老天是在跟她开玩笑么?


    她哪里会当什么皇帝,还是一个五年后会被大男主推翻,万箭穿心后被大火烧的尸骨无存的暴君。


    原还想着等五年后被放出宫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这样一来,她还有什么盼头?


    花种子和草药都白采了!


    栾哲哲突然生出无尽的沮丧,大脑彻底放空,紧绷的肌肉也登时松散,直接摊平倒回柔软的床上,两眼空洞地看着金线密织的烟青色账顶,一动不动。


    她这个样子,把多来善吓得两腿都开始打颤。


    难不成跟昨日去紫微宫有关?


    早些年就听人说过,那片不干净,只是皇上登基后最厌恶鬼神之说,这些年才没人敢再说起,昨儿过去那边,他竟一下没想起来……


    皇上这个样子,是中邪了么?


    想到这里,多来善脸更白了,他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上前,小小声道:“皇上,该上朝了。”


    上朝?


    栾哲哲眼睛都没眨一下,有气无力道:“今日不上朝。”


    上什么朝,她一个只知寒窗苦读,穿过来前都还没毕业潜心攻读学位的学生,从没关心过国事,也压根不懂政治,上朝还得看折子罢?她去博物馆游玩时见过,那东西,她更看不懂。


    万一再被当场看穿,把她当成怪物抓起来烧死,岂不更惨?


    听皇上虚弱的嗓音,多来善顿时急了:“皇上莫不是龙体不适?奴才这就去传太医。”


    说着一边吩咐人去前朝传话今日罢朝,一边又让人赶紧去传太医。


    昨日给太后贺寿回来,皇上情绪就很不对劲,今日又这般,这要让太后知道了,他怕是小命不保!


    可万万先瞒着慈宁宫那边!


    听到多来善派人去请太医,栾哲哲打了个激灵,一骨碌坐起来,急声道:“不用请太医,我……朕没事。”


    她现在还什么都摸不着头脑,不宜见太多人——多见一个人就多一分露馅的风险。


    而且她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多来善一张胖脸白得像纸,此时大眼睛满是担忧地看着她:“皇上龙体不适,不……”


    没等他说完,栾哲哲就打断道:“……朕只是有些累,只想安静会儿。”


    听着从不解释自己言行的皇上,突然给了解释,多来善满心惊讶,还有一丝欢喜。


    皇上这是更把他当自己心腹了呢!


    但皇上今日情绪不佳,多来善就算再欢喜激动,也十分懂分寸,没敢再劝,一迭声应下后,便示意下面的人退远一些,而后恭敬地站那儿守着,没再发出一丝动静。


    皇上这样,他哪敢走远?


    作为皇上的心腹,他当然要时刻守着皇上,伺候皇上。


    栾哲哲又茫然地坐了会儿,眼风里突然察觉左边有什么东西,抬眼就看到多来善像个雕塑一样,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站在那。


    栾哲哲:“?”


    见皇上朝自己看过来,多来善把腰弯得更低了,静静等皇上吩咐。


    全程一丝声音都没发出,看得栾哲哲目瞪口呆——能在暴躁易怒公认最难伺候的皇帝元成帝跟前当差十多年,还做到太监总管位置的人果然不简单。


    意识到这个,栾哲哲警觉起来。


    多来善能在褚铄跟前当差这么多年,除却能力外,必然十分忠心,才能得褚铄如此信任。


    昨日,褚铄突然去那个废弃的宫殿,身边跟着的也就只有多来善一人。


    信任程度可见一斑。


    于是栾哲哲已经到嘴边,想要让多来善派人去御香宫看看那边是什么情况的话,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元成帝不近女色,满朝皆知,昨日寿宴上对后妃的冷淡不喜在场所有人都亲眼所见,栾贵人又一直都没存在感,突然派人去御香宫查看,行为太过反常,容易引人生疑。


    但她真的很想知道她穿走后,栾贵人如今如何了。


    不会是……死了罢?


    饿死了?然后才会又穿?


    一想到这个可能,栾哲哲就忍不住皱眉。


    还有比她更倒霉的么?


    不过若是她能选的话,她宁愿去当个可能会吃不饱饭的背景板小贵人,也不想当刀悬脖子下场惨不忍睹的反派暴君。


    当个小贵人还有盼头,当个注定了要惨死的暴君,只有绝望。


    亏她昨日回顾全书剧情时还唏嘘了一声元成帝结局太惨,现在看,她才是最惨的那个。


    国将不国了,她来当一国之君背锅了。


    她是老天爷安排给褚铄的替死鬼罢?


    越想,栾哲哲越郁闷。


    多来善等了好半晌也没等到皇上的吩咐,因着今日皇上行为的异常——刚刚居然跟他解释是太累了才不想上朝,以往皇上哪会儿说那么多!


    难不成皇上突然又转了性子?


    多来善只犹豫了片刻,便壮着胆子,又冒死问了一句:“皇上可要传膳?”


    皇上身体不适或是心情不好时,总是什么都不吃。


    昨儿午膳没吃,晚膳也没怎么吃,又批了大半夜折子,总是这样熬着,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他正犹豫着怎么在皇上拒绝传膳后,劝皇上好歹吃一些,就听到龙床上一直沉着脸的那位,轻轻嗯了一声。


    多来善:“?”


    他是听错了么?


    皇上应允传膳了?


    栾哲哲嗯完又加了一句:“传罢。”


    听到这两个字,多来善激动地都快要哭出来。


    皇上、皇上居然主动要传膳了!


    他欣喜地应了一声,便快步出去吩咐,两条短腿迈得极快,生怕走慢了皇上反悔又不吃了。


    栾哲哲既不了解褚铄,也不了解多来善,压根没瞧出来哪里不对劲。


    再加上她这会儿脑子还很乱,应对完多来善,便把心思收了回来,更不可能察觉诡异。


    ……接下来她该怎么办呢?


    今天能装病躲过早朝,明天呢?后天呢?五年后呢……


    一想到这里,栾哲哲又头疼了。


    难不成要她现在就开始筹谋跑路。


    一国之君,跑路,能往哪儿跑?又不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贵人,这么扎眼的身份,她往哪跑都是个活靶子啊!


    而且,褚铄呢?


    跑哪里去了?


    死了?还是也跟她一样,随便找个人穿了过去?


    不行,她还是得想办法了解下御香宫现在的情况。


    万一褚铄穿成了她呢?


    虽然听着有些匪夷所思,但三天内连穿两次的事实就摆在眼前,再匪夷所思,她都觉有可能发生。


    正绞尽脑汁想着到底该怎么顺理成章打听御香宫的情况,一阵勾人心魂的香气传来。


    什么菜,这么香?


    抬头就看到堆了一脸笑的多来善正亲自监督宫人摆膳。


    眨眼的功夫,就摆了满满两大桌。


    还都是她叫不出名字的佳肴。


    饿着肚子睡着,还做了一夜美食梦的栾哲哲,抿了抿嘴角。


    虽然褚铄这具身躯并没有让她觉得饿,但她的灵魂很饿。


    先不想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吃饱了才有力气筹谋。


    再加上这饭菜瞧着就好吃,香味又不住往她鼻子里钻,栾哲哲只矜持了片刻,便自己起身朝餐桌走过来。


    正要去请皇上来用膳的多来善:“?”


    哎?皇上主动过来用膳了!


    老天开眼了!


    谢谢玉皇大帝谢谢王母娘娘谢谢各路神仙保佑!


    栾哲哲不动声色落座。


    多来善压抑着激动体贴地拿了温帕子和漱口水,伺候皇上洗漱。


    等洗漱完,多来善拿起筷子,开心且恭敬地道:“皇上今日想尝尝哪道菜品?”


    满满两大桌佳肴,栾哲哲哪个都想尝尝。


    但求生欲让她努力维持一个皇帝该有的威严,尤其还是一个阴晴不定的皇帝。


    她下巴点了点:“荷叶饼卷肉丝。”满满两桌,她只叫得出这一个。


    多来善麻利卷了一个递过来,速度快到栾哲哲震惊。


    这多大总管果然是个人才。


    等她吃完,多来善笑吟吟看着,等着她再吩咐。


    栾哲哲:“……再卷一个。”


    其他的她也叫不出名,开口不就露馅了么?


    多来善马上又卷了一个。


    连吃了三个,栾哲哲想了想,道:“每样都尝尝。”


    荷叶饼卷肉丝虽好吃,但也不能光吃这一个,这么多美食,她总得都尝一下。


    ——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多来善快要激动哭了,皇上肯好好吃饭了,这都多少年没见皇上这样大口大口吃饭了,老天爷真的开眼了,等会儿他要给老天爷磕几个头……


    御膳房的手艺自然极好,但再好,栾哲哲也不可能把两大桌菜全吃了。


    她甚至都没能尝一遍,就吃不下了。


    “可以了。”她看了眼另一桌还有好多盘没尝的佳肴,心道,这些等她消了食再尝。


    原本从惊喜过望到战战兢兢犹豫要不要开口劝皇上少吃一些别撑着的多来善,听到这话,登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也没完全放松,这顿早膳,是他记忆里皇上吃得最多的一次,尤其昨儿一整天皇上也没怎么进食,饥一顿饱一顿,怕是容易积食,还是散散步走一走比较好。


    等让人把膳食撤下去,多来善便主动提议:“今儿风和日丽,皇上可要走走?”


    栾哲哲确实吃得有点多。


    不过听到这话,她第一反应不是消食,而是——机会来了。


    对啊,散步。


    她怎么就给忘了呢。


    昨儿褚铄不就带着多来善去那个废弃的宫殿了么?


    她今日再去一趟,也不会让人觉得行为异常,废弃宫殿离御香宫那么近,到时她随便找个由头不就可以往御香宫查探一下情况?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栾哲哲对这个多总管十分满意。


    她压着欣喜:“可。”


    多来善今儿真是快激动疯了,皇上这么好说话了啊?


    他应了一声,美滋滋地让人去准备。


    栾哲哲想说不用麻烦,但她又不太清楚元成帝出行的规矩,便又把话咽了回去——随机应变罢。


    没片刻,多来善便让人准备妥帖。


    栾哲哲也一直盯着多来善——主要是看看有没有好机会留给她。


    见多来善正要进来回话,一个小太监匆匆跑到多来善跟前,在他耳边小小声说了什么。


    瞧多来善脸色似乎变了一下。


    出事了?


    朝堂?


    还是后宫?


    栾哲哲心也跟着提起——她并不懂如何当皇帝,出了事她可处理不来。


    小太监停了一会儿,又在多来善耳边说了几句,只见多来善脸色越来越紧绷。


    栾哲哲:“?”真出大事了?


    须臾间,多来善像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定,突然大步迈进来,躬着身子匆匆到她身旁,紧着嗓子道:“皇上,栾贵人正在御香宫发疯,情况有些棘手,奴才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特来……”


    栾哲哲霍然抬头。


    御香宫?


    栾贵人?


    这不是她吗!


    意识到什么的栾哲哲,丢下一句:“朕去看看!”


    起身就往外跑。


    话刚回了一半的多来善见状,愣了片刻,哎呦一声就赶忙追了上去。


    “皇上、皇上您慢点……当心龙体当心龙体……”


    栾哲哲一直都知道皇宫很大,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大,她都快跑吐了。


    可她一刻也不敢停。


    气喘吁吁赶到御香宫,殿内已经一片狼藉。


    ‘她’长发披散,就穿着里衣,鞋子也没穿,赤脚站在一片废墟中,背影单薄,发丝都透着彻骨的冷意。


    扶着门框的栾哲哲气息一窒。


    就在这时,栾贵人转身,绝美的一双眼,冷冷看过来。


    两道陌生又熟悉的视线,猝然相接,栾哲哲:“……”


    熟悉的犀利冷冽直达天灵盖,栾哲哲浑身僵硬。


    哪怕换了躯壳,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他,褚铄。


    她的猜测没错,她果然是和褚铄互穿了。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