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贫,且说你是如何身亡,此处可还有其他非龙?”秦澜训斥道。
“没有。都被那个软脚蛇宰了,它那三脚猫功夫,比不上爷爷我半个脚趾头。”
秦澜挑了挑眉峰,拎着红鲤蛟转了圈,面对着它的尸身。
“咳,这是它玩阴的。可是龙祖,你看我到死,也没让它吞丹进化!”
“你说的软脚蛇,可是与她一般,青锐鳞甲?”李明实淡淡问道。
“还是小祖奶奶有见识。”
红鲤蛟挥舞着四爪,一脸谄媚。
“虽同为非龙难免相互吞噬,但杀亦有道,那条软脚蛇实属上不了台面,百年前就被爷爷我打到悬镜湖龟缩,后来投靠人族得以苟命。”
悬镜湖,正是林声的云雀追踪鳞甲妖最后的归处。李明实和秦澜相视一眼,红鲤蛟依旧一脸唾弃的骂道:
“软脚蛇带来一个古怪的人类守在此处。那人用镜子一照,我们就动不了,卑鄙的很!软脚蛇再来剖丹吞噬,人类则采血筑阵。”
“那人可姓佟?”李明实急促的问道。
“小祖奶奶神机妙算!”
李明实面色一沉,看到秦澜疑惑的眼神,解释道:
“仁宗鲜少露面的三长老佟天泓,是一名罕见的器修,困影镜是他三大宝器之一。”
虽然早有猜测,秦澜也忍不住面色阴沉,仁宗是她们仍无法挑战的强大存在。
“龙祖...可是跟软脚蛇有仇?”
红鳞蛟咂咂嘴,琢磨过味来,试探的问道。
“是。”
秦澜坦荡而答,李明实的事就是她的事。红鲤蛟沉默下来,打量秦澜半响,敛了玩笑,一本正经的说道:
“龙祖,你吞了我,为枉死的四海非龙,讨个公道。”
秦澜看着坚定的红鲤蛟,正色说道:
“好。”
魂魄入口,蛟丹碎裂,如粉飘散。
秦澜的兽瞳一瞬间光芒大涨,霸道之息卷起气浪,海面泛着余波。
光芒退散,一跃大乘!
“如何?”
“甚佳,尚有部分需要消化,重回渡劫指日可待。”
“嗯。秦澜,我想去趟中州。沈姐姐提到鳞甲妖的手下蛇纹烙印之人,手中有血魔精血。陆道友本是上一任血魔胚胎——人屠陆千里的侄女,上次她似乎有难言之隐,我想应是寻得蛛丝马迹。”
“好。”
“只是...”
李明实面露难色,秦澜心有领悟,笑着说道:
“你是担心水涟?哈,若非我上次正值重塑丹田,他休想伤我。至于我...我应你不在陆惟一面前发难。”
李明实眼眸低垂,微微一笑,秦澜说到她心坎儿里了。
中州主城,幻日悬空。
曾经的繁华一去不复返,愁容写在每个人脸上,风月楼的生意也冷淡了很多。
“你好歹是妖宗宗主,万妖之首,空有一身大乘期修为,任由仁宗欺负上门?”
施晴的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到坐在对面的秦澜和李明实身上,明晃晃的翻了个白眼说道:
“你行你上。”
秦澜低头无视,抿了口热茶继续调侃道:
“妖族如此无人?”
“有哇!”
施晴没好气的自暖帐中直起身子,故作夸张说道:
“妖族两大高手,一个差点被雷劈死,现在半瓶子醋晃荡;另一个躲在山林里,百年放不出一个屁。至于后辈,都被点霜剑法当菜切了。”
“...”
“...”
好恶毒的一句话。
幸好,在秦澜面前,施晴也只敢骂骂。早年李明实只身来风月楼,可没少受委屈。
“好好说话。”
秦澜的手指叩了叩桌面,施晴敛了玩笑意,手指轻捻杯口,眼眸低垂的沉声说道:
“仁宗,一渡劫三大乘。除非不息林那位出山,否则...我的责任是护好妖族血脉。”
秦澜点了点头,而李明实安静的端坐在一旁斟茶续水,这场对话,她还不够格。
“中州不是仁宗的辖地么?怎么也有幻日?”秦澜话锋一转问道。
“这跟城主陆惟一有关。据说,是仁宗为逼她回宗所致。”
“她人可是去了沙洲未归?我们此行就是为寻她。”
“沙洲?”
施晴摇了摇头,又躺回暖帐中侍女的怀里,咬了颗剥皮葡萄说道:
“陆惟一已经消失月余。她倒是不错,将主城治理的井然有序。可惜了,一根筋...”
秦澜和李明实相视一眼,心中隐有担忧。
施晴蹭了个舒服位置,眯着眼,倦意袭来,生了逐客之心。她摆了摆手,懒洋洋的说道:
“风月楼明日就要离开中州,你们也走吧。主城已经被放弃了。”
告别施晴,秦澜和李明实决定在主城逗留几日,一来等等陆惟一的消息,二来查一查是否有遗留的蛛丝马迹。
闲来无事,秦澜大方的牵着李明实的手走在街上,众目睽睽之下,李明实稍显安静拘谨,可眼中流露的笑意做不得假。
“明实可还记得这家店?”
秦澜驻足在一家商铺前,内里已经物是人非。
“嗯。”
李明实手指翻飞,一枚梨花木簪旋于指尖,依旧光泽十足,可见用心保养。
“鲜少见你戴,可是不喜欢?”
“喜欢。”
李明实眼含笑意的看向木簪,拇指轻轻盘过,补了一句:
“舍不得。”
“哈!”
秦澜笑着,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抬手揉向李明实的黑发。
“我当真愚钝,这些年也没送你什么。”
李明实飞快的瞄了几眼街上的行人,然后靠近半步,轻踮脚尖,在秦澜唇上啄了一下,小声安抚道:
“你。”
甜蜜的滋味还来不及回味,就听街上的行人惊恐的大喊。
“太阳...动了!”
秦澜和李明实赫然抬头,只见幻日慢慢滚向地面。
“啊!!!!!”
“天谴,快跑啊!”
死气沉沉的街道上,顿时人仰马翻哭天喊地,急匆的逃命人流冲散了一对母子,小娃娃被撞的踉踉跄跄,揉着眼睛哭喊道:
“娘!”
秦澜心中一沉,可古道侠肠早就被消磨淡薄,无意涉险救人。她看向身侧的李明实,只见对方眉头紧锁,视线紧紧粘在小娃娃身上。秦澜轻叹,捏了捏李明实的手:
“走吧,世人皆苦,我们救不过来。”
李明实闻之,面色依旧凝重,片刻后,主动松开秦澜的手,盯着幻日上前一步,右手一翻唤出淮水剑。
“我且一试。”
“你...哎...”
秦澜无奈的摇了摇头,几步上前将李明实挡在身后,真气暴涨,白衣翩跹:
“于理,沈蛰除幻日,修为与我相近;于情,你是我道侣,如何先行涉险。”
“于愧,水某心有难安。”
哀怨的笛声在慌乱的尖叫声中越发清晰。
秦澜和李明实齐齐回头,只见水涟身着青衣,逆着人流,一步一步缓缓走向她们。
“秦道友,李道友。”
水涟停在一丈开外,冒尖的胡碴和脸上可怖的伤疤,使他仿佛变了个人。李明实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的淮水剑。
“李道友,不必紧张。以前是水某得罪了。”
他疲惫的笑了笑,双眼毫无光芒的看向幻日,嘶哑的说道:
“小惟一若在,定会以身相护。因此中州的劫,水某来挡。”
“陆道友如何了?”
水涟没有回答李明实的问题,而是说道:
“仁宗要对不息林发难,你们要小心。”
说罢,水涟飞身立于中州主城上空,他气沉丹田,高声说道:
“陆城主早有对策,中州子民不必惊慌!”
烈日下,水涟从怀中掏出一支老旧的粗制竹笛,爱惜的擦了擦后抵在唇边,轻快灵动的曲调如叮咚清泉,传遍中州的大街小巷。慌乱的人群听闻笛声,莫名的停下脚步,纷纷仰头看向逆光而立的道人。
“这是寻常乐曲,并无法力。”
“嗯。”
秦澜点点头,看着水涟的背影说道:
“水涟可能挡不住,明实我们且准备。”
幻日的灼烧感越来越强,光芒刺的人睁不开眼。水涟索性阖着双目,坦然等待幻日临近,真气在周身沸腾,燃烧神魂痛及骨髓,可笛声不绝于耳。
轻快的笛音勾勒出一个小小的女孩的身影,蹦蹦跳跳的揪着青衣道人的袖子,踮着脚尖递了一只粗糙的笛子,甜甜的喊着四叔。
“此曲,名为惟一。”
“轰——!!”
白光炸裂,轰鸣震天,整个中州主城摇上三摇。幻日碎成无数火球,砸向城中。
秦澜与李明实相视一眼,一齐跃向空中,李明实引来天地灵气禁锢,火球如入泥泞沼泽,速度锐减,秦澜毫不留情的掌掌击碎。
走丢的小娃娃被母亲抱在怀中,如其他人一般呆呆的看向天际,在一道道破碎声中,火球似烟花般消弭在主城上空。
“陆...陆城主英明!”
“陆城主英明!”
“城主英明!!”
众民跪地,叩首高呼。
秦澜悬于空中,收回目光,看向身侧的李明实说道:
“我们先回不息林。”
与此同时,不息林恢复往日的安静。
林声自山脚的石洞走出,沉默的踱步到不息林边缘,弯腰捡起一颗留影石。
真气注入,留影石自指尖坠落。
沈风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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