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澜斯从小就是他哥的跟屁虫,要不然就是跟着顾倾厮混,难得认识一个“同龄”朋友,对莱克尔斯是爱不释手,仿佛这是他亲弟弟,什么好吃好玩儿的都往人怀里塞。
古澜斯是莱克尔斯看着长大的,大概是对古澜特的盲目崇拜,和莱克尔斯在某些方面产生了共鸣,莱克尔斯不怎么烦他,在古澜斯邀请他一起出去玩儿的时候,他也一口答应了。
莱克尔斯心里还惦记着小牛奶,临出门还不忘对古澜特说:“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在家里等我,好吗?”
古澜特拍拍他的脑袋,点了下头。
莱克尔斯得到了允诺,这才放心的出了门。
没过多久两人就回来了,古澜斯灰头土脸的,莱克尔斯整整齐齐的进门,换鞋,洗手,颇为淡定。
没等古澜斯说,就听见古澜特问:“闯祸了?”
古澜斯扭扭捏捏地说:“我灌篮把人篮筐给扯下来了,赔了两百块钱,哥,我这周没钱了。”
古澜特瞟了眼理直气壮的莱克尔斯,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块钱递给古澜斯。
古澜斯没好意思拿,盯着他哥的钱包看了一会儿,迟疑地说:“哥,你这几年都干嘛了,也没见你正经上班儿,你有钱花吗?”
“这点钱还是有的,拿着。”
古澜斯接过钱,心里松快了些。
古澜特又拿出一百块递给莱克尔斯。
莱克尔斯把钱叠成豆腐块,小心翼翼地塞进裤子口袋里。
古澜特捏了捏他的脸:“别掉了。”
“嗯......小牛奶......”
“知道了。”
古澜斯留在家里写作业,古澜特带着莱克尔斯去超市换班。
古妈妈正在跟古博士说八卦,古博士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附和着傻笑,时不时地点点头,迎合着说几句。
小楠倒是懂得不少,娱乐八卦他很在行,和古妈妈很有话讲。
古澜特来换班,古妈妈还不肯回家,和小楠聊的不亦乐乎。
古博士慢吞吞的收东西,小楠也把电脑合上,又问古澜特:“古大哥,你真不去啊,澜斯去不去?莱莱呢?”
莱克尔斯不说话,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古澜特。
古澜特被盯得没辙,对小楠道:“都去,麻烦你申请通行证。”
“好嘞,小事一桩,那我今天先回了。”
小楠收拾东西回学校,古博士和古妈妈也先回家了,最近古澜斯成绩不行,古博士也得尽一尽父亲的责任。
人都走了,超市里暂时没什么客人,莱克尔斯看了看古澜特的眼色,见他点了点头,伸手拿了一罐旺仔牛奶,走到收银台前,掏出豆腐块出来付钱。
古澜特的心柔软的仿佛春天精灵国的草地,肆意生长的春色将他紧紧包围,那种喜欢仿佛是与生俱来一般,无论多少次,只要莱克尔斯来到他身边,他总是那么轻易地被他打动。
古澜特收钱找钱,还帮莱克尔斯把易拉罐打开,莱克尔斯很高兴,喝了一大口,冲古澜特弯了弯眼睛。
莱克尔斯在超市一直待到九点钟,帮忙上货、擦货柜、装袋子,客人都以为是古博士请来的打工仔,见他稚气可爱,时不时就有人打趣他几句,莱克尔斯也听不懂,从来也不回应客人的寒暄。
“小孩乡下来的,不懂事别见怪。”
“那有什么的,这才好,乖巧听话,哪像我们家儿子,天天闯祸,烦人得很。”
古澜特笑,心说,莱克尔斯也就是把篮框扯下来,把顾言打骨折而已。
关店前,古澜特还是给莱克尔斯拿了一袋子零食,拿了点牛肉干和曲奇饼。
也未必比薯片健康,但是再拿薯片,古澜特面子上总有点过不去。
莱克尔斯可没有古澜特脑子里这点弯弯绕绕的东西,古澜特给他吃零食,他就很高兴,比别的任何人给他都高兴。
夜已经深了,路灯昏昏暗暗的,莱克尔斯把戴了一天的隐形眼镜拿了下来,提着塑料袋跟在古澜特身旁。
古澜特能察觉到那双红色的眼眸正紧紧盯着他的后脑勺。
过了一会儿,莱克尔斯的手缓缓伸了过来,试探性地牵住了古澜特的小手指。
古澜特没有拒绝,莱克尔斯雀跃无比,又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话,说他这些年发生过的事情,那些事迹古澜特已经在他的日记里看过无数遍。
他们跨越了遥远的空间和时间,凭借这些日记,将彼此紧紧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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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这一天,大学城举办起了端午祭活动,从校门口开始一路摆满了小摊,有的贩卖二手商品,有的表演魔术,还有些小摊在卖小吃,古澜斯拉着莱克尔斯说要请客,没过半小时就后悔了。
莱克尔斯是十天没吃饭了么,这也太能吃了。
当天顾倾也来了,他受学校邀请在晚会上唱首歌,校长通过好几层关系亲自找到了他,顾倾爽快地答应了,距离晚会开始还有些时间,他提早到了学校,陪古澜斯溜达溜达。
顾倾带着墨镜和鸭舌帽,给自己贴了两撇小胡子,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古澜斯离他远远的,过了会儿兜里没钱了,又只能把拽过来买单。
顾倾邪魅的笑:“不是说我看着可疑么,找你哥去啊。”
“你就是我亲哥。”
顾倾笑得不行,给两个小孩各买了一串烤鱿鱼。
古澜斯算有良心,给他咬了第一口,顾倾一不小心把酱汁蹭在了胡子上,古澜斯还孝顺的给他递纸巾。
莱克尔斯胃口大,吃饭香,却从来不吃的一塌糊涂,吃完手上嘴上都干干净净的,看着就斯文。
古澜斯还想着他是从乡下来的,但时间久了,却总觉得不对劲,莱克尔斯的字写的很漂亮,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平时也不看他念书,却能教他做数学题,很爱干净,进门就洗手,把他哥那套洁癖学得明明白白的。
顾倾走在古澜特旁边,颇有些尴尬,过了许久才说了句:“我给莱克尔斯办好身份证了。”
“看到了。”
顾倾挠挠鼻子,又说:“还缺什么吗?”
“不缺。”
顾倾停下脚步,瞪着古澜特道:“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
古澜特蹙起眉,莫名其妙道:“我怎么可能跟你一个小孩子生气。”
顾倾:“......”
古澜特把他的帽子往下压了压,笑道:“好好长大吧。”
顾倾都忘记了,小时候他还真是小孩儿的时候,古澜特就已经在照顾他了,在古澜特眼里,自己就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鬼。
顾倾兀自呢喃:“这世道真烦人啊......”
学校在操场上搭了看台,整齐地排满了椅子,古博士带着家属坐在前排的位置上,顾倾的演唱是压轴表演,暂时和古家人坐在一起,古澜斯笑称这是内场,vip待遇。
黄昏的时候,摆摊的学生们都陆续收摊,人流有秩序地涌入操场。
小楠今天有表演,一下午没看见人,晚会开始前才来到古博士面前和他寒暄了几句。
他穿着女式校服,戴上了一顶黑长直的假发,原本就身形娇小,打扮成女孩子也一点不显得古怪。
他走到古澜特面前,朝他笑了笑:“古大哥,我这么打扮没问题吧?会不会很奇怪?”他将眼镜取下,含羞带怯地看着古澜特。
他今天化了妆,在鼻子上点了一颗痣,眼角的红令他显得柔弱而甜美。
古澜特没说话,似乎不太明白小楠的意思,他蹙着眉,摆出困惑的表情。
小楠哈哈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很眼熟,我听说古大哥经常收到情书,应该见识过不少美女,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莱克尔斯倏地扭头盯着古澜特。
顾倾哈哈一笑,抢着说道:“他喜欢吃饭很香的女孩子。”
小楠掩着嘴笑:“我先过去准备了,我们的节目马上开始了。”
晚会七点整准时开始,小楠社团的节目与其说是小品,不如说是个故事,讲的是青涩校园时期的爱情故事,小楠扮演的女主角偷偷暗恋着隔壁学校的男孩,男孩外表英俊,酷爱运动,成绩一流,是学校的尖子生,也是众多女孩爱慕的对象,女主角很平凡,成绩不坏也不好,外表不算漂亮也不算丑陋,什么都是普普通通,她觉得自己像空气一样普通,只有那颗爱慕男孩的心一点也不普通。
可即便如此,在无数自卑的情绪下,这颗爱慕的心被掩盖了起来。
女孩沉迷在这种痴恋之中,可是后来他逐渐了解到,男孩也有许多负面的评价,他会接受所有女孩的情书,表现的好像一个花花公子,她感到妒忌却又难以置信,他心爱的男孩竟然会是那种轻浮的模样。
高三那一年,在高考之前,她决定结束这一段单恋的旅程,她写了一封情书,和其他所有的女孩一样,怀揣着悸动不安的心情,来到了男孩的学校。
“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其貌不扬的女孩子?你有哪里配得上我?”
“我轻浮?可笑,明明就是你们不知廉耻的贴上来,我肯陪你们玩玩你们还不感谢我吗?不过你这么丑的女孩子,我是不会接受的,赶紧滚吧,这封情书我收下了,我要告诉他们有个丑女给我写信了。”
男孩不断地诉说着轻蔑的话语,女孩一个人坐在舞台中央静默的流泪。
顾倾情不自禁的鼓掌:“确实很投入。”
小楠的声音充满了凄厉:“真想杀掉你,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那些把你千刀万剐的场景反复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小楠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日记,他紧紧抱住那本日记,眼泪簌簌的掉:“这里写满了所有对你的爱恋,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掉我!”
随着他的怒吼,他从书包里抽出一把水果刀,径直指向古澜特的方向:“古澜特!为什么要杀掉我姐姐!她是那么的喜欢你!我和我姐姐长得一模一样,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她的名字是秦伊人!”
校园内迸发出此起彼伏的喧嚣声,手机屏幕闪个不停。
保安冲上台之时,小楠将水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自己!”
顾倾连忙说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古澜特绝对不是这种人,你下来,有什么我们好好说。”
“你闭嘴!”小楠喊得声嘶力竭,“我姐姐死了!死了,给古澜特送过情书之后她就跳河自杀了!警察去找他调查,他却说没有收到过我姐姐的情书!他在撒谎!我姐姐的日记里全部写的清清楚楚!”
古澜特站起身,沉声道:“你希望我做什么?”
“我姐姐死后,爸妈一蹶不振,先是我妈妈,她得了抑郁症,有一天我回到家里,她当着我的面划开了喉咙,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永远都是活着的人比死去的更痛苦。”
小楠说话的瞬间合上了双眼,尖锐的刀刃划开了自己的喉咙。
腥膻的血液味道将他吞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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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中,小楠又回到了那一天,那是星期六的中午,秦伊人只上半天课,中午应该回家吃饭,她错过了那顿饭,母亲并没有过多在意,把剩下的荤菜都拨进了小楠碗里。
那时候小楠十岁,晃荡着双腿开心的乐不可支,心想要是姐姐再也不回来吃午饭,那荤菜都是他的了。
谁知道一语成谶,秦伊人再也没有回来,第二天清晨她的尸体被发现浸泡在离家五公里外的小河中。
警察翻看了她的日记,她暗恋着隔壁镇的一个男孩,他叫古澜特,是小镇上有名的小天才,被很多女孩子喜欢。
那一天秦伊人打算在放学后去送情书,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看见她的踪迹。
警察找到了古澜特,询问了关于秦伊人的事项,古澜特告诉警察他不认识这个女孩,也没有在星期六见过她,更加没有收到她的情书。
秦伊人就这样死的不明不白,小楠起初只是伤心,也许是伤心失去了姐姐,也许是被父母的情绪所渲染,他并不知道自己在伤心什么,整个家庭都沉陷在绝望的氛围中。
直到那一天,他回到家,母亲在笑,笑着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原来,活着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他想尽了所有的办法,想要报复古澜特,他想过杀了他,但最终他决定让古澜特好好的活着,这辈子都带着真凶的标签。
小楠缓缓睁开眼,书页翻动的声音刮过他的耳畔。
他感到喉咙很痛,但精神却异常清醒,他突然想起来了,在他割开喉咙的时候,有一双手出现在他的身后,一击将他打晕。
他手上抓着点滴,旁边放着医疗仪器,这里是医院。
古澜特坐在沙发上,带着手套翻阅那本泡过水的日记本,见小楠醒了,便说:“日记里面记载的,和你所演基本相同,但实际上,日记的最后一天是2012年6月1日,秦伊人在当天写好了情书,打算在第二天也就是周六的下午,将情书交给我,关于戏里面我对他的嘲讽,只是你臆想的画面。”
“你这个杀人犯。”小楠声音嘶哑,一说话血腥味就一股脑的泛上来。
“另外一些关于我的负面评价,几乎都是秦伊人的揣测,她从一些间接得知的消息中拼凑出了一个想象中的古澜特,对待我的看法经常发生改变,符合青春期女孩的情绪转换。这本日记没有问题。”
房间里除了小楠之外,只有古澜特和顾倾两人,顾倾靠在墙上,环着手臂啧啧道:“你这种复仇的方式未免也太小儿科了。”
小楠静默不语。
古澜特将日记放下,打开档案袋,里面是秦伊人的卷宗。
“既然不可能是自杀,那么就只剩意外和谋杀。”古澜特问,“你不想搞清楚你姐姐真正的死因吗?”
“傻小子,在策划这种会引起轰动的事件之前,应该先好好了解古澜特这个人才行。”顾倾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小楠,说,“古澜特大学修读法律,在法院实习的时候破了几宗悬案,现在是一名刑侦顾问。”
敲门声响起,古澜斯把脑袋伸进来:“哥,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莱克尔斯推门进来,朝小楠看了一眼,随后走到沙发上坐下,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小楠的记忆缓缓清晰起来,就是这个男孩子,不知何时消失在观众席,来到自己身后,一击打晕了自己。
“你把他叫来干嘛?”顾倾问。
古澜特站起身,把古澜斯关在门外,对顾倾道:“莱克尔斯,稀有级天赋灵魂转移,可以将意志力薄弱的灵魂转移到他人身上,小楠现在行动不便,所以。”
顾倾倏地明白过来了,他转身要走,才动了一步,身体就失去了控制。
小楠只觉得眼睛一黑,身体无力的下坠,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跪坐在地上,嘴里发出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古澜特!你大爷的!”
随后他慢慢获取了身体的控制权,他茫然地站起身,恐惧地发现另一个自己正躺在病床上,面目苍白,了无生气。
“你已经斩断了自己全部的退路,又何必畏惧眼前的变化。”古澜特沉声道,“我们一起重新走一遍,那天你姐姐走过的路。”
小楠揉了揉眼睛,他抬头仰望着古澜特,男人高大身躯落下的阴影将自己包裹在内,他时常在小超市见到古澜特,他总是沉默寡言,很少言笑,小楠以为古澜特褪去了年少时的张扬,变得深邃而沉稳,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男人从始至终都是这般模样。
他能看到的世界太小了,他被困在那座房子里,困在母亲死去的那一天。
他站起身,朝古澜特重重的点了下头,“那就让我看看,杀死我姐姐的凶手,到底是谁。”
古澜特带着小楠离开病房,古澜斯正等在病房外,见大队伍出来,忍不住问:“小楠哥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小楠转头看着他:“你担心?”
“当然担心了,小楠哥也是古博士半个学生嘛,也是我兄弟。”
小楠抿了抿嘴:“我从来没把你当兄弟。”
古澜斯愣在当场,颇有些委屈,嘴唇嗫嚅道:“顾倾,你怎么这么说,我那么喜欢你,仅次我哥。”
古澜特看了小楠一眼,小楠惊觉自己现在已经是顾倾了,便合上嘴不再说话,以免多说多错。
古澜斯脾气也不好,见他不说话,立刻就说:“现在不是了,我也不怎么喜欢你了,莱莱弟弟排第二,你滚犊子吧你!”
顾倾没办法拿回身体的主导权,在身体里苦笑不已,这蠢小子,说翻脸就翻脸。
古澜特把鸭舌帽扔给小楠,示意他带上。
小楠问:“我们去哪里?”
古澜特回答:“回家。”
******
小楠小超市去得多,古博士家里还是第一回来,听说他家都是男人干家务,但家里一点也不乱,落地窗打开,自然风一吹进来让人感觉很舒服。
小楠拘束的坐在客厅里,他心里对古澜特还带着恨,但那张虚伪的面具待得久了,脸上总是能维持基本的平静。
古澜斯还在生气呢,见顾倾坐着不动,阴阳怪气道:“别墅住多了,小房子住不惯了吧。”
莱克尔斯去隔壁把零食拿了过来,上周古澜特给他拿的零食都吃得差不多了,就剩了几
包话梅。他不舍的吃,拆了一颗含在嘴里不舍得嚼。
古澜斯也拿了一颗来吃,见顾倾还是坐着不动,撕开包装纸,拿起话梅塞进他嘴里:“你吃嘛,干嘛不吃。”
莱克尔斯默默收起了自己的零食,板着脸进了房间,古澜特正在房间翻找东西。
莱克尔斯问:“你在找什么?”
“我之前收到的情书都放在了一个木箱子里,应该在床底下。”
“回南天太潮了,古妈妈放到上面的柜子里去了。”
古澜斯笑:“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那当然,谁给你写过情书,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你记得秦伊人吗?”
莱克尔斯摇头,吮了几下嘴里的话梅,直到没味道了才开始嚼。
古澜特找到木箱子,搬到客厅,古澜斯伸手开箱子,被他哥一巴掌拍开,“你回房间做功课。”
古澜斯抗议了两声,见顾倾也不帮他说话,气呼呼地跑了。
古澜特打开木箱子,里面整整齐齐摆满了一沓信件,其中混杂着一些明信片,还有一小罐彩纸叠的星星和一些千纸鹤。
“为什么?”小楠下意识地拒绝相信,他想象中的古澜特竟然会将这些回忆全部收藏起来,“为什么没有把他们扔掉!”
“那些女孩笨拙纯真,我无法回应她们,但这份感情真实存在过,我希望尽我所能尊重这份喜欢。”
莱克尔斯说:“师父从来不会嘲笑她们,也不会把收到情书的事情到处炫耀,每一次他都会认真地拒绝那些人类,然后好好收藏她们的心意,这些我全部都看到了。”
“也包括我的姐姐吗?你是怎么拒绝她的?”
古澜特摇头:“我不记得了。”
小楠突然狂暴起来:“一句不记得就想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古澜特不理会他的狂躁,开始整理箱子里面的信件。
倒是古澜斯推门出来,扯着嗓子道:“顾倾,你今天发什么神经!”
顾倾有苦说不出,被困在自己身体里的感觉很不好受,尤其被古澜斯吼了一嗓子,这小小孩今天胆子不小,爬到他头顶来了。
他心里想着事儿,精神力却越发集中,等他回过神来,人已经站了起来,走到古澜斯面前,将他推回房间,说:“看你的书去。”
顾倾惊愕的发现他拿回了身体的主导权,而始作俑者正在盘点自己的话梅数量,这一切似乎与他无关。
顾倾依靠自己的精神力夺回了身体!
小楠的灵魂一点点的剥离顾倾的身体,顾倾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痛快,他仿佛打开了一道门,进入了另一层空间。
当莱克尔斯抬眼的瞬间,小楠的灵魂又一次与顾倾贴合,顾倾再一次被打入深不见底的阴暗中。
可即便如此,顾倾还是感觉到十分畅快。
此时的小楠恢复了清醒,他抱着脑袋看着地板,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找到了,这一份信没有署名,但是字迹和秦伊人日记本上的一模一样。”
小楠倏地抬头,飞快地夺走了那份信。
古澜特:
这是我写给你的第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我想了很久,决定以这样的方式跟你告别,第一次见到你是在去年的夏天,我跟随校运动队去你的学校参加友谊赛,我忘记带零钱,站在自动贩卖机面前不断咽口水,我的样子一定傻透了,我曾经懊恼了很久,为什么以汗流浃背的样子出现在你面前,可我想你一定没有注意我的模样,你买了两瓶矿泉水,给了我一瓶,你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说,转身就走了。
打听到你的名字并不困难,虽然我们不在同一所学校,可是我经常能够在各种市级的比赛里面看到你,我越来越了解你,就变得越来越喜欢你。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不好的传闻,我开始觉得痛苦,我喜欢的男孩子怎么会是那种花花公子,我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觉得自己好狰狞,我突然意识到,正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我害怕你不完美,于是我一边相信着那些空穴来风的传言,一边又为自己开导,那些都是假的。
我终日行走在喜欢你与讨厌你的路上,始终走不到路的尽头。
我逐渐失去自我,这样的我又怎么能够去喜欢那么优秀的你,我想明白了,我不要继续沉陷在由自己编制而成的梦境中,是时候结束这段旅程了。
我想告诉你,我喜欢过你,现在我想成为我自己。
2012年5月31日
信的最后没有署名。那是秦伊人为自己的日记所写下的终章。
小楠看完信,声音颤抖地问道:“你想起来了吗?关于我姐姐的事情,你是怎么回复她的?为什么后来她掉进了河里?”
古澜特将信封推前一点,用指尖敲了敲邮戳:“仔细看,这封信是邮局送来的,邮戳上的日期是2012年7月1日。”
小楠仔细查看信封,同样是她姐姐的字迹,秦伊人将寄件人地址写的很含糊,只到小区,没有到具体的楼栋。
“姐姐没有落款署名,还将寄件人地址写的含含糊糊,寄件人的名字只写了秦某某。”小楠突然意识到,姐姐是真的想与古澜特诀别,她没有打算让古澜特知道她是谁。
小楠问:“可是为什么是7月1日?”
“7月1日是收件日期,那一年我高考,7月份已经离校,这封信到我手上的日期只会更靠后。”
“当时警察给出的结论是失足落水,你拿到信的时候,我姐姐已经火化很久了。”小楠痛苦不已,“这件事情如果与你无关,我一直怪错了人,这些年来我的痛苦就是一个笑话,我的恨什么都不是!”
古澜特将信件收回箱子里,把木箱归位,说道:“走吧。”
“去哪儿?”
“重新走一遍你姐姐当年走过的路。”
小楠茫然道:“你的意思我姐姐不是失足落水?”
“高考前夕,她下定决心重新做回自己,这本来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在这种时候跑去离家五公里的河边,不觉得不合理吗?”
小楠收拾好心情,深吸了口气,起身道:“我跟你走。”
古澜特开着顾倾的车前往临镇,上了车说道:“跟我说说你姐姐的事情,她在学校有没有关系特别要好的朋友,兴趣是什么,你想到的都可以说。”
小楠坐在后排,缓缓说道:“我姐姐是校排球队的,实力一般是替补,高三就不打排球了,姐姐长得很高,上学总是坐最后一排,她性格比较内向,除了排球队的朋友,没有听说有其他特别要好的朋友,听我爸妈说,姐姐小时候很胖,又高又壮,所以她总是很自卑,没有什么朋友,六年级开始打排球,慢慢瘦了下去,但是性格一直比较孤僻,有什么事情都喜欢写在日记里,家里的抽屉里还有好几本她的日记。”
小楠喉头哽动:“其实我对我姐姐并不是特别了解,大多数都是听我爸说的,我妈后来得了抑郁症,她一直觉得如果那天姐姐没回来吃饭,她能去学校找她,就能把姐姐带回家。我妈过世之后,我爸去了外地工作,家里现在也没人了。”
“其他人知道秦伊人给我写情书的事情吗?”
小楠摇头:“没有人知道,警察只说姐姐是失足落水,爸妈怕别人说闲话,一直没把日记的事情说出去过。”
莱克尔斯冷笑:“现在大家都知道了。”
小楠苦笑,难堪地低下了头。
古澜特把车开到小楠家小区,问他:“你家住哪栋楼?”
小楠伸手指了指前面:“就那。”
古澜特把车停下,小楠和莱克尔斯下了车。
小楠下意识地摸口袋,突然意识到现在用是顾倾的身体,他看着古澜特说:“没有钥匙。”
古澜特背靠着车门点点头:“知道。”
一栋两户的老式小区,六层高没有电梯,小楠家住一楼,带个院子,翻墙就能进去,不过后面也上了锁,翻墙进去也只能看个院子。
古澜特突然察觉到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自己,他抬头看去,一个身材魁梧膀大腰圆的青年正盯着自己看,他穿着大裤衩,手里提着一兜啤酒,看向古澜特的眼神充满了憎恨。
“方正哥,你在家啊?”小楠上前打招呼。
名叫方正的青年用阴沉的眼光看着小楠:“你是顾倾,我在电视上看过你,你怎么知道我叫方正?”
小楠讪讪地笑了笑:“我听秦小楠说的。”
方正并不深究,他走向古澜特,一拳头砸向他的面门,古澜特伸手一挡,单手擒住了方正的拳头,方正扔下塑料袋,想用另一只手去扼古澜特的脖子,却被古澜特反手擒在身后。
“为什么动手?”
方正咬着牙道:“视频我都看到了,因为你,秦姐姐和小楠全都自杀了!你这个杀人犯!”
小楠自责不已,这就是他策划复仇时想要的结果,可如今证实了古澜特并不是真凶,结果却已经酿成。
古澜特松开方正,问:“你是秦伊人的朋友?”
方正的身体疼痛不已,却说不上是哪里痛,古澜特的手劲儿太大了,被他扭了几下浑身都在疼,方正听见古澜特问话,抿了抿唇许久才说:“邻居。”
莱克尔斯还在旁边数话梅,每次数都会少一粒,他也搞不清少了的话梅去了哪里,总之心烦得很,脸上的表情也越发阴沉。
“邻居?小楠在医院,你不去看看他?”
方正把地上的塑料袋捡起来,愤愤道:“我自然会去,不用你多嘴。”他提着塑料袋进了小区。
小楠苦笑道:“都是我的错,把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等我恢复身体,一定好好处理这件事情。”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走吧,我们现在去学校。”
小楠想去拉车门,却听古澜特说:“走着去。”
秦伊人走读,没有自行车,去学校要走十五分钟,周六只上半天课。秦伊人的学习成绩不算太差,只要正常发挥就一定有书念,但也念不上什么特别好的学校,她学习态度很端正,虽然花了很多心思在恋爱上面,但最近几次模拟考试成绩都很稳定,笔录里几位老师称并未发现秦伊人有异常的情况。
三人到了学校门口却没有进去,小楠十分费解。
古澜特查看了地图,附近本来是有间邮局,最近几年寄信的人少了,邮局搬去了别的地方,古澜特找朋友联系了邮局的员工,请对方给自己一份2012年时邮筒的位置分布明细。
古澜特等待回复的同时,让小楠带自己前往案发地点。
小楠问:“你觉得我姐姐没有去邮局寄信?而是塞进了某个邮筒?”
“她刻意模糊了发件人的信息,就是因为不想让人知道信是她写的,如果她去邮局寄信,一旦被退件,邮局的工作人员可能会找到她,甚至是交给你们父母。”
小楠琢磨了一会儿,点头道:“没错,这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居多,大家都彼此眼熟,多多少少有点联系。”
案发地距离学校四公里远,按照秦伊人的脚程,走路需要四十分钟左右。
三人走到小河边的时候,小楠在一块公示牌的后面发现了一个年久失修的老邮筒,红色的油漆掉的七零八落,寄信口的灰尘肉眼可见。
这时候邮局员工的文件传送了过来,离学校五公里内有三个邮筒,都在热闹的街区,并没有他们身边这一个。
古澜特拨通电话,从邮局员工的口中得知,这个邮筒2010年就已经不使用了,由于正好在两个小镇的分界线上,因为地域划分的原因一直没能拆掉,后来邮局就时不时的派人来看一眼,一般是半个月一次,有时候隔得时间长一点,可能一两个月一次,但几乎没有人来这里寄信。
可偏偏秦伊人想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把信寄走。
所以那一天他放了学没有回家,一个人走到了这条偏僻的小河边。也因此邮戳的日期会在一个月之后。
小楠不明白:“可是这又说明了什么?这只能解释为什么邮戳的日期是7月1日,姐姐来这里寄信,失足落了水。”
古澜特轻叹:“你还不明白吗?有人尾随她来到这里,并且将她推下了河。”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说?”
古澜特缓缓说道:“秦伊人在5月31日那天做了两件事,她写了日记,又写了信,并且打算在6月1日星期六将这封信寄出来。”
“没错,可是这又说明了什么?”
“秦伊人走读,周六只上半天课,并且她已经安排好了计划,走四十分钟路来到这里寄走这封信,她没有任何理由把这本像砖头一样的日记本带去学校。”
小楠一个激灵,连连说道:“没错,她怎么会把日记带去学校,不不不,姐姐她会不会是不小心,不小心把日记本塞进了书包里面。”
古澜特道:“如果是这样,你姐姐有可能是真的失足落水,但也有另一种可能,她是被人推下河的,这种假设一旦成立,凶手的身份必然是可以接触到这本日记的人,凶手在周六去过你家,拿走了这本日记,中午的时候他来到秦伊人的学校,等她放学,一路尾随她来到这里。”
小楠脸上的汗水不断地往下淌,他抹了把眼睛:“我要回家。”
古澜特点点头,跟在他身后往小区走。
小楠越走越快,几乎是以跑的速度冲回了家,他拼命地按着隔壁的门铃,方正一身酒气的来开门,见又是这三人,不由得啐了一口:“真倒霉,你们还来干什么?”
小楠一拳打在他脸上,把方正给打蒙了。
“你神经病啊!明星就能乱打人了?”
“你那天是不是拿走了我姐的日记本!我姐死的那天只有你来过我家!”
“你是谁?”
******
方正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秦伊人住在他家隔壁,比他大三岁,又高又壮,和他一样。
他经常被其他的小朋友嘲笑,还有那些所谓的大人,也总是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调侃他。
你怎么叫方正?你应该叫方圆呐!哈哈哈!
生气就是不懂事,反驳就是心虚,开不起玩笑就是自卑,连父母也总是捉弄他,没事就掐他肚子上的肉,说要去卖小猪。
方正并不觉得有趣,他一度以为自己真的会被卖掉。
秦伊人和她一样,总是被人笑话,虽然她的父母并不揶揄她。
和秦伊人在一起的时候,情况并没有好转,相反他们的目标变得更为惹眼,物以类聚,小胖子就应该跟小胖子玩,长大以后你们结婚,胖子就应该跟胖子结婚。
秦伊人并不勇敢,也并不开朗,可只要他们待在一起,方正就会感到没有那么害怕,秦伊人是他的镜子,可以感同身受他所有的痛苦与恐惧。
六年级的时候秦伊人被选去打排球,她逐渐消瘦,变得淑女,变得阳光,和他日渐臃肿的模样不同,秦伊人再也不能感受他的痛苦。
他们还是会在一起看电视,交换读物,当方正说起被人嘲笑的时候,秦伊人却开始鼓励他运动,说的就好像减肥和喝水一样容易。
秦伊人上了高中之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变得很少,秦伊人总有忙不完的事情,学习、排球队、喜欢的男孩......
方正没有证据,但是他能感受到秦伊人有了喜欢的男孩。他好几次追问,秦伊人都矢口否认。
直到那一天,他偷走了秦伊人的日记,在日记里看到了许多古澜特的名字。
密密麻麻的字眼仿佛咒语一样让方正变得怒火中烧。
她没有时间和我一起读书,却在日记里反复写他的名字。
他拿着日记本冲到学校门口,他看见秦伊人离开学校,却没有往回家的方向走,鬼使神差下,方正跟踪秦伊人一路到了小河边,见到她将情书塞进邮筒。
他们在河边发生了剧烈的争吵,暴怒之下的方正朝秦伊人嘶吼:“你清醒一点!没有人会喜欢我们这种死胖子的!”
那时候的秦伊人已经下定决心结束这段初恋,可她还是反驳了方正。
那是一个晴朗的周六,阳光炙烈,微风迟来,连续走了一个小时的方正汗流浃背,他耳边秦伊人的声音是那么的冷漠。
秦伊人说:“我又不是死胖子。”
原来是这样,和我一样的秦伊人已经死了。
方正回过神的时候,秦伊人已经被推下了河,她不会游泳,痛苦地在水里呼救。
那是方正眼中最后的秦伊人。
方正跪在房间中央掩面大哭,这么多年以来,他总是幻想着,古澜特才是真正杀死秦伊人的凶手,然而越是幻想,画面却越是清醒,是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生命的救赎。
古澜特报了警,方正承认了自己所有的罪行。
小楠跟随古澜特回医院,换回自己的身体。
他坐在车里,望着窗外苦笑:“很奇怪,我明明一直想替姐姐报仇,可是现在,我却掉不出一滴眼泪,也并没有感到松了口气。也许,从始至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古澜特没有说话,即便被许多人类称赞聪慧,他也从来无法弄清人性。
还是旁边这个正在数话梅的魔族好懂。
“古大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方正是凶手?”
“只是猜测。”
“为什么?”
“事情昨天才发生,网络上流传的视频都是当天的学生拍摄的,镜头全部对准了你,我坐在第一排的位置,视频只拍到了我的后背,他不可能一眼就认出我是古澜特,他当时就觉得,他之前就认识我,不过一切都只是猜测,没有切实的证据。”
“古大哥,这次给你添麻烦了,等我回到身体里,第一时间联系记者向社会大众好好解释。”
“也要好好向学校道歉。”
小楠惭愧的点头:“我会的,没想到姐姐给你写的这封情书,会成为破案的关键,谢谢你珍惜姐姐的这份心情。”
古澜特微笑。
小楠问:“不过这么多女孩子喜欢你,你真的一次也没有心动过吗?”
莱克尔斯眼睛倏地瞟了过来,直勾勾地看着古澜特。
“一次也没有。”古澜特将手里的话梅放进莱克尔斯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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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妈妈,你写过情书吗?”
“写过呀,上大学那会儿我认识古博士,他又呆又傻,只好我主动,我给他写了好多情书呢。”古妈妈笑眯眯,“莱莱,你想写情书吗?”
“你可以教我吗?”
“你等我一下。”古妈妈飞快跑去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沓信纸,让莱克尔斯从里面挑自己喜欢的。
莱克尔斯选了一张十分轻薄的米白色洋葱纸,纸面上印着水蓝色的波纹线。
“你不选一张粉红色的信纸吗?”
“没关系,师父喜欢白色。”
“原来如此。”古妈妈放下手中的信纸,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看着莱克尔斯认真的脸,“你要给特儿写信。”
“是情书。”莱克尔斯不忘纠正她,他将纸摊在桌面上,用手指抚摸纸面的纹路。
“你喜欢他哪里,从来也不见他对你好,总是凶巴巴的,这个不可以,那个不行,管头管脚的。”
“师父对我好,我都知道,我愿意让他管着我。”
“莱莱,你真好。”古妈妈声音轻柔的说,“可是莱莱,真正好的爱情,不能够迷失自我,你也要追求你自己的人生。”
“我跟澜斯出去玩了。”莱克尔斯看着古妈妈的眼睛,认真的说:“这就是我想要的人生,和师父在一起,牵他的手,偶尔和澜斯,和艾黎叔叔太古还有雷恸他们在一起玩。”
古妈妈温柔的笑:“好了,我们来写情书吧,一定要把你的心情全部托付给这封信。”
莱克尔斯才写了几个字,古澜特从外面回来,径直到了客厅,问:“在写什么?”
“我在给你写情书。”莱克尔斯头也不抬。
古妈妈连忙去遮古澜特的眼睛:“不可以看啦,你回房间去!”
古澜特莫名其妙被推搡着进了房间。
古妈妈叮嘱他不能出房间。
半个小时后,莱克尔斯拿着情书进了房间。
古澜特冲过了澡,椅在床上看一本世界名著,莱克尔斯把书抽走,把信塞进他手里,“你看这个。”
“把门锁了。”
古澜特的表情很严肃,他直起身子坐在床沿上,在莱克尔斯赤裸裸的目光下打开了信封。
午后的阳光灿烂绚丽,透过窗户洒进来,穿透信纸在地板上落下菱形的阴影。
我喜欢你,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是莱克尔斯的风格,简短明确,从不拖泥带水。
“师父,我喜欢你,我比全世界所有人加起来都喜欢你,你可以尊重我的这份喜欢吗?”他站在名为古澜特的人类面前,低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无意识地颤抖,背在身手的双手紧紧握成拳。
“对不起,我不能,我没办法尊重你的喜欢。”古澜特将信纸对折,塞回配套的信封袋里面,然后轻轻摆在床头柜上。
“哦。”莱克尔斯应了一声,他突然扬起脸,抬头的瞬间凌冽的杀气朝卡文迪许扑涌而去。“我刚才想过了,如果你拒绝我,我就揍你,往死里揍。”
莱克尔斯愤怒的时候,群山鸟飞绝,走禽四散,山野为之撼动,古澜特几乎忘记了眼前的青年是神界赫赫有名的修罗凶煞。
他对莱克尔斯从来不会有恐惧的一刻,即便是莱克尔斯即将暴走的这一瞬间。
古澜特轻轻揽住了莱克尔斯纤细的腰肢,仰起头微微弯起嘴角:“你和其他人不同,我想轻薄你,欺负你,疼爱你,唯独不想把你和其他人摆在同样的立场上。”
“我听不明白。”莱克尔斯吸了吸鼻子,那些失控的怒气转瞬即逝,“我总是觉得不够,我还想跟师父变得更亲近,想要一睁开眼睛就可以看见你,想要一直牵着你的手。”
古澜特将他抱在腿上,与他十指紧扣,无奈的笑:“你还是小孩子吗?”
莱克尔斯把头靠在古澜特的肩上,用脑袋去蹭他的脖子。
“刚才......真的要揍我啊?”
“嗯,真的揍。”
“我现在是古澜特,不是卡文迪许,一打就散架了。”
“散架了就换具身体。”
古澜特气的不行,狠狠捏了捏莱克尔斯的脸颊。
******
莱克尔斯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手里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最后停在了一部动画片儿上。
顾倾总是捉摸不透这位小祖宗,那天他回老小区拿东西,顺道去看看古澜斯,才走进小区就被莱克尔斯的煞气震住了,勉强没有腿软,心惊胆战地走到楼上,莱克尔斯已经收敛了煞气,专注地整理他的零食篓。
家具和人都全须全尾。
莱克尔斯看起来很危险,其实被古澜特拿捏得死死的,追根究底,真正危险的是他那位老朋友古澜特。
古澜特冲了两杯咖啡,顾倾喝了一口,拿出手机来玩。
“你干什么来的?”古澜特问。
“上回你把我身体拿去给小楠用,也算让我开了眼,我思来想去,总得来关心关心你,看看你每天都搞什么名堂。”顾倾放下手机看着古澜特笑,“跟我说说,神界什么样子,好玩儿吗?和人界比如何?”
“人类的数量是神民的一百倍,如此庞大的基数,却形成了一种很微妙的秩序,我在大学修读世界法律,和神界大律法相比,这些律法条条框框十分详尽,但实际上大多数人类并不懂法,也不学习法律,支撑人类维持秩序的并不是这些法律,而是人类骨子里普遍存在的道德观念和同理心,人类更狡猾,但是也更善良。”古澜特说,“在神界,至今是武力至上的观念,道德观念薄弱,但同时也更自由,我们在交通上花费很多时间,节奏缓慢工作效率底下,即便如此,神民的生活却更充实,大多数人类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会面临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很少人会在四十岁之后尝试新的挑战,而神民的寿命很长,我们更愿意去接受新的事物,我无法将人界与神界一一对比,他们完全是不同的世界,但神奇的是,在远古时期,他们曾存在于同一片土地,人界亦是神界,他们同是神域。”
顾倾听得认真,许久才说:“我很少听你说这么多话。”
“我知道你想听,你身体里流淌着时空族的血液,你可以选择回到神界,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顾倾沉默不语,许久才看着莱克尔斯的侧脸问:“那家伙是神界最强的吗?”
“精灵国黄金军团长恒星大人一只手就可以把他打趴下。”
顾倾面色一凛,莱克尔斯一击打败顾言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给了顾倾极大的震撼,可如今古澜特却说,神界还有人可以一只手就把莱克尔斯打趴下?这一刻,顾倾对于那场未知的旅途充满了敬畏与恐惧。
古澜特却微微的笑了:“事实上,巅峰时期的我也绝非莱克尔斯的对手。顾倾,神界并不是擂台,无需将自己划分成三六九等,等你去了那里,你就会发现,那是十分自由的地方,充满了你难以想象的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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