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历九亿五百年。
人界历二零二零年。
郁郁葱葱的深山之中,蜿蜒曲折的柏油马路像巨龙一般匍匐在绿意之中,空无一人的山路上,一辆绿色的铁皮小巴以极缓的速度向着山峦前进,小巴车的最后一排,一个十三四岁的年轻男孩蜷缩在最角落的位置,他悄悄伸出手推开前座的窗户,试图透过那一缕缝隙观赏周围的风景。
“半枝连,不可以哦。”他的母亲半溪用柔软的声音责备他。
名叫半枝连的男孩悄悄吐了吐舌头,然后将脑袋缩了回来。
半溪将他拥入怀中,将他脑袋上的脑子往下压了压。
十多岁的男孩被母亲抱在怀里实在叫人羞愧,半枝连的脸蛋无意识的透红,即便并没有乘客打量他们。
小巴车到站,半枝连立刻挣脱母亲的怀抱,提起双肩包三两步蹿下了车。
半溪拿起行李缓缓下了车。
她穿着一条很长的白色纱裙,裙摆落在她的卡其色的皮鞋鞋面上,柔软蓬松的波浪卷长发垂到腰间,令她原本就高挑的身材显得越发纤细。
半枝连从母亲手里接过手提包,他需要仰着头才能与他母亲对视。
“还要走多远?”
半溪望向山峦之巅,淡淡道:“大概还有很远的距离。”
“那我们走吧。”
半枝连走在前面,他捡起地上的枯树枝,一路蹦蹦跳跳,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半溪。
“这次我能交到好朋友吗?”
“当然,一定会的。”
半枝连害羞的挠了挠鼻子:“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不用再东躲西藏了?”
“但愿如此。”
半枝连下意识地压了压脑袋上的鸭舌帽。
天黑之前,他们找到了坐落在深山中的村庄。
彼时,身体强壮的年轻村民正在摆弄村口的巨石,他们正打算设计一个新的石头阵让误闯进森林的人类迷路。
半溪母子出现在村口的时候,年轻的男子被吓了一跳。
男人们摆出戒备的姿态,为首的精壮男子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半溪:“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半溪从肩包里拿出一封信:“您好,是我的朋友介绍我来这里的,他叫......”
半溪话未说完,男子举起手里的铲子指向半溪,“我是问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半溪不明所以,半枝连站到半溪面前,他用友好的姿态说:“我们坐火车到了市区,转公交到山脚下,又坐小巴车到了半山腰,然后步行到了这里。”
半溪弯下腰,小声对半枝连说:“你确定他问的是这个意思吗?”
半枝连困惑道:“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呢。”
男子被这对陌生的母子搞得一头雾水,他暴躁的说:“回答我,你们是如何破解森林里的石头阵!”
半溪与半枝连面面相觑:“什么石头阵?”
男子的脸上逐渐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凌厉的煞气从四周蔓延开来。
“石头!人家破了你的石头阵说明他们有本事,输了就心悦诚服!”
半枝连顺着声音扭头看去,石头上盘腿坐着一个年轻男孩,和他差不多年纪,一头金色的头发被夕阳染成橘红。
石头敛起怒气,阴阳怪气道:“是范小清啊,你要是不爬到石头上我都瞧不见你,你长得矮,天黑了就不要出门,免得被人踩死。”
范小清不理会他的嘲讽,他长得矮,气量高啊。
他从石头上跳下来,踮起脚与半枝连平视:“我叫范小清。”
“我叫半枝连。”
“你多高?”
“一米六。”
“哦,差不多。”范小清立刻岔开话题,“谁介绍你们来的?”
半枝连说:“是我妈妈的朋友,一位名叫夏桑的叔叔,他说我们可以来这里住。”
“夏桑大叔!”范小清瞪了石头一样:“你怎么说?”
众人面色一凛,石头抿了抿嘴说:“请进。”
范小清自告奋勇道:“我给你们带路。”
半枝连和范小清并排走在一起,范小清小声嘀咕道:“你摘了帽子没有一米六吧。”
半枝连哈哈笑了笑:“我还会长高的。”
“我肯定也会,你多少岁了?”
“五十岁,你呢?”
“秘密。”
范小清又问:“你妈妈多少岁了,她看起来很年轻。”
“秘密。”
范小清嗤了一声:“小气!”
半枝连哈哈笑了起来。
“你刚才是怎么破解石头阵的?”
“什么是石头阵,从刚才起你们就一直在说石头阵,我一点头绪都没有。”
范小清想了想说:“就是说你们为什么没有迷路?”
半枝连停下脚步,他支支吾吾地说:“森林会为我们指路。”他慢吞吞地摘下帽子。
两根柔软的树枝从他浓密的棕色头发里伸了出来,大约十厘米长,沾满了娇嫩的新叶,半枝连甩了甩头发,树叶便簌簌落下,一转眼树枝上又长满了新芽。
半枝连小声说:“我妈妈是树妖,我是半妖,但是我还没有学会幻化,我没有办法变成树,也没有办法把头顶的树枝收起来,搞不好我以后会变得越来越奇怪,比如肚子上长出小树苗什么的......是不是很恶心?”
范小清眨眨眼,突然叫了起来:“哇哦,不是超级可爱吗,就像麋鹿一样!”
“麋鹿?”
“圣诞老人的麋鹿,没有听说过吗?”
半枝连阴翳恐惧的情绪一扫而空,他哈哈笑了起来:“那不是更奇怪了吗?”
范小清抓起他的手腕:“我带你去见大力,他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
夏日的黄昏,日间的暖意与夜晚的凉风交错四散,夏栗躺在院子里的秋千椅上,身上披着蓝白相间的棒球服,乌黑的长发随着秋千的摇摆随风飘逸。
范小清推开栅栏门,咋咋呼呼地大喊:“大力,你吃饭了吗?”
夏栗一言不发,依旧懒洋洋的发着呆。
半枝连细细打量夏栗。
范小清说夏栗只有三十岁,是时空族与人类的混血,或许是继承了大部分人类的特征,夏栗看上去虽然年轻,却也有二十左右的模样。
范小清小声说:“可能是夏栗的哥哥太久没来看他,所以他有点生气,你别害怕。”
半枝连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范小清在门口大喊夏桑的名字。
“夏桑大叔!夏桑大叔!”
不多时,夏桑举着锅铲小跑到了门口。
半枝连一眼就认出了他,他飞扑向夏桑,喊道:“夏桑叔叔!”
夏桑一手托着锅铲,一手抱住他的腰,他哈哈大笑:“你们终于来了!”
半枝连的父亲是人类,半枝连虽然没有什么朋友,却有十分恩爱的父母,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半溪与半枝连无论如何都想陪伴父亲走完这一场人生,数月前父亲过世,半溪才想起夏桑的许诺,会为他们寻找一个安全的住所。
夏桑请他们进门稍作休息,他打算多炒几个菜边吃边聊。
半溪在沙发上坐下,她托着脑袋眯上了眼睛。
半枝连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
范小清小声问:“你妈妈看起来好像很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她是不是生病了?”
“我妈妈很爱睡觉的,她没有生病,你不用担心。”
“是这样的吗?嗯......是女孩子特别爱睡觉吗?我没有妈妈,我不太清楚这些。”
半枝连问:“你妈妈过世了吗?”
范小清摇头:“我没有妈妈。”
半枝连不再继续问下去。
范小清又说:“大力很喜欢他妈妈的,不过大力的妈妈过世了,你记住不要问他妈妈的事情哦,他妈妈过世的时候他伤心坏了,生了一整年的病,脑袋也烧坏了,那一年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
半枝连连忙捂住嘴巴:“我记住啦!”
话音刚落,夏栗踢开虚掩的门,两只手插在外套口袋里,面无表情地走进厨房。
半枝连呆呆地看着他。
范小清说:“没事啦,大力肯定是去帮忙了,你不要看他整天板着脸,他其实很好说话的。”
半枝连脸涨得通红,他不好意思地说:“我就是觉得,她长的好漂亮,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大力是男孩子。”
半枝连羞愧难当,脸越发的红彤彤。
吃饭的时候,半枝连一直偷偷打量夏栗,并不是因为什么坏心思,他只是太好奇了,夏栗真的是男孩子吗,他的头发好长,眼睫毛又浓又密,鼻子也很可爱......
仿佛是看出来半枝连的心思,夏桑笑眯眯地说:“别看叔叔现在这样,叔叔年轻的时候也是长头发。”
范小清啃着鸡腿问:“大叔,你说我留长头发这么样?”
“你这样就挺好的。”夏桑说,“神界规矩很多,但同时也很自由,留长发、染发、高矮胖瘦、不婚不育又或者同性结婚,你想怎么生活都可以,没有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你。”
范小清放下鸡腿:“这么说,在神界生活很自由,如果我被时空军抓住,是不是会被送去神界?”
夏桑笑吟吟的说:“大概会被杀掉。”
“嘁......”范小清继续啃鸡腿。
半枝连神情落寞了下来。
半溪放下筷子,她拿出一张黑色的卡片,递给夏桑说:“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夏桑拿起那张黑色卡片说:“这是白帝为你颁发的特殊居住证,你可以自由的居住在人界,不会有时空军逮捕你。”
人界神界并称神域,神域之主白帝亲自为半溪颁发居住证。
范小清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
半溪说:“我想把这张居住证转让给半枝连。”
半枝连放下筷子:“妈妈!”
半溪示意他不要出声。
餐桌上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只有夏栗依旧悄无声息的进食。
“恕我直言,这件事情我帮不了你。”夏桑略感遗憾地说,“白帝极少颁发特殊居住证,这已经违背了神界大律法的规定,转让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夏桑又说:“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们不离开这座山,时空军不会到这里搜查,我毕竟是前上将,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半溪坚定的说:“我已经活了太久太久了,但是半枝连不一样,他的人生才开始,我不想他被困在这囹圄之间,我希望他能够好好的看一看这个世界。”
夏桑埋下头去:“先吃饭吧。”
是夜,半溪被安排在客房休息,半枝连抱着一床薄被站在夏栗的房间里,他木讷地看着趴在床上玩游戏机的夏栗,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睡地上就可以了。”
夏栗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有沙发。”
半枝连忙不迭的点头,米色的布艺沙发上铺着颜色浓郁的钩针毯子,三四个抱枕挤满了沙发,沙发前铺了一条云朵形状的蓝色地垫,夏栗房间里的东西很多,墙壁上挂了很多摆件,大多都是颜色鲜艳的可爱装饰品,桌子上也有很多文具,五颜六色的笔摆了一溜,还有很多五花八门的小手办,半枝连觉得屁股底下硌得慌,伸手一掏摸出一个小猪形象的卡通玩具。
夏栗玩腻了游戏机,扔到一边,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半枝连。
半枝连颇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你的房间真好看。”
“都是我哥给我买的。”
“你哥今天不在家吗?”
夏栗表情没有变,眼神却阴沉了一些:“好久没回来了。”
半枝连挠了挠头。
夏栗问:“时空军经常找你们麻烦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我们经常东躲西藏的。”
“你知道时空学院吗?”
半枝连摇头。
夏栗说:“白帝设立了九座时空学院,分别由九位上将管理,每十年开启一次新生通道,只要从时空学院毕业,就可以成为一名时空军,混血和其他种族也可以报名,等你成为时空军之后,就不会被找麻烦。我们走吧。”
夏栗打开衣柜,从里面取出一只卡其色的双肩包,他一边往里面装东西,一边问半枝连:“要不要带一点干粮?”
半枝连慌张不已:“我们要去哪里?”
“当然是去报名。”
“现在就去吗?是不是要问一下夏桑叔叔的意见,而且现在是大半夜,我们这就走吗?”
夏栗歪着脑袋,黑色长发顺着肩头滑落,他纳闷地说:“偷溜当然是晚上。”
半枝连还是有些顾虑:“可是我妈妈她,我担心她会生气。”
“为什么生气?她不是希望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话是这么说......”
夏栗换上墨绿色底奶白色袖子的皮夹克外套,背着双肩包,又将蓝色肩枕挂在脖子上:“走吧。”
半枝连:“......你这样会不会太惹眼了?”
“我不认识路,你带我下山。”夏栗答非所问,他推开窗户,爬窗户跳了出去。
半枝连十分犹豫,脑袋上的小树枝来回的摇摆。
“你为什么要去考时空军,夏桑叔叔是前上将,我想应该不会有时空军为难你。”
“哪来这么多问题,胆小鬼。”夏栗转头就走。
半枝连连忙翻窗出去,追着夏栗跟了上去。
两人刚走出院子,就看见范小清靠在树边打哈欠,脚边靠着一只鼓鼓囊囊的旧书包。
“也太慢了吧。”
半枝连疑惑道:“你怎么也来了。”
范小清把背包提起来,说:“我吃饭的时候就看大力不对劲,果然是要把计划提上日程了,走吧。”
半枝连问:“你也去吗?”
“当然。”
半枝连慢腾腾地跟在后面,范小清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那张时常笑容满面的脸上露出一抹阴翳的笑容:“异族考时空军的通过率只有千分之一,你确定要跟我们走吗?”
半枝连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异常的压迫感,然而那原本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脚步却突然变得轻盈起来,他握住拳头说:“我爸爸是马拉松运动员,我不会输给你们。”
范小清愣了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走吧,带我们离开石头阵。”
夏栗两只手插在衣服口袋里,用催促的眼神看着两个小个子。
范小清走快几步跟了上去,对夏栗说:“你这是什么不正经打扮?像个小混混。”
三人来到石头阵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天黑了之后更加不容易辨别方向,沉睡的森林在半枝连的呼唤下逐渐苏醒,沙沙的风声在他耳边飘过,为他指明了前路。
他们轻松穿过石头阵,一道黑影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夏桑像往常一般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蹙起的眉头却吐露了他的情绪。
夏栗撇了撇嘴,他将背包扔在地上,快速朝夏桑冲了过去,在对方回神之前一脚踢向他的面门。
夏桑抬起手臂格挡,一个双手握住夏栗的脚腕,夏栗在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十度,挣脱夏桑的桎梏稳稳落在地上,自始至终他没有将手从外套口袋里抽出来。
半枝连被他们突如其来的打斗吓了一跳,而范小清却似乎没有太多震惊,在一旁拍手叫好,为夏栗鼓舞加油。
夏桑与夏栗的打斗完全没有半点手下留情,每一下都命中对方要害,彼时的时空军上将,却在今日被年仅三十岁的儿子一脚踹在地上。
这场毫不留情的对打以夏桑的落败暂时落下序幕。
夏桑躺在地上,疼的冷汗直流,他的眼镜被打碎了,视线迷迷蒙蒙像是浸满了雾水。
“爸爸!”夏栗连忙跑过去扶他,夏桑眼神一凛,一个反手将夏栗按倒在地。
夏栗的脸被压在草地上,头发被夏桑卷在手里,只要一动就疼的龇牙咧嘴。
夏桑沉声道:“你这么容易心软怎么去考时空军!”
他松开夏栗,满脸心疼地将他扶起来,用手帕轻轻地擦走他脸上的污渍,“你素来任性,说话做事横冲直撞我行我素,爸爸怎么放心你去考时空军?”
夏栗将手放回外套口袋里,低着头没有顶嘴。
夏桑盯着他亲手养大的宝贝儿子看了许久,他站起来走到槐树后面,拿起一个帆布袋子,他走回夏栗身边,将一只新手机递给他。
夏栗仰起头看着父亲。
夏桑笑眼弯弯:“爸爸给你买了新手机,还给你装好了地图,神域之内能找到的地图都给装好了。”
夏栗抿了抿嘴:“我不会再用自己的天赋,我闯了大祸,所以我哥才不来看我,他一定是生我的气了。”
“你哥没有生你的气。”夏桑蹲在地上,耐心的说道:“小栗子,人类的寿命很短暂,对于你来说这是漫长的十年,但是对于你哥哥来说,那只是短短一瞬间,他不明白时间的宝贵,他总想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再来陪你,他不仅没有生你的气,相反,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夏栗不言不语。
夏桑把帆布袋子递给他:“你看,爸爸还给你装了你喜欢的果汁,常用药,还有很多零食,出门旅行怎么能不带好吃的。”
夏栗噗嗤笑了一下,嘀咕道:“我又不是去玩的。”
夏桑摸摸他的脑袋:“你的人生还很长,不要只顾看着远方,过好当下的每一天。还有,在外面要谨言慎行,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当然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好好教训他,我的宝贝儿子绝对不能受任何委屈。”
夏栗默默点头,他拿起自己的背包,将药品放进背包里,提着帆布包站了起来:“爸爸,我知道了。”
半枝连在旁看了很感动,他回头张望,不出意料看见他的母亲也来了。
半溪掩着嘴笑了笑:“果然还是应该交朋友。”
半枝连有些脸红。
夏桑对半枝连说:“你妈妈住在这里很安全,你可以放心,至于你们要去考时空军的事情,叔叔没办法帮你们,不过有些注意事项我之前就写了下来,保存在了夏栗的手机里,今后就只能靠你们相互帮助了。”
半枝连用力的点头:“叔叔你放心,我们会注意安全的。”
三人与森林告别,踏上了前往时空学院的道路。
他们到达环山公路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公路上没有灯,黑漆漆的看不清路,半枝连走在前面,脑袋上的小树枝突然开出了花,一朵朵白色的花骨朵在枝头绽开,有萤火虫围了过来,匍匐在花骨朵的四周。
半枝连的脑袋就像一颗小灯泡一样照亮了前方的路。
范小清哈哈大笑:“喂,这不会就是你的天赋吧?”
半枝连挠挠头:“我也不知道。”
范小清从夏栗的帆布袋里拿了盒果汁,边喝边问:“大力,你刚才说的闯祸是什么事情?还有你说不用天赋是什么意思?”
夏栗走的有点热了起来,他将肩枕挂在臂弯里,撩了下头发:“那你的天赋是什么?”
范小清狡黠一笑:“不告诉你。”
半枝连说:“你太狡猾了吧!快点告诉我们嘛。”
范小清吐吐舌头:“就是不告诉你们。”
夏栗在帆布包里翻来翻去,拿出一瓶气泡水,然后将帆布包递给半枝连:“喝什么自己拿。”
半枝连接过帆布包问:“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夏栗摇头:“我也不知道。”
范小清咋舌:“啊?你不知道就敢撺掇我们?”
夏栗道:“我又没有下过山。”
范小清叹了口气:“总之我们下山后先找旅馆休息,然后好好看一看夏叔叔给的资料,然后再决定。”
半枝连有些担心地说:“可是我证件上年龄是14岁,还没有成年,你们有证件吗?未成年可以住旅馆吗?”
范小清说:“我就算说自己成年,别人也不相信吧,大力你有身份证吗?”
“我怎么可能有那种东西。”
范小清迟疑道:“你不会也没有钱吧?”
夏栗眨眨眼:“钱?”
范小清:“......看来是没有了。”
半枝连说:“我有一点。”
范小清叹气:“希望我们三个臭皮匠能凑出一个诸葛亮吧。”
夏栗不满道:“那你有什么?”
范小清义正言辞道:“我有智慧!”
三人到达山脚下,搭上了早晨第一辆公交车前往市中心。
范小清找了一个不需要身份证的地方休息——洗浴中心。
夏栗长得太漂亮了,还留着长头发,进浴室的时候被服务员问了好几遍,半枝连无来由的担心,总害怕夏栗被人吃豆腐。
进了里面,三人没有去洗澡,换上浴衣进了包厢,准备先睡一觉。
夏栗倒头就睡,脸蛋深深地埋进柔软的枕头里。
范小清坐在沙发椅上,拿着夏栗的手机查看夏桑写的备忘录。
半枝连问:“你不睡一会儿吗?”
“我不困。”
“我们会被时空军盯上吗?”半枝连有些担心。
范小清扭头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别担心,有我在,你睡一会儿吧,有情况我叫醒你。”
半枝连侧脸看着范小清,他突然觉得范小清看上去好成熟,和昨天那个狡黠有趣的模样截然相反,他迷迷糊糊的想着,逐渐睡了过去。
范小清走下床,抖开一旁的小毯子,替夏栗和半枝连盖上。
时空军一共九座学校,分别由九位上将任校长,每十年招收一次新生,时空族可以直接入学,其他种族通过外招比试入学,毕业后根据学分不同获得时空军不同级别的职称。
外招比试的内容由学校各自制定,不同上将的风格不同,比试的内容大相径庭。
值得注意的是,学校之间有等级差异,排名越是靠前的学校每年报考人数越多,竞争越是激烈。
夏桑推荐报考的学校是排名第五的时空学院,校长是他的弟弟,现任时空军上将之五的夏槐。
夏桑在第五学院毕业,继承了上将衔之后又在这里担任过校长,虽然之后他的上将之位被同父同母的弟弟所褫夺,但他对第五学院和夏槐的评价依旧十分中肯。
夏槐本人公正严苛,对待异族并没有鲜明的立场,在第五学院学习既能获得公平的待遇,入学竞争也不至于过于激烈。
不推荐入学的是第一、二、三、四学院,这些时空学院的校长皆为传统派,对异族尤其是混血的态度不容乐观,校内阶级制度明显,平民及异族在学院中很难获得平等的学习机会。
半枝连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的坐起身,盯着范小清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清醒了过来:“啊,夏栗不见了!”
范小清头也不抬:“你醒了啊,大力出去溜达了。”
半枝连松了口气,他连忙拢了一下脑袋上的帽子。
范小清把手机收起来,跳下床说:“走吧,去找大力,我们该走了。”
他们在洗浴中心找了一圈,在理发屋找到了夏栗,半枝连以为他去剪头发,等他出来才发现他不仅没剪头,还在发梢挑染了金色。
他们离开洗浴中心。
夏栗穿上他那件墨绿色的皮夹克,单肩背包,双手插袋,金色的发梢落在包上,脖子里还挂着肩枕。
半枝连小声问:“夏栗,你不热吗?”
“不热。”
范小清忍不住说:“你就不能穿的正经一点儿?这也太不伦不类了。”
“我爱穿什么穿什么。”
范小清头疼:“先吃饭吧。”
半枝连笑眯眯:“我请你们吃肯德基吧!”
市中心很容易就能找到肯德基,半枝连点了全家桶,还给大家都点了冰激凌,他坐在椅子上,纤细的双腿来回的晃悠,满脸都写着高兴。
范小清特意找了角落的位置,即便如此夏栗还是很惹人注目,或许是看他漂亮,又或许是看他怪异,餐厅里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他身上。
范小清拿起汉堡咬了一口,问夏栗:“怎么样,我们考哪一所学院?”
夏栗早已经做好了决定:“第二学院。”
半枝连问:“我们不考第五学院吗?”
夏栗回答:“我哥是第二学院毕业的。”
范小清嘀咕:“我就知道......”
夏桑卸任上将衔的时候,夏路还没有入学,彼时路黛乃九上将之八,原本夏路应该入学第八学院,但学院之间的教育质量可谓是云泥之别,哪怕是作为上将之一的路黛本人也是从第一学院毕业的。
夏路以优异的成绩入学,同时以学院第二的成绩毕业。
夏栗打算入学第二学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范小清说:“报名截止日是这个月三十一号,今天已经二十九号了,幸好最近的报名点就在隔壁市,我们时间很充裕,不过以防万一,我们吃完就出发。”
夏栗把薯条塞进嘴里,像小仓鼠一样用门牙一点点咬。
夏栗只吃了薯条和冰激凌,他们打包了剩余的全家桶,背上各自的双肩包,在门口打车去往邻市。
半枝连的钱也差不多用完了,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看着夏栗和范小清没有半点忧虑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半枝连的心里仿佛有了用不完的勇气,足以支撑他踏上未来的道路。
他们上了出租车,范小清坐在前座,他们当中范小清更像是家长,这趟旅途是夏栗起的头,但他似乎完全不在意,也不着急,全程听从范小清的安排。
半枝连抱着半桶肯德基坐在夏栗旁边,他不禁笑了起来:“我们好像去旅游哦。”
顿了顿又指着范小清和夏栗说:“爸爸、妈妈,还有我。”
换来了范小清和夏栗的怒视。
报名点在隔壁市的露营区,他们到了那里原本担心租不到帐篷过夜,没想到老板很爽快的给了他们三顶单人帐篷,还借给他们一些露营的器材。
老板没有问他们年龄,只收了三百块钱押金。
陆续有人来露营,营地里支起来的帐篷越来越密集。
无一例外全是从老板那里租的单人帐篷。
半枝连坐在折叠椅上,用小炉子煮泡面,他困惑地说:“好奇怪啊,为什么都是单人帐篷?”
范小清说:“看来我们今晚要轮流守夜了。”
他三两下爬上了树,点了好几次才点清楚,不多不少一共200顶。
范小清跳下树,他掸了掸手上的灰尘:“我守后半夜,你们两个一起守前半夜。”
夏栗蹙起眉:“我不可以睡觉吗?”
范小清正想说他,半枝连笑眯眯地说:“没关系,我一个人也可以。”
夏栗难得笑了一下,眼梢弯起的弧度令他看上去十分可爱,半枝连感觉脑袋晕乎乎的。
范小清一阵无语,小孩儿就是小孩儿,没见过世面。
半枝连甩了甩脑袋:“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觉得一直有人看着我们。”
范小清瞪了夏栗一眼。
半枝连忙说:“不是这种,从昨天开始,我就感觉有好几双眼睛看着我。”
范小清问:“这是你身为植物的直觉吗?”
半枝连点头:“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范小清沉默不语。
夏栗说:“这可能就是你的天赋。”
“真的吗!我觉得也是!”半枝连嘿嘿笑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一瞬间就将刚才的担心抛到了脑后。
范小清不放心半枝连一个人守夜,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隔壁帐篷的夏栗却睡得很香,范小清甚至听见了他的打呼声。
他从帐篷里出来,搬了张椅子坐到半枝连旁边,无可奈何道:“夏栗是猪吗?怎么能睡得这么香。”
半枝连笑眯眯:“这样也好嘛,这样我们就知道他好好地在睡觉。”
范小清眯起眼睛:“你是不是喜欢他?”
半枝连脸倏地红成柿子,他急忙摆手:“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他很漂亮,很可爱。我没有喜欢他!真的!”
范小清依旧用狐疑的眼神看着他。
半枝连脸红红的说:“我有喜欢的女孩子啦。”
范小清露出八卦的神情:“说来听听。”
“就是以前、以前我上过一段时间小学,那时候脑袋上的小树枝还没有这么高,她是我同桌,会借橡皮给我,然后、然后......”
范小清听得混乱无比,末了问道:“你确定你喜欢她?”
半枝连嘿嘿笑了笑:“你呢,范小清,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哦,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家伙。”
“是什么样的人呢?”
“是一个很纯粹的人,灵魂比深空还要澄澈。”
大概是范小清的神情太过忧伤,半枝连的眉宇间也染上了哀愁,他低声问道:“他知道你喜欢他吗?”
范小清见他愁容满面,不禁愣了一秒,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家伙果然很有趣嘛。”
两人聊了一整夜,预想中的危险并没有发生,凌晨六点整,夏栗在尖锐的警鸣声中醒来,比试也随之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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