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愿躺在树梢上,他脱了红色外套,腰间的凝固的血迹布满了棉质衬衣。
黄豆在他手心乖巧的躺着,小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無愿拆开一包蓝莓果干,黄豆立刻醒了过来,坐在他手里讨好的看着他。
無愿将果干倒在掌心,与黄豆一起享用。
“小黄豆,谁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黄豆奶声奶气的说:“是無愿大人。”
無愿心满意足的笑,“真是个乖宝宝。”
沐风站在树下,仰头笑:“無愿,找到100号了。”
黄豆鹦鹉学舌:“找到100号了,找到100号了,找到100号了。”
無愿探出头来,哈哈笑道:“魔族秘术果然好用啊,我们号码牌够了吗?”
“够了,对了,路上还意外捡了一张,拿去送你朋友吧。”沐风将一张号码牌扔向半空,無愿伸手接住,摊开一看是5号。
無愿将号码牌摆在黄豆脑袋上,黄豆一低头,号码牌就滑了下来,無愿用两根手指接住,对黄豆说:“这张号码牌送给你,你喜欢吗?小黄豆。”
“我喜欢......嗯......喜欢蓝莓干。”
無愿心软的一塌糊涂,抱着小精灵使劲的亲。
無愿一跃下了树:“走吧,这树干睡得我脑仁疼,早点回去睡床吧。”
然而他没走几步,范小清却意外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無愿蹙起眉:“你怎么找来的?”
范小清不答反问说:“不是说好比赛结束前把黄豆还回来吗?”
無愿扬起下巴:“比赛还没结束。”他把黄豆揣进衣服口袋,然后把衣服扔给了沐风。
范小清道:“你手里拿着五张号码牌,都在90以上,现在100号也拿到了,这还不结束吗?”
“你怎么知道的?”
“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無愿鼓着腮帮子,不情不愿地说,“好吧,沐风,把黄豆还给他。”
范小清道:“你知道我不光是为了黄豆而来,九校联赛不会是找东西的小儿科比赛,我和你比一比,如果我赢了,你把100号号码牌交给我,如果你赢了......”
無愿打断他道:“你把黄豆送给我!”
范小清哑然失笑:“那必然是不行的,我说过,黄豆不是物品,不能用来交易。”
無愿冷下脸道:“那就没什么可以比的了。”
范小清含笑道:“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你赢了,我放你们离开。”
無愿突然感觉到一种强烈的震慑感,和那天路桥刻意流露出来的威压不同,那是一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现的压迫,他感觉到眼前的年轻男孩在极力的压制自己的力量。
無愿摊开手:“沐风,拿我的刀来。”
他严阵以待,不敢有半点轻视。
無愿擅舞刀喜匕首,但路桥用剑他便奉陪,可如今范小清空手,無愿却不敢轻视小看。
范小清见他动了真格,苦恼道:“只是想跟你切磋切磋,却没想到你这么看得起我,既然如此,让你见识一下吧。”
半枝连听从范小清的吩咐躲在枝头,他曾见过范小清与羚羊交手,彼时双方皆是空手无刃,如今無愿却手持长刀,本能告诉半枝连,無愿绝对不能小觑,他心里担心范小清,却隐约有种感觉,他将在此刻见识到一个新的世界。
范小清道:“我善用剑,能否借我一柄剑?”
沐风欲上前,無愿却伸出手拦住他的去路,他的眼睛始终盯着范小清,“不借。”
沐风诧异万分,他从小与無愿一起长大,对他甚是了解,他是少年天才,看似顽劣不羁,其实体术与天赋皆强大,即便如此他从来不以为然,胜不喜败不恼,活得像个纨绔子弟。
沐风从来没见他如此小心谨慎的模样。
范小清捡起一根枝条,放在手里甩了甩,说:“那就用它吧。”
無愿举起刀先攻,范小清站在原地,無愿的速度很快,范小清却极慢,慢到無愿可以看清他每一个动作。
没有路桥排山倒海的霸气,范小清的招式十分灵巧,柔软的枝条在他手里划出奇妙的弧度。
無愿在一瞬间恍惚了视线,他感觉范小清手里拿着的时而是剑,时而是鞭。
無愿所有的招式都被范小清牵着走,面前的树倒了一片,刀刃却始终没有碰到范小清的衣袂。
营地重新联回直播信号,無涯的视线始终紧紧盯着無愿,纵使無愿落了下风,从这场实力悬殊的比试中,尤能看出無愿聊发少年狂的意气。
無涯的心情像被灌满了铅水,不能再让他活下去了......
而索林却紧紧抱着电视屏幕,对妖兔说:“你快看,你快看!我说的没错!他就是卡文!我的新娘,他一定是为我而来!”
妖兔叫唤道:“别挡着电视机,我一点都看不到啦!”
许延年看着手机短信,试探性的说:“我们要不要转台看看范小清?我短信要爆炸了。”
许千秋盯着屏幕里受了伤的夏栗,嘴里喃喃道:“我让他不要来,他偏偏要来吃苦。”
许延年抱怨道:“你怎么这样啊。”
范小清实在看不下去森林满目疮痍的模样,他以枝条缠绕無愿的脖颈结束了战斗。
“你真是破坏狂,我有个朋友打架也是不管不顾,下次我介绍你们认识。”
無愿红了眼,他拨开脖子上的枝条扔在地上,对沐风道:“100号给他。”
他把长刀递给沐风,揉了揉眼睛,哽咽道:“我们走。”
范小清欢喜的接过号码牌:“谢了啊。”
無愿恶狠狠地瞪他,抽抽噎噎的往前走去。
沐风压低声音道:“小矮子,你死定了。”
范小清挠挠头,傻笑了几声。
半枝连从树上跃下,他的脸上都是汗,激动万分道:“范小清,你真的好厉害!比我想的厉害一百万倍!”
“那你也要努力了,体术和天赋都要好好修炼。”
“欸,你知道我的天赋是什么嘛?”
“那当然了,本能就是你的天赋。”
“欸,这就是我的天赋吗?”
“就当它是吧。”
“嘿嘿。”
两人走在月光下,他们把还能抢救的树扶起来,重新埋上泥土。
半枝连攀高爬地,笑呵呵的问:“范小清,你真的好厉害,你的体术是你爷爷教你的吗?”
“是我父亲教我的。”
“那你父亲一定很厉害。”
范小清掸了掸手上的泥灰,以一种近乎崇敬的语态说道:“他的剑术我以为是神域第一,我不及他半分。”
半枝连静静地看着他。
范小清难得多说几句:“父亲少时练剑不知自己天分高,行剑谨慎又豁达,将剑术练到极致,练到无以为敌,我与他不同,我出生时便听溢美之词,志得意满,狂妄又自大,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一直靠某个人保护活到今天。天赋和他就是我的底气,没有这两样,我什么都不是。”
在半枝连心里,范小清又聪明又厉害,可是他如今站在自己面前,却说出了这样的话。他仿佛能感受到范小清心底的酸楚,那颗跳动的心脏里隐藏着浓浓的哀伤。
“范......”半枝连正想安慰他,一把小刀夹在了他的脖子上。
铜清的脸从半枝连的身后探出:“把100号交出来。”
范小清镇定道:“你放开他,我把号码牌给你,我说话算话。”
铜清的匕首往下压了压,绿色的鲜血从半枝连脖子里溢出来,他冷笑道:“你觉得现在这里由你说了算吗?”
“范小清!不要给他!”
范小清拿出号码牌扔向铜清,铜清接住号码牌,他将半枝连往前推了一把,然而就在此时,他的脸上浮现起诡异的笑容,他再次抬手,匕首划破了半枝连的脖子,鲜血喷涌而出。
范小清快速跑上前,铜清却已退开,他冷声道:“追我还是救他,你自己选。”
半枝连捂着脖子,嘴里喃喃道:“追......100号......”
“别说话。”范小清将他打横抱起,飞快地向着营地跑去。
半枝连脖子里的血汩汩涌出,意识被一点点侵蚀,天空与大地失去了本来的颜色,绿色的迷雾充斥着他的眼睛。
他仿佛看到了出生前的画面,那片绿色充盈着笑声,笑声里有他的父亲和母亲,还有溪水的声音,叮铃咚窿清脆无比。
绿色,全部都是绿色......天是绿色,地也是绿色,泉水也是绿色,他目之所及全部皆是绿色......
范小清奔跑的同时,他的后背延伸出一对巨大的白色翅膀,随着翅膀绽开的瞬间,月光黯然失色,光影摇曳,大地斑驳,精灵以破开风的速度飞翔于夜空中。
直播信号的镜头出现了雪花,许延年极速奔跑而去,夏路持剑站在营地入口,与他并肩而立的是無涯中将。
無涯下属前来禀报:“他的速度太快了,直播镜头来不及切换,已经断开了。”
無涯斜眼看向夏路,问:“你拔剑是什么意思?”
夏路笑:“千秋上将命我拔剑,我便拔剑,我是他的下属,我自己能有什么想法,你去问他便是了。”
無涯见他答非所问,又问:“等会儿夏栗出来,你打算如何?”
夏路依旧笑着:“夏栗是千秋上将的学生,千秋上将想我如何,我便如何,我能有什么打算。”
無涯知他圆滑,他忍住怒气,又问:“等会儿范......卡文迪许出来,你又当如何?”
夏路苦恼的笑:“你明明知道我会怎么回答你,却偏还要问?”
無涯气极:“你嘴也太严实了。”
“那無涯中将想如何?”
無涯道:“他混入时空军意图不轨,当然要先抓起来,之前血国一役他便逃不开干系,若非白帝大人提前一步宽赦他们,無印上将是绝不会就此作罢的。”
“我劝你谨慎一点吧,倘若一会儿出来的是卡文迪许,你便用你刚才那套措辞说他,他日魔王怪罪,凭他与無印上将的交情,有什么后果你便自己担着,可你别忘了,当日索迪拉上将死于莱克尔斯之手,魔王杀子以堵住悠悠之口,你行错一步不知会有什么后果。”夏路淡淡道,“但倘若一会儿出来的是范小清......嗯.......范小清......”
無涯想起魔王心有余悸,他踌躇道:“只是他来者不善,我担心他会惹出什么大麻烦。”
夏路笑了起来:“你且多想想吧,我这柄剑会朝哪里姑且说不清,但千秋上将的铸魂刀,必定不会朝着他的学生。”
無涯心中烦闷不已,無愿已越发出类拔萃,又十分得父亲宠爱,已经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而如今卡文迪许与夏栗两个大麻烦都在他面前,处理得好是应当的,处理的不好那便是他的错,许千秋虽然说话难听,但不是没有道理,父亲儿子众多,多一个不稀奇,少一个不可惜。
许延年叫来了医生守在营地入口,医生对他说道:“来了也救不活了,他失血过多,血库里没有妖族的血,尤其是树妖,广阔天地间没有几个树妖。”
许延年道:“马上派人去市区医院取血袋。”
医生摆手:“没有血袋,肯定没有,树妖和一般的妖不一样,树妖没有繁育能力,皆是天地神力自然形成,哪来这么多树妖,我这辈子一个活的都没见过。”
说话间,范小清已从森林中跑出,后背的翅膀已然收回身体之中,不明所以者正欲埋伏他,然而他们却连范小清的影子都看不清,就已被他跑了过去。
不知为何,無涯的心里突然松了口气。
范小清将半枝连放在地上,“他还有气,快点救他。”
医生束手无策,他摆摆手道:“我没有这个本事,再说,九校联赛死几个不是大事。”
范小清冷声道:“你行医不治病就是杀人,他不是因为九校联赛而死,而是因为你。”
医生沉下脸:“那就当我没有这个本事吧,区区异族并就不应该存在于世。”
许延年亦沉下脸:“这不是你该说的话。”
“中将大人恕罪,小人无能!”
说话间,白帝打着哈欠走了出来,他伸了个懒腰笑吟吟道:“围在一起做什么呢?哎哟哟,怎么有个小家伙流了这么多血。”
医生抱了抱拳:“回禀白帝大人,这位失血过多,已经没救了。”
白帝道:“那就抱去我房间,我给他瞧瞧吧。”
范小清横抱起他,立刻往木屋冲去。
白帝在后喊道:“三楼三楼。”
他跟在后面进了房,立刻就将范小清赶出去,随后他锁上门,掀开被子给半枝连盖上。
“你也出去吧,小黄豆。”白帝猛一回头,对惊慌的小精灵说道,“不要躲在这里偷看,好吗?告诉你的主人,他会没事的。”
黄豆害怕的点点头,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范小清被关在门外,许延年站在他身后,一把拉住他的耳朵往外拽:“去把你的金属器交给裁判。”
“是是是,你拉我耳朵干嘛?”
“你只要还是范小清的样子,我就能拽你耳朵,快去。”
广播声响起:“号码牌剩余数量76张,重复播报,号码牌剩余数量76张。”
******
等到宙斯回来的时候,麒麟已经恢复了平静,脑袋上鼓起的大包还在隐隐作痛,脑子也不太清楚,但他自己擦了药膏,闷闷地坐在河边不说话。
宙斯看到碎掉的金属器,他没有说话,默默坐下煮野菜汤。
夏栗重新燃起篝火,说:“我惹的麻烦,我会把你的东西找回来。”
麒麟沉默了许久,他回头看着夏栗脸上的伤,半晌才道:“不用了。”
“天亮了我就去。”
麒麟揉了揉鼻子:“夏路哥要我关照你,是我没有做到。”
夏栗不出声,他觉得身体越来越冷了,就像冻住了一样,过去的十年里,许千秋的心脏是否也像这样被刺骨的寒气包裹住,他责怪许千秋不来看自己,但其实他心里明白,他担心许千秋死掉,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死在阎鬼冰凉的恶意中。
夜太冷了,冷到所有人都不想动弹,整个森林被一股忽如其来的寒意侵袭,这样的寒冷也令整个夜晚变得无比安静。
天亮之前,广播突然响起:“号码牌剩余数量71张,重复播报,号码牌剩余数量71张。”
麒麟被广播声吵醒,他睁开眼,身上还裹着宙斯的外套,宙斯正在收拾东西。
“夏栗走了,我们也走吧。”
麒麟倏然清醒:“他走了,你怎么不叫醒我,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
宙斯面色淡然道:“你在担心他?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麒麟咬住嘴唇,用不满的眼神瞪着宙斯。
宙斯露出一点笑容:“如果你担心他,我陪你去找他。”
“这还差不多。”
“你伤势怎么样,要不要我背你?”
麒麟恶狠狠道:“我好得很!”
宙斯挑了挑眉。
过了一会儿,麒麟说道:“我的金属器被那两个王八蛋踩碎了,你帮我把他们的抢过来!”
宙斯迟疑片刻,说道:“麒麟,你没有察觉吗?”
“察觉什么?”
“金属器是有编号的,碎了就是碎了,你以为他们为什么到处破坏金属器?”
麒麟嘴唇嗫嚅着,他深吸了几口气,“那两个王八蛋!我一定要打死他们!”
宙斯蹲在他身前:“如你所愿。”
麒麟爬到他背上,吸了吸鼻子道:“遇到人的时候就把我放下来哦。”
“知道了。”
******
夏栗搓着手,拦住一个五院的学生。
对方笑眯眯道:“夏栗啊,又来换号码牌吗?”
夏栗摇头:“乔懿,我的号码牌全部被抢走了。”
“我本来答应过你,如果我们找到100号,你可以用1000分来换,既然你的号码牌都被抢走了,我也没有100号,这项交易看来是要黄了。”乔懿见夏栗面色苍白,主动脱下外套递给他:“再穿一件吧,这天是冷的古怪,不过太阳出来了,一会儿就暖和了,你身体也太差了吧。”
夏栗接过衣服穿在身上:“有没有见到铜清,是第一学院的小头目。”
“铜清我知道,有人看见他们整队往营地去了,听说四院的十个人都出去了,昨天半夜無愿一行也摸黑走了,我们也打算回去了,你还打算继续找100号吗?”
“我要去追铜清,拿回我的号码牌。”
乔懿见他表情认真,并不劝他,只说:“那你跟我走吧,我们方向一致,只是他们动身的早,我们的速度估计追不上了。”
“一定能追上,只要确定他的方向。”
“那走吧。”乔懿指挥同学动身,又对夏栗说,“你要注意身体,真有什么事情就去找夏槐表舅,他不会不管你的,你见过他没有?”
“见过照片。”
乔懿摸摸他的脑袋不再说话。
******
比赛的第四天,雷蒙德一行人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离开了山洞,他们一路向着营地方向,雷蒙德的心里安耐不住激动,他从来没在九校联赛拿到过名次,这可是第一次。
然而事与愿违,即便他已经小心万分,该遇到的麻烦总是会遇到。
他们已经靠近营地,甚至已经可以看见远处的栅栏,一整排士兵围堵在入口处,雷蒙德虽然感到异常,却并没有太多的顾虑,他们飞快地跑向营地,完全将自己暴露在了视线中。
铜清的箭射向他们,直接迫使他们停下了脚步。
雷蒙德瘫坐在地上,他躲了铜清好几天,却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碰上。
铜清的队伍里拥有三十多张号码牌,已经是所有学院里最多,但远远不足以人手一张,号码牌当然是越多越好。
铜清还没说话,雷蒙德已经主动将号码牌摘下递了过去。
铜清身后的一行人错愕片刻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铜清回头,众人立刻噤声,恢复军队的面貌。
雷蒙德不仅主动交出号码牌,还对同伴说道:“快点拿出来给他们,别犹豫,保命要紧。”
众人不悦,看向雷蒙德的眼神带着一丝鄙夷,这几日确实雷蒙德在指挥他们,虽然没有找到号码牌,但也算顺顺利利避开了麻烦,雷蒙德知道一些野外生存技巧,也有吃苦耐劳的品行,但他们却没想到雷蒙德竟然如此懦弱。
营地旁,在众目睽睽之下,雷蒙德简直丢尽了人。
他们不愿将号码牌拿出来,雷蒙德竟然上前去抢,他嘴里絮絮地说道:“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铜清哑然失笑,“如今的第二学院居然是这般模样了?”
二院的学生懊恼又羞愧,但面对一院百余人的阵仗,他们毫无反手之力。
雷蒙德拆下十几枚号码牌,拱手递给铜清,铜清分派下去,各自调整了胸口的号码牌。
铜清道:“早知你们如此,我便不应该把你们当成对手。”
雷蒙德默默退后,他坐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
铜清指挥众人道:“走吧,前面就到了。”
雷蒙德目送他们离开,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铜清等人停下了脚步,雷蒙德以为他要折返教训自己,更加害怕的低下头去。
然而铜清等人却没有动弹,只是站在原地踏步,视线看着前方,好像行军般姿态整齐。
铜清等人也发觉了异常,与此同时周围变得越发寒冷,天空里似乎飘起了雪,炎炎夏日却有雪花纷飞。
乔懿感觉今天走路的速度特别快,风景倒退的画面仿佛在坐马车一般,他们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已经靠近营地附近。
然而雪越下越大了,乔懿感觉到古怪,他搓着手目光盯着夏栗的衣服,想要拿回来又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夏栗看上去糟糕透了。
夏栗却主动要将衣服还给他,乔懿接过衣服的当下,他们已经追上了铜清。
大雪纷飞,夏栗将红色校服也脱下,只穿着为他量体裁衣制成的墨绿色校服。
他缓缓向前走去,仰天看着漫天飞舞的雪,短短时间,地上已经铺满了白雪,一旁白茫茫中,唯有夏栗的衣服不染雪花,就在他走向铜清的片刻间,簌簌的白雪落在铜清周围,将他末入雪堆之中,铜清只有脑袋和肩膀还漏在外面。
其余人的双脚都被雪堆绊住,皑皑白雪没过所有人的脚踝,然后是膝盖,最后是胸骨。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夏栗的异常,只有他站在雪堆之上,依旧孑然独立,墨绿色的校服一尘不染,仿佛一颗千年不败的轩辕柏树,与苍穹与大地比肩。
宙斯与麒麟姗姗而来,也被这幅场景吓坏了,站在原地不敢靠近。
远处的营地也落满了雪,士兵们瑟瑟发抖,夏路的眼底浮现出复杂的情绪。
铜清想要说话,然而他一开口嘴里就塞满了雪花,到最后他嘴唇颤抖一句话也没能说。
夏栗看着天空一动不动,他仿佛沉浸在这片景色之中,浑然失去了自己。
最后而来的是路桥,面前景色令他难以前行,他以剑为杖艰难地向夏栗靠近。
夏栗似乎不想他走来,如同其他人一般,白雪落满他的身体,将他拉入冰冷彻骨的雪堆之中。
路桥眼神忧伤地看着夏栗:“你不该来的。”
夏栗回过头看向他,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充满了困惑与迷茫。
夏栗向路桥走去,他蹲在雪地上,拿起路桥胸口的号码牌,99号。
“路桥,你很厉害。”
路桥用一种近乎痛苦的眼神看着他,他眼眶变得湿润:“你不该来的,躲在山里做一只井底之蛙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夏栗歪着脑袋:“你为什么伤心?”
路桥却不回答他,他望着夏栗无神的双目,许久才低声道:“夏路从来不是你想的那样,夏路许千秋他们每个人都想利用你。”
“我知道,我全部都知道。”夏栗的脸上露出一种充满了伤痛的笑容,“夏路、许千秋、范小清,他们都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全部都知道。”
路桥静静地望着他。
“我会成为夏路的剑,许千秋的新娘,也会如范小清所愿全然掌控自己的天赋为他打开鬼域之门。”夏栗在笑,眼底却流出了眼泪,“路桥,我愿意成为那个先付出的人。”
路桥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击,世界仿佛在倒退,过去的种种全部浮现在他眼前。
夏栗站起身,他走向铜清,从他的金属器中取出100号号码牌,他又在人群中找到徐天与徐地,他将徐天身上的金属器取下挂在自己脖子上,然后将100号号码牌放进金属器。
他提着徐地的金属器走到麒麟身旁,麒麟被他吓住了,愣愣的看着他。
夏栗将1号号码牌递给他。
麒麟呐呐道:“你怎么知道是1号?”
“皱不拉几的。”
“这个金属器?”
“是你的。”
麒麟连忙挂上金属器,将号码牌塞在里面。
夏栗兀自向着终点走去,乔懿在身后呐喊:“喂,表弟!放开我们啊!”
夏栗冲他回眸一笑,眼底多了几分揶揄。
乔懿喃喃自语:“夏栗看起来,好像心情很不错。”
宙斯与麒麟跟在他身后,一并朝着终点走去。
他们走后,地上的雪缓缓化开,均匀的落到了别处。
铜清等人瑟瑟发抖,在寒冷的空地上手脚并用的朝重点爬去。
所有人都失去了相互抢夺的力气,他们唯一的希望是赶快冲向终点取暖。
夏路会看唇语,他通过屏幕读懂了夏栗说的话,那种难以名状的感受充斥着他的身体。
“無涯,至少此刻,你敢拔剑,我就要你的命。”
無涯心中早已做好了盘算,在無印上将下命令之前,他不打算擅作主张。
夏栗向着夏路飞扑而去,他举起胸口的金属器给夏路看,高兴地说:“哥,你来看我比赛,你看,我拿了第一名。”
范小清就站在夏路身后,他尴尬的笑了起来:“早知道第一名就让你给了。”
夏栗瞪他:“我本来就是第一名。”
范小清叹气:“弄巧成拙了。”
夏栗再低头,号码牌上的100变成了3。
范小清苦恼道:“本来想给铜清一点教训,谁知道想给他教训的人太多了。”
夏栗扁了扁嘴。
夏路抱起他,笑眯眯道:“没关系,下次我们再拿第一。”
夏栗用力的点头:“哥,你真的来看我比赛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我怎么可能不来,栗子,你真的太棒了。”夏路紧紧抱着他。
两人亲密地抱在一起,许千秋在三楼看着他们拥抱,脸上写满了不痛快的情绪。
许延年在一旁安慰他道:“你到底在吃什么醋,你没看见刚才夏栗说了什么吗?他说他要当你的新娘。”
许千秋倏地冷静了下来,他微微笑了起来:“我没想到栗子这么爱我。”
“打起精神,后面还有一大堆麻烦呢。”
“能有什么麻烦,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他。”
铜清等人爬到了终点,纷纷将号码牌交给裁判,广播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至此,前十名已经全部到达终点。
第二学院范小清100分。
第二学院路桥99分。
第一学院無愿98分。
第五学院乔懿97分。
第一学院沐风96分。
第一学院無尘95分。
第四学院米兜熊94分。
第四学院黄伴月93分。
第一学院沐雨92分。
第二学院半枝连91分。
......
营地前空地的大屏幕上不再直播比赛画面,而是公布了100张号码牌的拥有者。
比赛还没有全部结束,还有一小部分学生仍在森林里寻找号码牌,雷蒙德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完全无法理解这种情况,明明他是带着空的金属器来到终点。
夏栗见他惶惶不安,走近他对他说道:“我刚才交换了你们和一院学生的金属器,你们好不容易找来的号码牌,不能让他们抢走。”
雷蒙德难以启齿,他很想告诉夏栗,那些号码牌都是半枝连送给他们的。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憨憨笑了几声。
夏栗只和他说了几句话,范小清朝他大喊:“大力,半枝连醒了。”
“来了。”
比起刚来时的拘谨,他们此刻跑上跑下的样子倒有些学生气了。
范小清不知道白帝用了什么手段,但只要半枝连醒了,他提着的心就能放下来了。
半枝连比想象中的还要精神,他脖子里缠着纱布,面色却极好,完全不像失血过多的样子。
夏栗驱散了身体里的寒气造就了这场大雪,如今他没有这么怕冷了,他脱了外套,把早已冰冷的暖宝宝撕下来,全部扔进白帝的垃圾桶。
無印上将在来的路上已经看过了直播,他坐在马车里,吩咐仆人停下。
他如今年岁已长,却不似其他老人那般鹤发鸡皮,他垂眸不语,心里盘过无数的打算。
“阿枥,让無涯的人撤回来吧。”
“上将大人,我们不抓夏栗了?”
“抓,当然要抓,但绝不是今天,许千秋已经派熊安整军了。”
無印上将手里盘着一串手钏,心中感慨万千。放眼历史,能拥有神级天赋的不过寥寥数人,他们极少活在同一个时代,血帝的幻化,魔王的气象,精灵王的永生、神域之主的无限幸运,这些人物谁不是称帝称王,可如今神级天赋移世却出现在一个三十岁的人族混血身上。
“阿枥,我活了上亿年,从来没有见过如今的景象,白帝懦弱,长此以往,神域迟早要如预言所说灰飞烟灭。”
“上将大人,那不过是魔族巫人的咒骂之词,不必放在心上。”阿枥中将道,“比赛结果出来了,大人您看一眼,無愿少爷表现的不错。”
“愿儿确实不错,路桥出乎我意料,路黛很会养儿子。”無印道,“你让索林来见我,不要惊动其他人。”
“遵命。”
“再把愿儿的视频调出来我看看。”
******
無涯的军队突然撤军,他走前与夏路交谈了几句,然后便心有余悸的走了。
白帝准备了很多食物让比赛结束的孩子们补充能量,半枝连在营地里走动,手里还举着许延年拿给他的玉米棒。
他走到裁判面前,对裁判恭恭敬敬的说:“裁判叔叔,我可不可以拿走我的号码牌,我想留作纪念。”
裁判微微一笑,唇上两道胡须泛起有趣的弧度,“请叫我裁判先生。”
半枝连立刻改口:“裁判先生,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刚才第四学院的妖兔同学也拿走了他的号码牌留作纪念。”裁判取出91号号码牌给他。
半枝连接过号码牌,犹豫片刻后立刻朝着小木屋跑去。
妖兔正倚在门口吃烤肉,见他跑来立刻冷哼一声。
半枝连倏地停下脚步,他挠挠头说:“我也不知道号码牌怎么变成了91号。”
妖兔狠狠咬了口肉。
半枝连颤颤巍巍道:“我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我们干嘛要见面?”
“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
妖兔瞪大圆滚滚的眼睛,半晌他支支吾吾道:“下次吧,下次放假的时候,你来我家里玩。”
半枝连爽朗地笑了起来:“嗯!一言为定!”他把号码牌挂在妖兔脖子上。
妖兔怒吼道:“你自己留着吧!”
“我们交换啊。”
“谁要跟你交换!”
“哈哈哈。”
夏栗和范小清一并坐栅栏上,两人看着半枝连和妖兔嬉闹,范小清道:“他很会交朋友啊。”
夏栗道:“你也不差。”
范小清笑,须臾后,他说:“谢谢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老头不是你爷爷吧,你嘴巴严,他却完全不一样,成天来套我话,自己却说露了大半。”
“我就知道他靠不住。”
“那老头是谁?”
范小清叹了口气,他凑近夏栗,掩住嘴在他耳旁嘀咕了几句。
“哦。”夏栗神色不变,几秒钟后却突然笑了起来:“总觉得现在的生活过得很让人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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