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日子无聊至极, 秦默看着面前清淡的特护营养餐一点胃口也没有，忍不住抬眼看坐在对面的蓝音。
银发雌虫坐姿端正，眉目如画, 即使吃东西也显得十分优雅, 秦默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心道怪不得。
“早餐不合胃口吗？”蓝音捕捉到秦默的视线，问道。
“啊, 不是。”秦默赶忙拿起手里的面包咬了一口，过了会还是忍不住道：“艾尔在雌虫里受欢迎吗？”
蓝音停下手里的动作，虽然不解但还是努力回想着军部里关于艾尔的评价，最后平静地点点头：“挺受欢迎的。”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A级雄虫？”秦默追问道。
蓝音干脆放下手里的餐具，认真想了想道：“不止, 同样是A级雄虫, 比起叶容来说艾尔评价好很多。虽然作为顶级雄虫, 骄横自傲是难免的, 但并没有传出过特别恶劣的事件。再加上样貌和家世，可以说是最受欢迎的雄虫了。”
“哦。”秦默失了兴致, 胡乱吃了两口便扔下刀叉。
“您不吃了吗？”蓝音诧异道。
“不吃了，没胃口。”
秦默心里不是滋味，故意忽略蓝音担忧的目光，端着水杯走到一旁, 打开病房里的电子屏幕，烦躁地切换着频道。
早晨的节目多以新闻为主，此次事件正是热点, 秦默连续换了几个频道都在播报被救出的雄虫信息, 其中艾尔的脸频频出现在高清大屏幕上。
也就长得精致一些，皮肤好一些, 秦默用挑剔的目光看向艾尔的脸，随即又一阵恼火，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不爽地按下按钮，又切了几个频道，终于看到不一样的画面。
屏幕里的画面是落燎区，因为这次事件，这个被帝都遗忘在角落的地方终于引起关注，画面里记者正在讲述这里的贫民雌虫生活是如何艰苦。
“虽然他们物资贫瘠，得不到好的教育，每天都要提防突如其来的危机，但仍然有部分虫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积极向上。他们即使自顾不暇，却依然善良乐观，愿意为别的虫提供援手……”
秦默大咧咧地靠坐在沙发上，一边喝水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屏幕。
“……下面我们将采访落燎区的优秀青年代表，也是本次事件的参与虫……”
突然，黄毛的脸放大了十多倍出现在大屏幕上。
“噗——”秦默一口水喷了出来。
黄毛穿着不知哪找出来的衬衣西裤，扣子老老实实系到脖颈，头上甚至抹了发胶，一脸深沉地看向镜头：“虽然我出身贫寒，但从小雌父就教导我做虫要有原则，即使在这种地方也不能自甘堕落。我一直铭记雌父的教诲，即便再艰苦也决不放弃，积极向善，努力做一只对帝国有贡献的虫……”
秦默：……
好在黄毛的采访很快就结束了，接下来以黄毛作为例子，记者呼吁大家不要歧视落燎区出身的虫，给他们一个融入社会的机会。
“这都多亏了您好心接下那份委托。”蓝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看着屏幕道。
秦默也有点意外，完全没想到后续还有这么多变故，想了想道：“会有改变吗？”
“想要完全改变落燎区，目前来说是做不到的，但这起码是个好的开始。”蓝音走上前，在沙发上坐下，目光落在雄虫英俊的侧脸上，见秦默眉宇紧蹙，补充道：“至少对于洛辰来说，他的命运完全改变了。”
“哦，对，那小子现在在哪？”秦默来了几分兴趣，转头看向蓝音。
“我给他写了封介绍信，下个月他和他的哥哥会来新兵营参加训练。”蓝音回望过去，狡黠地勾了勾唇，不知什么时候他与秦默之间靠得很近。
秦默愣了一秒，不自在地转过脸，含混道：“哦，那挺好的。”
病房里依然安静，但对秦默来说好像又没有那么无聊了。
到了下午，医生准点出现，开始替秦默和蓝音检查身体状况。
“温度降下来了。”医生看了眼体温计道：“阁下，请问您今天感觉如何？”
“还不错，精神好些了。”秦默答道。
“看来药效褪去了。”医生点点头，接着道：“如果不出意外，等检查报告出来就可以办理出院了。”
闻言秦默心里松了口气，赶忙让医生再帮蓝音看看。
重新替蓝音换完药后，医生拿出体温计贴到他额头上：“伤口恢复得不错，量量体温。”，几秒后，医生收回体温计，看了眼读数，眉头攒在一起。
蓝音心有所觉，指尖微微蜷缩，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怎么了？”
“唔，体温有点偏高。”医生看向蓝音。
“可能房间里有点热吧。”蓝音顶着医生审视的视线平静道，半晌，医生收回目光对秦默微微一笑：“检查完了，阁下如果发现任何异常，请立刻通知我们。”，说完便向秦默行礼，退出房间。
“你没事吧？”等门关上，秦默关切地看向蓝音。
蓝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事。”，沉默片刻又认真看向秦默道：“我明天可能要离开会。”
“怎么？有什么事不能等伤好了再说？”秦默不满道。
“唔……军部有点要紧的事，不会耽误太久，我很快就能回来。”蓝音商量道。
“不行。”秦默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为了打消蓝音的念头，又继续道：“再紧急的事也要等伤好，听话，我不想再打投诉电话了。”
蓝音垂下眼，长睫下眼神复杂：“嗯。”
谈话就此结束，虽说此后蓝音没有再提出要出院，但整个下午都表现得心不在焉，秦默看在眼里，心里暗暗着急。此时他很希望自己就是一只嚣张跋扈的雄虫，这样就可以不管不顾地做出一些不讲理的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蓝音坐在床上盯着双手发呆许久，秦默心里开始动摇。
就在秦默考虑要不要直接致电军部，质问他们到底有什么紧急任务要分派给蓝音时，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秦默扭头望向门口道：“请进。”
门被推开，露出黄毛的脸，身后还跟着洛辰。
“你怎么来了？”秦默现在看到黄毛的脸，心情还是有点复杂。
黄毛还是穿着接受采访时那套，像模像样地走进来，不到两秒原形毕露，挠挠脑袋道：“嘿嘿，当然是来探望老大你啦。”，随即目光在病房内一转，立刻注意到另一张床上的蓝音，四目相对的瞬间认出对方正是拿枪指着自己的那只雌虫，顿时愤怒道：“老大，这是谁？”
“我的雌君蓝音，你想说什么？”秦默不紧不慢道。
黄毛傻眼，难以置信地看了眼蓝音，瞬间歇了争夺头号小弟的心思，讪笑道：“没、没什么，不愧是老大看中的雌虫，跟您真般配。”
秦默揉揉眉心，“你到底来干嘛的？”
不同于黄毛，洛辰早就认识蓝音，此时上前一步朝秦默和蓝音分别行礼，接着认真道：“是我让他带我来的，听说你们受伤了，我很过意不去，想专程来感谢阁下和蓝音少校。”
面对洛辰，秦默态度温和许多，淡淡道：“不用谢，你也很勇敢，要不是因为你愿意冒险当诱饵，我们也不可能发现幕后的一切。”
蓝音认同道：“你很勇敢，以后去了军部也要继续努力。”
“我一定会的。”洛辰有点激动，脸微微涨红，接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秦默。
“这是什么？”秦默接过信，疑惑地看向洛辰。
洛辰抿抿唇，有些不好意思：“这是被救出的87只雌虫委托我交给您的。”
秦默了然，将信收下，又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黄毛道：“怎么，你也有事？”
黄毛眼巴巴看向秦默：“老大，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秦默故作沉思，片刻后道：“确实记不得了，自从受伤后，过去很多事就记不清了。”
“！！”黄毛瞪大眼：“你失忆了！”
“对！我失忆了！”秦默同样瞪大眼。
黄毛傻了，同秦默大眼瞪小眼，直到蓝音忍俊不禁眯起眼，黄毛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立马垮起脸道：“老大，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你答应过我的，等事情结束就给我解药，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秦默摆摆手道：“解药确实没有。”，见黄毛脸色瞬间惨白，又继续道：“因为你根本没有中毒，你之前吃得是一颗糖豆。”
“啊？糖豆。”
“嗯。”
“哈哈哈哈哈哈。”
房间里，大家都忍不住笑了，黄毛左右看看，一脸尴尬，最后也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秦默坐在床上，偷瞄眼蓝音浅淡的笑容，决定大发慈悲地留下黄毛他们一起享用晚餐。
等到晚上，病房里恢复静谧，暖黄色的灯光铺满整个房间，秦默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信封把玩。
不像贵族专用的信笺，这是一封很普通的信，薄薄的一片，白色的封皮上没有任何字迹。光看外表，与这世上成千上万的信没有任何不同。
秦默用修长灵活的十指将封口揭开，一张纸落了出来：
【尊敬的秦默阁下，您好，我叫宣诃。我是被您救出的87只雌虫之一，因为读过点书，所以被大家推举作为代表写下这封信。代表87只来自于不同的家庭，互不相识，但却有着同样的命运的雌虫向您表达感谢。】
【生长于落燎区，从小我能体会到的温情并不多。在我的记忆里，懵懂的幼虫时期转瞬即逝，虽然伴随着雄父的鞭打喝骂，但确实是我为数不多的清闲时光。8岁开始做家务，13岁出门赚钱养家，18岁被卖掉，这便是我简短的一生。】
【在地下基地里的日子暗无天日，只有在精神暴/乱期，我会有短暂的清醒，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痛苦。不断有虫拿着各种药剂注射进我的体内，等待药效发作后又从我体内抽取血液，进行实验分析。周而复始，精神力濒临崩溃的同时，我的身体也渐渐虚弱。】
【我曾想，这便是我的命，像蝼蚁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偶尔清醒的时候，我也会思考，我来到这个世上的意义是什么，追及过往，我想不到有任何意义。】
【最终我放弃了思考，放任自己沉浸在潜意识里，沉浸在黑暗中。】
【然而，再次醒来，一切都变得不同了。我见到了久违的光，干净明亮的房间。我躺在舒适整洁的床上接受治疗，有食物有衣服，还有虫关心我。这一切如同梦幻般，过了许久我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最后，我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了您的名字，知道了整个事件。因为您，我们87只雌虫得到了大家的关注，等治疗结束后，帝都会为我们提供工作岗位，帮助我们重返社会。】
【87只雌虫因为您，即将走向新生。请容许我再次代表大家对您表示感谢。】
【最后我想说的是，或许我们对您来说都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即使将要开始的新生活也不过是在社会底层挣扎，但我们会拼劲一切去努力，希望有一天能走到您面前亲口对您说声谢谢。】
【您就是我们的光，后面我将附上所有虫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一天您有需要，我们愿意效仿古老的传说，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秦默看完信，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手中的信纸像是有了重量，压在他心上：“我并没有想过要他们报答，这太沉重了。”
蓝音静静地陪在身旁，秦默亟待倾述，他看着雌虫如湖水般包容的眼睛，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想了想道：“我做这些，一开始是因为无聊，再加上一点不合时宜的于心不忍，却从来没想过去改变谁的一生，这封信对于我来说太沉重。”
“我曾有过与你一样的烦恼。”蓝音突然道。
“诶？是什么时候？”秦默好奇道。
蓝音纤长的睫毛轻轻落下，半阖着眼，面上像是在回忆：“在我升任成上将，第一次负责布置战术的时候。”
这个回答出乎秦默的意料，他不解道：“为什么呢？这应该不是你第一次参战。”
“确实不是。 ”蓝音有些腼腆的笑了，袒露这些对于他来说有些难为情，“以前在军部，大家都说我冷面无私，是冰冷的收割机器，但其实我也有害怕的时候，是不是没想到。”
“我从未这样想过。”秦默摇摇头，认真地看向蓝音：“你很好，强大又温柔，坚韧不拔，即使经历磨难，也从不埋怨，对于我来说，是鲜活的、有温度的存在。”
湖水泛起涟漪，蓝音看着秦默轻声叹息道：“那是因为你。”
“什么？”秦默没听清，追问道。
蓝音笑了笑：“没什么。”
秦默：？
蓝音却不再理会，继续刚才的话题道：“我虽然参加过很多次战役，但以往只需执行命令就行，那是我第一次作为第一指挥参加战事，也是我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我的一个命令将背负成千上万的生命。作为军雌，不应该软弱犹豫，可那时的我确实迟疑了。”
“你那时几岁？”秦默道。
“20岁。”蓝音自嘲地笑了下：“是不是很丢脸。”
“不。”秦默心里软成一片，有点遗憾道：“要是那个时候认识你就好了。”
蓝音想象了下，忍不住又笑了：“如果认识，你想做什么？”
秦默也跟着笑起来，闭着眼努力想象着，表面看起来冷冰冰，内心却因为害怕做错决定而惶恐不安的S级雌虫，“哈哈哈，不行，我想笑。”过了片刻，他又正色道：“不做什么，就陪着你吧。”
静谧的夜晚，秦默的声音也带上一丝慵懒随意，蓝音听得耳尖发烫。
心里默默平复下来，蓝音继续道：“但是后来我想明白了。有些事情，逃避没有用，要对得起这么多部下的信任，每一个命令下达前，我都会经过仔细思考，努力让自己接近最正确的答案。慢慢的，我成了大家最信赖的将领。”
秦默微微睁大眼，看向蓝音，这是雌虫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自信强大的一面，昏黄的灯光下，连银色的发丝都在发光，他看得错不开眼。
“你说的对，我不该因为害怕担负责任而逃避。”秦默半晌后道。
“您从来没有逃避过。”蓝音认真注视着秦默：“我想说的是，您不需要有压力，他们选择信任您，正是因为您值得信任。您觉得微不足道的那一点善意，对他们来说却是弥足珍贵的，您就是最适合做这件事的虫选。”
这下轮到秦默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仰起头将手心覆在眼上，露出的下半张脸带着笑意。半晌后，秦默放下手，轻声道：“谢谢，很晚了，去休息吧。”
几分钟后，病房内归于黑暗，秦默躺在床上不再胡思乱想，很快便睡着了。
……
翌日清晨，秦默一夜好眠，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医院已经开始上班。他颇有点意外，居然睡了这么久，起身看向另一张床，蓝音竟然比他还能睡。
难得看见对方懒床，秦默有些好笑地下床走过去，但很快，笑容凝固在脸上。
床上的蓝音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额头鬓角布满细密的汗珠，银色的发丝被浸湿，眉头紧紧皱着。
“蓝音、蓝音，醒醒。”秦默焦急道。
床上的雌虫微微张开眼，看到秦默，眉头蹙得更紧了，吃力道：“快、走。”
“什么？”秦默没听明白，赶忙按下床头的呼叫器，安慰道：“别急，我帮你叫医生。”
很快，医生接到呼叫急匆匆地赶过来，不等他说话，秦默便将他拉到蓝音床前：“你看看，他怎么了？”
医生俯下身查看蓝音状况，很快面容一肃，按下警报的同时对秦默道：“阁下，请您尽快离开，他进入精神暴/乱了。”
“什么！？”
秦默难以置信地看向躺在床上的蓝音，雌虫已经痛苦地蜷缩起来，眼睛失去焦距，眼底的蓝色逐渐变深，如同危机四伏的深海。
门再次被推开，全副武装的警卫队冲了进来直奔蓝音，秦默回过神挡在床前，怒喝道：“你们要干什么？”
“阁下，请您冷静！”医生平举双手，试图靠近秦默：“您快离开，精神暴/乱期的S级雌虫非常危险，我们必须把他控制起来。”
“不行，你们不能这样！”秦默无法接受，寸步不让地挡在蓝音身前：“你们快给他治疗，他只是生病了，你们一定有办法治疗的对不对？”
然而医生只是看着秦默，缓缓摇了摇头，沉声道：“阁下，请您离开这里，否则为了您的生命安全，我们只有采取强制措施。”
“不行！我不接受！”
秦默开始愤怒，脑子里像是有一把火，将他的理智烧毁，正当他准备做出攻击的姿势，衣角被轻轻拉扯住，蓝音痛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请您、离开这里。”
秦默不敢相信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蓝音的瞳孔起了变化，在正常瞳孔和竖瞳之间交错，颈部的抑制器亮了起来，须臾电光闪烁，雌虫一声闷哼将头垂下，身体无法抗拒地颤抖起来，指尖却依然握紧那片衣角。
秦默蹲下身，握住蓝音伸出的手，紧张道：“你怎么了？你还好吗？我要怎么才能帮你，告诉我。”
蓝音抬起头，眼里短暂地恢复清明，竭力用平和的语气道：“请您按照他们说的，离开这里。”
秦默道：“不行，我不能……”，话说到一半他愣住了，蓝音眼里流露出痛苦的神色，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求您。”
秦默被雌虫眼里的痛苦震撼住，死死盯着对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知道重复着：“我、不。”
脖颈突然传来刺痛，一支针管刺入秦默后颈，医生趁机将强效镇定剂推入他体内。秦默反应过来立刻开始挣扎，但为时已晚，药效发作很快，四肢开始变得无力，意识剥离出身体的最后一刻，他固执地看向蓝音，随即再也坚持不住，闭上双眼。
“快，将这位阁下带去休息。”医生手里还拿着空针管，朝一旁的医护吩咐道。
……
黑暗里，一片荒芜，秦默立身于一片混沌中，茫然四顾。像是忘了什么，他无法思考，只能呆站在原地，周围开始涨潮，逐渐漫过脚底、膝弯、大腿……蓝色的海水温柔地将他包围。
亮光透过海面照射进来，破开黑暗，神智逐渐回笼，他终于想起忘了的是什么。
秦默从床上坐起，额上布满冷汗，胸口剧烈起伏着。
“您醒了。”医生在一旁等候多时。
秦默看了一眼周围，这是一间陌生的病房，窗外一片漆黑，已经晚上了。
“对不起，之前冒犯您了，请您责罚。”医生躬身致歉，等着床上的雄虫对他早上无礼的行为进行惩罚，相较于疏忽导致雄虫受伤的罪行，这点惩罚他心甘情愿。
秦默并没有接话，他已经冷静下来，缓了缓刚清醒过来的晕眩感，他不带情绪地问道：“蓝音现在怎样了？”
“请阁下放心，他已经顺利度过暴/乱期，正在休息。”医生答道，想了想又补充道：“接下来，至少一个月内，阁下都不用再担心这个问题。”
听完医生的话，秦默并没有觉得松了口气，一颗心像吊在半空，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时间一点点过去，房间里安静极了，秦默如同雕塑般坐在床上，就在医生忍不住想出声询问时，他终于有了反应：“你说，下一次精神暴/乱，他会怎样？”
“这、不好说。”医生尴尬地笑了笑，“也许能顺利挺过去，也许……”
“如果挺不过去会怎样？”秦默看向医生，黑色的眼睛深不见底。
“也许……会醒不过来，也许会神智崩溃……”医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道，“毕竟S级雌虫并不多，能参考的案例很少。”
“过往的案例是怎样的？”秦默继续道。
医生思考片刻，斟酌着用词道：“以往S级雌虫，要么在精神力崩溃前找到A级雄虫进行标记安抚，要么……就一直熬下去。”
“能熬多久？”秦默道。
医生偷偷看了眼秦默脸色，他总感觉这只雄虫并不像表面上看着的那样冷静，他舔了舔唇，小心翼翼道：“应该能熬1、2年吧，根据记录曾有只S级雌虫未接受安抚顺利存活到25岁。”
室内又是漫长的沉默，医生甚至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心跳声，过了许久，秦默终于开口道：“知道了，你走吧。”
“是，阁下。”
医生松了口气，转身朝门口走去，门带上的瞬间，秦默低下头，将脸埋在手心中。不知过了多久，门再次打开，秦默面色平静地出现在走廊。
穿过长长的走廊，秦默来到902号病房前，闭眼深吸一口气，这才抬手将门推开。房间里，蓝音安静地躺在床上，秦默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银色的发丝凌乱地铺在床上，蓝音面容苍白，形状好看的薄唇也失了血色，整只虫看起来憔悴不少。秦默立在床边，伸出手替对方理顺发丝，又像抚摸小动物般摸了摸对方额头，最后轻声叹息道：“你受苦了。”
这一晚，秦默没有回自己的床，他坐在蓝音床前，借着昏暗的小台灯，目光复杂地打量雌虫。
留恋不舍和痛苦不甘相互交织，就在这份煎熬中，秦默终于窥见自己的内心，他闭上眼将这份刚萌芽的情愫埋葬在心底，就这么静默地枯坐了一夜。
天边再次亮起，当第一缕晨光穿过玻璃照亮房间一角，秦默终于做下决定。最后又看了眼雌虫的面庞，他起身离开床边，走到一旁的沙发旁坐下。又过了半小时，身后传来窸窣声，片刻后蓝音的声音响起：“您休息好了吗？”
秦默回过头，面容冷酷，黑瞳如无波古井，扫了眼雌虫道：“醒了就快起来，等会检查报告就出来了，没什么事就准备出院。”
蓝音面上出现一丝错愕，不过很快他便敛下表情，低声道：“好的。”
病房里一时无话，等待报告的期间，秦默一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蓝音几次主动找话题聊天都只得到不咸不淡的回复，想了想，又犹豫道：“您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吃点早餐？”
秦默终于睁开眼，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斜睨着蓝音：“好吵，能不能安静点？”，说完又再次闭上眼。
蓝音终于不再说话，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发呆。
临近10点的时候，报告终于出来了，秦默没有让医生将报告送过来，而是起身独自去了对方的办公室。
“说吧，什么情况，可以出院了吗？”秦默心情不好，坐下后也懒得废话。
医生反复看着手里的检查报告，心里暗暗称奇，整理了下思绪道：“恭喜阁下，虽然那支药剂成分不明，不过就最终检查结果来看，应该是一类待开发的刺激雄虫分泌信息素的药剂，目前没有发现任何不良反应。不过，对您来说，还是带来了一些变化。”
“什么变化？”秦默不以为意道。
“血液结果显示，您体内的信息素含量有所上升，已经从D级雄虫升级为C级雄虫了。”医生语气欣喜道。
“什么！？”秦默大惊。
“是的。”医生再次肯定道：“您现在是一只C级雄虫了。”
秦默不敢相信地接过检查报告，来回翻看数遍，终于确认医生并没有在跟他开玩笑。可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是人类，过了会他忽然想到什么，认真看向医生：“这个还会变吗？”
医生不太明白，疑惑道：“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会不会过段时间，我的信息素浓度继续增加，比如突破C级，变成B级……更甚至是A级雄虫？”秦默舔舔嘴唇，按捺住心底的迫切。
医生吃惊地张开嘴，半晌才找回声音解释道：“不会，这种事情永远也不会发生。要知道A级雄虫在联邦数以亿计的基数中，也不过几十年才出现1、2只，这是得天独厚的基因所决定的，药物只能让您的信息素在短时间内突破一定的数值，但随着药效褪去，您很有可能再变回D级雄虫。”
“哦，这样。”秦默失落道。
“嗯，是的。”医生以为秦默在因为无法成为A级雄虫而懊恼，虽然过于异想天开，但还是好心安慰道：“其实大部分雄虫都是D级和C级，高级雄虫毕竟稀少，一般只有各大家族才有，您不用太难过。”
秦默也不做解释，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报告起身离开，随手扔在了过道里的垃圾桶内。
902号病房里，蓝音依然坐在沙发上等着秦默，听见推门声响，仰头一脸关切地看向秦默：“怎么样，检查结果还好吗？”
秦默心口一窒，面上却不显声色，冷冰冰道：“死不了，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办理完出院手续，秦默与蓝音一起登上飞行器，行驶的方向却不是外圈层那间小破屋，而是朝着帝都中心的山庄驶去，那里有虫帝新赐下的侯爵府邸。
新家是一栋三层高的别墅，外带着占地数百平的花园，座落在蔓督山庄里，周围风景如画，一草一木都经过精心打理。
秦默和蓝音却都无心欣赏，进门后，一人一虫相顾无言。
“您今天是不高兴吗？”最终还是蓝音主动打破沉默。
“……”秦默垂下眼：“没有。”
“是不是我昨天进入精神力暴/乱，吓到您了？”蓝音直直地看向秦默。
“不是，别瞎想。”秦默语气冷漠，说完就想越过蓝音回房间去。
“等等。”蓝音握住秦默的手臂，秦默只好转过身，一脸不耐地看向雌虫：“还有什么事？”
蓝音半垂着头，面上表情看不清楚，半晌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放在秦默手中。一枚小小的，黑色的方型物件，看着有点眼熟，秦默蹙眉努力回忆，倏然间惊愕地张大嘴：“这、这是……”
“是的，这是那枚控制器。”蓝音抬起头，眼里水光闪动，认真道：“这枚控制器可以激活我身上的枷锁，只要您轻轻按下，高压电流瞬间释放，我会丧失所有行动力。所以……这个还给您，请不要害怕我，好吗？”
秦默狠狠闭了下眼，侧过脸捏了捏鼻翼，再转回头时，却不再看向蓝音，盯着他手中的控制器，一字一句道：“你说得没错，我确实害怕了，不是怕你会伤害我，而是我想到一个随时会精神力暴/乱的疯子跟我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怕得睡不着吃不下，你懂了吗？”
蓝音垂下手，握着控制器的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半晌轻声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秦默越过蓝音，背对着他道：“放心，观察期结束前你仍然可以留在这，毕竟这也算是一个委托，至少有始有终。”
这次秦默没有等到回答，他不敢回头，等了几秒，见蓝音不准备再说什么，便径直上楼回了房间。
新房的第一夜，秦默几乎彻夜未眠，等到天蒙蒙亮，他才终于熬不住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秦默睡得昏头胀脑，走出卧室看着陌生的一切，下意识喊道：“蓝音。”，屋里静悄悄的，过了两秒，秦默清醒过来，暗自懊悔，再次把脸绷得紧紧的，这才走下楼。
屋里静悄悄的，秦默心里直觉不对劲，装作忙碌的样子，楼上楼下走了个遍，连花园角落也没有放过，最后不得不面对事实——蓝音不见了。
秦默叹了口气，躺在豪华的皮质沙发上，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受。明明不用面对蓝音他应该松口气的，可他却觉得心里很痛。天知道对方将控制器交给他让他不要怕时，他有多想不顾一切地抱住对方，不再管什么精神力、什么雄虫雌虫，可他不能这么自私，不能让这一切功亏一篑。
在沙发上躺了许久，秦默这才想起看看光脑，点开屏幕一看，果然第一封未读信件便是蓝音的，发信时间是早上6点，那个时候他才刚刚入睡。
秦默伸出手，指尖在蓝音两个字上轻轻摩挲，接着才点开消息：
【阁下，您昨天的话我明白了，非常抱歉给您带来困扰，想了想，我决定搬回军部去住。希望您一切都好，如果您遇到任何困难，请继续联系我，保护您依然是我的责任。除此之外，伊努我会委托其他虫照顾，我不会再打扰您的生活了，请您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
短短几行字，秦默看了好几遍，直到光脑屏幕自动熄灭，他才将干涩的眼睛闭上。
接下来的几天里，秦默守着空荡荡的房子，哪也没去，如同行尸走肉般吃饭睡觉以及喝酒。因此，当虫帝派来的信使敲开大门时，不免被吓一跳。
信使看着面前这位面容英俊，但双目泛着血丝，浑身散发着落魄颓废气息的雄虫，犹豫道：“请问，您是秦默阁下吗？”
秦默点点头，一脸疲惫道：“什么事？”
“是、是这样的。”信使从怀中掏出一封精美的信函，递给秦默：“虫帝陛下听说您已经康复，预计在本周末为您举办册封晚宴，请您务必准时到达现场。”
秦默接过信函，无所谓道：“知道了。”，停顿片刻又补充道：“晚宴会有哪些虫参加？”
“晚宴会邀请帝都各大家族的有爵位的虫参加，除此之外，还会邀请军部杰出军雌参加，特别是此次事件中立了功的军雌。”信使向秦默详细说明晚宴情况，说完却见眼前的雄虫像是愣住了般没有任何反应，忍不住小声提醒道：“阁下、阁下？”
秦默凝眉看向信使：“嗯？”
“请问您还有什么疑问吗？”信使赶忙道。
“没有了，我会准时参加的。”秦默明显还在走神，说完就将大门关上。
信使看着面前的突然合上的大门，摸摸自己差点被撞到的鼻头，心想这么俊美的雄虫阁下，不会脑袋不太好吧？
第32章
第一军区训练室里, 上午的训练刚结束，十多只刃风特战队的精英军雌三五成群地站在大屏幕前，等最终成绩。
几分钟后, 屏幕板亮起, 射击、体能、格斗……多项训练评分结果出现在屏幕上。每栏的首位都写着同一个的名字, 一时间众虫面色各异，忍不住转过头去看名字的主人, 却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切，拽什么。”
“一天到晚板着个脸不知道给谁看。”
“就是，要不是走了虫屎运，这副队的位置哪轮得到他。”
“对啊，论资历也该是尤利来当这个副队。”
见当事虫不在, 大家毫无顾虑地议论开来, 一群军雌带着满身尘土热汗朝更衣室走去。刚进门, 大家不约而同地闭嘴, 相互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蓝音已经洗完澡了，对周遭一切视若无睹, 正拿着一件干净的军装往身上套。众虫只来得及看到一截白得晃眼的腰肢，眨眼间，腹肌被衣服遮住，蓝音穿戴整齐, 衣冠楚楚又冷漠疏离。
更衣室的气氛有点微妙，一身脏污的军雌谁都没动，随即不知道谁一声轻嗤：“跑那么快, 是不是怕洗澡被偷看？”
“噗嗤——”窃笑声响起, 有虫憋着笑道：“毕竟少了点东西，你体谅体谅呗。”
蓝音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湛蓝的眼睛冷冰冰地看向堵在门口的众虫道：“让开。”
没有虫动，尤利站在队友之中，上下打量眼蓝音，双手抱臂，一副混不吝的样子道：“怎么？被说中心事了？”
蓝音眼神微暗，声音低了几分：“你到底想说什么？”
“脾气这么大？”尤利无视蓝音变得锋利的眼神，满不在乎道：“也不知道你的雄主怎么受得了你，还是说早就厌烦了？”
“哈哈哈，对哦，怎么你雄虫现在不来接你了？”
“不仅没来接，自己还跑来住宿舍，该不会是被赶出来的吧？”
“诶，这么一说，你们看，他的虫纹没有变色，之前不会都是在演习吧？”
“真的、真的，那个雄虫根本没碰过他。”
“那只雄虫不是马上要被册封为贵族了吗？会不会看不上他，所以把他赶出来了。”
“有可能，说不定册封晚宴过后，这雌侍的位置就要换虫咯。”
一石激起千层浪，尤利一句话，引起各种揣测，十多只军雌早就看蓝音不爽了，话一开头，便越说越过分。甚至有虫猜测道：“不会是那只雄虫不行吧？就算再不喜欢，也不至于完全不碰啊。”
“这么说来倒是挺配的，一个下面不行，一个没了翅膀。”
“哈哈哈哈哈。”
大家都笑了起来，蓝音面沉如水，等笑声稍息，冷不丁道：“一群废物。”
讥诮的语气，让刚刚还得意的众虫恼怒不已，尤利面色涨红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更衣室里气氛剑拔弩张，蓝音却仿佛感觉不到般，闻言挑了挑眉梢：“我说，一群只会动嘴的废物，听清楚了吗？”
“你！混蛋！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今天就让你知道到底谁是废物！”
尤利被彻底激怒，不顾一切地冲上前，用尽全力挥出一拳，蓝音站在原地，眼神冰冷，嘴角轻轻勾起。
……
等到刃风队队长菲瑞得到消息时，斗殴已经结束，他匆匆赶到会议室，只见自己麾下的队员自发地分成左右两列，泾渭分明。
左边一列站着十多只军雌，各个鼻青脸肿，见他目光扫来，纷纷垂头躲闪。
右边站着蓝音，银发雌虫气定神闲，若不是嘴角稍有破损，差点让虫认为此事与他无关。
菲瑞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怒喝道：“胡闹！简直是胡闹！更衣室里打群架？！你们以为自己还是新兵吗？”
以尤利为首的一众雌虫忍不住一哆嗦，面上露出羞愧的表情，蓝音却面不改色，眼里波澜不惊。
菲瑞正是火大，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自己带的队，说出去也是一众精英，竟然跟毛头小子一样私斗，让自己这张脸往哪搁。
“你们还记得自己是军雌吗？！简直是无纪律无组织！”菲瑞越想越气，转头看向尤利：“到底怎么回事，你来说！”
“唔，就、就是发生点小误会……然后不小心动了手。”尤利吞吞吐吐道。
“谁先动得手？”菲瑞眼神严厉地盯着尤利。
“……是我。”尤利心虚道。
菲瑞又左右各打量一眼，最后对着一众雌虫沉声道：“等下班后，都去领30鞭，再交一份5000字检讨。”说完又转头看向蓝音，“还有你，检讨就算了，想来也不是你主动挑事，不过参与了斗殴，自己去领10鞭。”
“是。”蓝音行了个军礼，平静地接受了自己的处罚，一旁的尤利就没法这么平心静气了，瞪大双眼看向菲瑞：“队长！他——”
“闭嘴！”菲瑞又是一声怒骂，打断尤利的话，“十多个打一个都没打赢，还好意思说话！废物！”
尤利瞬间连脖子都红了，不敢再说什么，只是愤愤地瞪了蓝音一眼，却见对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甚至还有闲心冲他做了个口型：废物。
可恶，尤利看了眼菲瑞，敢怒不敢言，只得咬牙认下惩罚。
事情处理到这也就告一段落，菲瑞深吸口气，按捺住火气，语气稍缓道：“下不为例，都坐下吧，开始今天的例会。”
闻言，大家窸窸窣窣动了起来，找到自己的位置纷纷坐下，蓝音作为副队长，位置正好在菲瑞的右手边，刚坐下，菲瑞就递过来一叠资料：“最近的案子，都看看。”
蓝音接过资料，将信息投屏在会议室正面大屏上，须臾间，多起案件展现在大家眼前。
虽说转到军部的案子都是警署无法解决的疑难案件，但并非都是重大案件，此时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案子中，甚至有帮贵族雄虫寻找丢失宠物的委托。
“都看看吧。”菲瑞坐在首位，又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样子：“各自认领点，把案子分了。”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队员积极道：“我我我，我来认领帮灰赤阁下找爱宠！”
“臭小子，就知道捡好差事。”
“我看你是想借机认识灰赤阁下吧。”
菲瑞轻叩桌面，打断众虫不着调的言论：“还有呢，剩下的谁领？”
“我领帮雄虫阁下找到疯狂跟踪者的案子吧。”
“那我领星盗走私案吧。”
……
不多时，案件被分完，唯有一件案子孤零零地留在屏幕上，无虫问津。
“咦，这个案子怎么会交到我们这。”
蓝音抬眼看过去，一起雌虫失踪案。
“报案人是失踪者的弟弟，据说从小相依为命，感情非常深，报案后每天都去警署守着问情况，把他们搞烦了就丢到我们这了。”菲瑞不咸不淡道，“谁把这个领了？”
刚刚还很积极的队员这会都哑了声，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一只雌虫失踪背后有千万种可能，就算费尽千辛万苦完成任务，也不过是找到一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雌虫，无论是名誉还是物质上都没有任何好处。
“给我吧。”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菲瑞欣慰地看向右手边的蓝音，点点头道：“好，就交给你了。”，想了想又补充道：“基于任务难度，给你派个助手吧，尤利怎么样？”
菲瑞意味深长地看向蓝音，年长的雌虫眼神深邃，蓝音心下了然，点点头：“我没有意见。”
坐在对面的尤利绝望了，看向菲瑞做最后的挣扎：“我有意见！”
“你的意见不重要，就这样，散会。”菲瑞看都没看尤利，挥挥手示意大家可以离去，又再次看向蓝音：“你留一下。”
很快，会议室里只剩下菲瑞和蓝音，蓝音没有提出疑问，静静地等着菲瑞开口。
“维多指明要见你。”菲瑞淡淡道。
蓝音脸上丝毫不显意外：“知道了，上面是什么意思？”
“上面的意思是，低调处理，案件情况不向外界公布。”菲瑞叹了口气，“你抽空去一趟吧，能问出多少是多少，问不出来，也没关系。”
“我明白了。”蓝音平静地道，“还有其他事吗？”
菲瑞想了想，又道：“我把尤利安排给你，你心里不会埋怨我吧？”
“不会。”蓝音道。
“嗯，这我就放心了。”菲瑞道，“这里不比第二军区，你也不是当初的身份了，如果能把尤利收服，起码你这个副队长就真正坐稳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
夜晚，万家灯火，蔓督山庄从高空中俯瞰，宛如一条璀璨的星河。
半山腰的别墅里，秦默已经把自己打整干净，又恢复了英俊的好模样。
下午的时候，秦默接到来自于洛辰的通讯，少年兴高采烈地告诉他，自己同哥哥已经进了新兵营，见了好多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对未来充满期望，以后会好好努力的。
彼时秦默才刚从床上醒来，听着少年开朗朝气的声音，他难免有些羞愧，挂断通讯后，他沉思许久，终于决定振作起来。
距离他上次直播已经过了很久，因为此次事件影响广泛，只要不傻，大部分虫都已猜到他的真实身份。
秦默思考了一下午，最终决定换种方式进行直播，至于委托则全程在后台进行，这样就能更好地保护委托人的信息了。想清楚后，秦默伸手点开直播间。
与此同时，距离蔓督山庄几十公里外的第一军区，赫赫有名的刃风小队刚从惩戒室出来，尤利硬生生受了30鞭，正痛得呲牙咧嘴，看着蓝音像没事虫一样从自己面前经过，忍不住粗声粗气道：“喂！你站住！”
蓝音转过身看向尤利：“什么事？”
“我、我……”尤利吞吞吐吐地想着措辞，突然‘叮咚’声响起，眉头一皱：“什么声音？”
蓝音表情明显一怔，拿出光脑，只见上面出现一排醒目的红字：特别提醒——您关注的主播已上线！
面无表情地收回光脑，蓝音再次看向尤利，不等对方开口，直接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走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径直走掉。
“你！”尤利气极，想追上蓝音，肌肉绷紧的瞬间，背上传来剧痛，瞬间又萎了下去：“艹！好痛！”
第33章
【主播以后还会直播吗？可以露脸吗？】
秦默扫了一眼弹幕, 随口道：“会直播，不露脸。”
就这么会时间，直播间观众已经翻了几倍, 弹幕就没停过, 各种问题都有, 秦默只好挑几个正常的做解答。还有一些打听他隐私的，问他和蓝音感情的, 秦默则通通无视。
等到直播间观众数量不再大幅度上涨后，秦默清了清嗓子道：“感谢大家来看我直播，看得出大家有很多疑问，我现在就一次性说清楚。”
秦默停顿片刻，继续道：“对, 没错, 我就是你们猜测的那只雄虫。”
弹幕瞬间多到快速刷屏, 秦默不予理会, 自顾自道：“直播当然会继续，但我不会再连麦接受委托了, 所有委托请后台私信发给我。下播后我会仔细看，如果有合适的，我会主动联系委托者，就从今天开始。”
“至于以后的直播, 可能主要是跟大家聊聊天，分享一些见闻，如果有观众想分享生活, 也可以连麦通过这里分享给大家。所以, 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
话刚说完，弹幕多到飞起, 秦默瞟一眼，满屏的‘蓝音’，让他想装作看不到都很难。
“咳。”秦默无奈，只能斟酌道：“我跟……蓝音，确实因为某些原因在一起了，目前是婚姻关系。”
无论在哪，八卦总是具有吸引力的，一聊到这个话题，礼物栏也开始疯狂刷起来，甚至有土豪为了让秦默看到自己的问题，直接砸下重金，让自己的提问醒目地挂在直播间顶端。
全世界最靓的崽送出飞船X99：阁下，您跟蓝音是怎样认识的？听说他性格不太好，是不是很难相处？如果他犯错你会怎样惩罚他？……
“认识的经过不方便透露。”秦默冷冷地看着弹幕，“一次只准提一个问题，好，下一个。”
【哈哈哈哈，99个飞船想把主播老底掏空。】
【兄弟你也太会勤俭持家了。】
【改名：全世界最会打算盘的崽】
很快，又有土豪送出大礼包，将上一个顶掉。
玫瑰与虫送出飞船X99：阁下，蓝音曾经因为违逆雄主而入罪，请问他是否有暴力倾向？
秦默看着问题，忍不住蹙眉：“不要胡说，他是一只……很好、不，非常好的虫，网上各种流言都不可信，你们如果认识他，一定会喜欢他的。”
【哇哦，主播这就生气了。】
【哈哈哈哈，语气一下变得好严肃。】
【有点磕到了。】
“好了，大家能不能问点别的问题，就没有其他关心的吗？”秦默看着弹幕有点无语，揉揉眉心道。
礼物栏快速跳动：
沉浸式上网送出翅膀X999：阁下，你跟蓝音的第一次约会是什么时候？方便透露下细节么？
秦默看着屏幕，眼睫微微落下：“……没有约会。”
虫神保佑我上岸送出星舰X20：阁下，请问蓝音重回军部是为了您吗？
“不是，别问个虫感情问题了。”秦默有点恼怒，怎么全世界都跟他过不去！
既然雄虫发话了，即使是直播，大家也收敛不少，只是礼物栏的刷新速度明显慢了许多，这就使得突然出现的土豪特别显眼。
匿名39U4Z送出星舰X999：阁下，请问您觉得什么是爱呢？
直播间瞬间响起夸张的音效，巨大横幅出现在屏幕上的同时撒下无数宝箱。
【哇，土豪！999个星舰！】
【哪来的傻X，连头像都不会改，还用系统自带的名字？】
【不会是什么土豪雌虫想追主播吧？】
秦默没有理会弹幕，他看到这句话时愣了一下，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地下洞穴里，蓝音抱着自己眼里泛着水光的样子。回过神来，他想了想道：“我认为爱是世上最美好的感情，又是最沉重的负担，是情不自禁，又是克制律己，想将最好的给予对方，又怕自己给的不够好。”
【哇塞！好浪漫！】
【不行，我也想跟主播结婚了，主播还差雌侍吗？】
【我只有一句话：主播跟我睡！】
……
一连串弹幕中，音效再次响起。
匿名39U4Z送出星舰X999：谢谢。
秦默挑眉，这只虫也太傻了吧，刷这么多礼物就为了说声‘谢谢’，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不用谢。”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这名匿名观众的提问，大家又开始蠢蠢欲动。
虫神赐我雄主送出飞船X99：阁下，我不问感情问题，我能问一下你跟蓝音最喜欢用的姿势是什么吗？
秦默：……
向天再借5厘米送出星舰X20：阁下，请问你一般多久交/配一次呢？考虑找个雌侍吗？
秦默：……
爱神降临送出星舰X40：阁下，请问你平常喜欢用什么道具呢？
秦默深吸一口气，点开后台设置一看，这个网站居然没有任何屏蔽词。
成何体统！
秦默立刻开启直播间设置，快速输入一大串禁用词，点下确定，再退回直播间，看着满屏幕的‘口口’顿时神清气爽：“还有什么问题想问？没有主播就下播了。”
夜色渐晚送出飞碟X999：阁下，请问你对口口感兴趣吗？你们有没有穿着口口进行口口？
秦默淡定道：“不好意思，看不懂。”
夜色渐晚送出飞碟X999：阁下，请问你对制/服/诱/惑感兴趣吗？你们有没有穿着制/服进行交/配？
“……”
秦默抬手点击右上角，下一秒屏幕一黑，直播被切断，聊天框里多出一行字：信号不好，今天直播到此结束，委托后台留言，就这样，大家晚安。
复工第一天，出师不利，秦默甚至连后台私信都没心情看，郁闷地把自己扔在大床上。
到了晚上，周围静悄悄的，这栋别墅就显得更空旷了，他无聊地看着天花板，脑袋里不知怎么的又飘过那行字：请问你对制/服/诱/惑感兴趣吗？你们有没有穿着制/服进行交/配？
啊啊啊啊，是不是有病，为什么他脑子里会出现蓝音穿军装的画面，秦默抓狂地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打算闷死自己。
长夜漫漫，秦默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半夜才终于睡着。
翌日，因为昨晚没睡好，秦默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了，想到今晚就是晚宴，他赶忙从床上起来冲进浴室，准备好好打理一番，再出门理个发。
浴室里，秦默仰着头，任由热水将自己浇透，不住在心里默念：他这是为了礼仪，不是再期待什么，更不是为了把谁比下去。
好像念得次数足够多，就会变成事实。
帝都西北面，中央监狱里，蓝音穿着少校军装踏入特别犯罪收押室，维多坐在桌后，早已等候多时。
“你来了。”维多抬头看向蓝音。
蓝音没有回答，站在门口静静打量维多，对方看起来憔悴又狼狈，身上张兮兮的，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肉眼可见的伤口。
“怎么，看我过得这么惨，你心情很好？”维多又道。
蓝音依然没有说话，走了进来，在维多对面坐下，面无表情道：“你应该庆幸没有落到我的手里。”
“哈哈哈。”维多大笑：“就因为我伤了那只雄虫？”，说完他看了眼蓝音，见对方默认，忍不住讥讽道：“原来冷面无私的帝国上将也不过是个恋爱脑的废物，你不会真的相信雄虫这种玩意有好东西吧？”
蓝音蹙眉：“你如果只是想讲废话，就不用开口了。”
“啧，耐心这么差。”维多玩味地勾起唇：“把你对那只雄虫的耐心分一点给我不行吗，毕竟我也活不长了。”
蓝音冷着一张脸看向维多。
“好吧、真是开不起玩笑。”维多摊手，接着突然探身凑近蓝音小声道：“你想知道利拉赫家族抑制剂的秘密吗？”
蓝音眸光微动，面上却不显：“你想要什么？说你的条件。”
维多重新坐回去，摇摇头：“我不想要什么，你以为我会要陛下的特赦令？呵，就算你们不杀我，利拉赫家主也不会让我活着走出这里的。”
蓝音想了想，盯着维多道：“你为什么不把事实说出来？或许军部可以保你一命。”
维多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我是活命了，可我的雌父、哥哥还都在他们手里，你以为没有把柄他们会放心让我办事吗？”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蓝音道。
维多双手交握，眼里突然流露出认真的神色，像是有点紧张似的舔舔唇，直视蓝音道：“我想知道那天，那只雄虫为什么会回来找你，他不怕死吗？”
“……”蓝音突然侧过脸，过了许久转过头叹口气：“我不知道，如果这是你的交换条件，那就算了吧。”
维多冷冷地审视着蓝音，突然道：“你爱上他了。”，不等蓝音反应，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有趣，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回来了。”
“为什么？”蓝音道，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将嘴紧紧闭上。维多却开心地笑了起来，等笑够了才道：“我可不要告诉你，你慢慢想吧。不过，看在我心情好的份上，关于抑制剂的秘密，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蓝音垂眼，片刻后恢复冷静，湛蓝的眼珠里再无波澜，“你说。”
“利拉赫家能垄断抑制剂这么多年，不过是因为他们在银渡星发现了一种叫涅炎的植物。”维多道，“这种植物的提取液就是市面上抑制剂的主要成分。”
蓝音瞳孔微缩，或许是他的表情取悦了维多，对方继续解释道：“是的，就是被星盗占据的那颗边陲星，涅炎只能在当地生长，一旦离开银渡星则无法存活。这么多年，利拉赫家族一直靠提供大量钱财和军火与星盗交易，换取涅炎的提取液。”
“我知道了。”蓝音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维多盯着桌面，眼神流露出些许恨意，咬牙道：“我希望你能毁掉利拉赫，但请你到时候护下我的雌父和哥哥。”
“……好，我答应你。”蓝音郑重道。
“嘻嘻，看在你这么干脆，我再告诉你个消息。”维多脸上再次变得不正经，“你就不好奇我给那只雄虫注射的是什么药吗？”
“是什么？”蓝音紧张道。
“不要这么严肃，放心，不是什么坏东西。”维多一手托腮道，“你知道叶容是怎么成为A级雄虫的吗？”
“……”蓝音猛地抬头，不可置信道：“你是说……？”
“对，没错，就是你猜的那样。”维多道，“这玩意也是在银渡星上的，十多年前找到一枝，这么多年了，叶容一直派虫隐蔽搜寻，好不容易才找到第二枝。”
蓝音正色道：“叶容知道吗？”
“不知道，他以为毁在那场火里了。”维多耸耸肩，“不过也说不准，这玩意没做过实验，全凭运气，你不要抱太大期望。”
“我知道了。”蓝音想了想，继续道：“……谢谢。我该走了。”
“这么无情？用完就扔？”维多夸张道：“这可能是你见我的最后一面了，不多陪陪我吗？”
“不了。”蓝音起身道：“我还要赶着去参加晚宴。”，说完转身朝门口走去。
“喂！”维多突然叫住蓝音，银发雌虫在门边回过身，蓝色的眼睛看向维多，微微蹙眉。维多眼眶整个红了一圈，泪水在眼里滚来滚去，突然委屈得像个虫崽：“你说……如果有下辈子，会有虫来救我吗？”
蓝音平静道：“我希望下辈子你不需要谁来拯救。”
泪水终于从维多眼里落下，他狼狈地用手捂住眼，呜咽道：“我真嫉妒你，那只雄虫……呜……死都不怕，也要回来找你，为什么我没有……”
“抱歉。”蓝音转开目光，“我真的要走了，我不想晚宴迟到。”，说完转身关上了门。
门内传来痛哭声，蓝音微微垂眸，但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快步离开。虽然维多看起来有点可怜，但蓝音无暇顾及，他的心尖开始发烫，越走越快，一贯冷静自持的心变得躁动不安，他迫切地想见见那只雄虫。
第34章
夜幕降临, 帝都皇宫内却亮如白昼，皇家侍卫身穿礼服，恭敬地驻守在殿外, 等待着即将开启的盛大册封典礼。
秦默从飞行器上下来, 立马有侍卫迎上, 看过请柬后躬身行礼道：“尊敬的阁下，虫帝陛下等候您多时了, 请先随我来。”
秦默并不意外，点点头，示意对方带路。
跟随侍卫穿过水晶宫灯照亮的皇家庭院，秦默来到皇家私有区域。侍卫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停下脚步，帮秦默将门推开, 微微俯身道：“阁下, 请进。”
秦默迈步走进宫殿, 身后侍卫将门关上, 殿内奢华堂皇，他踩着柔软的兽皮地毯来到大殿中央, 一只高大的雌虫听见动静，转过身看向他。
这是一只年迈的雌虫，眼角额头已经布上皱纹，苍绿色的眼睛却依然锋利有神, 周身气势极盛。这个星球上为数不多不用对雄虫卑躬屈膝的雌虫——虫帝索菲·诺辛。
“你来了。”虫帝淡淡道。
秦默收回打量的眼神，不卑不亢地行礼：“陛下。”
“坐吧。”虫帝随手一指，自己先坐了下去, 秦默跟着落座, 却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怎么？对我有意见？”虫帝察觉到秦默微妙的态度, 不以为意道。秦默心下一惊，这只雌虫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敏锐，正准备开口，虫帝却摆摆手继续道：“让我猜猜，是因为对这次事件处理不满意？”
秦默面色平静：“您多虑了。”
“那就是对蓝音之前的处置有意见。”虫帝说完又看了眼秦默，眼角浮现笑纹：“看来我猜对了。”
秦默面上扬起笑容，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满意如何，不满意又能怎样？难道翅膀还能长回来？”
“倒也不是不可能……”虫帝面上露出几分古怪，话没说完，摆摆手又道：“我知道你心中不满，是不是觉得我作为一国之主，懦弱无能，对利拉赫家族过于宽容？”
“不敢。”秦默道。
“没关系，你这么想很正常。”虫帝并不生气，望着空荡荡的宫殿叹了口气：“作为一只雄虫，你却没有那些骄横跋扈的坏习惯，这很难得。可是这个世界并不是这样运作的，靠一腔热血、理想主义是管理不了这个国家的。”
“这个世界自有它的运作规则，雌虫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却被虫神降下惩罚，终身被困于精神力的枷锁中，雄虫弱小无能，却握有解开枷锁的唯一钥匙，这便是平衡。”
秦默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在位置上，虫帝继续道：“你知道在抑制剂出现之前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吗？”
“……不知道。”秦默诚实道。
“虽然现在这个世界也好不到哪去，不过在抑制剂出现之前，这个世界却是糟糕透了。”虫帝的声音变得沉重：“那个时候，为了抢夺一只雄虫，雌虫之间互相猜忌掠夺，为了生存不择手段，整个星球战火四起。”
秦默：……
“直到抑制剂的研发成功，这种纷争局面才稍有缓和，虽说A级以上的雌虫仍然面临困扰，可绝大部分雌虫有了新的选择，战事缓和，新的文明得以建立。”虫帝声音渐渐变得狠厉：“因此，在没有解决对策之前，我绝不允许谁动利拉赫家族，这个世界不能再退回到那种野蛮无序的状态了！”
“……我明白了。”秦默道。
虫帝满意地点点头：“我知道你会理解的，你是一只很好的虫。”
秦默却摇摇头，黑眸亮极了，眼底像是有火光，坚定炙热，认真地看向虫帝：“这不代表我会接受，既然抑制剂这么重要，就更不应该掌握在别有用心的虫手里，我有我的原则，理解但不妥协。”
“那如果失败了呢？”虫帝眼神暗了下来。
“失败便失败。”秦默无所谓道：“也许多想想办法总能成功。”
虫帝一愣，接着大笑，过了好一会才停下来，用手拭去眼角的泪花：“看来我真是老了，好、很好，想试试就去试吧。”
“您只是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秦默平静地陈述道。
虫帝止住笑意，眼里有些许欣赏，最终自嘲地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表现得太无能了，如果你能解决这个问题，我会依法处置利拉赫家族，并答应你一个要求。”
“包括叶容？”秦默诧异道。
“对，包括他。”虫帝眼里流露出轻蔑之意，“没有抑制剂他算什么，你以为我真的会在乎一只虚有其表的A级雄虫？还不如今年多点税收来得实际。”
秦默忍不住笑了，虫帝看了眼时间，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也带上笑意：“走吧，该去参加你的封侯晚宴了，虽然你不在乎，但主角迟到总归是不好的。”，说完领着秦默朝大门走去。
先前的侍卫依然等在门口，见秦默和虫帝走出来，便再次负责在前方引路，穿过庭院回到即将举办晚宴的大厅。
时间刚好，宾客已经到齐，红毯从厅内一直铺到台阶下，虫帝颔首示意，两旁的礼仪官奏响音乐。厅内众虫听到乐响，纷纷望过来，自觉站列在红毯两旁，虫帝便带着秦默走上红毯，一路直至大厅礼台上。
转身面向台下，虫帝讲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表面功夫做足后，就开始为秦默举行加冕仪式。
“阁下？秦默阁下？”
秦默回过神，将目光从大厅角落收回，看向面前的礼仪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微微低头，虫帝顺势接过皇冠为他戴上。
加冕仪式完成，礼仪官上前宣读誓词，秦默却一句也听不进去，心思早就飞到其他地方去了，整个仪式结束后，虫帝便以身体不适为由退场。
秦默晕乎乎地走下台，放眼望去，整个会场大部分虫他都不认识，大家都笑着恭贺他，秦默只好打起精神应下，不多时便借着去取餐区的理由逃离开众虫的包围。
餐饮区正对面的角落里，站着一群军雌，身着白色的军服，正三五成群地扎堆谈笑着，唯有一只银发雌虫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
秦默埋头取餐，目光被盘里的小蛋糕牢牢吸住，根本不敢抬头。
“侯爵阁下。”
一只手搭上秦默的肩膀，惊得他差点把盘子摔了，稳了稳心神，他抬头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你好。”
站在秦默面前的是一只年轻俊秀的雌虫，见到秦默的笑容先是微微一怔，眼眸瞬间亮了起来：“阁下您好，我是来自拉瑞家族的赤堪。”
秦默根本不知道拉瑞家族是什么玩意，只好含糊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赤堪展颜一笑，有些羞涩道：“早就听说过阁下大名，很高兴见到您，不知道等会的舞会有没有机会邀请您一起跳支舞？”
“……”秦默额角抽痛，心里忍不住腹诽跳舞是什么玩意，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活动，面上僵笑着道：“不好意思，我不太想跳。”
赤堪有点失望，不过还是礼貌地点点头：“好的，打扰您了，阁下。”，说完行礼离开，秦默松了口气，正准备享用蛋糕，旁边又走来一只雄虫：“拉瑞家族的次子，看来你的确很受雌虫欢迎。”
秦默侧身看过去，雄虫长得不错，只是眉宇间带着邪气，使得整只虫看起来有些阴郁。蛋糕没吃上，对方又阴阳怪气的，秦默自是语气不好：“你又是谁？”
叶容闻言，表情差点没绷住，恶狠狠瞪向秦默，站在他身后的雌虫赶忙道：“这是利拉赫家族的叶容阁下。”
这下蛋糕也不用吃了，秦默将餐盘放在一旁，冷冷地看着叶容：“什么事？”
“我只是来恭喜你的，侯爵阁下。”叶荣勾起一边嘴角，眼神像一条阴毒的蛇一样落在秦默脸上：“恭喜你，费这么大劲捣毁地下基地，终于一跃成帝都豪门了。”
“怎么？你的心血被毁，开始心疼了？”秦默毫不退让，反唇相讥。
叶容脸上出现一丝扭曲的表情，他突然凑近在秦默耳边道：“你是不是以为抓到维多就能扳倒我？我告诉你，利拉赫不是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虫能招惹的。就算你找到证据又如何，在帝都谁敢把我怎么样？就像你申请跟蓝音结婚一样，他最后也逃不过精神力暴/乱而亡的下场，你做的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说完，叶容退开一步，准备欣赏秦默脸上的表情，令他失望的是，秦默脸上并没有愤怒，只是歪着脖子松了松领口，一脸嫌弃道：“长得矮就不要学别人说话。”
说完秦默拍了拍衣领处，像是沾上什么脏东西般，不再理会叶容，端着自己的餐碟径直离开。
“哗啦——”
玻璃碎地声在大殿里显得格外刺耳，众虫惊呼，转头向声音方向看去，想知道是谁在宴会上如此失礼，看到一脸怒容的叶容后，又讪讪地转过头，当作无事发生。
秦默头也不回，端着蛋糕找了张空桌椅坐下，还不及享用，对面的椅子也坐下一只虫。他抬眼一看，顿时失了胃口。
同样为A级雄虫，艾尔长得比叶容精致不少，此时眼里闪烁着兴奋看向秦默：“你把叶容惹怒了。”
秦默不理解，也不想知道这只雄虫在想什么，极为冷淡道：“有什么事？”
艾尔现在正在兴头上，因此并未计较秦默的态度，扬起下巴，势在必得道：“上次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秦默放在桌下的双手紧紧握紧，努力忽略那道一直停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须臾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般，抬头看向艾尔：“我答应你。不过我不能在这次事情上将叶容拖下水，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放过他的。”
艾尔听了有些失望，想了想又勉强接受道：“好吧，姑且相信你，那么你想得到什么报酬？”
“……好好照顾蓝音。”秦默咬牙艰难道。
“就没了？”艾尔瞪大眼，吃惊道。
秦默面沉如水，语气冰冷道：“还有，马上从我面前消失。”
艾尔惊怒于秦默的无礼，想开口说些什么，在对上对方眼神时，却被里面翻涌的情绪震慑住，沉默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
第35章
晚宴大厅里, 璀璨的水晶吊灯从穹顶投下暖光，整个室内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秦默作为今天的主角, 穿着定制礼服, 衬得身材更加高大颀长, 头发稍作打理，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利落的眉毛, 灯光落在眼里，果真是剑眉星目，俊美不凡。此时他手握一支高脚杯，里面装着透明的浅色液体，站姿随意潇洒, 轻而易举吸引了整个大厅的目光。
自他进大厅开始, 就与蓝音一左一右分立在两端, 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交流。在场的虫都是豪门世家, 这一点很快就被大家察觉，一时间暗流涌动, 面上虽不显，心里却各自打着主意。
等到宴会时间过半，眼见秦默态度依然如此，渐渐有虫按捺不住了。
此次晚宴汇聚了帝都各大世家的青年才俊, 除了一开始的加冕仪式，剩余时间本就是豪门贵族间社交联谊的机会。然而，即使全帝都为数不多的高级雄虫都汇集于此, 也依然比不上今晚的主角来得瞩目。
“侯爵阁下, 您好。”
秦默看着眼前不知道第几只雌虫，内心已经麻木了, 面上保持彬彬有礼的微笑：“你好。 ”
雌虫心跳加快，捏紧手里的酒杯，感觉还没开始喝酒，自己便已经醉了：“不知道有没有荣幸与阁下喝一杯。”
“当然。”秦默依然面带微笑，与雌虫轻轻碰杯，仰头一饮而尽，雌虫满脸羞涩也跟着饮下香槟。
大厅另一边，蓝音穿着白色军装，身姿挺拔，静静地站在角落，与被众多雌虫簇拥的秦默比起来，显得格外孤零零的。
“看来那只雄虫并不像说得那样重视你啊。”一只红发雌虫靠近蓝音，看着正举杯与雌虫谈笑甚欢的秦默，勾了勾唇角道。
蓝音连眼神都吝于给对方，眼神专注地看着对面：“罗斯。你不跟着叶容，就不怕他找不到你发火？”
罗斯看了眼在不远处跟别的虫谈话的叶容，耸肩道：“他现在可没空管我。”，说完又一脸幸灾乐祸道：“我还以为你违逆叶容，花了这么大代价能找到多好的雄主呢，也不过如此嘛。你要是现在后悔，求求我，说不定我可以帮你向叶容阁下说几句好话，雌君当不成，当个雌侍也行。”
“住嘴！”
两只雌虫扭头看去，艾尔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听见罗斯的话，走到蓝音身旁，脸上带着傲气道：“帝都现在可不止叶容一只A级雄虫，蓝音的事不需要你操心，以后他由我来照顾。现在，你马上为刚才的话向他道歉。”
罗斯心下一惊，看了眼蓝音，心里愤恨不平，但碍于雄虫艾尔，只能不甘不愿地道：“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你走吧。”蓝音并没有心思理会他，只是随口道，等罗斯走后，立马看向艾尔：“阁下，您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艾尔看着蓝音，脸上的傲气收敛几分，露出一个绅士的笑容：“秦默阁下已经将你托付给我了。”
“这是他说的？”蓝音蹙眉。
“当然。”艾尔见蓝音皱眉，以为他不放心，颇为得意道：“放心，跟我在一起后，你再也不用担心精神力暴/乱的问题了。”
蓝音面上一怔，倏忽露出一个笑容，艾尔从未见过对方这样笑过，一时不由得晃了神。
“谢谢你。”蓝音嘴角还挂着笑。
“不、不客气。”艾尔虫生第一次脸红了。
十多米外，站在秦默身旁的雌虫欲言又止地看着眼前的雄虫，他找对方喝酒只是个搭讪的借口罢了，可这只雄虫一杯接一杯，就没停过。雌虫很苦恼，为什么这么俊美的雄虫阁下竟如此不解风情，我不是来找你拼酒量的啊喂！
一旁有侍者经过，秦默将对方拦下，手里的空酒杯再次被斟满，正当他准备一饮而尽时，雌虫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阁下，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秦默脸上一僵，收回目光，勉强挤出笑容：“不、没有，我看起来像有心事吗？”
雌虫松了口气，随即羞涩地笑道：“那、那我可以和您聊会天吗？”
秦默不解地摸摸下巴，想了想，点头道：“你想说什么？”
雌虫：……
雌虫闭眼吸气，再睁眼时，脸上扬起笑容：“阁下，您平常喜欢去……”，话还未说完，身后响起喧闹声，一直密切关注的秦默面色一沉，将手中杯子一放，打断道：“抱歉，我离开一下。”
雌虫：…………
喧哗和惊呼声还在持续，动静不小，引起了众虫的注意，大家纷纷围拢过来，而焦点中心正站着四只虫——蓝音、艾尔、叶容以及他的雌侍罗斯。
众虫目光落在蓝音身上，雌虫洁白的上衣浸上一大滩黄色水渍，水滴沿着衣角渗出，一滴滴落在大理石地板上，整只虫看起来狼狈又可怜。而他对面，叶容正拿着一支空酒杯，好整以暇地看着蓝音，身后是眼里透出兴奋的罗斯。
“你怎么能这样？”艾尔面有怒容，向叶容置问道。
“我怎么了？”叶容挑眉，“我难道没有资格教训一只不尊敬我的雌虫吗？还是说你要护着他？”
“我、我……”艾尔明显气弱，迟疑片刻才道：“我就是护着他，你又想怎样？”
闻言，围观的众虫悄悄激动起来，艾尔没失踪之前，帝都仅有的这两只A级雄虫就经常较劲，不过往往都是以艾尔让步结束，这是艾尔回归后第一次与叶容正面交锋，还是为了叶容的前雌君，也是本次宴会主角的现任雌君！
天啊，虫神在上，还有比这更劲爆的吗！！
不管周围的虫怎么想，叶容露出轻蔑的笑容，轻嗤道：“既然你一定要护着这只雌虫，那就用帝都的老规矩来解决，你跟我决斗，或者你的雌侍和我的雌侍进行决斗。”，说完有恃无恐地盯着艾尔。
“这、这是晚宴，这样做不合适吧……”艾尔心里慌了，气势又弱了几分。
“那就滚开。”叶容毫不意外，冷笑道：“我今天一定要教训这只目无礼数的雌虫。”，说着便朝蓝音走去。
“慢着——”
众虫闻声望过去，顿时扼腕抽气，只见秦默越众而出，朝蓝音走去，将雌虫护在身后，面色上带着戾气看向叶容。
“怎么？你也想多管闲事？”叶容没有忘记秦默刚才的作为，看见对方顿时气血上涌，嘴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敢跟我决斗吗？你赢了我今天就放过这个贱货。”
一旁的艾尔瞪大眼，顿觉不妙，要知道叶容虽是雄虫，却从小热衷格斗，没少请名师指导，一般雄虫在他手上扛不住三个回合。然而，不及他提醒，秦默毫不犹豫道：“可以。”
艾尔眼前一黑，忍不住扶额，却听秦默继续道：“再加上你旁边的雌虫，一起上，如果我赢了，你向蓝音道歉，敢吗？”
全场静了，不止是艾尔，围在周围的虫面露呆滞，不知道是自己疯了还是秦默疯了，唯有蓝音，双手悄悄在袖子里紧握，有些担忧地看向身前的高大背影。
“哈哈哈哈哈。”叶容突然大笑，不顾自己往日里的贵公子风范，好一会才停下来，眼神疯狂又嗜血：“如果你输了呢？”
“任你处置。”秦默道。
这下连罗斯也忍不住笑了，但很快他笑容敛去，又是嫉妒又是愤恨地看了蓝音一眼，复杂的眼神转瞬即逝，随即恭顺地站在叶容身后，等候对方指示。
“好，如你所愿。”叶容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侧身向罗斯吩咐道：“不要弄出虫命就行。”
“遵命，阁下。”罗斯道。
眼见这场匪夷所思的决斗真的定了下来，众虫震惊不已，纷纷朝外退去，给他们留出足够的场地。
艾尔站在场地外，心里直叹完蛋，S级雌虫跟一只雄虫进行决斗，他光是想想就觉得残忍至极。因此，在罗斯动的瞬间，艾尔不忍地闭上眼，耳边传来骨肉相击的声音，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周遭惊呼声一波接着一波，然而艾尔根本不敢睁眼，心中却在盘算，看来叶容这个雌侍还是手下留情了，居然这么久还没将秦默拿下。又过了一会，打斗声终于停歇，艾尔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只见秦默身型狼狈地站着，嘴角挂着血丝，右眼因为受伤而肿胀，身上原本熨烫平整的礼服也变得皱巴巴的。
还好还好，艾尔松了口气，好歹四肢健全，这才放心地睁开另一只眼，结果瞬间瞳孔巨震。
秦默胸口轻喘，努力平复着呼吸，用手背拭去嘴角血迹，伤口一片刺痛，果然S级雌虫比他想象得难缠。随即，他不动声色地看向躺在地上叶容和罗斯，走上前，在叶容身旁蹲下，重重给了叶容一拳。
“啊——”叶容发出一声惨叫，周围众虫噤若寒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只A级雄虫就在他们面前活生生地挨揍。
秦默冷冷道：“道歉。”
叶容有片刻迟疑，没有出声，秦默面容冷峻，又是一拳揍在他腹部，不等叶容惨叫出声，接二连三的拳头紧跟着落下。
“啊——啊——我道歉！我道歉！别打了！”叶容强忍着痛，赶忙喊道。
“啧。”秦默颇为遗憾地停下手，将叶容一把拎起推到蓝音面前，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向蓝音道歉。
叶荣又羞又怒，心里充满恨意，他自出生起就从未有过如此丢脸的时候，迫于秦默的淫威，最终赤红着双眼朝蓝音道：“对不起。”
直到此刻，蓝音才悄悄松开紧握的手心，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秦默松手道：“快滚。”，叶容闻言跌跌撞撞地朝大厅门口走去，众虫默不作声地让出一条道，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殿内，完全没有理会失去意识的罗斯。
蓝音：“你……”
秦默：“我……”
一人一虫同时停下，几秒后，秦默微微别开脸，将自己青肿到睁不开的眼睛藏起，不自在道：“你别多想。”
蓝音看着雄虫十分狼狈的侧脸，眯了眯眼：“我没有多想。”
“那就好。”秦默说完，将自己皱巴巴的外套脱下，盖在蓝音身上，随后转身离去，走得时候顺便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艾尔。
艾尔：？
众虫见状也纷纷散去，晚宴已经到了尾声，秦默来到角落发呆，却再也没有雌虫上前找他聊天。在场的虫各自拿出光脑悄悄发着消息，或者跟自己关系好的碰头私语。
好不容易等到10点钟声敲响，晚宴结束，大家迫不及待地朝秦默告辞，快速离开晚宴大厅。所有虫只有一个念头：今天发生的事实在太震撼虫了，必须立刻马不停蹄地找虫分享，不然会憋疯的！
秦默坐在椅子上没动，看着众虫离开的背影，目光停留在蓝音和艾尔身上。
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能再犯了。
秦默在心中告诫自己，这样是最好的，虽然很难受，但他不能当一个自私的人。
很快大厅里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秦默独自一人，不知坐了多久，殿内吹来一阵冷风，他才惊觉外面下雨了。
秦默脸上露出苦笑，心情沉重地起身朝外走去，但很快，他瞪大眼，不敢相信地望着走廊上的身影。
“你、你怎么还在这？”
蓝音看了眼外面的雨幕，轻声道：“下雨了，回不去，等雨停了再走。”
“你怎么不叫飞行器来接？”秦默诧异，也不知对方在外面等了多久。
蓝音拢了拢身上皱巴巴的外套，眉头轻攒：“没钱了，叫不了飞行器。”
“怎么会？”秦默更是不解了，“你不是升任少校了吗？难道军部没有工资？”
“有的。”蓝音颇为苦恼地叹口气：“可是我已经预支完一年的工资了。”
“！！？”秦默震惊，在他的记忆中蓝音几乎没有任何物质欲望，这才几天，怎么变得如此败家了？
不等秦默说话，蓝音勉强笑了笑：“您先回去吧，不用管我，等雨停了我就走。”
秦默：……
刚做下决定的秦默内心有点纠结，但没纠结多久，心里就将期限‘最后一次’悄悄改成‘最后一天’，想通后便坦然道：“那、那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第36章
深夜, 一辆飞行器悬浮在半空，照明灯破开黑暗，在夜空中像一颗温柔的行星, 拖曳出一道光轨朝第一军区驶去。
夜雨湿冷, 秦默坐在飞行器里却微微冒汗, 胸口一阵燥意。他抬头再次同蓝音对上视线，暖色的灯光下雌虫脸上镀上一层柔光, 蓝色的眼睛像蒙着一层水雾，狭小的空间里，昏黄暧昧。
“咳，你最近遇上什么事了吗？把一年的工资都花完了。”秦默扭头看向窗外，不自在地找着话题。
“没有。”蓝音看着雄虫的侧脸, 语气轻松道：“就是看了会直播, 就花光了。”
“什、什么？！”秦默大惊, 转过头, 忍不住来回打量蓝音，雌虫倒是一脸无所谓, 态度十分坦荡地任他打量。
秦默心情有点复杂，对方上次还跟他说从来没看过直播，这才多久就发展成网瘾少年了！？
记得还在学校的时候，秦默寝室就有个男生会用生活费打赏女主播, 然后在剩下的一个月天天吃泡面，可是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蓝音身上呢？他也是给哪个主播打赏吗？
想到这，秦默心中有些酸溜溜的, 又有种将正直少年带入歧途的罪恶感, 犹豫再三，斟酌道：“唔……那个, 你以前没怎么看过直播，可能不太懂……网络上很多东西都是假的，看看就行，别太投入。”
“嗯。”蓝音很乖地点点头，秦默有点于心不忍，又补充道：“偶尔玩玩没关系。”
蓝音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道：“好，我知道了。”
“……”秦默不再说话，错开眼，再次看向窗外，蓝音也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秦默在明暗交错中更为立体的轮廓。
飞行器内，一室静谧。
时间像是凝固了般，在秦默心里默默祈求数百次后，飞行器终于平缓地降落在第一军区军营外。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蓝音走下飞行器，转身看向秦默：“谢谢。”
秦默故意坐在位置上没动，冷漠地扬起下巴：“快回去吧。”
像是丝毫未察觉雄虫的冷漠，蓝音薄胎白瓷般的脸上又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好。”，说完也不等秦默反应，转身朝军营大门走去，过了许久，身后才响起机器轰鸣声，飞行器腾空离去。
等到蓝音迈入第一军区大门时，脸上又恢复了往日里冷淡的、没有情绪的样子，与守卫的哨兵核对完身份后，便径直往宿舍方向走去。
“滴滴。”
光脑发出收件提示音，蓝音并没有理会，面无表情地走进电梯。进入宿舍后，他先将身上披着的外套小心翼翼挂在衣柜里，接着脱下已经脏了的白色军装，赤身走进浴室。
热水兜头淋下，蓝音闭上双眼，皮肤被水冲刷得微微发烫，脑中再次浮现晚宴上的场景，很快，在热气氤氲的浴室里，整颗心也开始发烫发热。
过了许久，浴室门再次打开，蓝音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表情淡淡的，眼角和耳尖却染上粉色，开始拿起干燥的浴巾擦拭头发。
10分钟后，头发变得干爽，蓝音准备休息，按部就班地拿过光脑设置闹钟，一条来自联邦银行的消息蓦地出现在眼前：
【蓝音用户您好，您的账户收到来自秦默的一笔转账，转账金额为：200000星币，目前账户余额为：200005.3星币。】
蓝音呆住了，精致淡漠的脸上露出几分错愕，显得有些傻气，片刻后，他再也抑制不住地笑了起来。
……
清晨，蔓督山庄沐浴在光照中，秦默睁开眼，躺在豪华大床上缓了会，才从昨晚的梦境里清醒过来。他心里悄悄叹口气，得找点正事做，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了。
半小时后，他拿着速食早餐，将光脑放在桌上，点开屏幕查看昨晚的私信留言。
后台留言很多，但充斥着大量无效信息，秦默将其中告白的、捣乱的、胡编乱造的……一一排除掉后，终于选中目标。
发信人名叫库塔，是一名14岁的雌虫少年，正是因为对方年纪很小，让秦默动了恻隐之心，在众多候选委托中将其挑选出来。对方的文字很短，他仔细看完后，忍不住皱起眉头。
私信上讲，库塔从小与哥哥库炆在福利院长大，等到库炆满15岁后，两兄弟便搬了出来，在帝都外圈层相依为命。库炆比库塔大三岁，因此担负起养家糊口的责任，一边上着免费的夜校，一边打工赚钱。然而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晚上，这样的日子戛然而止，去上学的哥哥再也没能回来。
又是一起失踪，秦默想了想，在私信里敲下一行字：
【找个时间，方便见一面吗？】
对方好像一直在等秦默，没一会便回复道：
【好。我在天洞街84号，随时都可以。】
秦默回复道：
【那就下午见吧。】
……
下午一点，秦默如约来到天洞街，寻着门牌号，最终在一栋简易住宅前停下，抬手敲了两下门，里面传来脚步声，很快门被打开，一个一脸稚气的少年出现在他眼前。
库塔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他从未想过对方会是这个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嘴唇微张，忘了要说什么。
“你好。”秦默努力挤出和善的笑容，主动招呼道。库塔回过神，赶忙道：“您、您好，阁下。”接着又小心翼翼看了秦默一眼，犹豫道：“您、您这是……”
秦默摸了摸脸，随意道：“啊，昨晚不小心摔了一跤，是不是看着有些严重？”
库塔担忧地点了点头，随即邀请秦默进屋。
屋内摆设陈旧，却很干净，库塔早已准备好茶水放在桌上，请秦默到桌边坐下。杯里的茶水是劣质陈茶，秦默不动神色地举杯喝了一口，迎着库塔期待紧张的眼神，点点头：“很好喝，谢谢你。”
库塔松了口气，有些羞涩地笑了笑：“您喜欢就好，这还是哥哥从打工的商店里带回来的。”，说着笑容又淡下去，落寞道：“可是哥哥却不知道去哪了。”
秦默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只能放轻声音道：“你能详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吗？我们一起想办法把你哥哥找到。”
“嗯，好。”库塔感受到雄虫的善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正准备开口，敲门声再次响起。
“你约了虫？”秦默看向库塔，少年雌虫疑惑地摇摇头，紧张地解释道：“没有，我只约了您。”
秦默摆摆手，示意无妨：“先看看是谁吧。”，库塔歉意地起身去开门。
开门声响起，蓝音和尤利出现在门口，秦默好奇地转头看去，接着愣住了，他听见银发雌虫冷声道：“第一军区刃风小队，前来查案。”
几分钟后，秦默、蓝音、尤利和库塔围坐在桌前，气氛有些微妙，少年不知就里，红着脸羞愧道：“对、对不起，我没想过军部会接这起案子，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秦默哭笑不得，赶忙安慰道。尤利此时也是一脸青紫，看着同样狼狈的秦默，突然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主动道：“请问阁下是……？”
“我的雄主，秦默。”蓝音道。
“什么！？”尤利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没想到板着一张死虫脸的蓝音竟然说出这种话，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盯着秦默泛着青紫的眼角，片刻后一脸惊恐地看向蓝音：“你……你竟然敢……”
蓝音蹙眉：“？”
“没、没什么，还是查案吧。”尤利讪讪道，对蓝音的态度突然得恭敬了不少。
蓝音虽然奇怪，但此时已无心理会尤利发什么神经，转而看向秦默：“您怎么会在这呢？”
不到24小时，秦默再次‘破功’，此时也有点无语，只好破罐子破摔道：“我也是来调查的。”，接着秦默解释了一番自己是如何接到委托的，说完征询地看向蓝音。
“那就一起查吧。”蓝音一本正经道。
秦默点点头，眼见达成共识，便再次看向库塔，继续刚才的问题：“所以，当时有什么异常呢？”
库塔陷入回忆：“当天并没有特殊的事情发生，但要说异常，哥哥消失之前，有好长一段时间特别不一样。”
“嗯？怎么说？”秦默道。
库塔皱紧眉头道：“哥哥跟我不一样，他从小就很喜欢读书，但自从福利院搬出来后，为了赚钱，哥哥白天没办法顾上学习，只好从学校办理退学。那段时间，哥哥嘴上不说，但我感受得到，他其实很难过。”
“事情的转变是，有一天，哥哥不知道从哪拿回来一张宣传单，告诉我以后他打完工要去上夜校，这是政府为了照顾有特殊需求的虫群，最新启动的项目。我还记得，哥哥那天很开心，晚上跟我说了许多话，说他希望能多学点，以后换个好一些的工作，让我们过上好日子。”
“但没多久，哥哥又消沉了，我担心哥哥，找他谈了好多次，他才终于告诉我，因为他是福利院出身的，班上同学跟他相处不好，甚至有一只雌虫还带头孤立欺负他。我听了很气愤，可是却没有办法，只能劝说哥哥别去了，可是哥哥并不想放弃。”
“然后呢？你怀疑是这只雌虫？”蓝音道。
库塔摇了摇头，继续道：“不是，因为在哥哥消失的前一个月，哥哥又变得开心起来，甚至比刚去夜校时还要开心，经常时不时地看光脑，偶尔下课回来，还会躲在房间里跟别的虫通话。可是……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好起来的时候，哥哥却突然不见了。”
秦默面色变得凝重：“你知道是谁晚上跟你哥哥通话吗？”
“我不知道。”库塔抬头，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第37章
从库塔家出来, 除了拿到一堆库炆的照片，依然没有得到很清晰的线索，一人两虫站在天洞街相互对望。
秦默看向蓝音, 有点无语, 明明才下定决心不再见的, 不到24小时又被打脸，想了想道：“既然这个案子已经被军部接手, 我这个半吊子就退出吧，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蓝音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看向尤利道：“结案吧。”
话来得突然，尤利却并不意外，无所谓道：“行, 档案怎么写？下落不明？”
蓝音颔首：“可以。”
“等、等一下。”秦默实在忍不住了, 不认识般看向蓝音：“虫还没找到, 这就结案了？”
蓝音还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理所当然道：“已经上门了解过情况了，既然没有线索, 当然要结案了。”
“这……会不会太快了点？”秦默还想再劝说一下。
蓝音微微蹙眉，不解道：“军部案子这么多，不讲究效率，岂不是没完没了？”
“那、那库塔怎么办？”秦默说：“他还这么小, 还在等他哥哥回来。”
蓝音道：“可以送去福利院，或者让他自己出门打工，14岁已经不小了。”
“……”秦默沉默地与蓝音对视, 见对方一副认真的样子, 只好商量道：“先别结案，我去找线索, 行么。”
蓝音道：“您不用勉强自己，您可以去接其他委托。”
“不，我决定了。”秦默道：“我一定要追查到底。”
“好吧。”蓝音无奈道：“那我们找个地方理一下线索。”
尤利：……
秦默：……
等在附近一家咖啡店包间坐下后，秦默突然道：“你就是故意的吧？”
蓝音冷漠严肃的脸上透露出几分狡黠：“雄虫阁下既然决定参与案件调查，军部当然有责任保护您的安全。”
秦默无言以对，事已至此，只好正色道：“咳，所以，你们对案子有什么看法？”
尤利不明白这只雄虫为何被蓝音拿捏得死死的，在他心中蓝音变得深不可测起来，下意识向对方征询道：“或许需要去学校查查？”
蓝音点头，随即问道：“那个学校在什么地方？具体什么情况？”
尤利拿出光脑，用内部信息库查询，很快有了结果：“这是去年政府才启动的慈善项目，由市长牵头，在帝都不同区域一共建立了7所这样的学校，为一些白天没机会上学的虫提供方便。”
“学校架构是什么样的？”秦默道。
尤利又在光脑上轻点几下，接着道：“校长都是教育部委派的，再在社会上招募了一批教师，此外为了做宣传，财政直接拨款高薪聘请部分名师作为特聘讲师，在7所学校间流动授课。”
秦默有点意外：“看来市长挺重视这个的。”
“是的，明年就要重选市长了。”蓝音补充道：“如果社会反响好，这也算是政绩。”
秦默明白了，思考片刻道：“库炆的学校离家有多远？”
尤利马上点开地图，光屏上显示出几条红色标注的路径，约1公里左右，其中最近的一条途径商业区，再穿过一条小巷就到库炆家了。
秦默目光落在屏幕上，说道：“按照库炆的生活习惯，他极有可能是徒步上下学。”，说着他伸手指向屏幕上最短的那条路，“也就是说，这条路很有可能就是他当天经过的路。”
蓝音会意，接着道：“那么，这条路也需要重点调查一下，看当晚是否有摄像头拍到库炆。”
“那我去调查摄像头，你们去学校吧。”秦默立马道。
蓝音没有说话，目光轻轻一瞟，尤利马上道：“还是我去调查摄像头吧，我对那片熟悉。”，说完也不等秦默说话，一阵风似的消失在眼前。
秦默：“……”
“咳。”蓝音一脸严肃：“我们也出发吧。”
秦默放弃挣扎：“……好吧。”
蓝音却没动，斟酌道：“唔，出发前还有件事。”
“？”秦默面露疑惑：“什么事？”
几分钟后，两只高大英俊的‘雌虫’一同走出咖啡厅，为了效果更为逼真，蓝音这次是用纹身贴为秦默制作的虫纹，看起来足够以假乱真。
“委屈您了，我想这样会比较方便查案。”蓝音道。
秦默摆摆手道：“没关系，是我疏忽了，你想得很周到。”
蓝音道：“您觉得这个案子跟学校有关吗？”
秦默本来心里还有点戒备，但见蓝音谈的都是案情，慢慢放下心来，“我怀疑库炆晚上私下联络的虫，就是他在学校里认识的，很有可能与他失踪有关，不过还是要调查了才知道。”
蓝音：“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学校不远，到达后蓝音向门卫出示证件，与秦默一起顺利来到教师办公室。负责接待他们的老师是一只中年雌虫，名叫叫芮离，是库炆所在班级的主管教师。
“你好，我们是第一军区刃风办案组成员，来调查库炆失踪案的。”蓝音将证件收起，冷声道。
芮离有些紧张，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小心翼翼道：“你好，我是库炆的主管老师，请问有什么能帮助你们的？”
“不用紧张。”秦默微笑道：“给我们说说库炆在学校的情况吧。”
“哦，好的好的，没问题。”芮离请秦默和蓝音坐下，想了下措辞，才道：“库炆是今年初来的学校，是个很安静内向的少年，平时不怎么说话，但学习成绩很好、很上进。”说到这，他有些为难：“那个……你们是想了解哪方面的情况，其实库炆看起来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了。”
“他在学校跟谁关系特别好？有没有跟谁发生过冲突？”秦默说道。
芮离摇了摇头：“他……不太合群，没见过跟谁走得特别近。冲突的话，倒是听班长说过，因为是孤儿的原因，在班上有点被孤立，不过倒也不至于会对他做什么。”
秦默同蓝音对视一眼，想了想道：“能给我一份班上学生和老师的信息资料吗？”
“没问题。”芮离道。
从办公室出来，秦默手里拿着班里师生的资料，叹了口气：“感觉还是没有找到关键信息。”
“拼图在最后一块放上去之前，谁也不知道结果，只要我们信息收集得足够多，总能拼凑出真相的。”蓝音刚说完，光脑提示音响起，他点开粗略一扫，转头看向秦默：“尤利说他有发现。”
秦默：“！！”
等再次回到咖啡店，尤利已经坐在里面了，还是刚才的位置，秦默和蓝音坐下，也不啰嗦，直接道：“你有什么发现？”
“我把沿街的商品都问了一遍，最后在一家百货店找到一份当晚的监控。”尤利说完，向他们展示刚从商店里拷贝出来的监控视频，画面里已经是深夜了，路灯昏黄，视频像素很低，拍摄视角是从店铺门口一直到街对面。随着视频的播放，两只虫突然走进画面，尤利按下暂停：“看，这就库炆，当天晚上他确实走过这条路。”
秦默和蓝音闻言，仔细看向画面，努力辨认后，基本确定走在街道外侧的少年便是库炆。秦默看了眼视频上的时间，晚上10点42，刚好是库炆放学的时间，沉声道：“继续。”
视频重新开始播放，画面里，库炆与同行者边走边交谈，正用手比划着什么，很快走出监控范围，消失在画面里。
“所以，跟他同行的是谁？”秦默蹙眉道。
走在库炆身旁的虫头戴一顶鸭舌帽，大半个身体被库炆挡住，仅凭视频，根本无法看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这个视频有办法处理得更清晰一些吗？”蓝音道。
“没有办法。”尤利遗憾道：“已经问过技术部门了，商店门口用的摄像头只是普通的便宜货，没有夜视功能。”
“奇怪。”秦默自言自语道：“据库塔和芮离的说法，库炆是一个内向、性格孤僻有点自卑的少年……”
“嗯。怎么了？”蓝音看着秦默的侧脸问道。
“那在什么情况下，库炆会愿意在深夜同另一虫一起出现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呢？”秦默道。
尤利和蓝音猛地一怔，经秦默这么一说才发觉不对劲，蓝音想了想道：“说明他跟这只虫认识？”
秦默点点头：“不仅认识，还应当非常熟悉，否则以库炆的性格，应该不会与对方同行，并且……”
“并且什么？”尤利下意识问道。
“并且这只虫应该与他顺路。”秦默淡淡道。
“为什么您会这样想？”蓝音看向秦默。
秦默半阖着眼，皱眉努力揣摩着库炆的心理，慢慢道：“一只内向孤僻虫，他的内心应该是敏感又谨慎的。视频里面虽然看不清库炆的表情，但从他冲对方比划的肢体语言上看，他与对方相处应当是非常放松、愉悦的。”
蓝音瞳孔微睁，瞬间明白秦默所指，接着道：“所以您认为对方和他熟识，并且刚好也要经过这条路，这样才会让他感到放心轻松。”
“是的。”秦默表情变得严肃，紧紧盯着视频上的画面：“从常理上做推断，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一起放学的同学，要么是放学路上遇到的邻居。”
“可是芮离说库炆在班上并没有关系很好的同学。”蓝音眉头轻轻攒起道。
“没错。”秦默漆黑的眼睛变得深邃，沉声道：“可库炆连自己的弟弟都没有告诉，芮离不知道也很正常。”
“明白了。”蓝音道：“我会调查筛选出符合条件的虫。”
“辛苦你了。”秦默蹙眉再次看向视频，心里有些沉重，总觉得自己像是忽略了什么。
第38章
翌日, 晚上7点，秦默在后脖贴上纹身，从家里出发再次前往洛炆的学校。
校门旁, 蓝音早已等候在此, 眉头轻轻攒在一起, 不知道在想什么。
“发什么呆？”秦默走到面前打了个响指。
“没什么。”蓝音回过神，顿了下又道：“您确定要这样做吗？”
“既然查了信息也没办法确认嫌疑虫, 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秦默道。
蓝音抿抿唇，拿出一副微型通讯器交给秦默：“那么，请您务必随时保持联络，如果……”
“如果发现异常，第一时间联系你, 知道啦, 已经会背了。”秦默漫不经心道, 动手装好通讯器, 见蓝音垂头沉默不语，心里微叹, 下意识解释道：“你太显眼了，大家都认识你，尤利不合适，所以我去是最好的。放心, 只是上几天课而已，不会有危险。”
蓝音抬头，清透的眼底带着担忧, 秦默忍住揉一揉对方脑袋的冲动, 一脸冷酷道：“就这样，我进去了。”
直到进入校园, 秦默紧绷的脸才放松下来。下一秒，耳麦里传来蓝音好听的声音：“听得见吗？”
秦默耳尖发烫，再也忍不住悄悄露出个笑容，声音却保持着冷漠：“听得见。”
晚上8点，学校准时开始上课，秦默手中抱着一垒刚领的书，跟在芮离身后进入教室。
原本闹哄哄的教室，在芮离进来后依然闹哄哄的，他也不在意，按照事先商量好的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新同学，叫秦默，大家以后好好相处。”
台下稀稀拉拉回应了几声，有虫好奇地看了两眼，见秦默除了长得不错外不过是只平平无奇的雌虫，便很快收回目光。秦默站在讲台上，不露声色地打量着教室里的一切，在芮离的配合下，最终选择了库炆之前的位置坐下。
来上夜校的虫，几乎全是无法参与常规教育的虫，班里学生年纪跨度很大，插班生也十分常见，秦默的到来并未引起任何注意。讲台上芮离开始授课，秦默一句也听不懂，百无聊赖地左看右看，冷不丁与同桌对上视线。
这是一只高大却单薄的雌虫，看样子还没有成年，相貌普通，表情有些怯懦，见秦默看过来，便小心翼翼地冲他笑了笑。
秦默也露出害羞紧张的表情，小声道：“你好，我叫秦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杰斯里。”雌虫同样小声道。
“哦，你来学校多久了啊？”秦默道。
“大半年了。”杰斯里说道，“学校刚开始招生，雌父就给我报了名。”
“哇，你好厉害，肯定对这很熟悉吧。”秦默谨慎地看了眼周围，压低声道：“我其实有点害怕。”
【噗嗤】耳麦里传来蓝音的轻笑，秦默没有理会，可怜巴巴地望着杰斯里。也许是秦默身上‘同类’的气息让杰斯里感到安心，他表情不再紧绷，有点高兴又有点得意道：“没关系，不懂的可以问我。”
课堂上，秦默与杰斯里已经变得熟稔，对方像是很久没聊过天般，兴奋地同秦默分享着学校里的一切，周围说话聊天的不少，芮离也不管，在讲台上依然按部就班地授课。
“这里……老师都不管课堂纪律的吗？”秦默好奇道。
杰斯里摇摇头：“不会管的，这里只要完成作业和考试，让老师能交差就行，其他什么也不会管。”
“这样。”秦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即开心道：“看来学校比想象得自由。”
杰斯里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这里也不是随心所欲的，有些虫不能得罪。”
秦默心中一动，面上却还是一派浑然无知的样子：“谁啊？”
杰斯里正准备回答，下课铃声突然响起，芮离收拾书本，一秒也不多留地离开了教室。眼见问题被打断，秦默正想追问，杰斯里却突然一脸紧张地扭过头，不再看他。
秦默：？
很快，秦默的疑问得到解答，几只雌虫不知从哪围了过来，其中一只身高超过两米的雌虫，表情嚣张地踹了脚桌子，冷冷盯着他：“新来的？”
秦默心里想着废话，嘴上却带着颤音道：“是、是的。”
大高个扯起一边嘴角，不怀好意道：“来上学就要懂规矩，先交点学费吧。”
秦默装傻：“什、什么学费？这里不是免费教学的吗？”
“别给我装傻。”大高个突然发狠，揪住秦默衣领骂骂咧咧道：“学校不收费不代表你能免费在这读书，想要继续上学，以后每周都要上交100星币。”
“我、我没有钱。”秦默一脸慌乱，又害怕又倔强地看着大高个：“我不会交的，你们这样是霸凌同学，是不对的！”
周围安静了一秒，一群雌虫突然发出惊天爆笑，就连耳麦里蓝音也忍不住低笑出声。过了好一会，大高个才止住笑，低声威胁道：“那可由不得你，既然舍不得钱，放学记得小心点。”说完松开手，秦默落回座位。
“走。”大高个意味深长地最后看了眼秦默，吩咐道，一群雌虫须臾四散离开，直到走远，杰斯里这才对秦默道：“你真的没钱吗？”
秦默心里暗骂有钱也不给，面上却是一脸后怕的样子：“真的没有，不给也不能把我怎样吧？”
杰斯里欲言又止，最后叹口气，一脸神秘道：“你知道在你之前，坐这个位置的虫去哪了吗？”
“去、去哪啦？”秦默道。
“我猜是退学了。”杰斯里凑近，紧张兮兮道：“在你之前，这个位置上坐的虫叫库炆，也是因为不愿意交保护费，被他们针对欺负，没坚持多久就消失了，再也没来过学校。”
此话一出，秦默便知道眼前这只雌虫并不知道隐情，但为了不崩虫设，还是敷衍地点点头：“谢谢你，我知道了。”
杰斯里欣慰地点点头，劝说道：“所以还是把钱给他们吧，比起正规学校的学费来说，100星币也不多。”
“不给。”秦默道。
杰斯里：……
夜校的课程非常紧凑，到十点半，当晚的学习便结束了。因为秦默的油盐不进，谈话后杰斯里也不再理会他，这会只是简单说了句再见，就独自背着书包走了。
学生们陆续离开，教室里很快变得空荡荡，又过了会，教学楼统一熄灯，四周陷入黑暗，秦默这才不急不慢起身朝外走去。
【需要帮忙吗？】蓝音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用。”秦默面不改色道。
走廊里静悄悄的，秦默走在漆黑的教学楼里，故意放慢脚步，耐心地等待着。
“站住。”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黑漆漆的走廊里，拦住他道。
秦默刻意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模样：“谁？谁在那？”
高大的身影走近，借着星空撒下的微光，秦默看出是白天的大高个，心下了然，嘴里却道：“你、你想做什么？”
大高个轻蔑一笑：“你磨磨蹭蹭半天，以为躲得掉吗？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交不交钱？”
“我没有……”秦默嗫嚅道。
“放屁！100星币怎么可能没有！？”大高个骂骂咧咧道：“搞快点，别浪费老子时间，来这读书就要守规矩。”
“这是谁定得规矩啊？”秦默弱弱道。
“老子定的，怎么有意见？”大高个道。
“你确定？”秦默声音变了。
大高个没有察觉秦默的变化，继续道：“什么确定不确定的，这学校里谁不知道我，你识相点就赶紧把钱交了，坏了规矩的后果……”
“啊——
一声惨叫在静谧的校园里响起，但很快又没了声息。
秦默一脚踏在大高个胸口，下巴微扬：“坏了规矩的后果是什么？嗯？”
“呜——啊——快放开我！”大高个躺在地上，被制得毫无还手之力，闷哼出声道。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默心中一紧，侧头看去，黑夜里一头银发的雌虫从拐角处转出。
“你怎么来了？”秦默松了口气。
“我不放心，来看看。”蓝音走上前道：“就是这个家伙干的？”
“还不清楚。”秦默瞥了眼想趁机逃走的大高个，足尖重重一点，大高个刚蓄好的力又被踩散，赶忙求饶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秦默没有理会大高个的求饶，看了眼旁边空荡荡的教室，将雌虫从地上提起，将其推入。
“先审审吧。”秦默将教室门带上，断绝大高个逃跑的最后一点念头。
大高个坐在椅子上，再也没有白天的嚣张气焰，战战兢兢道：“你、你们想干嘛？”
“说说吧。”秦默在他对面坐下，“库炆认识吗？他现在在哪？”
“我怎么知道他在哪！他不是退学了吗！”大高个道。
“……”秦默想了想，侧头对蓝音道：“看来他不知道，没用了，把他处理掉。”
“是。”蓝音漠然道。
大高个：……
眼见蓝音越走越近，大高个吓得双脚发颤，哆嗦道：“等、等一下！我想起来了！”
秦默做了个手势，蓝音立刻停下动作，都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大高个。
“如果我说了……你们就放过我吗？”大高个犹豫道。
空旷的教室里，秦默发出一声轻笑，翘起一条腿，好整以暇道：“那就要看你的信息有没有价值了。”
大高个咽了咽喉，纠结再三咬牙道：“我、我不知道库炆现在去哪了……”
蓝音作势要动，大高个连忙大喊道：“别、别，但是我看到过一件奇怪的事情！”
蓝音停下动作，冷冰冰道：“什么事？”
“就、就是你们知道吧，库炆跟你一样，也不愿意交钱。有天晚上，我见他走得迟，就想留下来教训他一顿……”大高个越说越小声，看了眼秦默，见他没反应这才继续道：“然后我就跟踪他，结果看到他居然在教学楼下等虫。”
“等谁？”秦默不动声色道。
“拉德老师。”大高个答道：“当时我躲在教学楼旁的树后，亲眼看到拉德老师从教学楼里走出来，库炆跟着他，一前一后出了校门。”
秦默眉心微蹙：“他们说什么了吗？”
大高个摇摇头：“没有，他们看起来像不认识一样，但库炆确实见到他就跟着走了。”，说完大高个舔舔嘴唇祈求道：“我知道的都说了，放过我吧。”
秦默冷冷地审视着大高个，片刻后道：“把你的光脑拿出来。”
大高个按照他说的，将自己的光脑打开，秦默将通讯录存上，最后冷声道：“今天先放你一马，以后按我吩咐办事，事情办得不好，随时取你小命。”
“是、是是，我一定按您吩咐办事。”大高个忙不迭道。
“滚吧。”秦默道。
第39章
夜里, 秦默与蓝音一前一后走在校园里。
“所以我先下课，在楼下等你。”秦默在教学楼下停住，模拟着库炆当时的情况。
“我当然舍不得你多等, 很快就下来了。”蓝音接着道。
“？”秦默有点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 见雌虫一脸正经, 只好纠正道：“你不想让别的虫看见，特意等大家走光后才下来。”
“对。”蓝音从善如流。
“……”秦默转头, 朝校外走去：“接着我们装作不认识，一前一后走出校门。”
校园外是一条幽静的小道，秦默走在路上，昏黄的路灯撒在他和蓝音的身上，他斟酌道：“走到这差不多安全了。”话音刚落, 蓝音上前一步, 与他紧贴在一起。
“不、不用靠这么近吧。”秦默有点不自在。
“不是要模拟当时的场景吗？”蓝音面无表情, 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秦默无话可说, 只好沿着推测的路线继续往前走，穿过幽静小道后来到一片商业区, 周遭变得嘈杂，他们融入虫群，穿梭在热闹的街头。
“这里就是摄像头拍到的位置。”秦默停在路边侧头看向街对面一家商店，蓝音又贴近了一点：“然后我躲在你身后, 监控没有拍到我的样子。”
“……是的。”
他们一起走过监控拍摄范围，肩贴着肩，随着走动手背皮肤偶尔相触, 直到走出热闹的商业街, 秦默望着眼前阴暗的小巷：“从这里走出去，就到库炆的家了。”
小巷狭长, 两边没有照明设备，因为通往居民区，到了这个点只有秦默和蓝音走在路上。
“这里很适合动手。”蓝音道。
“是的，为什么我会毫无防备地跟你一起走进这里？”秦默边走边说。
“可能你没有什么朋友，而我是唯一愿意听你说话的，可能你在被欺负的时候我恰好帮过你。”蓝音伸出一只手握在秦默的手腕上：“也可能你喜欢我，对我十分信任。”
秦默脸上有些发烫：“那么作为一只雄虫怎么才能制服一只雌虫呢？”蓝音转向秦默，把他的手反扣在背后，另一只手在肩上轻轻一推，将他按压在墙上。
点点星光落入巷尾，秦默四肢突然失了力，眼睁睁地看着蓝音清冷漂亮的脸庞离自己越来越近，呼吸交错间雌虫平静道：“或许我给你下了药。”
“怎、怎么下的？”秦默勉励维持镇定。
蓝音没有说话，认真注视着秦默的双眼，巷子里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秦默盯着眼前这双蓝眼睛，心跳越来越快，却又挪不开眼。时间像是过了很久，又像是只过了一瞬间，他眼前忽然一暗，漫天星光被遮住，嘴边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
“像这样。”
秦默：……
半小时后，蔓督山庄别墅里，秦默魂不守舍地打开门，直到冷水从头顶浇下，他才惊觉自己开错开关，赶忙将阀门调成热水。浴室里渐渐雾气蒸腾，秦默脑子里也像蒙着一层雾，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脑海里一会是蓝音冷冽的眉眼，一会是对方薄薄的、温软的唇。
完蛋，秦默仰头，将双手覆在脸上，全身皮肤滚烫，只好默默伸手将水温调低几度。等到水流将身上炙热的温度带走，大脑终于清醒几分，却又依稀想起自己最后说了句：太、太晚了，今天就先到这吧，便慌不择路地跑了。
真是太丢人了！可恶，好不容易降下去的温度又升了上来！
直到躺在床上，秦默才迷迷糊糊地想到，这到底是怎么下的药，到最后也没说。不等他想出答案，奔波一整天的疲惫便拖着他沉沉入睡。
第二天，依旧是晚上7点，秦默与蓝音再次在学校附近碰面。
秦默微微垂着头，有点不敢直视对方，视野里突然出现一叠文件，蓝音平静的声音响起：“这是拉德的资料。”
“谢谢。”见对方没有提昨晚的事，秦默心里松了口气，伸手接过资料。很快他眉头蹙起：“这只雄虫去年被评选为最受欢迎教师？为什么？”
“愿意当教师的雄虫很少。”蓝音道：“拉德便是其中为数不多的一只，恰巧还是一位温柔英俊的阁下。”
秦默不说话了，冷眼打量着拉德的照片，半晌评价道：“也就还好吧。”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蓝音继续道：“拉德是市长特聘的讲师，在这7所学校间轮流授课，白天的时候我们做了个调查，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秦默道。
蓝音指向文件，示意秦默看：“根据我们的统计，这七所刚成立没多久的夜校，分别都有雌虫失踪，并且这几只失踪的雌虫均来自于福利院。”
秦默瞳孔微缩，思考片刻后道：“因为是福利院出身，没有很亲密的社会关系，因此失踪后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但对方偏偏漏算了库炆还有个关系十分亲密的弟弟……”
“对。”蓝音点点头：“所以为了您的安全，我建议您不要再以身涉险了。”
秦默摇摇头：“之前他们在暗处，才能这么容易得手，现在形势转变了，我们在暗他们在明。”
“太危险了。”蓝音还是不认同。
“不是有你保护我吗？”秦默道：“我会小心的。”，蓝音还想再说什么，秦默却不给他机会，继续道：“今天就有拉德的课，放心，如果运气好谜底很快就能揭晓了。”
见对方心意已决，蓝音只好无奈道：“好吧，如果有任何情况，请您千万不要单独行动。”
秦默向蓝音点点头，保证不会单独行动，这才转身走进校门。
8点铃声响起，秦默踩着最后一秒走进教室，来到座位坐下后，便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现在正在上课的老师他并不认识，按照这个学校的课程安排，接下来还有三堂课，而最后一堂课就是拉德的课。
想了想，秦默用光脑编辑了一条信息，接着按下发送键。
“你没事吧？”杰斯里看秦默眉头紧皱，关切道。
秦默看向这个一脸受气包相的同桌，将光脑熄灭，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没事。”
杰斯里道：“昨晚是不是有虫找你麻烦了？”
秦默表情僵硬，脸上露出几分害怕，随即轻轻点了点头。杰斯里见状，便又开始劝说：“所以把钱给他们吧，100星币也不多。”见秦默沉默不语，便继续道：“为什么不愿意给，你是有什么苦衷吗？”
“嗯。”秦默表情看起来有几分犹豫，踌躇片刻后道：“我……我是从福利院出来的，因为每天白天要打工养活自己，所以才趁着晚上来夜校的，如果每周都给他们钱，我的房租就不够了……”
杰斯里明白了，有点担忧地看向秦默：“那你之后准备怎么办？”
秦默再次沉默，过了会小声道：“他们不会一直有空找我麻烦吧，如果实在不行，就只有退学了。”
“唉。”杰斯里叹口气，便不再说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又过了两堂课后，教室里明显氛围一变，许多原本散漫的学生正襟危坐，脸上隐隐带着迫切。随着铃声响起，一只俊雅的雄虫走进教室，秦默抬头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
拉德看起来确实如资料上所说，眉眼间没有雄虫常见的戾气，讲课轻言细语，对学生提问也非常耐心。秦默眼神渐渐暗下来，侧头看向坐在角落的大高个，视线对上的瞬间，冲对方微微点头。
等到下课铃声响起，拉德准时结束今晚的授课，却被众多学生围住，拿出各种各样的问题进行请教。等到解答完最后一名学生的疑问，时间又过了半小时，教学楼里变得空荡荡。
走廊上的灯已经熄灭，秦默和大高个站在拐角处，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大高个伸手往前一推，秦默就势倒下，惊呼道：“你想干什么！？”
“嘿，你说呢？乖乖把钱交出来，就饶了你。”大高个恶声恶气道。
“我、我没有钱……”秦默道。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大高个说着，举拳砸向秦默。
“你们在干什么？快住手！”
黑暗中，拉德的声音响起，大高个动作一滞，按商量好的留下一句狠话，便匆匆跑向楼梯，很快消失不见了。
“你没事吧？”拉德靠近秦默，并伸出手。
秦默搭着对方的手起身，小声道：“没事。”
“刚刚那只虫是在威胁你吗？”拉德轻声道，见秦默低头不语，他耐心地等了片刻才道：“不要怕，发生什么事了，告诉老师。”
“他……他让我交保护费。”秦默吞吞吐吐道，“说、说不交就每天放学揍我。”
拉德在黑暗中长叹一声，最后安慰道：“不要怕，我送你出去。”
“谢、谢谢您，阁下。”
秦默说完，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亦步亦趋地跟着拉德朝楼道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拉德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叫秦默。”
“是刚来学校的吗？以前没见过你。”
“是的，这周才来的。”
“遇到这种事，有没有告诉雌父？或许可以让他放学来接你？”
“嗯……我没有雌父，我是从福利院出来的……”
“啊，不好意思。”
……
等走到校门口时，秦默已经将自己身世背景交待干净，在昏暗的路灯下看向拉德，努力模仿平日里见到的雌虫语气：“谢谢您，阁下，您真是一位善良的雄虫阁下。”
拉德温和地笑笑：“你住哪？我再送你几步吧，免得又被虫给堵住了。”
“不、不用。”秦默惶恐道：“这也太麻烦阁下了。”
“没关系。”拉德认真看向秦默，一副不得到回答不会放他走的架势，秦默只好指了个方向道：“穿过那边的商业区，再走过一段小巷就到我家了。”
“真的吗？”拉德有点惊讶：“好巧，我们在一个方向。”
“是、是吗？”秦默脸上浮现惊喜的表情。
“对。”拉德道：“一起走吧。”
“好。”
第40章
“真是太麻烦您了阁下, 谢谢您送我回家。”
“不客气，刚好顺路而已。不如交换个联系方式吧，以后再遇到麻烦都可以联系老师。”
“真的吗！？阁下您真是太好了。”
秦默静静地站在街头, 看着拉德身影彻底消失, 又过了5分钟, 蓝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是他吗？”
“不清楚。”秦默看着空荡荡的街道：“他有很多次机会下手，但并没有出手。”
“或许事发突然, 他并没有想过今晚会遇上你。”蓝音猜测道：“没有提前做好准备，他不会随意出手的。”
“也许吧。”秦默转过头看向蓝音，发现这个僻静的地方现在只剩他们，跟昨晚一模一样，突然有些不自在。蓝音倒是一脸平静, 见他突然沉默, 轻声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秦默努力将自己从那些模糊的、混乱的记忆中剥离出来, 一本正经道：“辛苦你了, 这么晚了，回去休息吧。”
“不幸苦。”蓝音微微挑眉, 蓝色的眼睛在夜晚看起来带着几分蛊惑，盯着秦默缓缓道：“跟阁下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心甘情愿。”
秦默：……
周遭空气变得炙热，秦默感觉自己有点缺氧, 拼命运转着大脑思考措词，却见蓝音嘴角一弯，“下次您可以这样对拉德阁下说, 这样才比较像陷入热恋的雌虫。”
秦默：“……”
星光下, 蓝音的身影朦胧柔和，连发丝都闪着银光, 四目相对，秦默垂下眼：“知道了。”
蓝音目光静静地停驻了几秒，随即道：“我走了，您也快回去吧。”
“嗯。”
直到周围再也没有任何声音，秦默这才抬头，对着苍穹中万千繁星构成的银河露出一个酸涩的笑。
……
接下来的日子，秦默白日里调查其余6所学校失踪学生的情况，晚上则规规矩矩扮演他的角色，当一只备受欺负的可怜虫。
“叮咚”
光脑提示音再次响起，秦默点开屏幕，忍不住皱眉。
“怎么？是拉德吗？”蓝音道。
秦默有些烦躁地拨乱额发：“不是，是我的同桌，那个叫杰斯里的雌虫。”
“这又是谁？”尤利正在整理失踪虫的资料，闻言随口问道。
“与案子无关。”秦默扶额：“可能我演技太好了，他发现我喜欢拉德后，就开始经常找我聊天。”
“聊什么？”尤利好奇道。
秦默想到昨晚杰斯里给他连发的十多张拉德偷拍照，有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糊弄道：“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没什么要紧事。”，这么说着，他抬手点开消息：
【今晚下课后你有空吗？我发现了一个关于拉德的秘密。】
秦默眼神一暗，回复道：
【什么秘密？】
杰斯里很快回复：
【我今天来不了学校，放学后在学校后街的小巷见，我当面告诉你。】
秦默回复完消息，陷入沉思，蓝音见状道：“有情况？”，秦默将光脑上的信息给他看，摇摇头道：“不清楚，去了才知道。先不管他，其他失踪者信息统计出来了吗？”
尤利将资料摊在桌上：“统计出来了，这些失踪雌虫除了都是福利院出身外，还有一些其他共同之处。”
“什么相同处？”秦默道。
“这里，您看。”尤利指着资料上的信息道：“6所学校共计24只雌虫失踪，精神力基本集中在B级，身体健康，年龄在17到25岁之间，其中20只身高在1米75左右，其余4只身高超过1米85。”
“1米75和1米85？”秦默不解：“这身高差距是不是太大了？”
雌虫一般身材高大，像尤利和蓝音身高均超过了1米8，而低于1米75或高于1米85的反而少见，包间里一时都没有说话，大家开始思考这个身高条件有什么特殊意义。
过了好一会，蓝音思忖道：“会不会是某些特殊工作需求？”
“嗯？”秦默看向蓝音：“什么意思？”
“比如我以前在第二军区出任务时，后勤运输部队身高就比较矮一些，因为身高太高不适合长期搬运重物，对腰部损伤很大。”蓝音道。
秦默眼睛一亮：“对，你真聪明！就是是这样的！”
尤利还有点摸不着头脑，疑惑道：“什么意思？后勤兵不是招募进来的吗？”
“不，不是这个意思。”秦默解释道：“对方一定是抱着某种目的来做这件事的，根据蓝音的说法，我们可以猜测，或许这些失踪的虫是被送去完成某种工作了。”
见尤利仍然一脸茫然，秦默继续道：“比如很多体力活，不会要身高太高的虫，因为重心偏高，反而做起来不如矮的灵活效率。再结合其他信息，我们可以推测幕后黑手或许是在广泛寻找没有亲属关系，社会存在感薄弱，身高符合要求的雌虫去完成某项体力工作。”
“我懂了。”尤利恍然大悟，上下打量了一眼明显超过1米85的秦默：“那您还有机会吗？”
“应该……有吧？”秦默不确定道。
说完室内又是一阵沉默，知道目的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有抓出策划这一切的虫才能拨开层层谜团，找到最终的真相。然而目前统计的情况来看，对方似乎更偏好于个头矮的雌虫，这或许也是拉德迟迟没对秦默下手的原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见快到8点，大家却再没别的收获。秦默起身准备去学校，看了眼脸上有些憔悴的蓝音，知道对方白天还要忙军部的事务，不免有点心疼，面上不动声色道：“今天就到这，你们回去休息吧，今晚没有拉德的课，不用守了。”
“好。”尤利果断道，立马开始收拾桌上的资料，“明天见，阁下。”
“明天见。”秦默看向蓝音，见对方微不可查地点点头，这才放心转身离开。
晚上8点，秦默百无聊赖地坐在教室里，听着完全听不懂的课，他的同桌果然没有来，连个闲聊消磨时间的虫都找不到。今天没有拉德的课，教室里氛围都不太一样，甚至有不少雌虫缺席了。
秦默坐在位置上，不由自主地思考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随即又想杰斯里到底有什么关于拉德的秘密要告诉他，会跟这起案子有关吗？他眸色沉了沉，有些焦虑地看了眼时间。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秦默拿出光脑，向杰斯里发送消息：
【已经放学了，我马上来。】
杰斯里回得很快：
【好，后街小巷见。】
秦默收起光脑，将书包斜挎在身上，一秒也不耽误地朝后街走去。
后街是一条位于学校后门的小道，原本名字又长又难念，因此被大家统称为后街。秦默故意放慢脚步，等过了放学高峰期，独自慢悠悠地走在小道上，最终拐进杰斯里所说的小巷。
小巷幽深狭窄，秦默甚至能听到自己脚步回音，他看向前方阴影处：“杰斯里？”
“你终于来了。”杰斯里从阴影里出现，语气里带着几分激动，快步朝秦默走来。
在如此狭小的地方，秦默突然发现他的同桌比想象中还要高大，只不过微垂的眉眼使对方看起来总是一副受气包的模样。面上不显地将目光收回，秦默也用急迫的语气道：“你说发现了拉德阁下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杰斯里靠近秦默，悄声道：“这个秘密是我无意间发现的，我只偷偷告诉你，你一定要保密哦。”
秦默心里无语，嘴上却道：“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杰斯里听到秦默的承诺，这才招了招手，示意秦默附耳过来。秦默耐着性子，将脑袋凑过去，心里想着你最好不要给我说什么无聊的八卦，不然他怕自己按捺不住揍虫。
“这个秘密就是……”杰斯里突然停住，秦默心下一紧，暗道不妙，手上立马发力朝对方身上袭去，然而杰斯里有备而来，动作比他还快。秦默击中杰斯里的同时，一包白色的药粉撒在他脸上，顿时双眼刺痛，眼前一暗再也无法视物。
“操！”杰斯里倒在地上，声音再也听不出平日里唯唯诺诺的语气，“这小子手真狠，给我收拾他！往死里揍！”
“嘻嘻。”又一个声音响起：“把这家伙送回去，老大应该会很满意的。”
秦默靠在石墙上，听到对方的谈话，暗暗心惊，自己竟然猜错了。双目不断传来刺痛感，他没有办法睁眼主动出击，只好按兵不动，手中悄悄蓄力。
很快，脚步声传来，秦默集中精力听着动静，立马察觉对方想趁自己不便时，左右同时出击。秦默心中暗骂自己大意，浑身肌肉紧绷，做好反击的准备。
就在此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一直注意着巷子里动静的秦默最先听到，心下诧异对方竟然还有同伙。他下意识地转头面朝巷口，然而下一秒，他听到蓝音冷冽的声音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杰斯里和同伙不约而同地向蓝音看去，在看清楚对方面容的一瞬间，惊恐失色，再也顾不上秦默，蓦地转身就跑。没跑几步，杰斯里上衣倏然爆裂，羽翼从后背伸出，借着脚下助力，欲腾空而起。
“嗨，宝贝，想去哪？”
尤利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巷子上方悄然出现，背上灰绿色的羽翼伸展，狠狠一扇，将杰斯里拍回地面。
打斗声响起，秦默却松了口气，浑身放松下来，身旁传来熟悉的气息。蓝音冰凉的手指轻触上秦默眼睑，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害您受伤了。”
秦默心跳得很快：“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回去休息吗？”
蓝音又上前一步，在秦默耳边道：“跟您在一起，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休息。”
“……”秦默感觉自己的心快蹦出胸膛了，他咽了咽喉，不自在道：“这句也是下次可以给拉德说的，对吗。”
“嗯。”蓝音带着笑意道。
秦默舔舔唇，有些憋在心里的话在舌尖徘徊。
“操！别打情骂俏了，还不快来帮忙，我要被揍死了！”尤利在一旁大喊道。
秦默：……
蓝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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