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第 51 章
“什么?”
听完七哥的话, 剩下的几个队员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询问的眼神以后,都摇摇头。
随后,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了薛付之的身上。
这下, 薛付之如愿以偿成为了被众人包围的中心——只不过气氛并不如他所想的那样欢欣鼓舞而已。
他又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然而面对所有人的目光, 他还是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却又抬不起头,莫名地不敢去面对周围的人。
平时在队里,大家对薛付之都是羡慕更多, 偶尔会因为薛付之在演唱上有点拖后腿而没有耐心, 但因为薛付之出手阔绰,经常请客,又有江焕诚护着他,所以总体来讲, 所有人都是很包容这个单纯天真的小老幺的。
组队这么长时间, 大家也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什么重话, 在外界看来,基本上就是“团宠”级别。
但是现在, 薛付之的行为已经开始影响到整个队伍的成绩了。
尤其是, 在队员们知道薛付之今天的所作所为是有预谋的以后。
“之之,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七哥怎么会这么说?”靠近薛付之的是队内跟他关系最好也最照顾他的一个队员, 为了让薛付之练好自己原本的唱段,还经常在休息的时候给薛付之开小灶。
他有些难以置信, 尴尬地笑了笑:“是七哥误会了吧——之之, 你应该是在跟我练习,对吧?”
“行了, 你不用给他找补。”七哥抬手,示意那个队员不要讲话,“你们队员之间相互学习我没有任何意见,这是好事——但是,我现在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薛付之,你为什么要背着大家偷偷练习原本不属于你的声部?”
休息室里面都是人,表演结束的几个队伍全部都在里面,七哥丝毫不顾薛付之的面子,直接就当着众人的面质问他。
“我……我……我不知道,”薛付之脑中一片空白,甚至比刚才在台上意识到自己已经犯错误时还要慌张,即便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慌张,“我只是想,证明自己……”
“大家都在唱有挑战性的唱段,只有我是镶边的,我就想……”
“所以,你就放着整首歌的配合度和队员们的成绩不管不顾,想再公演舞台上一鸣惊人?”七哥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声音中已经很明显带上了怒意,“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是薛付之,我不是七哥,今天我们队伍的成绩就一定会垫底?”
语罢,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七哥这种话,分明就是把节目组大家心照不宣的“潜规则”说了出来。
确实,如果场上的评委没有江焕诚坐镇,如果评委们不顾七哥这个乐坛顶流的面子,今天这个小队的成绩,绝对非常难看。
这句话,不仅仅是七哥在下自己的面子,更是一语道破薛付之顺风顺水的原因。
薛付之除了面容姣好,性格随和一点,在演唱舞蹈和演技上其实都不算出彩——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漂亮的人,更不缺比薛付之漂亮的人,如果没有薛家和江焕诚,他早就被淹没在娱乐圈的浪潮中了。
“七……七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薛付之有些震惊。
很显然,直到现在,他还觉得自己能有现在的位置,全部都是自己的功劳。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回去问你那个江焕诚,不就行了?”
在正式转入演唱赛道前,七哥就已经是金牌制作人,不少登上科切拉音乐节的国际巨星都用过他写的demo,真要算起来,论在娱乐圈的资历,他比除了路卡之外的那些评委还要老。
他当然不怕江焕诚。
在场的人,瞬间都不说话了。
半分钟过去,队内年纪最大的一个老好人看不下去,出面拉了拉七哥的胳膊:“好了,小孩想出风头,也不是什么多大的坏事,以后他就知道了……”
“这是出风头的问题吗?”然而,七哥丝毫不领情,势必要直接将薛付之批判到谷底,“他影响的是你们每一个人的成绩!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闻言,那个老好人瘪了瘪嘴,不说话了。
这档音综并不是人人都有靠山和资历,也不是人人都有超强的实力,包括薛付之的队伍里,也有很多籍籍无名的人,音综录制对他们来说是必须要做的工作,他们就指望着多上几个综艺露脸,多认识一点大人物,好在这条路上摸爬滚打得没有那么艰难。
他们中也有在淘汰线边缘挣扎的人,稍微失去一点分数,就会面临失去工作的下场,随后等待他们的,就是邮箱里空空如也的沉寂。
——对于这些,通告接到手软还要挑挑拣拣的薛付之当然不会理解。
从小到大,无论是赞美,还是溺爱,又或者是金钱、出道位,他获得这些都太轻松了,以至于他根本就失去了共情其他人的能力。
伪善的人,正是如此。
但薛付之还在试图为自己辩解,看向平时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队员们:“我没有,我没有想要拖你们后腿的……我要是唱上去了,这样我们大家的分数不也都能变高了吗?”
他的嗓音中带着哭腔,又委屈又无助,本能地看向那个平时在队里跟他玩得很好的人——
下一秒,他睁大了眼睛。
那个给他开小灶、从来不会嫌弃他学习慢的人,一言不发,用一种陌生而警惕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拽着身边人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这种眼神,他见过,那场泥石流过去后,在傅氏的私人医院里,薛鼓鼓也是用这种疏远的眼神看向他的。
“那要是唱不上去呢?”旁边的人也看不下去了,“所以你就心安理得拿大家的分数来当赌注吗?”
“我……”薛付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想说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团乱麻,最后被吞没在眼前人的指责和自己杂乱的思绪当中。
其他队伍的人也都看着这边,窃窃私语,薛付之并不能听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但是他心里很清楚,绝对不是在给他求情。
这些嘈杂的声音就像细密的刀子,雨点一样挑断薛付之的神经。
如果不是那边又下来几个表演结束的队伍,其他几个跟七哥有点交情的队长也都过来劝,这场僵局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一时间,门口的人变得很多,进来的人看着里面明显不对劲的气氛,都露出了探究的眼神,然后在熟识的人旁边坐下,打探情况。
七哥冷着脸出了门,几个队员也跟着他走了出去,路过薛付之的时候,都鸦雀无声。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一个平时练习就不怎么跟薛付之讲话的队员在离开的时候,跟旁边人小声道,“我还以为他那是临场发挥的呢,心想这样也还是能原谅他了,没想到他是为了出风头,还偷偷练习了!”
旁边的人余光偷偷看了一眼身后还呆呆站在原地没有动的薛付之,又是摇头又是咂咂嘴:“谁知道呢——不过我还是想说,他这演唱天赋也太差了点,一段高音+转音而已,两个星期的时间,还请了专业的老师,是块叉烧也能唱上去了,他居然还会破音。”
“哈哈,谁知道呢,又不是人人都是傅栖眠那种嗓子天才。”
——他们的谈话,薛付之全部都听在耳朵里了。
微微抬起头,他第一眼就看见了端坐在角落里的傅栖眠。
傅栖眠不知道跟旁边的连若说了一句什么,便起身离开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朝这边看过一眼,满脸都写着事不关己的平静。
天才。
傅栖眠是天才。
是他无论用多少努力都比不上的天才。
不对,就像连若的说的那样,傅栖眠不仅仅是天才,同时也跟其他人一样努力——所以,他才难以超越。
薛付之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
——那就是,无论怎样,在歌唱这方面,就算他付出再多的努力,都比不上傅栖眠了。
他知道这是一个事实,但是他完全不愿意去相信。
明明从来,都只有他碾压傅栖眠的份!
他不明白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傅栖眠这样脾气也差性格也不好的人,却可以被很多人喜欢,被很多人赞赏,拥有很多别人都没有的东西。
而他,又善良,又努力,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他只是想让所有人都喜欢他而已,可就算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尽如人愿。
为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中就总是有这样的困惑。
他抽了一下鼻子,捂着脸离开了休息室。
***
[江焕诚]:你怎么样?
[江焕诚]:一会儿选导师,你准备选谁?
本来只是想趁着大家都在吃瓜的几乎出来联系一下傅桓烨和燕茴,还没打开绿泡泡,傅栖眠就看见手机的顶端探出两条来自江焕诚的消息。
[小傅棉棉]:这种事情,我作为选手,不方便跟江老板你这个内部人员讲吧。
[江焕诚];我的意思是,想选好导师的人很多,你的排名不一定能选到。
[江焕诚]:不过我可以跟节目组打个招呼。
傅栖眠到底并不是节目组内定的热门选手,即便在人气榜上遥遥领先,但节目组为了珍贵的沉没成本,必然也不会就这样让傅栖眠称王称霸。
如果想选那几个看着就能带出冠军的导师,傅栖眠的竞争力也许不如那些热门选手。
看着手机上有些陌生的文字,傅栖眠哂笑。
[小傅棉棉]:江老板的嘴什么时候这么碎了?
[小傅棉棉]:你能打什么招呼?是一定能让我选到想要的导师吗?
[江焕诚]:导师基本上已经定了,但是,我还没有。
[江焕诚]:你可以,选我。
傅栖眠眉梢一扬。
江焕诚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那些摆明了就是要带夺冠选手的导师,自然是轮不上傅栖眠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人挑选,但江焕诚则不同,他只是特邀评委,在乐坛上的资历并没有那么老。
但是他的地位摆在那里,江氏又是音综的赞助商之一,选他当导师,最后的成绩一定也不会差。
[小傅棉棉]:江老板是要亲自给我走后门吗?
[小傅棉棉]:你的小绯闻男友不会生气吗?
傅栖眠记得,在剧情中,放着那么多夺冠导师不去争取,而毫不犹豫选择了江焕诚的,是薛付之。
可现在,本来要帮助薛付之夺冠的江焕诚,却来向傅栖眠抛出了橄榄枝。
那边,聊天页面顶端江焕诚的名字变成了“正在输入中”,保持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发出一条简短的消息:
[江焕诚]:他会选择其他导师
[江焕诚]:如果你想夺冠的话,选我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得傅栖眠直犯恶心。
当年他在选秀势头正猛的时候退赛,就是因为他的风头太盛,盖过了薛付之,所以江焕诚便三言两语让他放弃了c位出道的机会。
以前是他,现在要换成薛付之了。
——什么薛付之,什么小说主角,在江焕诚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抛弃和牺牲的玩物而已。
对待一路陪伴他从落魄到鼎盛的薛家和薛付之,江焕诚尚且能在羽翼丰满的时候弃而不顾,更何况是别人。
江焕诚,要比薛付之恶心一万倍。
这两个人,恶心对恶心,倒也算天生一对。
——哦不,在江焕诚眼里,他们或许已经不是“一对”了。
傅栖眠冷哼一声,随意地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
[小傅棉棉]:江老板这么为我着想,真是有些盛情难却了。
随后,他关闭聊天框,把“江焕诚”从通讯录中单独分组屏蔽,同时给设置成了免打扰。
又跟燕茴和傅桓烨汇报了一下情况,那边通知公演快要结束,所有选手要集合,傅栖眠才关上了手机。
从隔间里出来,薛付之正在外面,对着洗手台默默掉眼泪。
傅栖眠没有回避,也没有走开,神色如常地来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
全程,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反倒是一直在默默抽泣的薛付之先开了口,声音沙哑难听:“……我这样,你一定很开心吧。”
“啪嗒”一声,傅栖眠关上了水龙头,没有了水声的掩盖,洗手池旁突然陷入寂静。
傅栖眠不以为意,仍然面容平淡,吸了一口气,打开准备好的洗手液,按了两泵,然后开始仔细地揉搓双手。
薛付之则表现得要更加紧张,他的目光一直在跟随着傅栖眠的动作。
片刻过后,傅栖眠才悠悠开口:“薛付之,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呢?你不是很善良吗?善良的人可不会这样用恶意揣度他人。”
诚然,见到薛付之吃瘪,傅栖眠心中当然轻松,但他就是要再恶心薛付之一把。
因为同时,他也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他是反派,反派的道德感,并不需要很高呢。
闻言,薛付之果然愣住了,连水龙头都忘了关上。
“你,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
这样的狼狈姿态,傅栖眠早就预料到,但亲眼一见,便更加解恨。
“啊哈,难道说,你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人?——不然,你为什么要随便把别人往坏处想呢?这种想法,可是只有坏人才会有哦。”
“你是怎么想我的?”傅栖眠将指尖指缝都用洗手液搓得干干净净,仔细又认真,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手指,“嫉妒?仇恨?不平衡?有没有偷偷跟我做过比较?”
“薛付之,当你开始拿自己跟我做比较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了。”
这句话,如同一块从山顶滚落的巨石,狠狠砸在地面上,把薛付之给砸醒了。
随后,越坠越深,形成一个巨大的坑洞,将薛付之给砸进这样一个逃不出的深渊。
怎么回事?
傅栖眠说的这些话,他好像能够听懂,又好像有些听不懂。
他不是好人吗?
怎么可能!
从小到大,没有一个长辈在见过面之后不夸他一声好孩子的!大家都说,他是一个又善良又单纯的孩子!
他怎么可能会是坏人!
可同时,他又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在暗自跟傅栖眠较劲,在把傅栖眠往坏处想——难道这样就是坏人吗?
他过去很多年来的认知,都在这个时候因为傅栖眠的两三句话而轻易动摇了,山崩地裂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几乎要比信仰崩塌还要严重。
第一次,薛付之开始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他不说话了,因为无话可说,又或者是因为他已经震惊得连组织语言都困难了。
当一个人开始否定和怀疑自我,那么就意味着离他的精神崩溃不远了。
在漫长的沉默当中,傅栖眠也一言不发,最终,他打开了水龙头,将手上的泡沫仔仔细细地冲洗干净,又用一捧水把水龙头给冲干净。
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些,傅栖眠擦干了手指,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无水渍,最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离开洗手间。
“顺便,记得把水龙头关好——浪费水资源的人,可就更算不上什么好人咯。”
他的声音幽幽,即便走出了洗手间,还是在空旷封闭的环境中回荡。
等他的身影完全在模糊的镜中消失,薛付之才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关上了水龙头。
两秒后,他举起刚刚傅栖眠用过的洗手液瓶子,狠狠砸在了镜子上。
***
直播一直到公演所有队伍团队分打完就结束了,后面公布个人分数的内容,只能在录播版里看见。
为了留足悬念,主持人直接倒过来报分数。
薛付之的名字比傅栖眠要更早出现,竟然是十名开外。
台下的观众没有控制住,一片哗然。
“其实,这个分数,确实不怎么样了。”等候席上的人自然是已经吃完了刚刚休息室里的瓜,一边看着薛付之,一边窃窃私语。
“害,要是你跟我出了这么大的岔子,还能有十来名?早就被淘汰了好吧?”
“啧啧啧,关系户就是好。”
“不对啊,如果他真的是关系户,为什么不给他安排个十名以内呢?”
坐在他们俩后面的那个人锤了一下两个人的脑袋:“笨!你当看直播的观众耳朵聋啊!那么明显的破音,还能在十名以内,不是明白着把‘关系户’三个打字贴在薛付之脑门上了吗?”
“其实,就算不这样做,大家应该也都心知肚明吧?”
“哈哈,谁知道呢。”
当一个本来人人羡慕的人突然跌落时,那么砸在他身上的挖苦和嘲讽就会加倍,同时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傅栖眠一点也不同情薛付之,因为这都是他咎由自取,甚至跟傅栖眠一点关系也没有。
更何况,傅栖眠经历过比这还要强烈千倍万倍的痛苦。
从他选秀退赛的那一刻开始,就是薛付之欠他的。
他坐在位置上,听着主持人充满感情的声音念过选手们的名字。
第一次个人赛的时候,已经淘汰过一批人,导致有些队伍人员重组;
这次也不例外。
主持人在宣布排名的时候,留了末尾五个人,和最前面五个人的名字没有报。
也就是说,最后剩下这十个人里面,有一半要被淘汰,另一半则能短暂登顶。
明明是活泼的音乐综艺,却搞得这么残忍。
但没办法,观众爱看这些,有悬念才有完播率。
——傅栖眠也在这十个人当中。
等候席上,几家欢喜几家愁。
剩下的十个人,有些是板上钉钉的种子选手,因此神色还算轻松;更多的是作出了紧张的表情,有一两个仿佛已经快要哭出来。
众人的目光都在他们身上——或者说,有很大一部分都在傅栖眠身上。
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人气榜第一,究竟会何去何从呢?
如果傅栖眠没有中途空降,他们会毫不犹豫把这个“糊咖”归为最后五名当中。
但现在的状况已经完全不同了。
第五名、第四名、第三名……
直到连第二名的名字都报过了,也还是没有傅栖眠。
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节目组玩这么大吗?
然而傅栖眠本人却冷静得可怕。
红色的发丝下,他的浓丽的面容好像古老的妖怪雕像,透露一丝看破,又无欲无求的意味。
难道真的连前五名都没有?要淘汰了吗?
“你们怎么就不能大胆一点想象呢!”主持人看见了等候席上比傅栖眠还着急的选手们,神秘一笑。
“——让我们恭喜傅栖眠选手,凭借他精彩又独特的表演,获得本次公演个人分数第一!”
背景音乐是傅栖眠个人赛的歌声,热烈又激烈,随之而响起的,是连背景音乐都要盖过的欢呼声。
“小傅选手重新登顶,怎么看上去还挺冷静的呢?”
重新登顶——是,这是他从选秀退赛后,第一次在综艺上拿到比分第一,说是重新登顶,也不为过。
但是非要说开心,倒也没有很开心了。
他已经不是十九岁的自己,音综也远远没有当年的选秀那么重要,说是弥补,其实也根本就没有弥补什么,二者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
傅栖眠没有回答主持人的问题,只是默默抬起头,眼睛一时间还真没有什么定处,漫无目的地扫过台下的一张张脸。
突然,观众席的最后,二楼的走廊上,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双手开合鼓掌。
不必打上很亮的灯光,只需要一点侧影,傅栖眠就能一眼认出那欧洲雕塑一般硬朗的脸,眉眼深邃,一点眸光在昏暗的环境中闪动。
明明欢呼的人有很多,早就已经盖过了二楼的声音,可是此刻,傅栖眠好像听见了来自那里的掌声,只为他而响起,也只有他能听见。
傅桓烨没有走。
傅桓烨还在这里。
傅桓烨,看见他拿到第一了。
主持人还没有说出下一句“小傅老师能不能笑一个”时,却发现身边的青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挂上了浅笑。
和傅栖眠之前在舞台上露出的或魅惑或高傲的神情不同,这一次,他的笑靥没有任何棱角和攻击性,像在冬日阳光下晒足睡饱的狐狸一样,红色的皮毛染着金边。
一笑,蓦然痴眷,带着一丝可以察觉到的娇憨,撩入心骨。
卷曲的碎发落在额头前,随着鼻息而微微晃动,使得他眉眼中的笑意更加轻浅如春水。
这样一笑,冬天或许都舍不得变冷了。
落在观众眼中,就变成了羞涩和害臊,他们以为是傅栖眠拿了第一太激动,于是欢呼声就更加大了。
一时间,礼物,鲜花,玩|偶,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抛上了台,傅栖眠应接不暇,在纷乱如虹的灯光与鲜花当中,他一眼便看见了傅桓烨手上拿的那一个公仔。
一只红色的卷毛小狐狸,手上举着一朵鲜红的玫瑰。
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
他抛出去了。
他接住了。
红发青年抱着狐狸公仔,闻了闻它代替他送给自己的玫瑰——鲜花的花瓣香味独特,只此一枝,就足以让人难以忘怀。
傅桓烨在昏暗中,嘴角跟着勾起笑意,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舞台上的傅栖眠。
他的小狐狸,今后未来的日子,一定要每一天都比此前更耀眼。
***
“那么,就由小傅选手来选择决赛的助阵导师吧。”
排名全部得出,便到了选人环节。
在选手选择之前,导师也有一次为自己“拉票”的机会,就是为了能让优秀的选手选入自己麾下。
“哇,看样子我们小傅选手也非常受欢迎呢。”主持人顺着举牌的评委一路看过去,有之前在别的节目带出过冠军的评委,也有老牌经典歌手,看到最后一个人时,他顿了顿,“……就连我们的特邀评委都想当导师呢。”
随着众人的哗然,江焕诚的目光开始变得空前灼热。
对,他要当傅栖眠的导师,和傅栖眠同奏共唱。
从傅栖眠再一次拿到第一,被灯光和赞美笼罩的那一刻起,他就明了了——他的目光,再也无法从傅栖眠的身上挪开了。
他喜欢那个在阴暗后巷对他言笑晏晏的少年,喜欢在海上黑夜中浮现出的支撑他赚到第一桶金的那张脸,喜欢车水马龙里《饮酒歌》的唱段,喜欢在众人簇拥下闪闪发光的那个身影……
——他喜欢傅栖眠。
对,兜兜转转,他还是喜欢傅栖眠,他永远也忘不了傅栖眠。
同时,他也知道,傅栖眠深深地喜欢着自己。
一种莫名的雀跃和兴奋占据了他原本只有利益的神经,使他毫不犹豫地在众目睽睽之下举起了代表想要和傅栖眠合作的那个牌。
只要傅栖眠愿意,他可以追加赞助,让傅栖眠这个第一的位置坐得更加稳,拿到冠军。
到时候,傅栖眠就该结束这场荒唐的赌局,感动地回到他身边了。
在主持人带着试探的目光问他是否确定的时候,江焕诚将牌子举得更加高,并且点了点头。
“你说,傅栖眠会选江焕诚吗?”等候席上的选手们也感到很震惊,第一时间去看薛付之的表情。
——哪里还有薛付之的身影?早在他的排名出来在十名开外的时候,他就哭着跑出了演播室。
“幸亏没让那个白莲哥看到,不然我怕演播室被他的眼泪水漫金山,”旁边的选手吐了吐舌头,“不过真要说起来,要换成之前的傅栖眠,我赌他肯定会选江焕诚——但是现在,啧,还真不好说了。”
“我也觉得。他要是想夺冠,或者一直在乐坛混的话,我觉得应该会选那个冠军导师吧?”
“有可能。”
几个想要选择傅栖眠的导师都坐在位置上,等待傅栖眠的反选。
“小傅选手,选我,保你坐稳现在这个位置。”冠军导师直接放了狠话。
其他几个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脸上的邀请意味不言而喻。
毕竟,如果能带出一个冠军,那么他们自己的咖位也会更上一层楼。
江焕诚则从头到尾没有多说一句话,但自信的神情一直都没有降下来过,仿佛早就知道胜利的一定会是自己。
很快,傅栖眠拿着选手卡,走向了评委席。
一路走过去,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跳一跳。
他绕过了冠军导师,绕过了资深歌手,在路过江焕诚的时候,不经意间与他对视。
几乎就是那一瞬间,江焕诚都准备把手上的导师卡递出去了。
——但很可惜,对视,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
傅栖眠很快收回了目光,略过了江焕诚所在的位置。
最后,他才停在了最靠边缘的那个评委席前。
“大师,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短暂地当一下您的门生?”傅栖眠恭恭敬敬地将选手卡递到路卡面前。
根本不需要什么拉票不拉票的,从一开始他就决定了,只要在选择导师的环节他还没有被淘汰,就一定要选择路卡。
其他的人,他都没有兴趣。
这样的选择,几乎就跟当时傅栖眠空降人气榜第一时候一样,直接爆冷了。
路卡也没有多惊讶,只是脸上的欣喜藏也藏不住:“——好,好,只要你愿意,一直当我的门生都是可以的。”
这就意味着,傅栖眠最终走上音乐剧演员的道路,已经敲定了。
所有人都以为,傅栖眠说的学习和淡圈,都是借口,他当然会为了拿冠军而选择更有潜力的导师。
现在他们知道了,傅栖眠是认真的。
“我去,这个导师当时来的时候,我就在想他不会带垫底队吧,没想到第一个选手就是傅栖眠!”
“唉,意料之中吧,我甚至都开始怀疑,整个音综就是傅栖眠拜师学艺的一环。”
主持人显然也很惊讶:“哇,原来是选择了路卡大师,看来,我们小傅选手还是对音乐剧比较感兴趣,找到了共鸣。”
这场其乐融融的拜师,傅栖眠和路卡都很满意,其他导师虽然失望,但也送上了诚挚的祝福。
只有江焕诚,脸色有些挂不住。
毕竟,他可是早就给傅栖眠发过消息,信心满满能和傅栖眠同台的。
但是傅栖眠没有,傅栖眠略过了他。
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生气,只是有点失望。
他知道,这种思绪被牵动的微妙感觉,就是喜欢。
既然傅栖眠喜欢音乐剧,想要当那个路卡大师的学生,那就让他去学吧。
无所谓,就算他不是导师,也照样能让傅栖眠在这个音综里顺风顺水。
后面的选导师环节,江焕诚就再也没有举牌,等到薛付之要选导师的时候,他才犹豫了一下,举起了牌子。
薛付之当然是欢欢喜喜,径直走向了江焕诚。
——傅栖眠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讽刺。
他背对着已经选完人而暗下去的舞台,抱着手里的狐狸公仔,走向幕后。
***
随着团体赛结束,接着又是漫长的个人决赛准备时间——这一次,傅栖眠作为被高度关注的选手,终于在正式版本中占据了显眼的镜头。
[啊啊啊知道棉宝分数肯定不会低,但没想到是第一!]
[小面包们都支棱起来!咱家要收拾收拾上桌吃饭了!]
[呜呜呜作为秀粉是真的很欣慰……]
[棉宝选择了路卡大师唉,其实我一直有这种感觉来着!]
[是!而且查赫森也选了路卡大师!这两个音乐剧专业生真不是来走后门的吗?]
[哈哈哈,大家都是来音综拿冠军的,只有他们真的是来拜师学艺的。]
[没办法,那可是世界级别的乐剧元老了——那就是说,棉宝真的就是认定了音乐剧这条路咯?]
[我觉得这样也很好呢!有机会还可以去线下看棉宝的演出!]
同时,随着《返场青春》最后一集的播出,傅栖眠饰演的成野作为主力和主角一起带领乐剧社拿下了全国大赛的冠军,谢幕之时,傅栖眠的个人大眼仔粉丝已经破了千万。
还是没有更新任何内容,那条窗台上沈小凤的试妆照,转赞评早就过了十万。
——有人欢喜,就有人愁。
“好了,之之,不要难过了。”
薛家,薛付之连续一个星期都闷闷不乐,薛母并不知道休息室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但她当天因为薛鼓鼓给傅栖眠当助演,所以也在观众当中,只不过并不参与投票。
——自然,也是将薛付之破音的慌乱场面一刻不落地看见了。
再加上,江焕诚在导师选择环节为傅栖眠举牌的事情,也被薛付之知道了。
她不懂音乐上的事情,也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薛父来决定,她更擅长于听从别人的意见。
比如现在,她就朝着旁边的江焕诚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咳,”江焕诚早就已经懒得管薛家的家事,要不是还有最后一笔好处要从薛家捞,他断然不会出现在这里,想方设法地哄薛付之,“这档音综说闲话的人很多,得避着点。”
薛付之这才抬起眼睛。
其实,他一点也不怪江焕诚,因为他很清楚,江焕诚要比他、比他父亲聪明很多,只要江焕诚喜欢他,那么江焕诚做的一切决定就都是对的。
他又想起之前在休息室,七哥说的那些话——那些人觉得,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只是因为他的背后有薛家和江焕诚。
不等他说,江焕诚就意识到了这点,所以才冒着自己被挖苦的风险,选择别的选手,以此来显示薛付之是清白的。
江焕诚是在维护他的。
因此,他更加享受江焕诚千方百计哄他开心的感觉。
他看着床头限量版的顶奢手链,瘪了瘪嘴,最后还是发自内心地笑了,觉得甜甜的。
“喜欢就好。”江焕诚有些烦躁,点燃了一根烟。
“咳、咳……江哥,我喉咙不舒服,你可不可以把烟掐了?”薛付之戴上手链后,立马用手捂住了口鼻,“你明明以前从来不在我房间抽烟的。”
江焕诚也意识到不妥,立马把烟灭了。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再次给薛付之打了一针定心剂。
他觉得江焕诚特别在乎他。
——对,不管怎样,就算天塌下来,江焕诚也会永远保护他,他是早就知道的。
好了,不管傅栖眠说什么,不管傅栖眠怎么做,他一定要为了自己,为了江哥,拿到音综的冠军。
江焕诚出去后,他再一次打开手机,拨通了声乐老师的电话。
***
很快,就到了个人赛彩排的环节,几个导师都在,包括江焕诚,包括夏盛。
“来来来,夏盛老师请大家喝点冰糖雪梨润润喉!”几个副导和夏盛的助理拎着大包小包进了彩排等候室,给参加决赛的选手们送温暖。
“谢谢夏盛导师!”
之前谈论傅栖眠和夏盛的那几个人接过冰糖雪梨,都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拿进来的时候,是副导和夏盛的助理一起拿的,但是发的时候,却是夏盛的助理执意要自己一个人发。
发的时候,还时不时掀开包装袋,看看盖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们看看夏盛那边的位置,又看看傅栖眠,最后看向了薛付之。
眼神一个比一个复杂。
评委那边的开场表演彩排结束了,接着就是选手们一起的开场表演,所有人都去舞台那边了,休息室里空无一人。
那些冰糖雪梨就这样放在了桌子上。
在此期间,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弯着腰溜进了休息室。
等大家都彩排结束,说说笑笑回到休息室的时候,里面又空无一人,察觉不出任何一丝异样。
冰糖雪梨里面还加了润喉的药材,清甜,不齁不腻。
夏盛的助理在门口一直没有走,之前那几个人见了,都心里打鼓。
但是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看着薛付之打开冰糖雪梨的盖子,喝掉了里面的东西。
他们既不点破,也不敢再看,围在一起,默默地喝着自己的那一份。
然而,夏盛的助理还是没有走。
这时,傅栖眠才抬眼,慵懒地打开了盖子,热气和甜香立刻就飘了出来。
“学长……”查赫森低低的叫了他一声,手上蠢蠢欲动,仿佛下一秒就准备起身,把傅栖眠那一份冰糖雪梨“巧妙”地打翻。
连若也看向他。
——但是他没有丝毫犹豫,举起勺子,将里面的甜汤喝了个干净。
确实好喝。
梨也炖得非常好,不算很软烂,保留了一部分脆甜感,里面还有红枣,傅栖眠也全部吃掉了。
查赫森和连若看着他平静地喝完,随后才开始喝自己手上的那一份。
休息室里前所未有地安静,直到选手们的个人彩排开始,才又嘈杂起来。
选手们一个接一个地出去又进来,不知过了多久,薛付之跟着副导出去彩排了。
两分钟后,彩排现场那边响起薛付之试唱的歌声。
这一次,没有七哥的束缚,他果断选择了一首难度非常大的歌,前奏响起时,休息室里的人都在诧异。
——但是,在薛付之唱了第一句之后,一阵在团体赛时出现过的刺耳声音再次响起。
半分钟过去,声音消失,彩排现场那边爆发出薛付之助理的尖叫声。
“不好了!快点叫医生!小薛老师咯血了!”
众人闻讯过去时,看见的便是薛付之跪在舞台上,手捂着嘴巴,鲜血从指缝间流出。
休息室里又安静了,傅栖眠支着长腿,散漫地喝掉了最后一口冰糖雪梨,放下勺子。
确实好喝。
第052章 第 52 章
节目组准备的救护车很快过来, 将薛付之抬上了担架,呜鸣而去,留下彩排舞台上一滩骇人的血迹。
导演立马叫了工作人员, 用潮湿的拖把将舞台打扫干净了。
救护车悠长而急切、又渐渐远去的声音中, 傅栖眠神色如常,平静得诡异。
查赫森和连若都没有去现场, 一直留在休息室里陪着傅栖眠。
薛付之咯血,让他们心中也警铃大作。
“学长……你真的没事吗?连若开了车过来,我们要不也送你去医院看看……”现在休息室里没有其他人,查赫森毫不掩饰脸上担心的神色。
将冰糖雪梨的碗和勺子放在桌子上, 傅栖眠从容地擦了擦嘴:“……不用, 我这一碗里面,除了冰糖雪梨,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只是一碗普通好喝又润喉的冰糖雪梨而已。
“真的吗!”查赫森脸上的担心立马变成了轻松和欣喜,就连连若的神情也稍稍没有那么紧绷了。
看着两个一直为他着想的少年, 傅栖眠眉眼浅笑:“当然是真的。”
他们两个都不过十八|九岁, 心里再成熟, 也没有什么大算计,遇见什么事情, 自然是没有早就已经“死”过一遭的傅栖眠来得从容不迫。
“可是, ”查赫森放低了声音, 用只有他们三个人才能听见的气声说话, “为什么……他会咯血啊?夏盛针对的不是学长你吗?”
擦过嘴的纸巾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完美地落入垃圾桶中, 傅栖眠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散漫道:“夏盛针对的是我,这没错——但同时, 他没有想到,还有一个人也想针对我。”
并且这个人有点小聪明,但不多,想要借刀杀人,却没想到最后自己成了别人借来的刀。
查赫森立马想到了这个人是谁:“啊!学长你是说——孙瑜?”
傅栖眠没有说话,意味深长地扫了二人一眼,算是默认。
从团体赛彩排,那些人拉拢查赫森,想从查赫森口中套话开始,傅栖眠的局就已经开始了。
道理其实很简单,傅栖眠故意让查赫森和连若在表面上疏远自己,从而使得那些人更加确信自己套出来的话是真实可信的,也就将“傅栖眠和夏盛要联合起来搞垮薛付之”这句话牢牢烙在他们的脑海中。
但实际上,傅栖眠是受害者,夏盛真正要搞垮的,是傅栖眠。
那些人嘴上基本都没有个把门儿,他们知道了,旁边偷听的孙瑜自然也就知道了。
所有人都以为,助理发冰糖雪梨的时候一边发一边看盖子,是为了把动了手脚的那一份给薛付之。
可到手的时候,傅栖眠手上那一份才是下了药的。
“啊!那学长你不还是喝了有毒的冰糖雪梨!快快快!连若!开车送学长去医院!”查赫森听傅栖眠分析到一半,又开始急得团团转。
“笨球,能不能坐下来听完!”连若对着他的脑袋扇了一巴掌,眼睛饶有趣味地看着傅栖眠——他比查赫森要更有心计一些,傅栖眠一说,差不多就知道事情究竟是怎么样了。
——在那些所谓的“知情|人”眼里,傅栖眠手上的那一份,没毒;薛付之手上的那一份,有毒。
孙瑜想借夏盛的冰糖雪梨搞垮傅栖眠,所以就找人趁着大家都在彩排的时候,将薛付之和傅栖眠的那一份冰糖雪梨调换了。
真正有问题的那份冰糖雪梨,就这样从傅栖眠手上,换到了薛付之手上。
两个想要对傅栖眠下黑手的人,就这样阴差阳错,全部变成了傅栖眠的棋子。
但也同样的,他们一定会受到惩罚,只是这个惩罚,就更加不需要脏了傅栖眠这边自己人的手了,有人自会上赶着找他们的麻烦,他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就可以。
查赫森虽然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差不多懂了里面大概的意思:“总之,学长没事,对吧?”
“……对。”傅栖眠笑笑。
“呜呼,那太好了,那没事了,哈哈。”查赫森也没心没肺地笑了,打开自己那份冰糖雪梨,大喝了一口,“真好喝,嘿嘿。”
看着这场面,傅栖眠真不知道该说查赫森是性情中人,还是情商低了。
薛付之跟他萍水相逢,人还在救护车上,这会儿估计还在抢救呢,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
还蛮地狱的。
“对了,可是学长,他们都说你要和夏盛联合起来搞垮薛付之,现在薛付之真的出事儿了,你会不会被怀疑啊?”查赫森咬下一块梨,嘴里含糊不清。
“我可以帮你找节目组要监控。”连若双手环胸,“就说我的器械被弄坏了,看看是谁进了休息室。”
还没等傅栖眠回答,他的手机屏幕自动亮起,锁屏上显示有人发了消息给他。
来自傅氏的私家侦探。
他看了一眼大概的意思,没有点进去。
“这个嘛……”傅栖眠轻松地笑笑,身体靠在椅背上,“就不用你们小朋友掺和了,我有的是办法把自己摘出去。”
毕竟,他也是“受害者”呢。
两个人都知道傅栖眠心里的想法要比他们能够理解到的深很多,于是便放松下来,不再去多问。
眼看着查赫森已经吃掉了他的那份冰糖雪梨,连若撇了他一眼,将眼前自己的那份往查赫森那里推了推。
“干什么?”查赫森个子很高,手长脚长,饭量自然是也很大,冰糖雪梨的纸质打包碗在他手里就跟醋碟一样,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不爱吃甜的,你吃吧。”连若收回眼神。
“啊?我不,这是你的那份,我不吃。”查赫森露出为难又有点傲娇的表情,“而且你都喝过几勺了,干嘛还要给我吃啊。”
这两个小孩其实都很瘦,查赫森是因为个子高,正在长身体抽条的时候,所以才瘦,实际上浑身都是肌肉;但连若就是单纯的不爱吃东西,又挑食,经常吃饭只吃两三口,又喜欢熬夜写歌,因此连肌肉都没有。
“神经病,那你天天吃我的剩饭干什么?”连若白了他一眼,“给我吃光,再不吃扇你。”
眼看着连若的手就要举起来,查赫森本能地抖三抖,然后快速地拿过连若那份冰糖雪梨,喝了个精光。
见自己那份终于被解决了,连若长舒一口气,支着脑袋,趴在桌面上。
突然,他抬眼,看向傅栖眠:“……你说,夏盛给你下的,是什么药?”
“薛付之刚喝下去就咯血,那我要是加大剂量,是不是就能把查赫森毒哑了?”他眼中闪过兴奋的光。
喝掉最后一滴汤汁的查赫森:“……”
查赫森:“现在去洗手间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笨球,我这一份里面又没有下药!”连若最终还是给了他一巴掌。
傅栖眠拿起手机,支起长腿,哼着《饮酒歌》的调调:“应该不是什么猛药。”
原本的剧情中,夏盛的药确实不是什么见效很快的药,但从第一次彩排开始,夏盛就一连请选手们喝了好几天冰糖雪梨和其他炖品,就算是药效再不明显,也能积累很多了。
薛付之彩排咯血,只能说一小半的原因出在夏盛的药上,更多是他自己作出来的。
据他所知,决赛准备阶段的这两个星期里,因为没有了队伍的束缚,薛付之更加没日没夜的练嗓子、接通告,他的声带状态本来就已经是一根紧绷得不能再紧绷的弦了。
夏盛那一碗加了料的冰糖雪梨,只不过是充当了一个拨片,将这跟摇摇欲裂的弦拨动了一下,似的它更快地断裂了而已。
作为天生要靠嗓子吃饭的人,在场的三个人对喉咙咯血的危害都再清楚不过。
好一点的情况,在医院住个个把月,动一场小手术,休息休息,也许就好了。
——但如果休养得不好,在休息期间还要逞能工作,那么薛付之这辈子,怕是再也唱不了歌了。
***
话说到一半,送走了薛付之,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回到了休息室。
除了选手们,几个评委也来了,导演和副导紧随其后,说是要在休息室里顺便开一个简短的小会。
傅栖眠淡淡地扫了一眼进来的那些人,他们脸上表情各不一样,真是将众生百态体现得淋漓尽致。
最先进来的就是那几个跟查赫森套话、三言两语得出“傅栖眠要和夏盛联合搞垮薛付之”这个结论的人——傅栖眠姑且把他们归为此次事件最大的功臣。
他们讨论的声音也最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有秘密的“知情|人”,有陌生的选手上前来问他们知不知道些什么,他们还要故作神秘,紧张地摇摇头。
看见傅栖眠的时候,他们都心照不宣地看了彼此一眼,然后更加抱团。
其他选手都是惊魂未定,讨论着薛付之是否还能参加几天后的决赛。
孙瑜是最后一个进来的选手,和后脚就跟着其他评委一起进来的夏盛一样,两个人的表情不约而同,但同时也各有各的精彩。
诧异,愕然,一点点恐慌,这些情绪在他们看向安然无恙的傅栖眠时,全部糅合成了不解和困惑。
傅栖眠毫不客气也毫不掩饰地与他们对视,还顺便浅笑着颔首。
——是不是很惊喜?是不是很意外?
Surprise!
于是,只轻轻对上目光一眼,这两个人便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害怕,全部自动撇开了视线。
“今天的事情,大家应该都吓坏了,”导演坐在最前面的位置上,显然也有些疲惫,“薛付之选手应该已经到医院了,希望他能够快点痊愈。”
话是这么说,但光是薛付之吐在舞台上的血,少说也得有个一盅,根本就没有可能轻轻松松就治好。
这个道理,大家都心知肚明,但也都烂在肚里,没有多说什么。
“所以也希望大家能够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有什么情况一定要通知节目组。”
看样子,在那些不明情况的选手和评委们乃至节目组眼里,这只是一场简单的突发事故。
从进来以后,江焕诚的眼睛就没有从傅栖眠身上离开过,傅栖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还有点犯恶心,就拍了拍旁边的连若和查赫森,让他们两个坐在自己前面。
这个简单的小会确实也没有什么营养,无非就是节目组那边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想让选手们因为这件事情搞得人心惶惶,影响了最重要的决赛。
每个选手和评委都签了新的保密合同,这件事情,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能主动泄露出去。
——其实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一个摆设,如果薛付之那边最终不能参加决赛,他的经纪人肯定要借此机会卖一波惨,博取更大的流量。
但大家还是都签了,毕竟如果事情从别的地方爆出来,谁都怕被指认成大嘴巴。
全程下来,只有一个消息是傅栖眠比较感兴趣的——那就是,因为这次的事故,彩排要暂停一天,大家可以放假了。
因为要准备彩排和统一练习开场表演,大家都在节目组住了得有小一个星期——当然,除了一些要跑其他通告的人。
这一个星期里面,傅桓烨只来过两次。
节目组人多眼杂,也不知道究竟哪里有摄像头,只能委屈傅大总裁偷晴似的,每回都扮演工作人员进来,最多也就是在个人休息室卿卿我我一番便走了。
连饭都没有一起好好吃过一次。
这几天,傅桓烨明里暗里、线上线下跟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希望哪一天能光明正大探班,然后把傅栖眠接走。
这样的行为或许有点幼稚,但对傅栖眠来讲就刚刚好。
他有些雀跃地给傅桓烨发了消息,准备在摄影棚外面等车来,只是没想到刚走出去,就看见了熟悉的车辆。
傅桓烨来接他了。
熟练地坐在后座上,傅栖眠发现连他最爱吃的甜甜圈都准备好了。
还有一束包装好的鲜花。
——想都不用想,一定又是傅桓烨自己亲手打刺、包装的。
这样的日常,傅栖眠早就见过很多,他既已经习惯傅桓烨恰到好处的贴心,又每次都因为这样日复一日的小惊喜而感到舒心,仿佛新鲜感从来没有消失过一样。
后座上除了甜甜圈和鲜花,还有一个看起来有些大的盒子。
“可以打开看看。”透过后视镜,傅桓烨看出了傅栖眠脸上的好奇,“本来也是跟你有关系的。”
傅打开盒子,傅栖眠倒吸了一口气。
里面装的,是他在《返场青春》里穿的戏服——也就是那套和云城艺高校服很像的戏服。
“这件衣服,你把它带回来干什么。”傅栖眠拿起盒子中的校服外套——为了贴合小恶霸张扬的性格,这套校服被修改得更加贴身,也有别于其他演员的均码。
除了这件外套,戏中的其他衣服都是傅栖眠的私服。
外套是香的,似乎已经被洗过了,很干净。
傅栖眠马上就知道傅桓烨把这件衣服拿来做什么了。
“我之前拍戏,看上过一套西装,后面跟导演要的时候,他说已经被个人买家收走了。”买卖演员穿过的戏服并不是新鲜事,傅栖眠想起自己那些从来没有留下来过的戏服,虽然只是龙套角色,但意外地每次都会被买走 ,“不会都是你干的吧?”
傅桓烨在开车,装作专心的样子,打着方向盘:“……咳。”
——那就是承认了。
“……变态。”
对此,傅栖眠心中突然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随着车进入车库,周围一片黑暗,他捏紧了手中的校服外套,思索半秒,随后披在了身上。
里面是短裤和t恤,校服的外套有些长,刚好能够遮住短裤,扣好扣子以后,仿佛下面空空如也一般,露出两条白皙修长的腿,膝盖覆着一层粉嫩的颜色。
——当车内灯亮起后,傅桓烨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面。
他立刻将内灯关上了。
“咳——学长,这里是哪呀,好黑哦,我有点害怕唉。”青年的声音轻浅地响起。
即便车内环境昏暗,傅桓烨仍然能够一眼看见那双琥珀色狐狸眼睛中闪过的眸光,撩动着他的心思。
隔着车内的座椅,傅栖眠明显感觉到驾驶座上的人呼吸一滞,乱了节奏。
这样的反应让他更加兴奋,表面上却露出人畜无害的样子,脱掉了鞋袜,将长腿缩到座椅上,整个人都挤在角落里,无辜又单纯:“……学长,你说话呀。”
“啪”地一声,傅桓烨下车,关上了驾驶座的车门,又打开后座,挤了进去。
傅栖眠缩在另一边的角落,见傅桓烨急火冲冲的样子,还自以为得逞地笑了笑,谁知下一秒便惹火上身,被人抓住了纤细的脚踝,一把拽到了怀里。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吻。
“学长这么喜欢我吗?”暖流袭遍全身,傅栖眠被拢在男人的身体之下,细细地喘着气,如同一只顽皮又慵懒的狐狸,在人类的怀抱中四处磨蹭,腰肢柔软。
“……当然喜欢。”傅桓烨很明显不太擅长这种没有预告的角色扮演游戏,但似乎又十分乐在其中,勾着傅栖眠面料舒适的短裤,手指探进去,摩挲更深处的皮肤。
对于他有些笨拙的“戏感”,傅栖眠并没有失去耐心,而是试着让他慢慢陷入其中。
小狐狸眨巴眨巴眼睛,纤薄的手指勾起傅桓烨的下巴,自己则抬头与他对视,眼睛紧紧地勾着男人的视线,手指则缓缓下移,从下颌,一直游走到喉结处,搔动神经。
“……可是我要回家了,不能再和学长出来玩了——学长,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语罢,他装模作样就要起身,却在瞬间又被一股强大又温柔的力量按了下去。
傅桓烨垂首,咬着他的耳尖,嗓音低沉:
“……这么小就早恋,你家长知道吗?”
——对对对,就是这样。
仿佛戳中了傅栖眠某一个兴奋点,通过身下人的颤栗,傅桓烨清楚地知道,小狐狸就喜欢这样的。
同样地,傅桓烨也有一种没来由的心跳失常。
不好,似乎解锁了什么不得了的爱好呢。
但好像没有关系,至少他们两个人都很开心,瞳孔对上的瞬间,都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喉咙。
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傅栖眠把他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脖颈间,另一只手抚向只剩下衬衫的结实后背,低低地笑。
“没关系啊,我家长很开明的,只要成年了就不算早恋。”车内没有灯光,他用鼻尖感受着傅桓烨的发丝,手指缓缓绕起一撮发梢,细细摩挲,“——只要不让我哥哥知道就行。”
“所以,我们以后亲嘴要偷偷的,不被他发现才行哦。”
他眸中水色闪动,勾人的意味十足,又带着挑衅与玩味。
这句话像是撩动了傅桓烨的某一根神经,他猛地抬起头,捏住傅栖眠小巧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唇舌湿润,气息交融,这样的彼此,他们已经不知道深入熟悉了多少次。
但是无论多少次似乎都不太够,每一次重复这样的接吻,都能比之前陷得更深。
舌尖分离,傅桓烨还依依不舍,舔舐着小狐狸湿润的唇瓣,两个人的睫毛都很长,交错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眼眸的翕动。
过了好久,傅桓烨才哑着声音开口:“……好,我们偷偷的,不让你哥知道。”
车库内的灯光全部都熄灭了,黑色的车隐秘在其中,许久都没有下来过人。
***
云城最大的私人病院,傅氏的标志随处可见,私人重症病房外,薛母的身影显得瘦小又单薄。
因为薛付之,她几乎是一|夜之间花白了头发,皮肤蜡黄而憔悴,如果不是身上那件奢侈品牌的披肩,便一点也看不出从前富太太的样子。
除了因为长时间练习而导致的声带受损和喉咙出血,薛付之的肺部也被感染,又出现了突然的过敏症状,各种问题和并发症掺杂在一起,不知怎么的就进了重症监护室。
整整一个晚上,她都没有睡觉,把薛鼓鼓放在家里让阿姨照顾,自己则在病房里盯着薛付之,看了一|夜都没合眼。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想到自从那次泥石流后对薛付之无意的疏远;想到了自己在薛付之面前跟傅栖眠谈笑;想到团队赛的时候自己明明在观众席,却没有给薛付之送上肯定……
她开始懊悔,开始自责,一想到最近这段时间对薛付之的怠慢和动摇,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她怎么能是这种人呢!
薛付之可是和她朝夕相处了二十多年的孩子!
她怎么就这么鬼迷心窍呢!
洪水般的母爱完全占据了她的大脑,看见病床上安静躺着输液的薛付之,此刻她什么也不想了,她只想要她的之之快点醒来,她要跟她的之之道歉——以后,之之就是她最心爱的宝贝。
她多想现在就冲进病房里,摸着薛付之的头发,对着薛付之的睡脸诉说歉意。
可是医生说,暂时还不能进去,她只能隔着玻璃,一遍又一遍用目光描摹薛付之的身影。
整个私人病房的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一个保洁阿姨拿着拖把在打扫卫生,薛不好意思让外人看见自己这么失态的样子,只能掩面,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好不容易憋回了泪水,薛母拿开挡住眼睛的手,却发现已经来了好一会儿的保洁阿姨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离开。
私人病房里面一向是不太会有人随便出入的,就算是保洁来,也会速战速决,以保证不会打扰到病人和家属。
况且,这里也没有那么脏,怎么会打扫这么长时间?
下意识地看向保洁阿姨的方向,薛母的瞳孔微微放大。
这个保洁阿姨,……在哭?
年岁看着和她差不多大,但保养得明显不是很好,脸上、手上满是皱纹,身材也走样得很厉害,黝黑短粗的手指握着拖把,并没有在拖地,而是一动不动地透过玻璃窗看着病房里的薛付之,满眼都是悲伤,仔细看,眼眶中还有泪花。
一个保洁阿姨,怎么会工作做到一半,望着病房里的病人流泪呢?
薛母看着眼前似乎比她还焦心的保洁阿姨,觉得有些奇怪,抬头望向她:“这位阿姨,你在哭什么?”
保洁刚刚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被她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随后眼神躲闪,将自己的口罩往上提了提:“哦,我……我就是看这里面的小孩,长的这么好看又乖巧,有点心疼……”
这番话听着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薛母还是觉得很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一个陌生人,真的会对别人家的小孩这么共情吗?
她有些搞不懂,但是看着这个保洁阿姨又很真情实感的样子,也不忍心说什么,便叹了口气:“……唉,是啊,我们家之之,一直都是很乖巧听话的好孩子,就是性子轴了点,一根筋,所以才弄垮了自己的身体——说起来,也是我们平时太宠着他了,是我们教育的失职……”
听着薛母满满愧疚的语气,保洁阿姨突然就来了精神,抹了一把眼泪:“哎,要我说,现在的孩子都这样,为了钱弄垮了自己的身体,多不值当!”
“要是我啊,就多给他一点钱,让他不要这么紧绷着自己,就好了。”
这话像是触动了薛母的什么神经,她愣了片刻,接着就长叹一口气:“……这,我也想多给他一点钱才好呢……唉,算了,你一个保洁阿姨,不懂我们家的难处,不好说的。”
“我只希望,他将来能找一个好的依靠,在家里有我跟他爸爸给钱,以后有他爱人给钱,他一辈子不用自己努力,就好了。”
保洁阿姨听了,像是被戳到了心坎上,眼中上一秒还在打转的泪水立马收住,连忙点头:“是,是呀,现在的孩子,不缺钱,就什么都好……”
聊天到一半,那边响起了薛父的声音,保洁阿姨再次将自己的口罩提高了些,拿起了拖把:“那,就这样,我先去忙了,夫人你也不要太难过。”
跟保洁阿姨聊了半天,薛母虽然心中还挂着疑虑,但有个倾诉对象,心里也稍稍缓和了些,优雅地点点头:“嗯,你去忙吧,真是辛苦你陪我这么久了。”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保洁阿姨便逃也似的走了,等她回过头,已经不见了踪影。
“怎么这么着急,走这么快……”她喃喃道。
“跟谁聊天呢?”薛父和江焕诚一起走了过来,“之之好些了没有?”
“……医生说还得静养再观察一段时间,让我们最好不要进去打扰他。”说到这里,薛母又回头隔着玻璃窗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薛付之,眼泪又开始往下掉,“我可怜的儿子……”
说到这里,她想起了刚刚保洁阿姨说的那番话。
“孩子他爸,我觉得,之之今天这个样子,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对他的重视还不够?”她站起身,拉住薛父的胳膊,“不然,这孩子以前好好的,最近怎么这么辛苦,用工作折磨自己?”
“是不是钱不太够了?”
“怎么可能!”薛父倒是表现得没有薛母那么激动,甚至有些冷漠,“平时你在家,他要什么就给什么,连我们亲生……连薛鼓鼓都比不上他一半受宠!就这,你还觉得我们不够重视他!”
“就怕孩子心里有意见啊!”薛母很着急,仿佛下一秒薛付之就会醒来离他而去,“你说,会不会是之之知道了什么所以才……”
“不可能!”薛父突然开始生气,甩开薛母的手,“再说了,当初也是你……算了,我不多说,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薛父的这番话像是刺到了薛母的痛点,她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眼泪此刻瞬间决堤,连声音都提高了一倍:“仁至义尽?二十多年了你现在说仁至义尽?孩子给你买东西,给你做饭吃的时候,你不也很开心吗?现在说这种话,你不觉得心狠吗?”
“我不管,他就是我亲生的儿子!也是你亲生的儿子!你不管他,我就跟着儿子一起离开你们薛家!”
“你小声一点!”薛父很了解她的妻子,平时薛母在家里,扮演的都是脾气好又弱势的角色,但只要涉及到薛付之,就会态度就会无比强硬,不容拒绝。
只要不顺着她的心意来,那就等着家里天翻地覆吧。
薛父起家也是靠着薛母的嫁妆,如果薛母真的离开薛家,对他也是很大的损失。
他按捺着性子,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另一只手拍拍薛母的肩:“好了,我怎么会是那种狠心的人呢?你跟我好好说,一起给之之想办法不就好了!”
“他那么急着工作,无非就是为了钱,要多少,给他就是了!我们家还缺这点钱不成!”
薛母这才平静下来一点,接过江焕诚递来的纸巾,擦干净眼泪,酝酿着自己心里的想法。
“……那,等之之醒来,你把你手上的股份,分一半给之之。”
——此言一出,私人病房的走廊里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薛父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生气都忘了:“……你说什么?一半?”
“对啊,公司一半的股份不是在你手上吗?你再分一半出来给之之,让他做一个小股东,怎么了?”
听见这话,薛父都有些被气笑了:“小股东?接近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你跟我说小股东?”
“要不这样,我直接转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给他,让他当薛氏最大的持股人,当董事长,怎么样?”
“你儿子在娱乐圈混这么多年,买东西都不知道要利益最大化,现在你准备让他当这么大的股东?——怎么,你以为你儿子是云城第二个傅桓烨?”
“这……这我哪知道……”薛母被他劈头盖脸一顿质问,有些心虚。
虽然她也出身商贾世家,但从小也不过问家里的生意,继承的那点股份,一直都是薛父在帮她打理,当然不清楚这些。
“反正,你得给他点什么。”她放低声音,“左右,他也是你的儿子,就算把公司给他,也没什么吧……”
“什么?”薛父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生气这回事,心中只剩下震惊了,“公司?他一个外……”
话说到一半,薛父用余光撇了一眼旁边的江焕诚,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总之,不用你担心,该你儿子的钱,我一分不会少,至于别的,你不懂,就不要瞎指挥了。”
他直起身,跟江焕诚交换了个眼神,带着歉意地颔首:“小江啊,你伯母她不懂生意上的事情,让你见笑了。”
江焕诚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礼貌地点点头:“没事,伯母担心之之,这也是人之常情。”
见江焕诚终于说话,薛母又来了劲,拉起了江焕诚的胳膊:“小江,你也知道,伯母没主见,保护不了之之,你……唉,我就是想着,你们要是能早点修成正果也好……”
语罢,江焕诚的表情一僵。
“这……还是等之之醒来,问他的意愿吧,我尊重他的决定。”江焕诚沉声道。
“行了,你别在这里瞎操心了,怕人家跑了不成?”薛父一把将薛母往旁边的家属休息室推,“瞧你这脸色,好好休息去吧,这边有护工,之之醒来第一个通知你。”
“要是之之醒来,看见你为了他把自己搞成这样子,孩子也该难过了。”
这一通闹腾,薛母也确实没有什么精力了,她还想再多看薛付之两眼,但浑身无力脚步虚浮,又觉得薛父的话有道理,便顺着他推搡的方向,进了休息室。
***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假期,傅栖眠当然是选择了将整个早上的时间都用来赖床,傅桓烨熬了好喝的粥,在早上的时候专门给他送到了卧室,连哄带骗地帮他漱了口,然后在他眼睛还没有睁开的时候就喂完了一整晚粥。
顺便在睡得香香软软的脸颊上亲了两下。
现在的天气已经有一点凉了,傅桓烨的休闲服不厚,刚好可以把皮肤的热度传递出去,傅栖眠眼睛还没有睁开,感受到了来自男人的热度,便把脸贴了上去,脑袋埋在胸肌里,还捏了两下。
傅桓烨看着迷糊着眼睛都要揩油的小狐狸,无奈地笑了笑,给他擦嘴。
“吃过早饭,中午起来就不会胃疼了。”做完这一切,傅桓烨才重新把傅栖眠的脑袋放回枕头上,给他盖好被子。
等到下一次傅栖眠再和枕头分开,就已经是中午了。
为了迎接傅栖眠回家,傅母又一次亲自下厨,轻声慢语地给傅栖眠打了电话,让他下楼吃好吃的。
这几天为了排练实在是太累了,傅栖眠揉了揉眼睛,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就着从窗帘缝隙透进来的阳光伸了个懒腰,一截白皙柔软的细腰从宽大的丝绸睡衣下露出来。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机。
傅栖眠的网瘾并不是很大,只是以前为了第一时间收到江焕诚的消息,养成了时不时看一眼的习惯——现在没有改过来,是因为不能错过燕茴和其他人的消息。
果然,绿泡泡界面排在最上方的聊天框,就是燕茴的。
上面显示,有三十多条消息。
顶端的任务栏上也显示着有大几个来自燕茴的未接电话。
他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只能睁一只闭一只,干脆回拨了燕茴的电话。
“燕姐?有什么事情吗?”
“有!这么天大的事情,你不会刚起床吧?”燕茴似乎已经习惯了傅栖眠这种知道消息都要比别人慢一拍的状态,直接让他看自己的最新消息,“我把截图都发给你了,。你自己看吧。”
再次揉了揉眼睛,傅栖眠才点开燕茴的聊天框。
全是图片消息。
前面几张,就是一些狗崽和营销号的大眼仔。
@乱七八叫没良心的营销号:[图片][图片]傅栖眠和其经纪人被拍到与云城某金字塔尖大佬出入傅氏五星级餐厅!三人吃完晚饭,傅栖眠与燕茴拥抱告别后,直接上了大佬的豪车!
后面还有更多“爆料”,全是傅栖眠被不同豪车接送,出入各种顶奢场所的照片。
里面出现的其他疑似“包养”傅栖眠的主角,甚至还包括了傅母和秦句游。
最后一张,是早上的热搜截图,#傅栖眠包养#被排在文娱花边热搜的第一位,一个大大的“爆”字缀在旁边。
第053章 第 53 章
酒吧里、街道上、甜品屋前……照片上的傅栖眠或神色散漫, 或会心展露笑意,一副与照片中其他角色亲密无间的样子,于人群中游刃有余。
而且这些照片很明显都是近期拍摄的, 傅栖眠自从火了以后, 出入《自由音乐厅》的摄影棚,或者是在片场附近, 都会被门口的人跟拍,身上的穿搭自然也是会被拍到。
[这分明就是石锤了啊,你看这张跟燕茴和大佬出餐厅的照片,他里面穿的内搭很明显还是《返场青春》的戏服呢, 一看就是刚从片场出来。]
[刚拍完青春校园剧就忙不迭跟着经纪人和金主吃饭吗?连戏服都来不及换, 是有多着急啊。]
[好恶心,好好笑。]
除了这个身份待定的大佬,照片上争议最多的人就是秦句游和傅母了。
秦句游是云城有名的公子哥,各种时尚场合也经常出席, 娱乐时尚新闻上也经常出现他坐在秀场前排的照片, 不在时尚圈胜在时尚圈, 早就是云城人人知晓的金字塔顶尖的贵公子。
只不过他的花边新闻不断,还是第一次跟男人扯上关系。
不过这还不算最重磅, 讨论度更高的还得是傅母。
作为云城龙头企业傅氏明面上的第一夫人, 傅母最经常露面的场合, 就是跟着傅父一起出现在各种金融头条上, 或者偶尔因为参加了几个富太太的聚会和慈善晚宴,因为天价的顶奢配饰而占据时尚新闻的版面。
这两个人, 只要是平时关注云城娱乐圈和时尚圈消息的, 都很清楚他们的地位。
——不过就算不关注娱乐圈和时尚圈,凭借傅氏和秦氏在云城的地位, 也鲜少有人不知道他们两个。
傅栖眠的“包养”相关热搜里,大部分照片都是跟秦句游和傅母在一块儿。
[我靠,一个贵公子,一个顶级贵夫人,傅栖眠,你……]
[傅栖眠究竟是有什么魅力啊,男女老少通吃?还都是说一不二的顶级富豪。]
[笑死,别说了,一会儿人家该破防了,为了火连金主都不挑,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有病啊?营销号说的话都当真?先不说秦句游公开过的全部都是女朋友,傅夫人好歹也是有丈夫儿子的吧?你们这样因为几张照片就这样造谣,不觉得自己很好笑吗?]
[姐妹好骂!我早就想说了,这几张照片能说明什么?你们没有逛过街?你们没有在清吧里面跟朋友聊天过?你们没去过甜品屋?这照片上是看见他们拥抱接吻了,还是看见他们开房了,你们就这样造谣?]
[乐,一见棉宝有点风吹草动就出来造谣的你们好歹也收收粉籍吧,顶着自家墙头出来造谣你们也不嫌害臊。]
[正好进我避雷名单,这种人一看就是自家不努力但是横行霸道惯了,结果被我们又有实力又有颜值的棉宝压了一头,急了,所以要抓住一切机会出来跳脚呗。]
[已经全部截图咯,到时候直接投到秦氏和傅氏的邮箱里面,嘿嘿,我斗不过你们,傅氏难道还斗不过你们吗。]
[别说傅氏了,就单单是傅桓烨,你们随便造人家母亲的谣,当心吃官司哦。]
“你看完了吗?”电话还没有挂掉,那边的燕茴明显声音中有一丝与以往都不同的着急,“这回,你可不能再瞒着我了,燕姐最近熬夜看剧,心脏不好,你不能吓我。”
不过总体听着,她还算冷静,这让傅栖眠有些庆幸之前就把傅桓烨介绍给了燕茴。
现在燕茴眼中,大概是傅栖眠跟傅桓烨已经见了家长,所以才会通过傅桓烨跟秦句游和傅母认识吧。
“放心吧,燕姐,问题不大,问题不大。”傅栖眠语气平淡又平静,好像陷入包养风波的不是他一样。
燕茴自然是百分百相信傅栖眠的,更何况她早就知道傅栖眠有自己的主意,打电话过来,也就是问一问,求个心安。
听见傅栖眠胜券在握的回答,虽然还有些忐忑,但还是稍稍放下一点心。
“那行吧,你自己可得把握好度,毕竟这一次牵扯到了秦家和傅家,闹不好你以后的前途可就没有了,”话说到一般,她又想起傅栖眠志不在此,便又松快了一点,“总之,保护好自己,必要的时候,跟你暧|昧对象讲讲,不丢人。”
“嗯,知道的,燕姐。”
“对了,你今天有空吗?来不来工作室?我去接你?”
“……可能不去。”
燕茴长舒一口气:“行,那你好好休息休息——就这样,挂了。”
电话挂断的声音响起后,傅栖眠打开了大眼仔,漫不经心地翻动着自己的热搜。
最新的一条转赞评过万的大眼仔,已经开始扒他的过往和真实身份以及金主名单了。
@时尚娱乐金:[图片][图片]说实话,傅栖眠这哥,糊过,就是没丑过,也没穷过。从他还是练习生的时候到现在,身上的衣服没有一件不是大牌,有时候光是配饰就价值六七位数。
就连当时在游轮上直播时,被拍到的那块织纹雕金工艺的古董金表,也被扒出来是从拍卖会上拍走的,买家正好就是秦句游。
这让本来就有些蠢蠢欲动看好戏的人更加兴奋和疯狂。
[天,所以他是从练习生时期就开始有金主了吗?]
[可是他明明都已经有金主了,为什么还会中途退赛呢?还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黑料,他金主都不管管吗?]
[这还不简单,被金主抛弃了呗。]
[那现在东山再起,就是找到了更好的金主咯?]
[你们还挺会自我臆断,一口一个金主,结果除了几张正常出去玩的照片,什么证据也没有,就这样上赶着抹黑人家,真好笑。]
[这些人当然就是喜欢用恶意揣度别人咯,棉宝是从小就学音乐的,还有过出国拜师的经历,加上那种气质,很明显家境是不错的好吧?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人家自己就是贵公子呢?]
[笑死,也就你们傅栖眠粉丝愿意相信他了,他家里条件要是真的好,还不早就吹上天了?]
[就是就是,谁知道他那些衣服是不是在暗戳戳秀呢,估计是嫉妒我们之之是富家公子,所以也想凹人设吧。]
[之前直播的时候就想说了,那块织纹雕金的古董表一看就不是傅栖眠自己能消费得起的,现在好了,被扒出来是金主送的吧。]
[对咯,当时傅栖眠的粉丝还得意洋洋,我们质疑他的时候,还嘲笑之之没有戴过织纹雕金的首饰,说我们硬蹭呢。]
[没想到现在又狠狠打脸了,哈哈。]
[啧啧,可惜身份是模仿不来的呢,真的就是真的,金主给的算什么本事。]
要说娱乐圈家境出了名的好的顶流,别的不说,薛付之的营销绝对是最到位的,只要是盘点顶流家境的博文或者视频,就算不会出现薛付之,薛付之的粉丝也会在评论区团建开大。
毕竟从一开始,薛付之在娱乐圈的人设定位就是“富贵善良小白花”,粉丝这么急于证明,自然也不奇怪。
看着大眼仔上炮火不断,作为舆论的中心,傅栖眠心如止水,气定神闲的划动着手机屏幕。
——不开玩笑地说,他上过那么多次热搜,今天这一个,他是上得最脸不红心不跳的一次。
甚至还有点觉得有趣怎么回事?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绝对清白得不能再清白。
先截图,然后打开绿泡泡,点进跟秦句游的聊天框,把截图发过去。
【小傅棉棉】:秦小公子的履历又要添一笔了,准备什么时候给我这个小明星一个名分?
【小傅棉棉】:你给我的那块表,现在变成打赏咯,准备怎么说?
【小傅棉棉】: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老公
不出所料,下一秒,秦句游就发来了消息,急匆匆的。
【狗友】:我也被吓了一跳,太可怕了
【狗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我都在娱乐花边头条上出现过那么多次了,没有被通知到就上热搜这还是第一次。
【狗友】:别说了,刚刚我哥差点提着家伙过来揍我,问我为什么要挖傅家的墙角,还说不好跟你哥交代之类的,给我吓得屁哦滚尿流。
【狗友】:这事儿你别担心,保证给你处理的妥妥的,你就安心吧,嗷。
发完这条消息,秦句游聊天框最上端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消失,不说话了。
好了,看样子不用他担心了。
傅栖眠平静地放下手机,拿起床头温度刚刚好的水,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唯一让他觉得有些棘手的,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燕茴解释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他顿了顿,又拨通了燕茴的电话。
“怎么了?”燕茴那边是油烟机的声音,还有电磁炉滴滴的响声,“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吗?跟燕姐说,燕姐在大眼仔还是有点人脉的。”
脑海中浮现出燕茴一边用肩膀和耳朵夹着电话,一边打开锅灶炒菜择菜的样子,傅栖眠莫名觉得鼻头一酸。
他在剧情中无家可归后,燕茴收留了他,当时,燕茴也总是这样,一边炒菜一边打电话,还要照顾他的情绪。
明明他们也就才认识了几年而已。
“没事,就是问问燕姐你吃过饭没有。”傅栖眠收敛了情绪,努力用正常的音调和燕茴讲话。
“没呢,我这不是刚准备热锅。”燕茴的声音模糊在抽油烟机的轰鸣当中。
顿时,傅栖眠心头一动:“那,燕姐,你方不方便今天到我这里来吃饭?”
“你?你家吗?”燕茴也觉得油烟机有点吵,于是关掉了,“你重新租的房子?不是在酒店里?”
从傅栖眠退掉宿舍到现在,每次燕茴去接他,他们都是在酒店碰面的,所以燕茴一直都以为傅栖眠住在酒店里。
“……对,我家。”傅栖眠顿了顿,说道,“我的家人也在,所以……燕姐,你可能得做个心理准备。”
燕茴倒是不以为意,关掉了电磁炉,笑道:“行,让我到底看看你这个富二代究竟过的是什么好日子。”
再次挂掉电话,傅栖眠看着灰掉的通话界面,攥紧了手机。
***
“醒了?”卧室的门被推开,傅桓烨端着一杯果汁和一杯温水出现在门口。
见傅栖眠好端端地坐在床上,他走进卧室,先是将两个杯子放在了床头柜上,随后拿起一个枕头,垫在傅栖眠的腰下。
——刚刚因为悬空而微微有些酸胀的后背瞬间松快了许多。
“要起床洗漱吗?”做好这一切,傅桓烨将傅栖眠睡得有些杂乱的卷发顺了顺,露出光洁的额头,在上面落下轻轻一吻。
傅栖眠从善如流,环住他的腰身,埋在休闲服也挡不住的腹肌上,深深吸了一口——
还是特殊的木质香味,像焚烧的松叶气息。
以前怎么没觉得这味道竟然这么好闻呢?
“你用的什么香水?”傅栖眠侧过脑袋,用脸颊感受布料下的沟壑,带着一点点温度,很舒服,“借我喷点儿。”
“是公司已经停掉的生产线。”大中午的,傅桓烨被腹部的脑袋蹭得有些心猿意马,“要是喜欢,我那里还有。”
闭着眼睛感受熟悉的气息,傅栖眠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倒不用了,”他抬起头,意味不明地抛出一个浅笑,“我觉得,应该有更好的办法。”
说完,他微微起身,撩开傅桓烨休闲服的外套,钻了进去。
傅桓烨个子高,骨架也很大,休闲服的外套也很宽松,只需要稍微将衣角掀开一点点,就可以将傅栖眠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前胸贴着前胸,脖颈贴着脖颈,气息瞬间交融。
傅桓烨呼吸顿时乱了半拍。
休闲服和雪松气味的包裹中,傅栖眠眨着眼睛——如果他有尾巴,此刻一定已经意得志满地摇动了起来,阳光落在他琥珀色的眼睛里,狡黠又明媚。
“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他们共享着同一种气息,傅栖眠的身上沾满了属于傅桓烨的味道。
好像……变成了他的所有物一般。
这种占有欲的突然满足让傅桓烨有些飘飘然——当然,他知道傅栖眠是一个独立的人,但是此刻,傅栖眠又是他的爱人。
只属于他的爱人。
傅栖眠看似甘于委身,实际上却牢牢牵动着傅桓烨的每一根神经,他是让傅桓烨沉迷的猎物,也是捕获着傅桓烨所有目光和心思的猎人。
大概这也是狐狸的魅力所在吧。
他们互为彼此的所有物,彼此的——宝藏。
“……好。”傅桓烨伸出双臂,搂紧了怀中的小狐狸,“那就,再抱紧一点。”
他们没有接吻,也没有更加深入的表达,就这样以一个不带任何情|欲的拥抱,交换了气息。
房间内暖意融融,即便是简单的触碰,似乎也能让人堕|落很久。
直到不知哪里来的鸟儿站在了窗棂上,发出难以忽视的响声,二人才清醒过来。
傅栖眠去洗漱,又回到房间,把傅桓烨带来的温水和果汁都喝掉,才准备下楼、
“走吧。”他拿起手机,下意识地打开,发现页面还停留在他和秦句游的聊天框上。
最上面一条消息,刚好就是他发给秦句游的。
【小傅棉棉】: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老公。
心里一阵莫名的紧张,傅栖眠瞬间下意识地关掉了屏幕。
转过头,傅桓烨端着两个空杯子,看着他已经黑屏的手机。
“嗯……”傅栖眠有些语塞。
虽然心虚,但是又有点好笑。
“不用担心。”傅桓烨脸上表情巍然不动,平静得有些异常,虽然他平时也很平静就是了。
“我知道这是你们朋友之间开玩笑的,我不在意。”他的语气也很正常,但傅栖眠却观察到他手上的青筋突然变得很显眼,那两只玻璃杯仿佛下一秒就会被他给捏碎。
“我不在意的,毕竟我们还没有到那一步,我不配。”
好。
好啊,特别好。
“反正我就算跟你传绯闻,也没有露脸的机会——我知道的,你们是好朋友。”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那股幽幽的怨念,似乎已经快要从傅桓烨的眼睛里飘出来。
还是第一次见傅桓烨有嘴这么碎的时候,傅栖眠立马忘了心虚这回事,手机踹在睡衣的兜里,双手环胸,凑到傅桓烨的鼻子底下:“……真的吗?”
傅桓烨的休闲服里面是一件丝绸衬衫,没有系领带,但是扣子却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一粒。
傅栖眠玩心大起,伸出一只手指,指尖轻轻一勾,就伸到了扣子与扣子的缝隙之间,关节触碰着傅桓烨锁骨处的皮肤,有一点微微的凉意。
最上面的扣子还完完好好地扭在一起,被傅栖眠用手指勾出,跟随着他的动作,傅桓烨的头稍稍前倾,垂眸不语。
青年光着脚踩在木质地板上,站在傅桓烨家居鞋的中间,轻轻踮起脚。
刚才没有接吻,此刻只要稍微一用力,他们的唇就会贴在一起。
傅桓烨才刚刚归于平稳的呼吸,再次乱了。
指尖稍微用力,傅桓烨衬衫上那颗摇摇欲坠的扣子,终于解开了。
就在双唇即将距离为零的时候,傅栖眠却笑出了声。
“既然你不在意的话,那就算了吧。”
说完,他放下脚跟,按着傅桓烨的胸肌轻轻推了他一把,就要转身。
谁知还没有迈开步子,却被人一把从背后抱住。
傅桓烨单手拿着两只杯子,绕到傅栖眠的身前,紧紧环住他纤细的腰身,手肘隔着丝绸睡衣,在皮肤上意图明显地摩挲着。
另一只手则端住了他的下巴,迫使青年仰起头,随后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正和傅栖眠的心意。
他嘴角扬起,眉眼弯弯,顺着傅桓烨霸道的动作,举起胳膊,绕到背后捧住傅桓烨的脸,主动加深这个预热了好久的早安,不,午安吻。
情|欲缠|绵缱绻,唇舌湿润,先前的鸟鸣声也不再能够打扰他们,伴随着窗外叽叽喳喳的声响,这一点点隐秘心思快要暴露在阳光下的刺激感,拨动着神经,卧室里啧啧的的接吻声便更加肆无忌惮。
果汁的最后一口,傅栖眠喝不下去,交给了傅桓烨——此刻,他们身上不仅气味相同,连唇舌间的甜味也是一模一样的。
傅桓烨似乎格外喜欢这种味道,喝了一小口还不够,还要侵略性十足地舔舐傅栖眠的唇|瓣和舌尖,又带着或轻或重的吮吸。
他们都喜欢这样的感觉。
话又说回来,谁能拒绝和喜欢的人接吻呢。
一直等到口腔里的甜味都被消耗殆尽,傅栖眠已经有些隐隐约约站不住脚,倒在身后人的胸膛上,再次被雪松的气息裹挟时,傅桓烨才意犹未尽地松开手,亲了亲怀中人因为喘息而通红的脸颊和被生理泪水沾湿的睫毛。
“我不在意,是因为我知道,只有我才能跟你这样做。”
先前的幽怨一扫而空,傅桓烨很是愉快地收紧了环着傅栖眠的手,在侧腰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声音暗哑。
腰上的软肉突然被捏住又松开,傅栖眠惊呼了一声,心想他只是会口嗨,真闷|骚还得是看傅桓烨。
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还是有些斗不过傅桓烨,傅栖眠也反过来,赌气似的在结实的腹肌上掐了一把,随后穿好鞋子,也不等傅桓烨,便蹬蹬蹬下楼了。
“没意思,不跟你玩了。”
似乎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回到曾经跟傅桓烨耍赖怄气的时候,觉得自己怎么样都好像被傅桓烨玩弄在股掌之中——但又不像从前那样针锋相对,更多的是撒娇的意味。
傅桓烨也不恼,唇角扬起,顺从地跟在他的身后。
“你们可算是下来了,我还以为你们在楼上又打起来了呢。”傅母穿着围裙,手上拿着铲子,应该是正在做午饭,丝毫不担心兄弟俩的感情状况,并且对傅栖眠和傅桓烨随时随地就会吵架这件事已经习以为常。
还在楼梯上的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们现在,不会随地大小打,只会随地大小亲。
咳咳。
“午饭还得要一会儿呢,十一点的时候送了海鲜过来,本来准备晚上吃的,想想还是中午先吃点新鲜的比较好,”傅母将围裙往下扯了扯,“饿就吃点小零食和水果吧。”
厨房里,保姆正在处理海鲜,傅母在调制秘制海鲜煲的酱料。
“送了多少过来?”傅栖眠往厨房里面张望。
“很多,够我们一家四口吃两三顿了。”傅母想了想,“也就是你爸,一把年纪了还要出海钓鱼,弄了这么多过来,也吃不完。”
“那……”傅栖眠戳了一个水果塞进嘴里,“今天中午,介意我朋友来吃饭吗?”
***
燕茴顺着导航,来到弯弯绕绕的山脚下的时候,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她飞快地在百科上搜索着导航目的地的名字,然后心里又是一个咯噔。
这已经不是富人区的问题了,能住在这里的,全云城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都是秦家傅家那种龙头家族。
当她看见傅栖眠笑眯眯地站在一辆豪车面前,朝自己挥手的时候,她的心里三咯噔。
咯噔,咯噔,咯噔。
她知道傅栖眠是富二代,但是没想到傅栖眠是这种富二代。
等一下,傅栖眠,傅。
傅。
全云城,这么有钱的傅家,那就只有——
但是……但是……但是……
嘶……
外界知道的傅家,除了一个亲生儿子傅桓烨之外,就只有一个从来没有露过面的养子了。
但是……但是……但是……、
她想挠挠头,但是为了见傅栖眠的家人,她特意搞了发型,不能挠头。
傅栖眠让司机把燕茴的车开回家,自己则担任燕茴的司机,恭恭敬敬地打开后座的车门。
燕茴摆了摆手,坐在了副驾驶上。
车门关上,傅栖眠启动发动机,燕茴才幽幽开口:“你……不会在跟你哥谈恋爱吧?”
……
要不是山路平坦,傅栖眠差点一个手抖撞在护栏上。
“咳,”傅栖眠稳了稳手上的方向盘,目视前方,“……待会儿回家,记得保密,燕姐。”
“这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了。”
“你爸妈不知道???”燕茴瞪大双眼,日抛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你这是什么你知道吗?你这是……你这是……”
“有违人伦!”
“你不得了啊你搞骨科!”
“不对!肯定是你哥勾|引你!一看他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有钱人都是变态!”
明明在此之前,她还觉得傅桓烨是个有点值得托付的好人来着。
傅栖眠强忍住突如其来的笑意,压了压嘴角:“没有,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也没有法律上的关系,现在我户口上就我一个人。”
“那……”燕茴还想说什么,“那……那……”
“……那好吧。”
她情绪来得快,妥协得也快。
不知道为什么,傅栖眠就是傅家的养子、超级富二代这件事情,对她的冲击力还没有傅栖眠作为养子和自己的养兄傅桓烨谈恋爱来得大。
可能跟傅栖眠呆久了,人的思维也开始变化了。
“不过你真是敢啊,你有想过你爸妈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嘛?”
傅栖眠望着前面,沉默了两秒,随后开口:“——不知道,反正天塌下来有傅桓烨顶着。”
燕茴:“……”
燕茴:“哦哦,好哦。”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接受一次冲击了。
对,她很平静,不就是自己的艺人突然变成了超级富二代,还搞伪骨科嘛,挺好的,现在是新时代,要提倡自由恋爱。
反正不犯法,这两个人就算是嘴嗦到天上去也没有关系。
哈哈。
她意外地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平静地躺在座椅上。
价值接近一千个的车,座椅就是舒服啊。
她幽幽地想。
“对了,被你这么一打岔,正事儿忘了说。”燕茴保持着瘫软的姿势,打开了手机。
但是又沉默了十几秒。
“怎么了?”傅栖眠这才敢微微偏过脑袋看她一眼,“是坏事吗?”
“……”燕茴表情复杂地划动着手机,摇摇头,“是好事,但是……”
“嗯……”
她思索了一会儿,问道:“秦句游……是你的朋友吗?”
“是,怎么了?”
直觉让傅栖眠将车停在了路边,看向燕茴手中的手机。
@秦句游(秦氏唯一指定官方黑粉账号版):你们恶不恶心?烦不烦?烦不烦?我酒还没醒呢被我哥吵醒了! 我跟我兄弟出来喝个小酒也要被你们蛐蛐!所有抹黑我跟我兄弟的营销号,给我等着。[图片][图片]
秦句游一连发了个九宫格的图片,上面有他和傅栖眠跟其他朋友去滑雪爬山喝酒的照片,也有傅栖眠今年生日时的合照,甚至还有他们小时候拍的写真。
六岁的秦句游穿着黑西装打着红色小领结,啵唧一口亲在旁边穿着碎花纱裙、扎着蝴蝶结的傅栖眠脸上。
那时候傅栖眠的头发比现在还要长,卷卷的,栗色长发像洋娃娃一样,脸嫩得出奇,被秦句游亲得变了形,挤出来一块软软糯糯的脸颊肉,像一颗白色的汤圆。
傅栖眠:“……”
傅栖眠:“嗯,现在不是朋友了。”
——但是,实话实说,秦句游这条大眼仔,虽然方式很狂野,但效果却是一等一的好。
[啊啊啊秦公子你真的好好笑哈哈哈为什么连证明自己的清白都能弄得这么好笑哈哈哈哈——]
[你可以质疑秦公子的颜值,但是不可以质疑秦公子的兄弟情!]
@秦句游(秦氏唯一指定官方黑粉账号版):当然是这样!我跟我兄弟!绝无可能!你们别太离谱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报警了!
[啊啊啊小时候的棉宝!太可爱了我哈特软软!啊啊啊啊啊]
[可恶,秦句游你小子居然敢亲棉宝!我也要亲棉宝软软的脸蛋呜呜呜——]
@秦句游(秦氏唯一指定官方黑粉账号版):没办法,我兄弟小时候真的很可爱,我还让我哥去他家提亲呢,虽然现在也很可爱,但是我对他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秦句游(秦氏唯一指定官方黑粉账号版):所以这些都不是那些营销号造谣的原因!日爹的玩意儿,滚出来给我跟我兄弟道歉!
[可是我有非分之想唉……]
[可是我也有非分之想唉……]
[求求你了秦句游,把你兄弟让给我亲一下好不好,就亲一下,求求你了亲完我就走人。]
[所以,棉宝和秦公子是好朋友,既然能跟秦公子当好朋友,家境一定很不错吧?]
@秦句游(秦氏唯一指定官方黑粉账号版):哼哼,这我不方便透露,我只能说,比某些人好太多太多了,某些人那点子家底,连我兄弟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我靠,既然秦公子都这么说了,那傅栖眠肯定也是超级富二代了啊!]
[棉宝!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们小面包不知道的!]
人的心理是很容易会随着风向而改变的,秦句游出面后,十几个造谣的营销号,在短短十分钟之内,就销号跑路了几个——不过秦句游早就取证保留证据了,等待他们的,很可能是秦氏和傅氏的强大律师团队。
#傅栖眠包养#的词条直接被撤了下去,现在占据着文娱热搜最高位置的,是#傅栖眠身世#、#傅栖眠超级富二代#的字样,讨论的风向,也直接从对傅栖眠的质疑转变成了对傅栖眠真实身份的好奇。
[傅栖眠究竟是哪家的公子哥啊?他出道都这么多年了,居然一点消息都没透露?]
[不知道咯,但是我们小面包心里很清楚,不管棉宝是哪家公子哥,也比“某家”要厉害哦,这回可不是我们瞎猜的了,是秦氏二公子亲口说的哦——]
[哈哈哈哈,真的好爽啊,刚刚谁说棉宝要被打脸了来着?你脸疼不疼啊?]
[所以还是那句话哦,我们可不会模仿别人凹什么人设,可从来没见过高级模仿低级的呢。]
——这些争论来争论去,傅栖眠看得有些眼花,于是打开手机,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秦句游给他发过来的消息。
【狗友】:怎么样?这波兄弟做的不错吧?直接逆风翻盘!
【狗友】;不对,我们俩本来就没啥,这叫沉冤得雪!
对于秦句游的语言组织能力,傅栖眠表示已经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狗友】:那你还打算直接把自己的身份宣布吗?
【狗友】:要不要我帮忙?
虽然效果很好,但是傅栖眠想,秦句游最好还是不要在帮忙了。
他看着旁边把自己的幼年碎花裙子照片放大再放大,嘴角压都压不住的燕茴,有点汗流浃背。
【小傅棉棉】:不用了,辛苦你了兄弟
【狗友】:真的不用了吗?
【小傅棉棉】:真的不用了,你去玩呗,回头找你喝酒。
【狗友】:好吧,我还准备给你炒作一个豪门贵公子高调重回娱乐圈的热搜呢。
——幸亏只是准备。
傅栖眠有些脱力地扶了一下额头。
【小傅棉棉】:没事的,这样就已经很好了,不用了,谢谢。
傅栖眠关闭和秦句游的聊天框。
“确实很可爱,也难怪你哥会心动,要是我,小时候就把你给拿下!”燕茴高调保存了傅栖眠那张写真,并且单独把傅栖眠截了出来,“就是不知道你哥看见这张照片会作何感想了。”
——确实,傅栖眠也很想知道。
毕竟早上的时候,傅桓烨就已经因为秦句游吃过一次飞醋了。
他再次扶了扶额头,感觉到一阵由内而外的心累。
“对了,这次的事情,你觉得会是谁做的?”燕茴收起手机,正色道。
趁着这个功夫,傅栖眠再次启动发动机,轻轻踩着油门,看着前面已经趋于平坦的路——离傅氏老宅不远了。
“……我想,应该就是那两个人了。”
那天薛付之因为喝了加了料的冰糖雪梨而咯血,回来之后,孙瑜和夏盛两个人看着傅栖眠的眼神都不太正常,很明显是意识到自己的那点小九九没有起作用。
只是不知道他们当中的哪一个会这么大胆,连秦句游和傅母的玩笑都敢开。
娱乐圈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狗崽和营销号如果要曝光哪一个艺人,必然会提前跟那个艺人串通好,如果艺人愿意花钱买平安,那么拍到的照片就会不了了之,即便是之前有预告,也会找一个无足轻重的消息顶替。
但是这一次,没有预告,也没有任何人提前联系傅栖眠和燕茴,那就说明,一定是有人在其中搞鬼,想要让傅栖眠在娱乐圈待不下去。
真相其实很好找,秦句游已经联系了律师团队,那些营销号只要害怕,就一定会供出背后的指使人。
快要靠近傅氏老宅的时候,燕茴的手机突然响了。
“你好?”见是一个陌生号码,燕茴便以为是其他狗仔找上门,便打开了免提,“请问你是?”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这个声音,傅栖眠和燕茴都再熟悉不过。
江焕诚。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傅栖眠继续看着前方,认真开车,不说话。
电话仍然开着免提:“傅栖眠把我拉黑了,只能打给你。”
燕茴看了傅栖眠一眼,随后靠近电话的听筒:“原来是江老板——有什么事吗?”
江焕诚那边顿了顿:“没什么,就是问问……傅栖眠,还好吗?”
“我已经找人去问节目组了,这次的热搜,是节目组里的选手买的。”
果然。
江焕诚虽然人不可靠,但是办事效率还算得上不错,小小利用一下也是可以的。
“——是吗?”燕茴作出吃惊的样子,“那,江老板知道这个选手是谁吗?”
那边,江焕诚却沉默了片刻:“暂时还不知道,营销号那边只说是选手不正当竞争。”
“唔,这样。”燕茴翻了个白眼,“那就谢谢江老板了,我们会注意的。”
说完,她有点不耐烦,准备挂电话。
“等一下,”江焕诚又叫住她,“傅栖眠……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了吗?他……为什么拉黑我?”
“是在怪我没有第一时间向着他吗?”
燕茴又一次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向傅栖眠作出询问的表情,意思就是问他江焕诚知不知道傅栖眠的真实身份。
傅栖眠也翻了个白眼。
——好的,她知道了。
作为经纪人,燕茴当然知道傅栖眠之前的资源有多好,但是很多找上门的合作都被江焕诚直接换给了薛付之。
当时她还纳闷呢,为什么傅栖眠资源那么好,江焕诚都不愿意捧傅栖眠?
现在她知道了。
那些找上门的合作,全部都是傅家给傅栖眠安排的,但是江焕诚仗着那时候的傅栖眠喜欢自己,所以死乞白赖地把资源从傅栖眠手上要走了!
而且她早就知道傅栖眠跟江焕诚签的合同和其他艺人不一样,所以江焕诚这些年根本就是在利用傅栖眠从傅家捞好处!
贱人!
她对着电话听筒笑了笑,礼貌道:“江老板,我只是一个打工的,并不是很了解我们老板的黑名单里都有谁呢。”
“如果您还有困惑的话,我建议您自己想办法解决——就这样吧,我要吃午饭了。”
不等江焕诚再说话,燕茴便直接挂掉了电话,然后麻利地把江焕诚的号码拉近黑名单。
傅栖眠将车开进老宅,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跟燕茴击了个掌。
“对了,刚才那贱人说是选手不正当竞争,所以,买黑热搜的人是孙瑜没跑了吧?”燕茴解开安全带,下车,看着傅氏老宅豪华的车库,咂咂嘴。
“应该就是他了。”
傅栖眠丝毫不在意——这种事情,都不用他自己出手,自然会有人收拾。
他停好车,引导燕茴直接从车库去往餐厅。
“唉,真是烦人,”燕茴松了口气,再次打开手机准备看看事情的风向,却在热搜底下再次看见了傅栖眠的名字,“等等!”
#傅栖眠包养#的词条是下去了,但紧接着,底下又慢慢爬上来一条:#傅栖眠投毒#。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傅栖眠都有些累了,无奈地笑笑。
“看样子,讨厌我的人是真的很多啊。”
第054章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起因是在傅栖眠陷入包养风波的时候, 薛付之的经纪人为了蹭《自由音乐厅》的热度顺便拉踩傅栖眠,在自己的大眼仔上放出了薛付之的病床照,并且发了薛付之即将从《自由音乐厅》退赛的公告。
@薛付之经纪人:[图片][图片]很遗憾地告诉大家, 因为某些特殊原因, 之之身体不堪重负,嗓子已经不能再继续承担唱歌的压力, 医生说需要长时间静养,所以在此公告,薛付之选手将因身体原因不再继续《自由音乐厅》的后续录制工作,非常抱歉辜负了大家的期待, 感谢大家一路以来的支持, 希望之之能够养好身体,重回舞台。
[怎么回事!前两天不是还说在彩排吗!]
[可怜的之之!没关系的!我们已经辉煌过了!不在乎这一个小小的音综!]
[所以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之之还拍了自己的练习照,状态也很好,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因为先前的发酵, 《自由音乐厅》的热度非常高, 在一处网站匿名论坛上, 甚至还有选手们的个人热帖。
公告一发出,薛付之的相关热帖就被顶到了第一条。
233L:怎么回事?一般嗓子不好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吧?这都到决赛了, 为什么会放弃啊!
234L:对啊!经纪人也不好好说明一下, 就这么放弃了, 对得起之之的努力吗?
235L:[图片][图片]内部消息, 只发这一遍,本层主发完就销号了
图片上, 正是薛付之跪在彩排舞台上捂着嘴、指缝间流出鲜血, 以及被救护车带走的场面。
236L;???
237L: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咯血吗?
238L:这么严重吗?《自由音乐厅》从拍摄到现在也不过就才两个月的时间吧?就算这两个月里面天天练习,也不至于练到嗓子咯血的程度吧?
就在薛付之的个人热帖因为这两张图片在首页居高不下的时候, 又一个新贴带着“new”的标志出现了。
【关于某综艺首页热帖选手事件,知情|人士表示非常害怕。】
【如题。作为某爆档音综的相关工作人员,音综的决赛已经准备推迟一个星期了,节目组的公告很快就会跟着热帖选手的退赛通知发出来,信不信由大家。这边想说的是,热帖选手的退赛并不只是练习受伤这么简单,而是因为有其他东西干预……这边就不细说了,作为内部人员,真的很害怕了。】
1L:???
2L:???我怎么有点没有看懂?
3L:所以意思是,薛付之的退赛其实是人为的?有人在下毒手想要薛付之退赛?
4L:从选秀一直追之之到现在,秀粉表示,当年选秀的时候出了傅栖眠,还有一个小选手也中途退赛了,到现在都没有复出,好像是因为被人下了哑药,导致以后都不能再唱歌了……
5L:???什么?还有这种事?
6L:所以楼主的意思是,之之也是因为被人下了……药,所以才导致嗓子咯血!
这个帖子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面就变成了热帖,但楼主除了发帖和说明以外,就再也没有说过话,当帖子被直接搬运到大眼仔上的时候,更多的人慕名来吃瓜,但没有多长时间,帖子就被直接删除了。
楼主也当场注销账号。
这就更加让人相信,薛付之的退赛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是谁投毒的呢?
在薛付之尚且保留的那个个人热帖当中,又有人发了照片,也自称是内部人员,表示这件事情跟某空降大爆选手有关。
照片上的人都打了马赛克,但只要稍微关注一下节目组发出来的路透,将衣服的颜色和身高一一对应,就不难看出马赛克底下的人究竟是谁。
再加上“空降大爆选手”这个指意明显的词汇,根本就不难锁定照片上的主角。
334L:这照片上是……傅栖眠?
335L:呸呸呸!本帖禁fqm相关!究竟是谁把照片发到这里的!
336L:不对!仔细看!前面一张照片是选手们都出门了的照片,后面一张才是傅栖眠进门的照片!
337L:这不是监控吗!意思就是,大家都出了休息室以后,傅栖眠又一个人回来了!
338L:那也就是说……
本来,薛付之的粉丝就很讨厌傅栖眠,只要薛付之有什么风吹草动,粉丝们就会直接把事情的错归咎于傅栖眠。
至于暗戳戳拉踩,那更加是常有的事情。
于是,因为这两张没有任何说明的监控截图,薛付之的粉丝们直接就把给薛付之投毒的罪名按在了傅栖眠的头上。
怀疑就像一颗种子,一旦它存在了,就会开始疯狂地汲取能量来壮大自身——人的心理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就会开始不自觉地、想方设法地去寻找那些可以佐证怀疑的所谓“证据”,即便这样的“证据”有可能站不住脚,甚至有时候是可笑的,他们也会愿意相信,被怀疑蒙蔽双眼。
比如之前觉得傅栖眠要联合夏盛陷害薛付之的那些人,又比如现在觉得是傅栖眠给薛付之投毒的粉丝们,他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只在乎自己的怀疑是否能够得到证实。
几乎就是在秦句游发布澄清大眼仔消息的同时,薛付之的个人超话和《自由音乐厅》的官方超话,全部都被薛付之粉丝攻陷了。
铺天盖地的新帖全部都是同样的标题:
【请节目组正视选手之间的不正当竞争!严惩幕后凶手!还薛付之选手一个清白!】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严重的事情节目组都没有彻查!】
【就算这个空降大爆选手有家世、有背景,也不应该是节目组包庇的理由!】
【是啊,我们之之也是正经人家的小少爷,难道就因为他善良单纯,就可以白白忍受其他人的压迫吗?】
【我早就知道傅栖眠肯定不是什么善茬!现在才爆出身份,背地里不知道仗着自己家里有几个臭钱就打压我们之之!】
几个小时前,傅栖眠被爆出疑似被包养的时候,薛付之的粉丝还沾沾自喜,用所谓的家境、背景来贬低身份未知的傅栖眠——可现在,他们一贯常用的方式却又摇身一变,成了别人“迫害”他们的武器。
加害者曾经耀武扬威的凶器,现在又成了他们标榜自己为受害者的借口。
真是可笑哇。
燕茴和傅栖眠站在车库里,无声地翻动着匿名论坛的截图。
“现在,怎么说?”关掉屏幕,燕茴将手机放回包里,倚在车场,双手环胸,“夏盛和孙瑜这两个人,应该是铁了心要让你从此在娱乐圈抬不起头。”
那几个在匿名论坛爆料又注销的账号,很明显出自这两个人。
“只是他们这一招想得也太没水平了,还不如前一条杀伤力大。”
估计也是发现傅栖眠的包养爆料已经不构成任何威胁,甚至自己都有可能已经马失前蹄,所以他们急了,才最终不择手段,无论如何都想要把傅栖眠拉下水。
“谁知道呢,可能我太招人记恨了吧。”傅栖眠将车锁上,双手揣兜,轻松散漫地笑笑,“反正,我什么也没干,我又不心虚。”
“那,你是准备……”燕茴看看餐厅的方向,不再说话。
意思就是让傅家出面。
这件事情,只要找到当时帮忙发冰糖雪梨的夏盛助理,稍微给点利益,就能完美解决。
但是傅栖眠摇了摇头。
他拿出手机,意味深长地勾起唇角:“我已经浪费过这么多傅家的资源在不相干的人身上——现在,该讨点利息了。”
“再说了,我哥要忙着跟我谈恋爱呢,哪有功夫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拿出手机,他打开聊天界面,将黑名单里的江焕诚放了出来。
刚点击“恢复”按钮,消息就蹭蹭蹭弹了出来。
【江】:为什么不回消息?
【江】:你有没有事?
【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江】:我这里可以帮你找节目组的人。
【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一连三个问号。
见状,燕茴撑着傅栖眠的肩膀,揶揄道:“哟,我们小傅少爷真是好手段啊,我进悦江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贱人这么紧张过谁——这待遇可是连薛付之都没有呢。”
“可别恶心我。”傅栖眠和她交换眼神,哂笑。
“唉,我想到了,你就这样回他。”燕茴伸出一只手,在傅栖眠手机的键盘上戳着。
【小傅棉棉】:你们公司的艺人出了事情,最好不要牵扯到我头上。
【小傅棉棉】:我很忙。
语气简直就跟当初对傅栖眠不耐烦的江焕诚本人一模一样。
只是现在,早已换了角色。
江焕诚那边很快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两秒钟过后,江焕诚发过来一个“好”字。
然后又开始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输入了半天,又变成“对方正在讲话”。
燕茴当然不会给这个贱人发挥的空间,在“对方正在讲话”的字样还没有消失时,点开江焕诚的个人界面,点击“设置”,将江焕诚拉进了傅栖眠的联系人黑名单中。
“行了。”燕茴轻松地呼出一口气,拍拍手。
要不怎么说感情会使人蒙蔽呢,当初傅栖眠为了江焕诚甘心葬送前途,现如今二人三言两语,就把江焕诚耍的团团转。
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了能为他们冲锋陷阵的弃子。
就是不知道江焕诚自己是怎么想的了。
“哈哈哈哈哈——”因为觉得十分解气,燕茴捧腹,搂着傅栖眠的肩膀大笑,“棉宝,我们这样真的好像那种,背地里琢磨让舔狗给我们做事的坏人啊。”
“本来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傅栖眠抱手,跟着她笑,“——不过你说错了一点。”
“什么?”
“当我的狗,他还不配。”
身旁的青年红发招摇又明媚,燕茴看着他,即便是在昏暗的车库,琥珀色的眸光依旧动人闪耀。
若他真是狐狸精,一定会有无数人为他前赴后继——明明知道他危险,却还自甘堕落。
“……棉宝,你真是,天生的狐狸精。”她撩动了一下傅栖眠的红发,喃喃道,“唉,你要是想火,该多好呢。”
“——人各有志。”傅栖眠掸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好了,我也饿了,走,今天让你尝尝我妈做的海鲜锅。”
***
“哎呀,来的真巧,海鲜煲刚刚好。”一进餐厅,就看见傅母穿着围裙,用两只厚厚的手套将海鲜煲的砂锅给端在了桌上。
傅母的厨艺非常好,加上又有专业的保姆帮忙,只两个人,便将一桌饭做得有模有样。
进门的时候,傅栖眠和燕茴都稍稍愣了一下。
“……妈妈,”傅栖眠太阳穴跳了一下,“我们家……以前就长这个样子吗?”
傅家老宅的装修,自然是富丽堂皇,但因为傅栖眠说了经纪人要来,傅母怕吓到燕茴,便支使着家里的保姆们将上上下下都重新装饰了一番。
楼梯栏杆上铺了颜色明媚的垫布,还扎上了好看的蝴蝶结,平日放在阳光房里不让人靠近的花花草草,都被摆出来迎客。
连餐桌和茶几底下的毯子都换成了年轻人喜欢的色系和清新样式。
现在,比起之前金碧辉煌的装潢,倒是增添了不少亲和力。
傅大花和傅小花喵喵叫着出来,连她们两个的脖子上都系了漂亮的小披肩。
傅桓烨也傅父平日在家穿的休闲服也全部换掉了,丝绸衬衫,领带,背心,很正式。
“小宝的朋友来了!”傅母解开围裙,上前给了燕茴一个大大的拥抱。
“伯母好!”燕茴也不拘礼,大大方方地回抱住傅母,随后将手上的礼物交给傅母。
面对这个在所有云城人眼中都高高在上的贵夫人,燕茴倒是不那么觉得局促——毕竟傅栖眠总是用傅母的额度帮她给心仪的包包调货,在燕茴的印象中,“傅栖眠的妈妈”早就已经是亲和力的代名词了。
“宝贝,你真是有心了!快坐快坐。”傅母高高兴兴地接过礼物,放在茶几上。
海鲜煲的砂锅保温效果非常好,端上桌以后还在咕嘟咕嘟地沸腾,鲍鱼和大虾在表面跟随着泡泡翻腾,散发出诱人的咸味。
“尝尝伯母的手艺。”
“好!”
饭桌上,傅栖眠和傅桓烨相对而坐,交换了眼神。
傅栖眠眨眨眼,让他放心。
“燕燕,你这个指甲,是在哪做的呀?”傅母抓着燕茴的手,摩挲摩挲,“真好看。”
“是我朋友的店,要是伯母喜欢,我带你去。”燕茴爽快道。
“真的?那太好了!”傅母给燕茴夹了一只螃蟹,“哎呀,还是女儿好,我平时一个人在家,连聊聊美甲的人都没有。”
“说起来,小宝小时候我是给他当女孩儿养的,可爱的很呢,又嫩又白。”傅母支着筷子,幸福地回忆着。
已经看过傅栖眠童年照的燕茴:“确实特别可爱。”
“是吧是吧?我告诉你哦,小时候我们家小宝就已经能把小男生迷得神魂颠倒了,你知道秦家的二少爷不?每回来我们家,都哭着不肯回家,要入赘到我们家呢!”傅母笑道,“搞得我也一直以为他真喜欢小宝,毕竟只要两个人见面,小秦就抱着小宝好一顿亲亲。”
语罢,周遭气氛诡异地沉默了一秒。
傅栖眠没敢抬头,但想也知道傅桓烨会是什么表情。
他装模作样地喝了口汤,脚在桌子底下,勾了勾傅桓烨的小腿。
傅桓烨吃菜的动作随即一滞。
“……确实,我们都很喜欢棉宝。”燕茴忙着打圆场。
随后又是一阵其乐融融的用餐氛围。
“唉,燕燕啊,你有对象了没有?”吃到一半,傅母再次冷不丁来一句。
“咳、咳、咳——”傅栖眠先被呛到了一下。
傅桓烨自然地抽了一张纸,递过去。
“伯母,我是独身主义,”燕茴笑着不轻不重地用膝盖撞了傅栖眠一下,“不谈恋爱,不结婚。”
“喔,”傅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好酷。”
“谢谢伯母。”
说完,傅母又小小叹口气。
“爱情多美好啊,你们年轻人怎么都不喜欢谈恋爱呢,”话语间,傅母的目光在傅桓烨和傅栖眠中间扫了扫,“——我家这两个也是,大的三十一,小的二十三,一个也不乐意谈恋爱。”
傅桓烨:“……”
傅栖眠:“……咳咳。”
燕茴:“哈哈,我们……都这样,都这样。”
说完,燕茴向傅栖眠笑眯眯地抛去一个眼神。
实际上牙都快咬碎了。
傅栖眠装作没看见她的微表情,也朝着她笑笑,给她夹了一只大虾。
——海鲜煲真的很好吃,就是桌上有三个人各怀心思,偶尔吃得有点哽咽。
***
吃完饭,傅母带着燕茴,叫来了几个搓麻将的姐妹,去了地下室,傅父也去找人下棋了,刚刚还热热闹闹的家里,一下子冷清了。
保姆们安静地收拾完了家里的东西,只有布置好的装潢还留着。
傅桓烨沉默着坐在沙发里,茶几上放着一杯低度数的气泡酒。
六芒星切割的杯子里是一颗雕好的冰球,淡绿色的酒水积压在冰球和杯子的缝隙中,几个轻浅的小泡泡点缀其中,偶尔发出一点气泡破裂的细微响声。
傅栖眠端着果汁靠近沙发,双手从背后轻轻搭在男人宽厚的肩膀,在他的后脖颈上留下一个温润的吻。
腰身倚在沙发背旁,傅栖眠附身,从背后将脑袋凑近傅桓烨的耳根,不轻不重地用虎牙咬了一口。
像被狐狸的尖牙戳中了一样,叮地一下。
“生气了?”
青年眼中似笑非笑,眉眼弯弯地眯着,脑袋趴在男人的肩膀上,抬眼观赏傅桓烨被情绪掌控的神态,心里莫名痒痒的。
傅桓烨不说话,但流转的眸光和渐渐加重的呼吸,连同已经泛红的耳根一起,明示着他给出的答案。
“为什么?”越过傅桓烨,傅栖眠将果汁放在了茶几上,回过头侧着坐在了傅桓烨的腿上,抱着他的脖子,一下一下细细地亲在男人的脸颊上。
“……没有生你的气。”捏了捏傅栖眠柔嫩的脸蛋肉,傅桓烨摇摇头,和怀中的青年额头相抵,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的鼻尖,嗓音暗哑,“我是生我自己的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如果……如果我能早点,坦诚一点,早点保护你,和你打好关系,会不会……”
“——说到底,还是我的问题。”
爱会让人自卑,即便是云城最厉害的人也不能逃脱这样的魔咒。
他们的额头贴在一起,两个人的睫毛都很长,交叠在一起,眼神稍微闪烁一点,便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相互依托和纠缠。
他们都是第一次谈恋爱,不管双方在事业场上有多游刃有余,可面对彼此的时候,还是有些相对无言,变成了傻瓜。
“……我不是说过吗,”傅栖眠亲了亲他的唇瓣,尝到一点气泡酒苦中带甜的滋味,“我们之间的遗憾,是可以弥补的,没有那么多不可挽回的事情。”
视线近距离地交汇,傅桓烨喉结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将千言万语汇聚成了一个吻,落在傅栖眠的唇上。
“唔……”
酒味很快弥漫在口腔中,这点恰到好处的清爽和辛快让双方都多了一丝贪恋。
傅桓烨收紧了搭在青年腰身上的手,时缓时重地揉着。
力道很舒服,傅栖眠跟着软了下来,趴在傅桓烨的肩膀上,客厅内一时间水声暧昧不停。
保姆们收拾完餐桌后,都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傅桓烨不喜欢有人在身边的感觉,因此只要傅桓烨单独在的地方,除了他自己,不会有任何一个外人。
所以他们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享受着来自彼此的暧昧情愫。
双唇分离,他们又贴了一下额头,蹭蹭,相视一笑。
周遭寂静,傅大花和傅小花依偎在客厅的猫窝中睡着了,长毛柔软地挤在一起,呼吸平稳。
阳光细细密密地从没有完全拉紧的窗帘里透进来,这一丝丝的亮度,让傅栖眠有点想要轻轻地哼唱。
“让我们为爱情干一杯……再干一杯……”
歌声悠悠,已经有些融化的冰球在酒里浮动,傅桓烨举起喝了一口,眯着眼睛,轻轻晃动双腿。
随着他的动作,坐在他腿上的傅栖眠也跟着微微晃动。
好像回到了记忆中很小的时候,在某个靠近赤道的小岛上,用废弃轮胎做成的秋千里,坐着正在看书的傅桓烨,他的怀里是还抱着奶瓶的傅栖眠。
秋千缓缓地摇着,晃呀,晃呀。
——似乎,一切都回到了原点,没有什么变化的样子。
不对,还是有点改变的。
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已经超脱了普通的竹马或者兄弟之间,很多事情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但好在,都是尽如人意的。
杯底还剩最后一点酒,傅桓烨稍稍举高一点,眼神询问傅栖眠要不要喝。
傅栖眠点点头,双手仍然抱着傅桓烨的脖子,把脑袋轻轻凑过去,就着傅桓烨的动作,将杯中仅剩的一点气泡酒一饮而尽。
融化的冰球将气泡酒的微酸中和得很好,更多的是淡淡的果香发酵气味。
放下酒杯,傅桓烨突然将腿抖了抖。
随着这样陡然加剧的动作,傅栖眠的身体也跟着颤栗,吓了一跳。
他浅浅叫了一声,身体前倾,下意识地摔进了傅桓烨的胸膛,距离瞬间拉近,胳膊也越搂越紧。
熟悉的松针香味袭来,傅栖眠看着近在眼前的喉结,抬起头,撞见傅桓烨愉悦中带着点意图得逞的表情。
“你故意的……”他嗔怪着,手上稍稍使劲,在傅桓烨的胸肌上锤了一下。
被戳破了心思,傅桓烨也丝毫不觉得心虚,反而笑着托住傅栖眠的臀|部,将他抱紧些,继续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摇动着双|腿。
“这次是真的不跟你玩了。”傅栖眠假意疏远他,咬着嘴唇,将他推开一些,二人的距离再次微妙地拉远。
傅桓烨并不恼,而是顺着傅栖眠的动作,直起身,主动靠近他。
实话说,傅栖眠的脸是真的很嫩,毕竟是跟着傅母经常保养的,即便是男孩子,也嫩得仿佛能够掐出水。
“只是可惜,小时候没能好好亲亲。”
——一边这样说着,傅桓烨一边不停地用嘴去啄傅栖眠的脸蛋,偶尔亲在嘴角处,甜的不得了。
傅栖眠笑着用手推搡他,可最终到底也没有真正推开,任由傅桓烨在自己脸上留下一处又一处明显的余温。
“——小宝!大宝!我们回来了!”门口突然响起傅母的声音。
还在沙发上耳鬓厮磨的二人停住动作,看着对方的眼神浮现出一丝愕然。
她们不是去搓麻将了吗?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哎哟,那几个姐妹一看燕燕手上的美甲好看,都说要做,连麻将都不想打了,”傅母急急忙忙地走进来,在门口的衣架上找着自己平常出门玩背的包包,“这不,我回来拿个东西,一会儿就出门做美甲去。”
燕茴跟着进门,看见的便是傅桓烨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手里拿着已经喝完的酒杯;傅栖眠则以一种怪异的神情和姿态站在沙发旁边,手上拿着手机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一副把“有奸情”三个字都写在脸上的样子。
她目光在二人之间扫视了半晌,瘪了瘪嘴,作无语状。
——就这么饿吗?就这么饿吗?
就、这、么、饿、吗!!!
这可是客厅!不是你们两个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地方!!!*
还不知道收敛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叹出来,最后有些局促地看向傅母。
好在,傅母好像一心一意地在收拾东西,并没有看向这边,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她再一次长叹一口气,向还僵持不下的二人投过去一个“你们好自为之”的眼神,转过身。
那边,傅母也收拾好了东西,兴冲冲地挽着燕茴的胳膊:“走走走。”
看着傅母即将离去的背影,傅栖眠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也缓缓落地。
毕竟,他虽然早就做好了跟傅母摊牌的准备,但现在很显然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哎,燕燕,我就说我们家小宝很可爱吧,兄弟俩感情也很好呢。”傅母笑眯眯地拍拍燕茴的肩膀,声音清脆,“都这么大了,还一起玩摇摇车呢。”
傅栖眠好不容易站稳的身形又晃了一下。
燕茴也跟着呼吸一窒。
看见了!被看见了!
“啊哈哈,是啊,是啊。”她甚至都不敢回头看还在客厅茶几旁边的两个人,笑着应和傅母,“棉宝也经常跟我说起呢。”
“是吗?那我们俩一定又有更多共同话题了!”傅母有些兴奋,仿佛真的一点都没有起疑心的样子,乐呵呵地挽着燕茴往前走,“太好了,这下做美甲也不会无聊了,走,伯母顺便请你吃个下午茶。”
二人其乐融融地走了,留下两个渐行渐远的背影,以及从始至终动作都没怎么变过的两个人。
傅栖眠低下头,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尴尬地落在傅桓烨的手上。
傅桓烨双手握着冰球融化了一半的杯子,青筋毕露的手背微微颤抖。
看来,紧张的不止一个人。
“那个……我……我去看看大花和小花。”傅栖眠抓起手机,舔了舔嘴唇。
“哦,好——我去健身房。”傅桓烨也放下杯子。
傅桓烨起身,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哈哈。”——不知怎么的,傅栖眠猛然笑出了声。
傅桓烨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揉了揉傅栖眠卷起的发丝。
***
手上抱着傅大花,肩膀上站着傅小花,傅栖眠一路来到卧室换好家居服,躺在了床上。
——万年不用的邮箱,居然亮起了一个红点。
傅栖眠点了进去,果然,江焕诚的手机号和绿泡泡都被拉黑,便把主意打到了邮箱上。
本来,傅栖眠是准备再次拉黑的,但一看,邮件里面还有附件。
——要不怎么说,江焕诚虽然是个贱人,但做事效率却还马马虎虎呢。
吃个午饭谈个恋爱的功夫,他就已经找到了当时完整的监控录像,那个在匿名论坛里面发布的所谓傅栖眠在大家走后独自一人回到休息室的监控截图,根本就是假的。
真正进入了休息室的,是孙瑜的助理。
[江焕诚]:我们公司有其他人也参加了音综,跟我说他们那边的小道消息是你要联合夏盛一起对付薛付之。
[江焕诚]:我就去追问了原委——你们那天,是不是喝了一份夏盛请的冰糖雪梨?
傅栖眠看着手机上发来的消息,回了一条过去。
[小傅棉棉]:喝了。
[小傅棉棉]:怎么了?
虽然他早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要在江焕诚面前展现出一点弱者的姿态。
[江焕诚]:没事,我知道了。
[江焕诚]:我已经找到了夏盛的助理,谈好了价格,最迟晚上,就会发视频说明情况。
[江焕诚]:等我。
[江焕诚]:别担心,我会帮你处理好,然后直接发公告的,交给我就行。
傅栖眠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吹开挡在眼角的一缕碎发,敲下两个字:
[小傅棉棉]:行吧。
随后,江焕诚又发来的消息。
[江焕诚]: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不然不方便联系你。
静静地看着手机上的文字,傅栖眠的神情中出现一丝讥讽。
将“回头再说”四个字发过去后,他便毫不犹豫地将江焕诚的邮箱也拉进了黑名单。
随后,他把那段完整的监控录像发给了燕茴。
[燕姐]:就这?
[燕姐]:切,也不知道先发找营销号发个大眼仔帮你澄清,一段监控而已,算得了什么
[燕姐]:还最迟晚上,真没意思。
傅栖眠会心地笑了笑。
燕茴现在已经能完全代入曾经江焕诚的角色了,直接帮着傅栖眠挑挑拣拣。
[燕姐]:不对啊,如果不是他,那现在大眼仔上的那条热搜是谁干的?
热搜?
打开大眼仔,#傅栖眠投毒#的热搜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夏盛投毒#。
起因就是匿名论坛里,有人发布了完完整整的监控视频链接。
甚至比之前的监控截图还要更加清楚,上面先前还是傅栖眠的部分,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456L:哇靠,这不是那个孙瑜的助理吗?
457L:所以说,那张监控截图根本就是假的!傅栖眠根本就没有在大家出门后回到休息室!真正回去的另有其人!
458L:啊?那意思就是,是孙瑜的助理下的毒咯?
459L:有可能唉,孙瑜的助理肯定就是听孙瑜的意思啊,所以下药的人其实是孙瑜,然后把傅栖眠拉出来当替罪羊???
460L:好狠毒啊,之前冒名顶替旧教堂白月光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三观有点不正常了。
461L:楼上你发现了华点!很有可能就是孙瑜冒名顶替蹭热度失败,然后记恨上了傅栖眠,于是就借着这件事情来嫁祸傅栖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条帖子,孙瑜那边被直接打草惊蛇,十分钟后开了个人直播。
直播间热度自然是空前得高,大概是孙瑜职业生涯目前最高的一次。
“……我,我保证,没有做这些事情……”直播中的他梨花带雨,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只是当天,夏盛评委请我们所有人喝了冰糖雪梨,我彩排到一半有点口渴,让助理帮我去拿……”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
也不知道孙瑜已经完全昏了头,见拉傅栖眠下水不成,便直接盯上了夏盛。
好一出狗咬狗的大戏。
躺在床上,傅栖眠闲适的摸着傅小花的毛,关掉了孙瑜的直播界面。
这一场大戏,看得他这个背后“导演”都有点眼花缭乱了。
[对啊,我们怎么没有想到啊,记不记得,当年那个选手退赛,大家最怀疑的人是谁?]
[是夏盛!因为他有的时候会请其他选手喝奶茶!而那个选手进步了几名,抢走了他的排名!]
[我去我去,这件事情已经变得越来越离谱了,好刺激啊朋友们。]
——紧接着,另外一条直播消息出现在了热搜词条的首页。
于是同一批在孙瑜直播间吃瓜的人又赶鸭子似的来到新的直播间。
“……大家好,我是夏盛的助理,xxx。”直播间里面的人,正是当天帮着夏盛分发冰糖雪梨的助理,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神情憔悴。
“夏盛以工作和违约金为要挟,让我用自己的账号在网络上购买了哑药,放在了彩排当天请选手们喝的冰糖雪梨当中,想要伤害傅栖眠选手的嗓子,迫使他退赛。”
[???等等,你说谁?傅栖眠?]
[等一下,咯血的不是薛付之吗?]
[啊啊啊啊这到底怎么回事!我的脑袋好乱!好乱!]
直播间中,夏盛的助理接着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给傅栖眠选手的有标记的那一份冰糖雪梨出现在了薛付之选手的手上——在此,我诚恳地向傅栖眠选手和薛付之选手道歉,并且愿意接受法律的惩罚。”
他的眼中除了劳累,还有一丝恐惧与不安。
——但还没等弹幕走起来,到这里,直播就匆匆结束了。
[???也就是说,有人调换了傅栖眠和薛付之的冰糖雪梨吗?]
[不是,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姐妹,很好理解,你只要知道,棉宝是无辜的,下毒的是夏盛就好了。]
[啊啊啊但是我还是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所有网友都一头雾水的时候,最终答案随着最后一个当事人——孙瑜助理的出现,揭开了。
@孙瑜的助理:很抱歉占用了大家的时间,我是孙瑜的助理,有些事情,我觉得自己不得不站出来说明了。
@孙瑜的助理:在团队赛的时候,节目组中就出现了“傅栖眠选手要联合夏盛评委搞垮薛付之选手”的小道消息,我的老板,也就是孙瑜,对此深信不疑,并且很早就开始谋划要怎么通过这件事情来让傅栖眠选手吃苦头。所以,当夏盛评委请大家喝冰糖雪梨时,孙瑜笃定薛付之选手那碗冰糖雪梨有毒,于是便让我在大家彩排的时候溜进休息室,调换了薛付之选手和傅栖眠选手的冰糖雪梨。
“哦吼。”傅栖眠换了个坐躺着的姿势,不轻不重地撩了一下傅小花的尾巴。
这场戏,终于要到尾声的部分了?
第055章 第 55 章
[蛤?蛤?蛤?]
[等一下等一下, 我捋一下,夏盛想害棉宝,孙瑜也想害棉宝, 但是他们俩没有串通好, 所以一来一回,害了薛付之?]
[妈呀, 这波真是……小说和电视剧都没有这么精彩吧。]
[薛付之无辜躺枪,傅栖眠也无辜躺枪,两个人都以为自己的小九九能成,结果其实是狗咬狗, 两败俱伤, 还拉上了两个躺枪的。]
[天呢,狠狠怜爱了]
孙瑜的直播间中本来还充斥着吃瓜路人和安慰的粉丝,现在却完全扭转了局势。
曾经,他为了蹭热度, 不惜顶着被戳穿的风险冒充旧剧堂的“白月光”, 然而他却没有学会吃一堑长一智, 仍然为了一点流量颠倒黑白,结果再一次马失前蹄。
他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赌徒, 甘愿踏进“谎言成真”的背景, 最后输得一塌糊涂。
现在, 他的直播间热度空前地高, 他梦寐以求的流量,有了, 只不过这些流量全部都充斥着谩骂和嘲讽而已。
那些造谣傅栖眠被包养的营销号也立马出来道歉, 并且指认他们的雇主是孙瑜。
最后一点苟延残喘的泡沫,也随之而破碎了。
十分钟后, 他关掉了直播间;二十分钟后,他的经纪人宣布,他即将无限期停止活动。
他所要面临的,不仅仅是退圈,还有天价的违约金,以及牢狱之灾。
何苦来哉。
另一边,夏盛作为出道已久的老油条,还有一部分“真爱粉”在维护他。
[我们盛哥真的只是一个很努力的小男孩而已……为什么要对他这么苛刻……]
[???不是,夏盛是救了你的命吗?他都给别人下毒了,你们还给他说话?合着被下毒的不是你们自己就无所谓是吧?]
[现在还没有定数呢,只凭助理的话,就能相信了吗?说不定就是那个助理收了谁的好处呢!]
[惹,你们狂热粉真是难评。]
不过很快,这些狂热粉也有些坐不住了。
@不会取名字的营销号:[视频]继疑似给选手投毒之后,夏盛再爆大瓜,背地辱骂粉丝,现有视频为证!
——视频的角度明显是偷拍,但所发生的场景,只要是看过《自由音乐厅》的,就绝对不会陌生。
正是在花絮和夏盛的个人大眼仔中出现过多次的评委休息室。
“怎么全是送的这些不值钱的东西,”视频上的夏盛一改平日里公众眼中努力上进又阳光的形象,扬了扬手中的东西,随后作出一个油腻的投篮动作,耍帅似的将手中粗暴拆封过的盒子连同里面的东西一起扔进了垃圾桶,“还以为是上次我在大眼仔上说想要的那瓶香水呢——他们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
“老板,这个……扔掉不太好吧……”夏盛的助理看了一眼垃圾桶里的物品,小声道,“万一被拍到……”
“这有什么!”夏盛满不在乎地继续拆下一个礼物,“我都已经拍过那东西的照片了,到时候一发大眼仔,他们当然就以为我是真的在收藏礼物了。”
“回头,你把那个垃圾桶偷偷处理了,别让节目组的人经经手,不就行了。”
说着,夏盛拆开了另一个盒子,精美的礼物盒中,露出大牌包装的logo。
他立马高兴了:“你看,送这种礼物的,才是优质韭菜!”
随着画面晃动几下,视频匆匆结束。
但就这一分钟不到的画面,也足以说明很多东西。
[天,被他扔掉的那个盒子是花过十几个w的大粉送的!里面是大粉花了一年时间做成的追星手账本!那天夏盛发大眼仔的时候大粉还转发了,为夏盛收到礼物开心呢!没想到是拍完照片就扔掉了!]
[刚才说夏盛只是一个很努力的小男孩的呢?来来来,听听人家怎么称呼你们的。]
[妈呀,韭菜们别太真情实感了]
[我又开始怜爱夏盛的粉丝了……]
[现在谁还敢说夏盛是个只会努力上进没有情商的小男孩?谁家小男孩给人下毒还骂自己的衣食父母是韭菜?]
[jian不jian啊]
这段视频,傅栖眠大概知道出自谁手。
夏盛在选秀男团解散后,也跟着离开了公司,与薛付之的经纪人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在节目录制的时候,他偶尔也能看见薛付之的经纪人在夏盛的休息室门口,拿着手机徘徊。
这次夏盛是直接导致薛付之喉咙受伤的人,估计江焕诚那边也授了意,薛付之的经纪人当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势必要让夏盛直接身败名裂。
很显然,不仅他的目的达成了,还正合傅栖眠的心意。
——不费一兵一卒,薛付之,孙瑜,夏盛,便斗了个底朝天,傅栖眠置身事外,将自己完完整整地摘了出来,在所有人的眼中,他简直就是完美受害者。
他可是大反派,那些本来跟他没有关系的路人,他不会关心;同样的,如果闹到他头上,也不值得他费心思去解决。
剧情的棋盘没有那么多规矩,即便是同色的棋子,也照样能在他的手中互相蚕食。
好了,这场戏结束了。
作为幕后的导演,傅栖眠一点也不关心后续的发展,只要达到他的目的就可以了。
接下来,就是掀翻棋盘的时刻。
[小傅棉棉]:燕姐,可以了,发布吧。
[燕姐]:行。
[燕姐]:正巧,我刚做完手部护理,你稍微早一点发消息给我,都不一定能碰手机。
[小傅棉棉]:哈哈,那就麻烦燕姐了。
[燕姐]:小事。
两分钟后,一条热搜再次炸翻大眼仔:
#傅栖眠傅氏#
@燕茴(棉宝激推版):[九宫格图片]:今天到棉宝家吃饭啦!感谢伯父伯母和傅总!感谢棉宝!海鲜煲真的超级好吃!大花小花真的很可爱!
九宫格的最中央,是燕茴和傅氏一家人的合照。
[等一下,等我擦一下眼睛。]
[等我查一下云城的金融日报。]
[等我查……算了,不会查。]
[傅氏前总裁、傅氏现任总裁、傅氏夫人……那中间的棉宝是……]
[不会吧,傅氏除了他们可就只剩下一个连面都没有露过的二公子了。]
[棉宝……你……]
[小面包,你们才是不声不响搞到真贵公子了……]
[我靠,爹的你们这帮垃圾营销号真是扣了大功德!人家母子俩走在街上都要被你们造谣!]
[怪不得跟秦句游关系那么好,秦家和傅家那可是世交!]
[全体小面包!上桌吃饭!咱们的墙头可是一堵金墙!]
紧随其后的,是平时只发金融新闻的傅氏官方大眼仔。
@傅氏集团:从20xx年开始,前傅氏总裁夫妇收养了二公子傅栖眠,一直到二公子成年才解除法律上的亲属关系,但傅栖眠仍然是傅氏的二公子,享受傅氏家庭成员的股份和信托,并且家庭和睦,生活幸福。针对围绕傅氏夫人和傅氏二公子的不实言论,傅氏将通过法律团队依法追究其责任,决不姑息,捍卫夫人和二公子的名誉权。最后,傅栖眠永远是傅家的一份子,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我去,官方都炸出来了!]
[什么叫深藏不露!棉宝!你瞒得我们小面包真的好苦!]
[请问傅氏可以在招聘的时候给小面包开后门吗,我要求不高,只想去你们单位食堂颠勺。]
[燕姐]:棉棉,你可以啊,这波配合得真不错。
看着燕茴发来的消息,傅栖眠沉思了片刻。
他没有联系傅氏,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傅家的任何一个人。
很快,像是要专门给他回答一样,傅桓烨的助理给他发来了消息。
[助理]:二公子,关于您身世的事情,傅总已经完全交代好了,让您放心。
[助理]:还有之前夏盛和他的助理,我们不会让他们再有机会伤害到您。
——怪不得夏盛的助理提前开了直播,江焕诚晚了一步,傅氏提前就解决好了。
外面的天渐渐暗下来,傅栖眠看着发光的手机屏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小傅棉棉]:给了多少钱?
[助理]:没给钱,好像已经有人给过了,我们找到夏盛的助理时,他好像已经在准备拍澄清视频了,但是傅总说越快越好,所以就直接按住他当场开了直播,可能他以为我们是同一拨人,所以就答应了。
傅栖眠:“……”
可能,是江焕诚给的钱吧,要么就是江焕诚找人威胁过夏盛的助理了,只不过没想到会被抢了功劳。
不过问题不大,最终的结果是江焕诚出了点血就行。
[小傅棉棉]:那行,辛苦你了。
[助理]:不辛苦,傅总他们,都很担心二公子的,看见二公子愿意振作,他们也很开心。
隐隐约约地,傅栖眠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但是过了很久,聊天框的对面也没有再出现任何消息。
他索性不等了,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追问助理。
——助理支支吾吾,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才肯说出原委。
黄昏,阳光是暖橘色的,屋内没有开灯,青年坐在床上,垂首不语,背光勾勒出他的身影。
怪不得。
怪不得他觉醒后一路过来,都顺利而幸运得有些出乎意料。
他想起,市中心的工作室,其他租客都说过以前物业很不负责,还经常丢东西,但自从他来了之后,这些琐事从来没有找上过门;只要是他待过的剧组和合作方,包餐的盒饭永远都是好吃有营养的;就连需要排队很久才能抢到的甜品,只要他去,一定会有剩余……
这些他自己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事情,也都在他没有任何干预的情况下,朝着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为什么呢?
真的只是因为他幸运吗?
他一心都在复仇上,没有注意过这些,就如同他曾经忽视傅桓烨的感情那样。
因为他的工作室,傅桓烨买下了那幢写字楼,安保设施统统备齐;剧组上上下下伙食都在改善,但初衷只是为了同在剧组工作的傅栖眠好好吃饭;傅母很早就盘下了公司附近的那家甜品店,即便傅栖眠不去,也会将他最喜欢的口味留一份到最后……
就包括音综时遇到的路卡大师,傅栖眠也一直觉得是巧合——实际上,是傅父觉得当年在国外没能请到路卡作为傅栖眠的老师,而亲自远赴国外,让已经退休的路卡出山。
然而在原本的剧情中,傅栖眠根本连音综都没有参加,白白浪费了。
挂掉电话,傅栖眠机械地将手机从耳朵旁边拿开,脑中一片空白。
手机亮了。
[亲爱的妈妈]:小宝,妈妈做完美甲了,正在吃甜品呢,给你带一份回去,栗子蛋糕,喜欢吗?
[亲爱的爸爸]:爸爸的朋友过几天又要出海了,想不想吃爸爸亲手捕的松叶蟹?
……啪嗒。
手机上落下一滴清澈的水痕。
傅栖眠伸出手,抹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来的眼泪。
而后,他又笑了,胡乱地擦干了手机屏幕。
对哦,他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世界上最了解傅栖眠的就是他们。
——可从觉醒开始,傅栖眠就已经决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瞒着大家了。
因为他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对付,完全没有必要再出动傅家的力量。
曾经他认为,自己会更加享受一个人动刀的快感,或者说,因为有剧情的前车之鉴,他很害怕傅家掺和进自己的行动当中。
但他忘了,傅家永远是他背后的傅家。
无论他有多会玩弄人心,无论他愿不愿意,无论他说不说,傅家的所有人都会无条件向着他,剧情中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即便他并没有开口要些什么,傅家也会帮他处理得好好的。
对呀,只不过是他觉醒了而已,他变了,但是傅家,傅桓烨,都没有变。
他们永远爱他。
已经坚强了很久心突然开始变得脆弱得不像话——但也许,傅栖眠本来就是脆弱的。
他只是觉醒了,又不是被人夺了舍,傅家还是那个傅家,傅栖眠也还是那个傅栖眠,他本来就是很容易脆弱的任性的脾气不好的傅家的小孩。
一时间,委屈,感谢,温情,复杂的情绪形成一个厚厚的躯壳,连同被子一起包裹住了傅栖眠。
他没有发出声音,缩在被窝里面,胡乱地用柔软的被子一角吸着眼泪。
[小傅棉棉]:好耶,谢谢妈妈,妈妈,我还想喝一杯茉莉拿铁。
[小傅棉棉]:爸爸,你还是过几天再去出海吧,不然妈妈又要唠叨了,下次,我陪你去好不好。
发完这些,他才发自内心地挤出一个微笑,整理好了情绪。
他打开了卧室的灯,周遭的环境瞬间明亮开朗。
那边,燕茴又给他发了消息。
[燕姐]:对了,节目组那边说,你的决赛节目可能会有点变动。
还是因为之前的黑热搜,《自由音乐厅》也闹得人心惶惶,之前一直在跟着傅栖眠排练决赛曲目的伴奏钢琴师,在事发之后突然反水,称病从节目组辞职了。
对于歌者来说,好的伴奏也是很重要的,这个过程往往要经过很长时间的磨练和配合,尤其是在先前互相不认识的情况下。
离决赛满打满算也不过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和新的钢琴师重磨合。
也许,真的就要这样不完美下去了吗?
傅栖眠平静地思索了一会儿,打开手机输入法:
【小傅棉棉】:我想,钢琴师的话,我这里也许有更好的人选。
第056章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真是没有想到, 傅栖眠竟然是傅家的小公子!]
[这下,娱乐圈一直在争的第一贵公子人设,该定下了吧?]
[笑死, 整个云城, 谁还敢跟傅家争搞下呀。]
[就是某些一直标榜自己人设的,这下估计得破大防了。]
至于这个“某些人”具体指谁, 不言而喻。
傅氏私人疗养院的病床上,薛付之一遍一遍地翻动着手机屏幕,一条条消息从他难以置信的眼睛中划过,眼球上布满了血丝, 瞳孔和他的手指一样在发抖。
明明是一点儿也不冷的天气, 他却觉得全身僵硬动弹不得,冷得可怕。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这样未免也太可笑了!
本来,他都已经快要接受自己是因为练习太刻苦而导致嗓子不堪重负, 但现在, 却发现他所遭受的这一切竟然都只是无妄之灾!
就因为傅栖眠和其他人不和, 结果却害了他!
他可以接受很多种可能,但唯独这一种, 是他永远都没有办法释怀的。
这种荒唐的原因, 为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死也不能接受!
——这一切, 都是傅栖眠害的!
越是看着网上一边倒、偏向傅栖眠的言论, 他就越是抓心地难受,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仿佛要把那些字眼灼烧出一个个窟窿来。
他的指甲不自觉地收紧, 将手机膜抠出了一个明显的洞。
而手机上,很明显也不止这一个洞, 原本平滑透亮的手机膜,被他抠得坑坑洼洼。
这让他更加厌烦和心焦气躁。
“你怎么又在看手机了?”病房的门被打开,经纪人手上拎着外卖袋子,放在薛付之的床头,将屏幕破损不堪的手机从薛付之手上拿开,用手指摸了一下上面全是洞的手机膜,“你看看,这才一天不到的时间,又要换了。”
说完,他很自然地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有十几张同一型号的手机膜。
抠不到手机膜,薛付之也不气恼,只是安静地坐在床上,开始抠自己的指甲。
吧嗒,吧嗒。
他的双手还保持着拿着手机的姿势,目光呆滞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仿佛里面仍然还有一块屏幕,上面全是他不想看见的消息。
“行了行了!别抠了!”看着薛付之已经被抠出血的指缘,经纪人麻利地换好了手机膜,将手机重新塞回薛付之手中,“你也真是,除了刷手机抠手机,就是抠指甲。”
经纪人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不耐烦。
这种不耐烦里,还有怨恨。
——燕茴那个小丫头片子,命怎么就那么好呢!
怪不得最近总是在朋友圈晒各种限量版,原来是攀上了那么高的枝头!
那可是傅氏!云城顶端的傅氏!
在傅氏面前,薛家算个狗屁!
本来,傅栖眠出事之后,他还有点暗爽,找燕茴说风凉话来着,没想到第二天就被江焕诚叫过去了。
还以为江焕诚是要问他薛付之的身体情况,结果一进办公室,江焕诚就让他交出夏盛的黑料,还问他对傅栖眠的事情了解多少!
再一看江焕诚的桌上,竟然全是跟傅栖眠有关的!
想到这里,又看看现在只会在床上抠手机扣指甲的薛付之,经纪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真是的!连自己的男人都保不住了!还有心情在这里抠抠抠!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竟然摊上薛付之这个看上去好说话实际上难缠得要死的祖宗。
不过片刻后,他的表情便又缓和了许多。
——江焕诚可跟他说了,等傅栖眠回到悦江,就让他当傅栖眠的经纪人。
到时候,买限量版包包的可就是他了。
至于薛付之……
他垂眸看了一眼,撇了撇嘴:“你身体,好些了没有?”
薛付之这才从已经黑屏的手机中回过神,小声道:“……好多了,嗓子已经不疼了。”
随后,他还重重地清了清嗓子,用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好的状态,问道:“离决赛还有几天,我……”
一说到决赛,经纪人又开始摆出烦躁的表情:“哎呀,医生不是已经说了,你最近半年都不能过度用嗓吗?就别惦记着决赛了——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别想了。”
语罢,薛付之却一点儿也没有得到安慰的样子,反而神情更加古怪:“不重要吗?可是,你不是说,我能不能证明自己的唱功,就看这个节目了吗?”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安排的没错了。
薛付之在选秀中的表现其实一直都算不上特别出彩,全靠凹人设和蹭强力选手的队伍,才不至于让观众看出端倪。
但出道以后,关于他唱跳能力的质疑,又源源不断。
所以,公司才在他的事业上升期让他参加《自由音乐厅》。
只要他能拿到冠军,那么先前的质疑就会不攻自破,他也能顺势直接登顶娱乐圈,成为当之无愧的三栖顶流。
可惜,因为一场“乌龙”,这些关于他的美好设想,全部都落空了。
经纪人突然觉得薛付之有点不识好歹,刚才还在给他换手机膜的耐心,此刻也被消耗殆尽了:“那你现在不是不能唱吗!你要是能唱,公司还会锁着你不让你上场不成?你倒是能唱啊!”
猛然提高的音量,将薛付之吓了一跳。
但他还是扯着喉咙,据理力争:“我能唱啊!一首歌而已,只要再休息个一两天……”
“你能唱个屁!”经纪人叉着腰,兰花指毫不留情地对准薛付之的鼻尖,“你也不听听你现在这个破锣嗓子难听成什么样了!还唱歌?别把观众吓着了!”
“我要是你,就好好在大眼仔上卖惨固粉,赚一波流量——你看看人家傅栖眠,因为这几天的事情,赢了多少同情分!大眼仔粉丝量都快赶上你了!你还在这里揪着一个音综不放呢!”
这样暴躁野蛮的经纪人,薛付之见过,在那些艺人们被训斥的时候。
以前,每次经纪人作出这样的姿势和表情,薛付之都只是在后面无感地看着,甚至还有点庆幸自己和这些普通艺人不一样。
但是现在,他也变成了自己曾经无动于衷的对象。
尤其是,以前一提到傅栖眠就炸的经纪人,现在竟然还夸上了他。
“难不成你还更加看好傅栖眠吗!”薛付之也跟着提高了音量,但他的嗓子确实还没有好,一阵剧痛猛然从喉咙深处传来,像撕裂一般。
如同破旧的衣服布料被撕开一般,甚至都很难听出他在说些什么。
薛付之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会发出的声音。
这几天,他为了保护嗓子,都在用气声说话,还从来没有将嗓子放开过。
现在,他知道了。
他的声音,真的很难听。
坐在床上,看着手底下白色的被子,薛付之的眼中流露出难以接受的绝望。
看见他这个样子,经纪人还有些洋洋得意:“怎么?你自己也觉得难听了?都说了,你要是能唱,早就让你上了——可惜,你不能。”
“我当然看好傅栖眠了,人家现在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你也别想着跟他比了,养好你的嗓子,早点出来接通告,才是正事,别在干那些幼稚可笑的事情了。”
说完,经纪人揉了揉太阳穴,有些不想再费口舌:“就这样吧,总之,不该你想的事情,就别想了,我走了,忙着呢,你以为谁想在这里伺候你。”
还不等薛付之反应过来,经纪人就拍了拍手,拎起自己的包,扬长而去。
留下薛付之一个人瘦削而迷茫的背影,在病房中静坐着。
他还是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
在他的印象中,他的经纪人虽然有时候脾气差,会耍小心眼,还有点贪小便宜,但总体还是处处为他着想的。
虽然有时候,经纪人的一些决定,也让他有些不适。
比如他的猫去世,经纪人让他发大眼仔卖惨,再比如这次,经纪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的狼狈现状公之于众,还直接宣布了他要退赛的消息。
尽管经纪人说这些都是在“虐粉”,是在帮他,但他总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而现在,他好像明白了这种不舒服的根源。
——也许,从一开始,经纪人就没有真正把他当成自己人过。
他知道经纪人手底下不止他一个艺人,但他一直坚信,自己是与众不同的那个。
但是现在看来,他似乎跟经纪人手底下那些会挨骂的艺人没有什么两样。
都只不过是经纪人赚钱的工具而已,只不过可能他的身份更加特殊一点,所以经纪人才会稍稍区别对待一番。
而一旦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就会被立马抛弃。
甚至,经纪人也开始更加喜欢傅栖眠了。
熄灭的手机屏幕黑而反光,倒映出他的脸。
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就瘦了快十斤,脸已经完全脱相了,双颊瘦得吸了起来,颧骨高高的,因为疯狂地熬夜看手机、关注大眼仔上跟自己和傅栖眠有关的消息,他的眼下有两块黑色手机屏幕都遮不住的黑色乌青。
简直和鬼没有任何区别。
[妈]:之之,起床了没有?
[妈]:卡里的钱,别不舍得用呀。
手机屏幕亮起,薛付之平静地看着状态栏上弹出这两条来自薛母的消息,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卡,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从重症病房醒来后,薛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他道歉,觉得自己曾经冷落了他,很对不起他。
临走的时候,傅母留给了他这张卡,说密码是他的生日,让他随便花。
他原谅了薛母,但实际上,他的心中没有任何触动。
他当然知道家人是爱他的,只不过,他现在更希望傅栖眠可以得到报应。
只有傅栖眠身败名裂了,或者,直接消失了,他才会觉得真的安心。
薛付之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残忍,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都是傅栖眠害的。
——只要傅栖眠消失了,一切就都好了。
对,所有的一切都是傅栖眠的错。
是傅栖眠把他变成这样的。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一尊已经风干的尸体,连病房里面什么时候来了人,都不知道。
“哎哟,小少爷,你又是怎么了?”
保洁将手中的水桶和拖把放在门口,人走了进来。
薛付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满脸都是泪水。
真的太丑了。
但是保洁似乎一点也不嫌弃他,拿过纸巾,给他擦干净泪水。
“阿姨……”薛付之再也忍不住这泼天的委屈,刺耳地哭出了声,“他们,他们都说我唱不了歌,赢不了比赛了……”
“怎么会呢?你这么优秀的孩子,当然能拿第一名了!”保洁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拿过刚才经纪人带过来的外卖,拆开,将筷子递到薛付之的手上:“别哭别哭了,好孩子,怎么还没吃饭?快,赶紧吃一口。”
她满脸心疼地看着薛付之,只是余光顺便扫到床头柜上的卡时,神情变了变。
薛付之竟然真的被她三言两语安慰住了,接过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里面的东西。
尽管脾气暴躁,但在吃食这方面,经纪人是丝毫没有亏待薛付之的,都是从高级餐厅打包的精致菜,还有很多进口水果。
“阿姨,现在只有你肯相信我了。”薛付之的委屈在此刻化成了感动,将手中的水果递给保洁,“我不爱吃这些水果,阿姨,你吃吧。”
里面是草莓和葡萄,都是进口超市里动辄上百块一斤的。
保洁表面上推辞了一番,最后拗不过薛付之,便坐在床边,陪薛付之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偷偷摸摸往围裙的兜里塞两颗。
当然,这样的小动作,薛付之是没有发现的。
“傻孩子,说什么呢,怎么会只有我相信你呢?”听见薛付之说这种话,保洁刮了刮他的鼻头,眼里却闪过精明的光,“你的那个……经纪人,还有你的家里人,不都对你挺好么?”
薛付之垂眸,将一小块绿叶菜塞进嘴里:“……他们,他们都是表面对我好,我能感觉到的。”
“你连自己的家人都不相信,竟然会相信我这一个老婆子?”保洁阿姨的眼睛立刻变得更加亮了,“这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薛付之其实很饿,所以吃得很快,“阿姨跟我以前都不认识,却照顾我,相信我,陪我这么久,还给我熬鸡汤,他们明明已经跟我生活了这么多年,却没有办法做到像阿姨一样!”
自从那次泥石流过后,薛付之就跟保洁在一直联系着,他上节目带的那个小挂件,都是阿姨送他的。
尽管他们不经常见面,他还是觉得,这个萍水相逢的保洁阿姨,给了他莫大的鼓励和陪伴。
想到这里,薛付之又自信了一点。
傅栖眠只不过是占了一个傅家养子的名头而已——说白了,傅栖眠的爸爸妈妈都是别人家的。
而他,不仅有属于自己的家人,还有一个不是家人胜似家人的阿姨。
傅栖眠,可比他差远了。
就凭这一点,薛付之就笃定傅栖眠永远不会拥有他所能感受到的这些幸福。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傅栖眠才会变成这么可怕的人吧。
这样想着,薛付之平衡了许多。
“唉,谁让一看见你,阿姨就想到了……”保洁摸了摸薛付之的头,作回忆状,但话说到一般,又面色痛苦地收住了。
薛付之知道,保洁阿姨是因为很早就失去了自己的儿子,才这么痛苦的。
“阿姨,我相信好人有好报,您的儿子一定很快就会找回来的!”他柔声道。
看着他,保洁笑了笑,意味不明:“嗯,我相信会的。”
一时间,刚刚病房中的剑拔弩张已经消散了,只剩下点点温情的气氛,让薛付之有些飘飘然。
他吃完了饭,保洁便将垃圾收走了,临走前,还嘱咐他好好休息。
“嗯,我会的,谢谢阿姨。”
薛付之笑着盖上了被子,打开了手机,继续听他决赛要唱的曲目,浑然不知床头柜上的银行卡,已经不翼而飞。
***
“嗯,对,就是这样,”傅栖眠面带笑意,“至于他愿不愿意——我想,他应该是有时间的。”
挂掉电话,他一身轻松地躺在了沙发上。
现在,或许不是公之于众的最好时机,但是他真的很想让所有人知道,他的身边有傅桓烨的存在。
除了傅桓烨,还有他的家人,他的朋友。
——原本的音综决赛,对于剧情中的他来说是一个噩梦;但现在,他要把这个舞台变成难忘的回忆。
竟然还隐隐约约开始期待了?
傅栖眠哼着歌,重新打开手机,给傅桓烨发了个消息过去。
傅桓烨,一定会很高兴吧?
有多高兴呢?
傅栖眠有点想象不出来,但是他很开心,也很兴奋,提前为傅桓烨而兴奋。
或许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吧,一件事情还没有做,就已经开始提前替对方而欢欣鼓舞了。
坐在沙发上,傅栖眠轻轻晃着腿,开始思考要怎么去面对得知这个消息的傅桓烨。
要不要先给他一个轻轻的吻呢?
还是趁他没有反应过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呢?
傅栖眠抱着手机,想了很久。
——可是一直等到傅栖眠已经想出了几十种庆祝的方式,他也没有能等来傅桓烨的答复。
看着空空如也的聊天框,傅栖眠有些疑惑。
——在开会吗?
应该不会吧?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傅桓烨明明有说,他今天不开会,要早点回来的。
那就是在回家的路上?
可是他平时是不会自己开车的,有司机在前面,他在后座上,总不能连看消息的时间都没有吧?
还是说临时有事?
但一般这种情况,他一定会提前在家庭群里面说明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明只是二三十分钟没有收到回复,傅栖眠却控制不住地开始着急,现在,傅桓烨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能够牵动他的思绪。
他打算再发一条消息过去。
[小傅棉棉]:怎么了?在忙吗?
当他才刚刚打完第一个问号的时候,手机上来了电话。
是傅桓烨的助理。
那边,尖叫、惊呼、哭喊的嘈杂声,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傅栖眠的太阳穴猛地一跳。
这样的嘈杂声,让他觉得莫名的熟悉。
“小、小少爷……”助理的声音颤抖,“傅、傅总他,在回家的路上,出车祸了。”
第057章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嗡”地一声, 傅栖眠手上瞬间脱力,手机掉落在地板上。
车祸?
什么车祸?
怎么会突然发生车祸?
不是都好好的吗?早上的时候,他还给傅桓烨打好了领带, 傅桓烨还背着家里人, 偷偷亲了他的额头。
余温好像都还在呢。
“……小少爷?”
地上,傅栖眠的手机没有关上, 屏幕先是跟助理还正在通话中。
“……好,我知道了,辛苦助理。”
来不及多想,傅栖眠捡起了手机, 胡乱地揣进了兜里, 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失魂落魄地出了门。
他几乎是整个人摔进车后座的,还没有关上门,就开始催促着司机快点走。
车上虽然开着空调, 后面的窗子和换气系统也开着, 但就是有一种没来由的烦闷和燥热笼罩其中, 使空气变得粘稠又胶着。
这让傅栖眠有些窒息和头晕脑胀。
他看着手机,助理的电话从挂断以后, 就再也没有打通过。
不会真的……
——不对不对!
傅栖眠垂首, 看着自己的汗珠滴落在车座上, 眼睛眨都没有眨过一下
不对, 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是要冷静。
现在, 还远远没有到剧情中发生车祸的时候, 甚至薛付之还没有跟他的亲生父母相认,是不可能发生车祸的。
可是他越是告诉自己要冷静, 就越是容易胡思乱想,好不容易理清的思绪,又被打乱了。
——他的觉醒和行动,促使了一部分剧情的提前,就比如本来应该在冬季举办的音综。
那,会不会,也是因为他的觉醒,那场冬天的车祸,也提前到了现在呢?
会,不会;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他在胡思乱想,傅桓烨不会有事;他的想法是对的,傅桓烨真的出了车祸。
一时间,很多很多的声音都出现了,挤在傅栖眠的脑海当中,即便他闭上眼睛,也无法从其中挑选出自己应该相信的那个声音。
傅桓烨,傅桓烨,傅桓烨……
傅桓烨,不可以有事。
明明,他们才刚刚快要开始新的生活,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傅栖眠就要成功了,他们很快就可以毫无顾虑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会出车祸……
傅栖眠将自己的整个脑袋都埋在胳膊里,尽管感觉到能够呼吸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但他仍然没有抬起头,任由这种窒息感包裹住自己。
很快,就连那些三言两语的声音也听不见了,一阵耳鸣过后,傅栖眠闭上的双眼中渐渐浮现出一幢冰冷的建筑物。
他死都不会忘记这幢建筑物。
那是剧情中,傅桓烨被火化的地方。
剧情中的傅栖眠,就是在这里,看着傅桓烨的尸体被推进了火化炉,最后变成一个轻飘飘的骨灰罐。
他的心脏骤然缩紧了。
残存的一丝意识告诉他,这是他的幻觉,并不是现实中正在发生的事情,他正在去医院的路上,关于傅桓烨的生死,现在还不能下定论。
对,就是这样,这里不是现实,傅桓烨还没有离开他。
渐渐地他感觉到幻觉中的自己突然有了实体,随着傅桓烨的遗体离开他的视线,口袋中的手机一阵震动。
消息来自傅桓烨的助理。
[助理]:小少爷,傅总交代我的钱,已经转入您的账户了,他让您省着点花——不要难过。
钱?什么钱?
这一段,原文中应该是没有的。
难道他现在经历的,其实是被作者一笔带过的部分吗?
怎么回事?
他追问助理。
助理支支吾吾,不愿意说,可又没有直接挂掉电话。
“先生,”幻觉中,傅栖眠的声音空灵而颤抖,“……我哥已经没了,有什么事情,你还要瞒着我么?”
过了很久,助理才叹了一口气,挂掉了电话。
随后,他向傅栖眠发来了一条账单。
一目十行地看完,几乎是在目光落在结尾的瞬间,傅栖眠的瞳孔骤然缩小,胃中一阵翻江倒海。
“呕——”
傅栖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或者说,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没有吃东西,只吐出来一团黏腻的胃酸,牙齿被腐蚀得像硬生生拔出来一样钻心地疼。
但是他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些了,他像疯了一样地冲进建筑物中,拦住了即将被推往火化室的“遗体”。
“先生,请节哀,但是现在我们要……”工作人员挡住他的动作。
“滚开!”
将工作人员一把推开,傅栖眠毫不犹豫地掀开了盖在遗体上的白布——
白布之下,空空如也。
一个面无表情的假人,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躺在上面。
傅桓烨,不在。
“呕——”傅栖眠再次控制不住。
可现在,他连胃酸都吐不出来了,干呕了几下,最后吐出一团黄绿色的胆汁。
“先生!先生!”工作人员扶住他,“这、这都是傅总吩咐我们的……”
“……哈哈。”
傅栖眠用衣服胡乱地擦干了嘴角,他的眼泪早就已经流干了,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情绪来面对这样的场景。
——怪不得,怪不得遗体告别的时候,那些工作人员一个都不愿意让傅栖眠靠近呢。
因为傅桓烨根本就不在里面。
他在哪呢?
当傅栖眠得知他的死讯,来到殡仪馆的时候,傅桓烨的眼角膜,心脏,各种在车祸中得以保存的器官,全部都连同他的身体的一起分散到了各个医院和黑市当中。
换来了助理打给傅栖眠的那笔钱。
傅家一分钱都没有了,一个人也没有了,助理在最后说,傅桓烨怕傅栖眠没有钱,挺不过来,反正都要死了,就让傅栖眠有点小钱,哪怕紧紧缩缩的,至少也能过一辈子吧。
“不可能!不可能!”傅栖眠向后退了一步。
他的身后,不是冰冷的大门,而是无尽的黑暗,他瞬间跌落其中。
随之而来的,是漫无尽头的下坠。
近乎绝望地闭上眼,傅栖眠徒劳地在黑暗中伸出手,拼命地希望能有人拉住他。
——可惜没有。
剧情中的傅栖眠,就是带着这样的绝望,抱着傅桓烨的骨灰罐,从傅氏大楼上一跃而下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怀里抱着的,根本就不是傅桓烨。
就像一块报废的手表,被人扔掉了,时间也停止了。
不知道跌落了多久,迟迟没有坠地,傅栖眠动了动手指,发现拽住了什么东西。
一张轻薄薄的纸片。
来自,傅桓烨的遗书。
【有些事说来很迟,但不说又稍显遗憾。】
【我爱你。】
这是遗书的最后两句话,傅栖眠从觉醒开始,就一直记到现在。
本来这两句话已经快要被如今的幸福冲淡了,可现在,他又想起来了。
傅桓烨,傅桓烨,傅桓烨。
傅栖眠,傅栖眠,傅栖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爱你已久,超过了时间,超过了肉|体,超过了普通人的关系,但是到我死了,才舍得告诉你。
这个世界不知道我爱你,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爱你。
你又是否会倾心于我呢?
黑暗中突然燃起熊熊大火,火势顺着傅栖眠的后背烧了上来,点燃了他手中的那一页纸。
“不,不可以……”
这是傅桓烨最后留给他的东西,火焰每弥漫一寸,都像是在把傅桓烨从他的心里抽离。
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
傅栖眠完全疯了,他拼命地用手去握那些灼烧着纸页的火焰,他感觉到了一点疼痛,但是他无所谓。
他知道,傅桓烨经历的,要比他痛一千倍、一万倍。
但无论他怎样努力,火焰还是没有熄灭,一点一点地将字迹吞噬掉了。
“不行……你不能离开我……你不可以再离开我了……”
傅栖眠的理智也随着字迹的消失而丧失了,他胡乱地顺着火焰的方向,握住手里的纸——即便已经大部分变成了纸灰,他也还是紧紧握着。
最后,他呆滞片刻,瞳孔颤动两下,将手里还在燃烧的纸灰,连同最后一团火焰一起,塞进了嘴里。
吃掉了。
最后一点傅桓烨存在过的痕迹,被他吃掉了。
他看着空空的掌心,上面连火焰灼烧过的伤痕都没有。
也不疼。
但是纸灰的存在感好像还在,而且还很强烈。
仿佛有生命一样,即便被他吃掉了,也还是在燃烧,顺着他的口腔,喉咙,食管,肺部,一直烧到他的心脏。
心脏里是一片火场。
神经,脉搏,血管,都在烧,烧成一片废墟,就像被烧成了灰的纸一样。
疼,好疼。
巨大的疼痛感立刻涌了上来,铺天盖地地席卷着傅栖眠的思维,如同一把锋利的剪刀,把他给撕碎了。
谁来……救救他……救救傅桓烨……
“小少爷!”
一声惊呼打破了被疼痛包围的黑暗,几乎同时,傅栖眠睁开了眼睛。
他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了。
“小少爷,医院到了。”前面的司机被傅栖眠这架势吓了一跳,“您没事吧?我看您刚才一直不答话,就叫了您一声。”
车内的新风系统开着,车窗也开着,凉爽的空气将汗水蒸发掉一点,也让刚刚还沉浸在黑暗中的傅栖眠清醒了半分。
“……没事。”傅栖眠打开车门,猛吸了一口气,“我只是,睡着了,做了个梦而已。”
说完,他就让司机先走了。
——对,只是个梦而已。
他是这样跟司机说的,也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现在,已经跟剧情完全不一样了,这个世界,不是剧情中的世界,而是傅栖眠已经觉醒了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中,即便是死亡,也不会将傅桓烨从他的生命中剥离。
对,就是这样的。
傅栖眠感觉到自己越走越快,以至于最后渐渐变成了小跑,乃至奔跑的状态。
风从他耳边划过,不及他在梦境中经历的万分之一疼。
他脑子里只有,跑,快点跑,他要见傅桓烨。
医院的附近有个钟楼,悠扬的钟声在整点的时候响起,医院花园中的白鸽被惊动,纷纷扑棱着翅膀飞起。
有人在拍照,有人在搀扶着病人走动,傅栖眠飞快地穿梭在他们之间,什么都无暇顾及,只听得见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他的腿已经软了,几乎完全是靠着本能在移动。
最终,停在了傅桓烨专用的病房前。
他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留给自己,径直推开了房门,闯入其中——
病房装潢暖意洋洋,窗外有树的枝丫,窗前是色彩温馨的花瓶,里面是傅母最喜欢的花、
傅桓烨穿着病号服,正在跟助理讲话,旁边的沙发上坐着傅父和傅母。
一切,安静,又缓慢。
“小宝,你怎么满身都是汗……”傅母站了起来,看着突然闯入的傅栖眠,拿起了一旁的纸巾,正准备给他擦汗。
还没有等她靠近,傅栖眠的身影就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下一秒,她愕然地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圆。
白鸽从窗外飞过,窗帘被风扬起,帘影与枝桠的掩映之下,傅栖眠飞奔到了傅桓烨的床边,一把捧住他的脸,狠狠吻了下去。
情绪在目光与傅桓烨对上的那一刻,就达到了爆发点。
此刻,傅栖眠什么也不愿意想了,什么也不想管了,他只想自己再勇敢一点。
傅桓烨已经向他迈出了很多步,那么他也不必再原地不动。
在傅栖眠吻上来的瞬间,傅桓烨的眸子动了动,随后顺从地圈住他的腰身,加深这个吻。
一时间,病房中只剩下了微妙的呼吸声,和唇齿交叠的摩擦响动。
阳光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光圈,笼罩住这一对璧人的身影,似乎预示着连上帝都在眷顾他们之间的感情。
直到一只鸽子站上了窗台,扑棱扑棱发出咕咕的声音,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二人的唇才缓缓分开。
他们的眼中倒映着彼此的身影,随着眸光一同流转,傅栖眠入神地看着,用拇指摩挲着傅桓烨的脸颊。
热的,甚至比他的体温还要再高一点,眉眼温柔生动。
这里不是梦境,傅桓烨好好地在跟他接吻了。
“怎么了?吓成这样?”傅桓烨笑了笑,亲亲他的鼻尖。
“没……没什么。”傅栖眠胡乱地擦了擦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出来的一滴眼泪,喃喃道,“助理说你出车祸了,我就……”
听完,傅桓烨向一旁的助理投去一个目光。
“没事的,只是追尾了一下,身上有个不大不小的擦伤而已。”傅桓烨将手臂上的伤口展示给傅栖眠看,生怕傅栖眠再被吓到。
结实的小臂上,裹着一块纱布,显然已经上好药了。
“真的,没有别的事情了吗……”稍稍松了一口气,傅栖眠连声音都软了许多,对着那个处理好的纱布左看右看,又摸摸傅桓烨的身体。
无他,那个梦实在是太过于吓人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那只是一场梦而已。
他们相视笑笑。
“我的天——”
——这时,亲昵的二人才发现,从傅栖眠进来到现在,傅父和傅母都在病房内。
傅父:“……”
傅桓烨:“……”
傅栖眠:“……”
一家四口,大眼瞪小眼。
傅父傅母眼睛瞪的最大,眼睛盯着病床上的傅桓烨,以及他搂着傅栖眠的那只手。
“所以,你们真的在谈恋爱!”傅母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呼。
几乎是第一时间,傅栖眠转了个身,把病床上的傅桓烨护在身后,张开双臂,显然已经下了巨大的决心。
他咬咬牙,看向傅母的眼神中满是不舍与留恋。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是……是我先喜欢他的!他还在病床上,你们不能打他!要打就打我!”
“我会从傅家净身出户的!但是,我要跟他永远在一起!”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傅桓烨的感情就这样白白浪费掉!
话音落下,傅母和傅父的表情中充斥着不解与受伤。
傅栖眠垂了垂眼睛,心中满是纠结。
果然……他还是伤到了家人吗……
如果傅父傅母就此讨厌他,厌恶他,都没关系的,哪怕真的让他净身出户,也无所谓。
只是很舍不得,舍不得那份家庭的温情。
——傅父和傅母都没有说话,仍然是看着他们,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
病房中,一时间寂静得可怕。
傅桓烨很快将傅栖眠的腰搂住,将他往自己的身后带。
“——不,是我。”
他表现得则要平静许多,一字一句。
“是我,先勾|引他的。”
傅栖眠:“!!!”
傅父:“!!!”
傅母先是一愣,跟傅父无措地对视一秒,随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事情,扬起巴掌冲上前。
“——我就知道是你勾|引小宝!我就说你平时不去健身房,在家里弄那么多器材哼哧哼哧练干什么!原来是要勾|引我儿子!”她被傅父拦住了,没有扇到傅桓烨的巴掌,索性就在原地指指点点,“你这个狐狸精!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小宝还是个孩子啊!”
“你居然还能让小宝说出净身出户这种话!你害人不浅!”
傅桓烨:“???”
傅栖眠:“???”
傅栖眠被护在傅桓烨身后,轻轻举起手,想了想,又放下了。
“妈妈骂的是你吗?”他戳戳傅桓烨。
狐狸精?
傅桓烨?
“……是吧。”傅桓烨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
挠头。
——究竟谁才是亲生的啊?
算了,好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你拉着我干什么?”傅母看向傅父,傅父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你不管吗?”
“咳,年轻人,自由恋爱,是很正常的东西。”傅父像是早就知道了的样子,轻轻拍着傅母的肩,安慰她,“往好处想,小宝这下又可以跟我们在一个户口本上了。”
“你怎么……”傅母指着他,指了两秒,又看看刚刚哭花脸的傅栖眠,心里顿时一软。
然后开始思考关于“傅栖眠回到傅家户口本”的可行性。
关于傅父的冷静,傅栖眠并不诧异。
凭借前任傅氏掌舵人的洞察力,不可能发现不了他们之间的端倪。
“妈妈,我们真的是两情相悦的……”见傅母的表情缓和了一点,傅栖眠从傅桓烨的背后探出脑袋,往前挪了挪。
听见“两情相悦”这个词,傅桓烨简直满意得不行,嘴角都勾起来了……
傅母的眼神在他们中间晃了晃,砸了一下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傅栖眠有些忐忑。
病房内再次变得安静。
——不会,还是要不同意吧?
傅桓烨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他安心。
“你们……”傅母红|唇轻启,出口的每一个字都牵动着在场人的心。
傅栖眠和傅桓烨都屏住了呼吸,等待判决。
“你们,再亲一个给我看看。”
第058章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床边的二人相视, 双双在彼此眼中看出了一丝愕然。
再亲一个?
要再亲一个吗?
思绪飞速旋转,傅桓烨和傅栖眠交换了一个眼神。
——既然妈妈都这么说了,那就再亲一个吧。
毕竟母命难违。
两颗脑袋缓缓靠近, 然后在对方的唇上不轻不重地“啵”了一下。
双唇分离, 眸中柔光百转,再次看向傅母时, 发现他们的双亲已经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哎呀,好甜呀——”傅母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还以为你们都不会谈恋爱呢,这不是很会亲亲吗——”
这样带着明显揶揄意味的话, 让傅栖眠脸上“腾”地一红, 莫名其妙地开始害臊。
对于出柜这种事,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傅母或许会伤心,或许会生气, 就是没有想到傅母会原地开嗑。
“……妈妈你干什么嘛!”他有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没有找到, 只能脑袋一热,往傅桓烨怀里钻了钻, 留出一个毛茸茸的卷卷后脑勺。
就好像被识破的小狐狸, 哼哼唧唧藏进饲养员的被窝里, 但是忘了还有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落在外面。
傅母的心就更加软了。
“好啦, 妈妈刚才是吓唬你们的。”傅母坐在床沿,摸摸傅栖眠露出来的头顶, “妈妈只是有点生气, 你们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妈妈。”
“对不起……”傅栖眠抬起头,眼眶红红的, “我只是,不想因为这种事情离开妈妈……”
傅母的神情微微一滞。
不想离开妈妈……
妈妈……
妈……
——这样的乖儿子上哪里去找!
天杀的,这就是她亲生的儿子!
“我的小宝!”傅母一把搂住他,“妈妈怎么可能会不要你呢!就算让你哥净身出户也不会不要你的!”
刚刚还在感动的傅栖眠,嘴角轻轻抽了抽。
“倒也不用……”
傅父和傅桓烨无奈地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笑。
“好了,为了庆祝小宝回家,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弄点好吃的怎么样?”
温情环节结束,傅父使了个眼神给傅母。
傅母的目光在傅桓烨和傅栖眠中间暧|昧地晃了晃,将即将要溢出眼眶的泪珠擦干,笑着点点头:“行,那我跟爸爸先回去准备着,你们休息完了,就早点回来。”
傅栖眠颔首,将他们送出门去。
把病房的门关好,傅栖眠转过身,便撞进了傅桓烨似笑非笑的眸子。
——他就知道,助理那通电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瞬间,一股恼羞成怒的情绪涌上心头,但是他又不能跟傅桓烨直说他路上在那个梦里的痛苦感受,便只能憋在心里。
“好啊你,居然耍我!”一怒之下,他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假装要离开。
果然,看见他的动作,傅桓烨急了,连装都不装一下,直接下了床,抓住他的手臂:“小宝,别走。”
“别拦着我!我这次是真的再也不跟你玩了!”
这种话,傅栖眠小时候说过很多遍,为了今天为了表现出决心,他还加上了“真的”两个字。
“不是故意要让你担心的,”傅桓烨从后面圈住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别走,别生气,别不跟我玩嘛。”
生气。
没错,傅栖眠有些生气。
倒不是气傅桓烨耍他,或者让他白白担心,他只是有些生自己的气。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剧情中亦或者现实,傅桓烨好像永远都无所不能,永远都可以预测到事情的发展,然后为傅栖眠准备好一切。
就比如,那一笔在生命最后打到傅栖眠卡上的钱。
傅栖眠不喜欢这种感觉——但是又谈不上很讨厌,他只是觉得烦躁,为什么总是要让傅桓烨为他付出很多东西。
再一次经历傅桓烨的死亡,让他对这种付出又产生了很多畏惧的情绪。
他真的很害怕,因为这种付出,他会再次失去傅桓烨。
——他突然想起,傅桓烨好像也说过这样的话,也生过自己的气。
爱是常觉亏欠,以前不觉得很深刻,现在细细品来,倒是真说得没错。
他们都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
傅栖眠垂首看着地面,他站在傅桓烨的两脚之间,被整个包裹住。
他自嘲地笑笑。
随后情绪再一次爆发。
——因为他是真的快要被吓死了!
傅桓烨!老狐狸!大坏蛋!
“我都说了,你放开我!”从傅桓烨的怀中挣脱出来,傅栖眠立刻就要往门口去。
傅桓烨扯住他。
为了重新挣脱,傅栖眠下意识地挥动另一条手臂。
啪。
清脆的声音骤然在病房中响起,傅栖眠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在他的手挥过去时,傅桓烨没有躲开,直接用脸迎上了傅栖眠的巴掌。
两秒后,雕塑般冷峻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红色的掌痕。
傅栖眠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巴掌,他倒是表现得比傅桓烨还要慌张,眼神中出现一丝懊悔,下意识轻轻抚上了傅桓烨被扇的那半边脸。
“你、你疼不疼,我不是故意……唔……”
在傅栖眠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那半秒钟,傅桓烨直接俯身上前,钳住了他的腰身,将他按在门板上,吻了下去。
这个吻,要比前两个湿润许多,傅桓烨似乎也发了狠,齿尖不停地摩挲着怀中人柔嫩的唇|瓣。
一时间,病房内充斥着暧|昧的水渍声。
外面的天还亮着,窗帘挡住了绝大部分刺眼的光线,朦朦胧胧,正是潮湿的心意萌发疯长的好时候。
傅桓烨用唇峰轻轻摩擦着傅桓烨的唇|瓣,始终没有真正分离过,时不时温润地贴上去,连说话都不曾放开:“不疼的,小宝的手软软的,一点也不疼,特别爽。”
说完,他还抓起傅栖眠的手,在手心吻了一下。
这是他第二次被傅栖眠扇巴掌了。
想到上一次,傅栖眠的脖颈又是一热。
“变态,”傅栖眠避开他的目光,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他的瞳孔,因为空气的不流通,上面还沾了些许湿润的水珠,显得眼眶周围和脸颊上的淡红色更加明显,“哪有人会被扇巴掌扇爽了的。”
“谁让扇的人是你呢。”傅桓烨不动声色地扬了扬嘴角,重新俯身,将吻落在傅栖眠的脖颈和耳根处,握着傅栖眠手腕的掌心微微发热,拇指轻轻地捏了捏漂亮青年柔软的掌根。
“果然还是变态。”
傅栖眠轻声失笑,动了动双唇,迎合上去。
***
临走之前,傅桓烨突然有个短会要开,便去了卧室隔壁的书房。
左右闲着没事,傅栖眠就准备去楼下逛逛。
傅氏私人医院的住院部和疗养院是靠在一起的,中间用一个大大的花园连通,这时候的阳光已经没有那么毒辣,秋天的景色也还不错,傅栖眠闲晃了半天后,准备找个椅子坐下歇歇脚。
只是没有想到,找到的第一把椅子,就遇见了“熟人”。
薛付之穿着病号服,呆呆地坐在上面。
他形容枯槁,头发虽然梳过,但还是显得有些凌乱,眼中没有任何光彩,看什么东西都是呆滞无感的,手上拿着手机,即便黑着屏幕,他也能看得很出神,手在不停地抠着手机屏幕上覆盖的水凝膜。
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洞,随着他拇指不断地蹂|躏,膜布渐渐翻到了表面,然后这个洞就变得越来越大。
见脚下突然出现一片阴影,薛付之下意识抬头,便看见了傅栖眠的脸。
傅栖眠也看见了他,眉头蹙了蹙。
——怎么丑成这样了?
怪让人提不起精神的。
一见到傅栖眠,薛付之刚才还呆愣的神情便立马变了,瘦到凹陷的眼睛一下子睁大,本来就圆的眼睛更是瞪到了可怕的地步,像一颗愤怒的骷髅头。
“傅栖眠!你怎么会在这里!”
已经快要到饭点,花园里面除了他们就没有别人了,薛付之的这一声吼,像生锈而嘲哳的琴弦,只惊动了旁边的树叶。
听见他的声音,傅栖眠意料之中地扬起眉梢,反问道:“这里是我家开的,我为什么不能来?”
只此一句话,薛付之就被他问住了。
他还想说,看见他这幅样子,傅栖眠你一定很开心吧。
但是随后又想起,傅栖眠说过,真正的好人,是不会用恶意揣测别人的。
可傅栖眠明明就是这样人,他说的是事实!
于是在短短的时间里,这样矛盾的情绪填满了薛付之的大脑,复杂而又混乱地缠绕住他的每一根神经。
很明显,他被傅栖眠用言语攻击了,可是,他又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话语来反击。
骂人,不可以,说脏话,不可以,因为他是好孩子,好孩子是不可以做这些事情的。
他才不是像傅栖眠那样的人。
这样矛盾的情绪不能得到抒发,便只能反应在他的肢体语言上。
——他用拇指扣手机的动作越来越快,并且逐渐加重,因为太过于使劲,以至于他拇指尖的位置都没有了血色。
傅栖眠安静地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
薛付之的心里,已经中下了心魔,只需要他稍稍一勾,便能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但傅栖眠现在还不想这么做。
这样做,太便宜薛付之,也太便宜江焕诚了。
他们现在所经历的,还远不如剧情中的傅栖眠一半痛苦。
“我退赛了,这下,你一定能当上冠军了。”薛付之看着手机屏幕,说道。
傅栖眠哂笑。
冠军?
冠军都是狗屁!
“怎么,你不会觉得,这个冠军,是你施舍给我的吧?”
越是跟薛付之待在一起,剧情中那些因为这两个贱人而遭受的痛苦,就越是能够清晰地在傅栖眠的眼前浮现。
尤其是就在几个小时前,他再一次重温了失去一切的感受。
之前面对薛付之和江焕诚的时候,他总是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和恶心,但今天,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再保持以前那种游刃有余的冷静。
“薛付之,你未免也太自信了,你不会到现在还觉得,你比我差不了多少吧?”他轻轻附身,用自己的阴影笼罩住薛付之,迫使对方抬头看着自己的眼睛。
——一双琥珀色的狐狸眼,眼尾危险地上扬,闪着冰冷的杀意。
看着这双眼睛,又听见傅栖眠所说的话,他惊恐又迷茫地打了个寒颤,想要逃离,但身体无论如何也动不了,作不出反应,只能迎着傅栖眠让他如坠冰川的目光。
明明傅栖眠是,也没有做,但薛付之就是被死死地控制住了。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半晌,他才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听不懂,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解释给你听。”傅栖眠笑得和煦又明媚,但就是让人忍不住汗毛直立。
“——你以为,当年你能顺利混进出道位,靠的是自己的实力吗?”
这句话,像是一枚却千斤重的钉子,狠狠地敲进了薛付之的胸口。
选秀,音综,冠军,那些字眼在他出事后的这些天里,始终阴霾一般地笼罩着他。
不能在音综上证明自己的能力这件事情,早就已经是他心魔的一部分了。
他做梦都想重新回到舞台上,唱完那一首成为他深深执念的决赛歌曲。
现在傅栖眠突然提起,更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傅栖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能进出道位,难道靠的不是自己的实力吗?
怎么可能!
“我,我就是靠自己才出道的!你不要瞎说!”他瞳孔骤缩,眼神恍惚。
“放屁!”傅栖眠的声音在瞬间提高,他瞪着眼睛,一点点将薛付之往长椅的角落里逼。
“那是因为我退赛了!江焕诚让我退赛,这样你就能前进一名,多出来一个出道位给你!”
“你的出道位,是从我手上捡来的!没有江焕诚,没有薛家,你连最后一名都不如!你还傻傻觉得是因为自己?靠你那点屁都不算的能力,估计连选拔都过不去!”
“醒醒吧,废物,都已经被抛弃了,还觉得有希望靠自己爬上去吗?”
傅栖眠一口气将话说完,此刻,他完全展现出了狩猎者的模样,爪牙毕露,在黄昏的时刻,爆发出强烈的危险气息。
薛付之眼泪都被吓出来了,他颤抖着身体,傅栖眠的话则更加让他觉得周围的环境冰冷刺骨,一阵风吹过,他像见了鬼一样,拼命地往角落里蜷缩,躲避捕食者的攻击。
他的外壳本来就脆弱而不堪一击,傅栖眠的怒火,使他的外壳上更添几处裂痕。
“不可能!你肯定是在骗我!”他扯着嗓子,发出难听的尖叫声,“你胡说!”
“呵,”傅栖眠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我是不是胡说,你去问问江焕诚,不就知道了。”
“为了你在娱乐圈顺风顺水,他背地里可做了不少脏事。”
“你接过的代言,有一半是傅家给我的;那些好剧本,大部分都是为我量身定制的;你跑通告的预算,也是江焕诚通过我从傅氏手上赚的!这些,都是你和江焕诚,从我手上偷过来的!”
“哦,对了,还有,为了给你提咖位,江焕诚送了不少练习生到金主手上,那些挡你路的对家,也被江焕诚暗中解决了……怎么样,把别人弄得家破人亡,爽不爽?”
傅栖眠眯起眼睛,饶有兴致道:“我可不如你坏,你往上走的每一步,踩的都是江焕诚给你铺好的尸体,整个娱乐圈,你们两个是最大的恶人。”
恶人,恶人,恶人。
这两个字,如同一句魔咒,回荡在薛付之的脑子里。
“不对!”他尖叫的声音更加大,但他的嗓子已经根本没有办法经受这样的压力,只能发出怪物咆哮一般的声音,“我才不是坏人!我才不是!”
这些都是傅栖眠瞎编的!江焕诚不会这么做,薛家也不会这么做!
“我已经很努力了,这些都是我应得的!”
尽管他嘴上是这么说,但他神情中的动摇和崩溃,根本没有办法骗过傅栖眠的眼睛。
说了这么多话,有些口干舌燥,傅栖眠心中的怒火,也压得差不多了,情绪也渐渐收敛。
毕竟现在,还不是最爽的时候。
最优秀的猎人,当然是应该予以十足的耐心,然后给出致命一击。
目前,时间早了些,他还得遛一会儿。
身形优雅的青年双手插兜,散漫地直起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兀自发疯的薛付之,面容平静得可怕。
——他就是要这样,一点点地把薛付之逼疯,就像剧情中,这两个人逼疯他一样。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此刻,他与刚刚咄咄逼人的样子判若两人,一副无所谓的状态,随后轻松地笑了笑,“不过,你这么有实力,团体赛为什么还会翻车呢?那个时候,可没有人给你下药哦。”
所谓补刀,不必用力,轻描淡写地直击要害即可。
显然,傅栖眠就击中了。
薛付之如同被狠狠刺了一剑,停下了所有歇斯底里的动作。
同时也停止了思考。
这一剑,不仅剖开了他的心脏,也剖开了心魔,将他一直不愿意承认或者是逃避的真相,残忍地展露在了他的面前。
他不想看,可是剑芒在逼着他看,迫使他看着这些真相从心魔的肚皮里流出来,随着血迹蔓延,爬到他的身上。
他动弹不得,被这些黏腻而细长的、带着血腥味的东西包裹住了。
——他所拥有的这一切,都是不正当得来的,都是肮脏的,并且伴随着很多人的痛苦。
是他偷来的,抢来的,甚至是别人咬过一口吐出来又被他捡走的。
他不配,不什么都不是,他什么都不配。
是他的错吗?他真的错了吗?
——他,他真的错了。
他打了一个寒颤。
不,不对,这些话,都是从傅栖眠嘴里说出来的,他不应该相信才对!
都是假的!他怎么可能会犯错!他是好孩子!他是好孩子!
好孩子是永远不会犯错的!
有错的是傅栖眠!
薛付之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话,试图给自己洗脑——可是,他的眼神中,丝毫没有任何坚定的痕迹。
人崩溃的时候,最可怕的不是来自外界的攻击,而是自己怀疑自己。
无论多强大的屏障,只要从内部破了,就会立刻变得一触即溃。
届时,不需要任何外力,就会自动瓦解,灰飞烟灭。
看着时间也不早了,傅栖眠有些无聊,不是很想再跟薛付之磨嘴皮子,便转过了身。
往住院部的方向走了两步,他仿佛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缓缓开口。
脸上,浮现出贪婪而兴奋的神情。
“对了,忘了告诉你,这次退赛,也是你欠我的。”
因为这句话,薛付之再次停止了给自己无穷无尽的洗脑。
——什么意思?
退赛?
他吗?
他从音综退赛?
是欠了傅栖眠的?
这是从住院以来第一次,他的大脑开始罕见地、思绪清晰地旋转。
傅栖眠说,自己是因为他而退出了选秀的。
所以他欠了傅栖眠的。
所以他退赛了。
这一切的一切,他突然的失败,是傅栖眠在向他讨债。
也就是说——
“是你给我下药吗?”
是吗?
真的是这样吗?
现在,薛付之的思考、情感,已经完全没有了顺序,他下意识地看向傅栖眠的背影,却只看见一团几乎快要把他吸进去的虚无。
害怕。
他在害怕。
没有愤怒,没有委屈,没有痛苦。
只有害怕。
他害怕傅栖眠。
随后,这种害怕变成了彻底的歇斯底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泪水决堤,他像一具会流泪的骷髅,因为声带的破损而只能朝着傅栖眠无声地嘶吼。
“你要是讨厌我,可以跟我说!我可以还给你的,我都可以还给你的!”
“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的声音实在是有些不堪入耳,傅栖眠漫不经心地听了两个字,随后就没有理会了。
天空的黑暗压了上来,花园里的灯还没有到亮起的时间,风渐渐大了,树叶诡异的摇动盖过薛付之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一个略显疲惫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傅栖眠回头,原来是薛母出来找薛付之了。
她的身后还跟着薛父,一见到傅栖眠,薛父就讨好意味明显地赔了个笑脸。
“妈!妈——”
一看见薛母,薛付之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跪在长椅上,狼狈地扑过去,然后死死抓住薛母的衣服。
这个天气虽然已经转凉,但身上的衣服还不是很厚,薛付之光顾着给自己寻找安全感,其他的便都不管了,手上没轻没重,连抓到了薛母胳膊上的肉都不知道。
因为激动的情绪,他的力气空前地大,肉眼可以看见薛母的嘴唇因为疼痛而瞬间发白,眼中的疲态更加明显。
不过很可惜,薛付之是察觉不到这些的,他眼里看见的,和心里想着的,就只有他的靠山来了,他要将傅栖眠的恶行公之于众。
“小傅少爷,”忍着胳膊上的疼痛,薛母有些难堪地看向傅栖眠,手足无措地干笑了一下,“您来这里是……?”
傅栖眠礼貌而温和地回敬一个微笑,微微颔首:“我来检查身体。”
——云城龙头集团的掌权人,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影响金融流水和股市,对于傅桓烨的事情,傅栖眠当然不会轻易告诉外人。
薛母信了他的话,点点头。
“妈,妈!你怎么能这样跟他打招呼呢!”薛付之疯了一样地晃了晃薛母的手臂,本来就比薛付之矮一截的薛母被晃得有些站不住脚,“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就是他给我下的药!他要害死我啊妈!你不能相信他!”
闻言,薛母和薛父皆是一怔。
傅栖眠无动于衷,平淡地挑了挑眉,连解释都没有。
看见他们的反应,薛付之动作一滞。
“妈?你在想什么呢?”他瞪着眼睛,以一种极为可怕的神情盯着薛母,“你快报警啊!他是凶手!”
随后,薛母缓过神来,轻轻握住薛付之捏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取下来,然后朝着傅栖眠面带歉意道:“这……小傅少爷……不好意思啊,这件事情对之之的打击有点大……”
这次,换薛付之愣住了。
他连气声中都带着颤抖:“……妈,你说什么呢,你干什么要给他道歉,他才是凶——”
“够了!”
傅栖眠本人还没有说什么,薛父在后面就已经有些不耐烦:“那个给你下药的夏盛,和那个换药的孙什么的,都被拘留了,早就真相大白,你就别揪着不放了。”
“我没有揪着不放!”薛付之提高音量,但可惜因为声带的破损,这种提高也仅仅是让气声变得更大、说话更吃力而已,“是他自己跟我说的!是他下的药!这些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越说,薛付之就越激动,很快,就回到了刚才的癫狂状态。
“好了,好了,”薛母心疼不已,将骨架比她大一圈的薛付之拦在怀里,任由薛付之在挣扎时不经意间攻击到她,“之之,我们先冷静冷静,有什么话,慢慢跟妈说,好不好?妈都听你的。”
——这下,换薛父不冷静了。
自从江焕诚翅膀硬了,他就能明显感觉到江氏和薛氏的联系程度不如以前,而且他最近还得知,江焕诚搭上了国外那个行业大亨之子戴沃的快船,江氏的市值一路高涨,江焕诚怕是早就看不上江氏了。
他甚至还有些气恼,薛付之为什么没能在江焕诚面前多吹耳旁风。
——真是没用!
但现在,他又得知自己的小女儿薛鼓鼓与傅家的小公子关系甚笃。
如果能讨好这个小公子,跟傅氏合作,那么把江氏踢走,也就一点儿都不肉疼了。
所以,他决不允许自己没用的儿子在这里发疯,影响到傅氏小公子的心情!
“还说什么说!”他掏出一根烟,发现这里是医院后,又懊恼地收起来,然后把气都撒在坐着的母子俩身上,“你看看人家搭理你吗?以前就算了,现在罪魁祸首都找出来了,你还在这里跳什么?你们小孩子之前有什么过节,过去了就算了呗,现在给人家乱扣什么帽子!——退一万步讲,人家小傅也是受害者!人家比你更委屈呢!”
这番话,再一次击中了薛付之。
薛母也被薛父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她先是将瑟瑟发抖的薛付之往自己怀里揽了揽,而后看向傅栖眠。
身形修长的青年静静地站在旁边,一言不发,额前的碎发遮住他的情绪。
但心思细腻如薛母,她很快就看出,傅栖眠的表情,分明就是委屈。
她心里瞬间一揪。
虽然在很久之前,因为薛付之和傅栖眠的过节,她对这个青年的印象并不是那么好,但自从傅栖眠救下薛鼓鼓后,她便有了改观。
傅栖眠思想成熟,懂事,有责任心,也很贴心,连薛鼓鼓这样的小魔王都喜欢他。
娱乐圈里面乱剪辑的事情多了去了,薛母便觉得,那些都是对傅栖眠的抹黑。
于是对傅栖眠又多了一点愧疚。
“小傅啊,你别往心里去,之之……之之他还小,又在气头上,说话不算数的……”
“就是就是,”薛父也殷勤地上前,“小傅公子,你就……”
“我知道的,”傅栖眠笑着点点头,懂事的样子让薛母更加心软,“没事,反正我在娱乐圈,这种事情也经历过不少,我无所谓的,不过叔叔阿姨还是要保重身体,不要太累就好。”
短短几句话,就完全拿捏住了薛母和薛父的情绪。
随后,傅栖眠给足其他人留白的空间,不再多说话,向他们告别。
“就这样吧,我也打算回家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最终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不行!不能放他走!他才是凶手唔——”
薛母一把捂住了薛付之的嘴,流着眼泪,不让薛付之再说话。
然而薛付之已经完全跌入了崩溃的深渊,却连说话和尖叫的权力都没有了。
“你看看你们两个还能成什么事!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能不能冷静一点!”薛父还是没有忍住,点燃了香烟,猛吸了一口,“要钱也给你了,要演戏,要进娱乐圈,都照你的心意做了,你还要怎么样!”
“咱家不是跟傅家一样吗!明明都是……儿子,”薛父一怒之下,差点将“捡来的”三个字脱口而出,看见薛母惊恐的眼神,才恍然收回去。
“——都是儿子,怎么就不一样!”
远远地,傅栖眠听见他们两个在哭,一个在吵,内心却毫无波澜。
花园的灯终于亮起了,将他的影子慢慢拉长。
***
不知道是不是傅父和傅母有点太开心了,晚餐做了很多人的分量,还买了个不大不小的蛋糕,家里上上下下只要是还在老宅工作的,不论司机和保姆,都被叫过去吃饭了。
但是大家仍然一致决定,就算傅栖眠和傅桓烨谈恋爱,还是要叫他“小少爷”,跟以前没有任何变化。
傅家连人带猫一共六口,也这样的结构也并没有因为傅栖眠和傅桓烨的恋情而产生变动,傅家,一个人没有多,也一个人没有少。
吃晚饭,傅栖眠洗了个澡,就回到床上,抱着傅小花刷手机。
燕茴说他有点跟不上时代了,大家现在都爱刷小地瓜,于是燕茴就给他也创建了个小地瓜的账号。
不过仅仅作为娱乐的私人账号使用。
傅栖眠看了一会儿,发现上面有意思的东西确实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绑定了私人手机号,小地瓜还给他推荐了通讯录好友。
其中一个,就是当初收养猫妈妈的女孩。
女孩的账号里,只有一两条是记录生活的日常,剩下的全部都是猫妈妈——也就是女孩口中的“蜜罐”相关的内容。
这么久以来,即便傅栖眠没有催,女孩也会坚持每个星期至少发三次蜜罐的动态给他。
所有蜜罐出现的帖子里面,白色的长毛猫都是优雅而闲适的,她被照顾得非常好,已经差不多恢复到了生病前的体型,长毛油光水滑,泛着健康的光泽。
只是她的后遗症还残留着,女孩每个月都会带她去检查身体。
即便曾经被人类伤害过,但她依然很喜欢人类,检查身体的时候从来不会反抗,只会乖巧地舔舔医生的手。
但她的分离焦虑依旧很严重,只要超过两分钟看不见妈妈,就会大叫。
——不过这对于居家办公的女孩来说,并不是问题。
因为可爱的猫猫,这个账号的流量还不错,但女孩并没有用流量变现,这说明蜜罐没有沦为别人赚钱的工具。
这很好。
同样的帖子还有很多很多,傅栖眠很满意,安静地一个一个往下翻着,在看完最后一个时,关注了女孩,顺便给她的置顶点了个赞。
然后退出,继续刷其他有意思的东西。
一个带着#傅栖眠拉郎向#的tag就这样突然闯入他的视野。
好小众的字眼。
再看一眼。
【棉宝小狐妖*樵夫野男人,《当修炼千年的小狐狸想吃葡萄,却偷到了双开门樵夫家》#傅栖眠拉郎向#、#傅栖眠野男人#、#傅栖眠同人致歉# #ooc致歉# #宝宝辅食#】
——明明都是中文,但傅栖眠好像有点看不懂。
他本能地心虚了一下,然后关掉了灯,缩近被子里,然后打开手机,点进这条炸裂的帖子。
同人文嘛,他见过,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同人文。
大体的意思,就是傅栖眠作为一只小狐狸,想吃山脚下的葡萄,但是被人抓住——抓住小狐狸的双开门樵夫,叫做野子哥,全称野男人哥,在发现自己的葡萄被偷吃后,不但没有生气,还很多葡萄留住了小狐狸。
小狐狸:“真的吗?真的可以都给我吃吗?”
野子哥:“真的,这些葡萄都是你的,只要你留下来陪我就行。”
小狐狸:“那也太好了!——可是,我把葡萄都吃完了,你吃什么?”
野子哥:“没关系,我有别的东西可以吃。”
小狐狸(天真)(眨眼)(摇尾巴):“你吃什么?”
1l:当然是吃你了!美味的小狐狐——
2l:啊啊啊怎么到这里突然断了!太太!饭饭!饭饭!
3l:野子哥,你到底吃什么啊你快说啊这对我很重要。
4l:是啊,野子哥
5l:是啊,野子哥
6l:是啊,椰子哥
傅栖眠:“……”
手机屏幕照亮他的脸,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又舔了舔嘴唇。
好像,还挺好看的。
怪不得那么多人喜欢看同人文呢。
就是这个“野男人哥”……
他好像知道是谁。
身上莫名起来一股燥热。
正看得入神,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傅栖眠下意识地关掉了手机,塞进被窝里,然后裹上被子闭上眼,装睡。
十几秒后,脚步声停在了卧室门前。
“小宝,睡了吗?”门外的野男人,不,傅桓烨敲了敲门。
本来,傅栖眠是准备起身的,但是脑子一糊涂,没有起身,也没有应答。
过了一会儿,卧室门被直接打开了。
傅栖眠无声地躺在床上,眼角跳了一下。
——这场景,真是有些似曾相识。
傅桓烨显然已经轻车熟路,脚步落在地板上,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玻璃水杯放在了床头柜上,磕出一点细细的响声,傅桓烨动作顿了顿,但很快又继续行动。
他伸出手,指尖落在傅栖眠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如果不是周围一片黑暗,傅栖眠大概是要露馅的。
傅桓烨丝毫没有察觉到异样,继续他大胆的动作,仅仅手上的触感很显然是满足不了他的,很快,他便将脑袋贴近了,用嘴唇去感受傅栖眠额头和鼻尖的温度。
今天晚上大家都很开心,傅桓烨和傅父都喝了不少酒,连傅栖眠和傅母也喝了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傅栖眠感觉到之前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燥热越来越严重,并且随着傅桓烨的动作短暂地达到峰值。
“小宝……喜欢……”傅桓烨像个瘾君子一样,在傅栖眠身上胡乱地嗅着,完全没有发现自己在到处点火。
傅栖眠被他搞得有些难耐,但迫于形势,只能闭眼忍着。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刚刚看的同人文。
[樵夫抓着小狐狸的尾巴,从尾根处激起阵阵酥麻,小狐狸的腰一下子就软了。]
[“不要……”小狐狸将尾巴夹在腿间,对于樵夫的靠近,欲拒还迎。
樵夫笑了笑:“现在,已经不是说不要的时候时候了……”
衣物落地,樵夫常年干农活的身体显现出来,周身覆盖着结实的肌肉,双臂有力,青筋暴起。他哑着嗓音,抓起小狐狸的一只脚,踩在自己的胸肌上:“你踩踩看,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月色渐浓,小院中的灯,熄灭了。]
——突然有些恨铁不成钢怎么回事。
他都睡着了!能不能大胆一点!能不能了!
连樵夫都知道要主动,主动一点,才会有后面的故事啊!
黑暗中,傅栖眠暗暗咬住了下唇。
还跟以前一样,傅桓烨放下了水杯,亲了十几口后,才拨弄着青年的碎发,恋恋不舍地离开。
他给傅栖眠掖好被子,转身刚迈出步子,就感觉到腰上一热。
背后传来傅栖眠闷闷的声音。
“……你准备就这样走了吗?”
第059章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卧室中黑暗而寂静, 似乎只听得见双方互相加重的呼吸声,但脑海中,心跳与暧|昧的烟花早就怦然爆炸, 一时间锣鼓喧天, 嘈杂不已。
傅桓烨的身形明显僵硬了,但背后的青年却身躯柔软, 前胸和怀抱紧紧贴着他的皮肤,一呼一吸间,隔着薄薄一层丝绸睡衣的布料在摩擦,传递温度。
“小宝, 你……”男人的声音哑了哑, 在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中,深邃的眼底是难以化开的浓郁墨色,遮眼着灼热的焰火,“你没有睡吗……”
说完这句话, 他就懊恼地闭了嘴。
“你觉得, 那么大的动作, 我会醒不来吗?”傅栖眠的心脏也在砰砰直跳,隔着傅桓烨的后背, 他也能够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像是在他耳边打鼓一般地二重奏着。
——他清楚地知道, 从来都不只有他一个人在期待。
“从进来到现在, 你一共亲了我二十七下,手背一下, 手心一下, 额头十下……”
“好了。”面对着这样的情况,一向冷静自持的傅桓烨也不由得大脑空白, 他那在生意场上从来都不输任何人的思绪,现在也变得杂乱不堪,““那、那现在,我们……”
“我们什么?”傅栖眠轻笑一声,没曾想到头来竟然还是他先主动,“你怎么结巴成这样?你不是很疯吗?怎么这时候胆小了?”
“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你准备今天就这样走了吗?”
“还是说,等一会儿出了门,还要像上次那样,偷偷在我门口,想着我自|慰呢?”
话音未落,傅栖眠感觉到自己抱住的结实腰身猛地一震。
他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你都,知道了……”也许是这一次被抓包,傅桓烨很快有了心理准备,当傅栖眠说出那句话时,他的身体便不再僵硬,反而是呼吸声,越来越重。
他所要压抑的东西,已经渐渐被傅栖眠勾得要失去控制了。
傅栖眠并不回答他,只是用脑袋轻轻蹭着他的后腰,伸到前方的手,不轻不重地隔着衣服,在腹肌的沟壑间游走,傅桓烨的小腹随着他的动作收缩,显然已经达到了忍耐的边缘。
“你自|慰的时候,脑子里的我是什么样的?”青年声音散漫,带着点要把人骨头酥开的柔,指尖像流水般,很轻,但存在感极强,可又扑不灭那些欲|火,“是光着的,还是穿着衣服?好看吗?你喜欢——”
下一秒,傅桓烨终于转过身,钳住了他的双手,附身将他按在了枕头上。
随之而来的便是湿润又迫切的深吻。
舌尖轻轻叩开牙关,索取着口腔内每一丝暧|昧的因子,舔舐着柔软的唇|瓣,急迫的心意跟随着唇舌的交缠一起传递。
空气也渐渐便得潮湿而闷热,点点汗珠将红色的卷发沾在额头与脖颈间,傅桓烨喘息声粗重,手上却轻柔地替身下的傅栖眠拨开发丝,一边落下缠绵拉丝的吻。
——这样的亲昵已经只能算是扬汤止沸,他们都在彼此意乱情迷的眼波中窥见了对下一步的期待。
“小宝,你要想好了,今晚过去,我们就……”尽管话是这么说,但傅桓烨已经褪去了上半身的睡衣,今夜无论如何是不会走了。
“——傅桓烨,你废话好多,”傅栖眠直接用嘴巴堵住他,一直修长的腿漫不经心地抬起,架在傅桓烨的公狗腰上,用膝盖意味不明地摩挲着,“……不会是车祸,伤到哪了吧?”
言语中的挑衅无异于是火上浇油,将傅桓烨脑中残存的随后一丝理智烧了个干干净净。
他一把握住傅栖眠的细腰,不顾身下传来的娇嗔惊呼,再次俯身。
现在已经是秋天,空调早就不开了,可即便夜晚有些凉,但浑身上下还是有一种没来由的燥热。
燥热就像炸药一般,一旦点燃,就会从一个人的身上烧到另一个人的身上,火烧了身体,汗水带着火种从脖颈和指尖上滑过,也使空气、床单、窗帘、浴室的水池和浴缸,也缓缓燃烧起来。
***
第二天,傅栖眠是被活活亲醒的。
“早安,”傅桓烨像抱着小毛绒玩具一样将傅栖眠紧紧搂在怀里,爱不释手,尽管脸上的表情并不丰富,但从眼神中能看出他的饕足与满意,在发现傅栖眠睁开眼后,又亲亲他的眼角,唇珠与长长的睫毛相触,“先吃早饭,还是再睡一会儿?”
床头柜上有保温碗装着的粥和热牛奶,还有牛角包和三明治,很明显是两个人的份。
——怪不得睡觉的时候有一阵儿感觉身边空着,应该是傅桓烨提前起了床,下楼做了早餐,然后又回被窝里陪他了。
“想先喝粥……”起身的时候,傅桓烨扶着他的腰,但还是避免不了腰部和小腹传来微弱的酸意。
洗手间的水池上,还放着昨晚用完的包装袋,傅栖眠拿着牙刷抬起头,随后便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脖颈、肩膀、腰腹……全都是痕迹。
不疼,没有感觉,却每一处都能让傅栖眠想起昨晚傅桓烨在自己身上留下时的场景。
尤其是这面也算不上干净的镜子。
透过水银玻璃面的倒映,仿佛还能看见当初昏暗的洗手间——晦涩的呼吸,暗沉的眼神,青筋暴起的手从背后托住青年精致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见镜子中漂亮的自己……
“咳、咳……”傅栖眠猛地被漱口水呛了一下。
“怎么了?”旁边的傅桓烨放下了牙刷,递给他一张纸,“这个味道的牙膏不喜欢吗?”
[不喜欢这样吗?那换个姿势好了。]
“没,没有。”傅栖眠有些慌乱地摇了摇头。
他的身体是清爽的,很明显昨晚过后傅桓烨给他好好清洗了,因此负担也不是很重。
只是……
傅栖眠抬头,从镜子中看见傅桓烨一边刷牙,一边看着他露出的玩味眼神。
——他就知道!
昨晚让傅桓烨留下来的时候,还犹犹豫豫的,结果一上手就跟饿狠了似的,抱着他就没松开过!
以至于到最后,傅栖眠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结束的。
傅桓烨假装没有察觉到傅栖眠的情绪,不声不响地拿起洗手池上的包装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至于垃圾桶里面究竟还有多少这样的包装袋,傅栖眠都不敢睁开眼去细看。
刷完牙,吃了一点粥,胃里有了暖融融的东西,身上最后一点酸痛似乎都被冲散了。
他一身清爽,懒散地将自己重新埋在被子和枕头当中,白皙的脚踩着暖色的被子,形成鲜明的对比,整个人慵懒又闲适,像草丛中蜷缩身体的毛绒狐狸。
“今天想出去玩,还是留在家里?”傅桓烨搂上来,将小狐狸连同被子一起包裹住,如同一团被暖色糯米糍包着的狐狐麻薯,“爸妈都出去玩了,一直到后天,家里都只有我们两个人。”
——言下之意,不用想也知道。
“你不上班吗?”傅栖眠从被子的包裹中探出脑袋,用手将挡住脸的被子往下扒拉扒拉。
傅桓烨亲亲他的头顶:“嗯,今天可以不去公司,明天去。”
“那就……呆在家里吧。”
其实,傅栖眠自己也不是很想出门,比起在外面逛街压马路,他更享受在被窝或者沙发里看电影吃零食的安全感。
尤其是傅桓烨也在家的时候。
傅大花和傅小花都被傅父傅母带出去旅行了,傅桓烨和傅栖眠都不是很需要照顾的人,因此家里的保姆也都放假了,偌大的傅氏老宅,竟然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客厅的沙发很软很舒服,傅栖眠甚至可以整个人都窝在里面。
最近没有什么好看的电视剧,但是视频网站首页的《疑城之夜》已经在上面呆了很久,据说很快就会播出,傅栖眠默默按了一个“预约提醒”,然后继续往下翻。
说起来,他好像还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自己演的电视剧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两天的热搜,他的热度在哪里都居高不下,视频网站里还专门给他开了一个挂在首页的集合,甚至连当初选秀时候的舞台都有。
已经播出的《返场青春》播放量是最高的。
原因除了傅栖眠参加其中,还有一直剑拔弩张的粉丝吵架。
因为是边拍边播的形式,导演会根据演员的实时热度、观众对剧情的反应来安排每个角色的动向,在正式播完之前,除了早就定好的主角,谁也说不清最后的结局、其他角色的戏份会是什么样。
当这部剧开播的时候,吵的最多的就是薛付之的粉丝,和主角扮演者时宇的粉丝。
最开始,导演也没有说明究竟是“双男主”还是“单男主和副男主”,薛付之的粉丝和时宇的粉丝为了争番位,在第一集的弹幕里就吵了个底朝天。
无他,薛付之粉丝觉得薛付之的资历更老,流量也最大,而且饰演的还是拥有绝对实力的高岭之花,分明就是男主标配了。
这件事还一度闹上了热搜。
不过闹剧来得快去的也快,伴随着傅栖眠所饰演的成野的戏份增加,高岭之花的地位便渐渐边缘化了。
现在,《返场青春》已经大结局,在全国艺术大赛的舞台上,成野饰演的反派恶人和萧宥饰演的骑士双双登上领奖台,拿下了乐剧组的冠军奖杯,就连最后一幕,也是高三暑假结束后,成野和萧宥重聚在世界级艺术学院的大门前,相视一笑迈进校门的场景。
《返场青春》的简介也全部大改,将“成野”的角色名放在了第二位,仅次于萧宥,作为扮演者,傅栖眠也从男四变成了男二。
至于薛付之,已经被边缘化到更后面的地方了。
[搞什么鬼啊?我们之之怎么可能会这么靠后?]
[笑死,现在轮到薛付之粉丝破防了?当初你们不是还沾沾自喜抢一番吗?怎么现在连三番都轮不上啊。]
[薛付之粉丝和本人一样都是翻车王了,每次说完大话都被打脸,我都看无聊了。]
[看见之之被比下去,某些人是不是特别爽啊?你们也就现在能跳跳了,等之之身体好了资源又要好到某些人羡慕嫉妒咯——]
[惹,劝薛粉还是不要再说这种大话会比较好]
《返场青春》的弹幕已经完全被薛付之粉丝占领,就算没有薛付之出场,也会被贴脸。
看得傅栖眠有些烦。
反正后面的剧情几乎他都知道了,也没有必要再过一遍,索性关掉了视频网站,用电视播点音乐当做刷手机的背景音。
[燕姐]:棉宝,这里有一档综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
刚刚还说到《疑城之夜》即将开播,剧组就已经将宣发提上了日程。
[燕姐]:是最近很火的一个解谜综艺唉,导演那边的意思是,剧组的主创最好都要去呢。
解谜综艺?
听上去倒是很有意思,导演林北恩大概也是觉得这种烧脑的氛围跟《疑城》的基调也很适合,所以才选择了这条赛道吧。
[燕姐]:不过你别担心,其实就是个沉浸式剧本杀,现在的角色剧本里面,除了凶手的角色是要抽签安排,其他的都可以自己拟定——你想要试试吗?
傅栖眠翻看了一下燕茴发过来的资料,发现除了配角薛付之外,就连充当群演的江焕诚都在参加名单内。
“剧本杀……”
本来还没有很想去的,但是现在是真的有点感兴趣了。
[小傅棉棉]:我没玩过,剧本杀,是怎么个杀法?
[燕茴]:???
[燕茴]:不不不,不会真的闹出人命的,你去看看往期节目就知道了
[燕茴]:总之就是解谜一类的吧,如果你们剧组上节目,大概会选择跟《疑城》差不多调调的悬疑本,我觉得应该还蛮有意思的,混个小配角上去玩玩应该还不错。
[燕茴]:你觉得呢?
傅栖眠大致看了一下网上的消息,也确实觉得还不错。
更何况,这档综艺,还是傅氏赞助的。
那就更有意思了。
[小傅棉棉]:行,就跟剧组一起参加吧。
[小傅棉棉]:不过这次,我不想选配角。
***
傅桓烨的视频会议开了一个上午,傅栖眠迷迷糊糊玩了一会儿手机,又跑回床上睡了一会儿,等他醒来的时候,是接到了电话,他之前定的午餐外卖送到了。
整个家里都异常的安静,傅栖眠拿完外卖,想去找傅桓烨一起吃。
路过傅桓烨的卧室,门开着,床上挂着早上换下来的睡衣。
但是只有上半部分。
傅栖眠有些觉得好笑,走进去,拿起那件丝绸睡衣。
同样不见的,还有衣柜里的西装衬衫,但是配套的西装裤还留在那里。
——没想到,就算是傅桓烨,也会在视频会议的时候,只穿上半身的正装啊?
傅栖眠176的身高其实算不上矮了,但在常年健身又身形高大的傅桓烨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因此他比划了一下,发现即便是贴身的睡衣,傅桓烨的也要比他宽松上好大一圈。
摩挲着手中柔软顺滑的布料,傅栖眠心中有了主意。
“——好,今天就这样,希望下次你们能带来更好的方案。”工作时候的傅桓烨总是面露凶相,一板一眼地说完话,便毫不留情地关掉了视频会议,合上电脑。
但当察觉到从书房门口探进来一只毛茸茸的棕红色脑袋时,他的神情便肉眼可见地柔和了许多。
“会议结束了,可以进来。”傅桓烨朝着头发有些乱的傅栖眠招了招手——会议开了整整四个小时,他却没有一秒钟不在想念家里另外的一个人。
当傅栖眠走进书房的时候,他不由得呼吸一窒。
他早上刚换下的睡衣包裹着傅栖眠的上半身,松松垮垮,衣角刚好能够遮住臀|部,露出白|花|花的大|腿。
青年的腿上还残留着昨晚欢愉留下的痕迹,红痕交织,集中在根部的位置,让人很难不去想象,昏暗的环境中这双|腿是如何被有力的手指掐住,抬起,随着动作而难以抑制地抖动。
现在,则完完整整地暴露在空气当中,在深色睡衣的对比下,更加显眼而引人注目。
坐在办公椅上,傅桓烨没有任何表情,但加重的呼吸和直勾勾的眼神,早就将他的想法明示无余。
“怎么,认不得你自己的衣服了?”
对于傅桓烨的反应,傅栖眠很是满意,他靠在门框上,浅笑着,拨弄了一下额头的碎发,长腿交叠,大大方方地将腿上的痕迹展示给傅桓烨看。
——傅桓烨当然认得自己的衣服,因为这件衣服的下半身,正穿在他的身上。
“小宝……”喉结上下滑动,傅桓烨原本放在桌上拿着资料的手指难耐地动了动,“过来。”
听见他的话,傅栖眠像得逞的狐狸般,嘴角勾起。
当他朝着办公桌走去的时候,傅桓烨喉咙中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闷哼。
睡衣的下摆,只是堪堪能够遮住臀|部而已,傅栖眠只要稍稍动一下,就会露出下面诱人遐想的浑圆——
而且,还是真空的。
装作丝毫没有意识到傅桓烨的情绪,傅栖眠摆着腰走到办公桌前,撑着男人的肩膀,直接跨坐在了他的腿上。
下面垫着的,恰好就是成套的丝绸睡衣,一点也不硌人,还能很好地感受到皮肤贴近时的温度和质感。
傅栖眠朝着傅桓烨心口的位置靠了靠,后者从善如流,不受控制地将手搭在毫无遮挡的腿上。
“……不喜欢我穿你的衣服吗?”傅栖眠轻轻将脑袋搭在傅桓烨的颈窝间,双手环上他的脖子,说话的时候,呼吸搭在耳根上,热气中带着一丝缱绻,“怎么板着个脸?”
闻言,另一只放在细腰上的手骤然缩紧。
察觉到傅桓烨的情绪,傅栖眠满意地仰起头,傅桓烨对上他的眼睛,食指勾住他的下巴,垂首。
就在双唇触及紧贴的瞬间,一阵铃声便突然打破了这拉丝的氛围。
是傅桓烨的手机。
但是不能不接,因为来电显示的是傅母。
虽然已经出柜,但紧张感不会随随便便就消失,傅栖眠一个激灵,腿收紧了一下,傅桓烨又是闷哼一声,然后接通了电话。
“喂?大宝,”傅母那边是海风和海鸥的声音,还有几个姐妹的聊天声和音乐声,想来是已经在游轮上了,“都中午了,你们起床了吗?”
“……起床了。”傅桓烨有些念念不舍,抱紧了傅栖眠,下巴轻轻靠在肩膀处,“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打电话问问,我跟爸爸还在海上呢,这边靠近我们上次度假的小镇,棉宝不是说喜欢吃这里的鱼干吗?我寄了一点回去,家里没有别人,你们记得收,别坏了。”
“哎呀,他们都这么大了,还用得着你提醒!”旁边的几个姐妹笑呵呵地打趣傅母。
“那可不行!”傅母反驳,“大宝,你在家好好照顾小宝,不可以欺负他……不对,你当然不会欺负他……反正,你那什么……不要太过分,知不知道?”
傅栖眠侧耳靠近手机,将傅母的话全都听在了耳朵里,无声地笑了笑,和傅桓烨对上眼神。
紧张感一下子消失,肚子里憋得没处放的坏水就会浮上来。
“没事,我会好好照顾……唔……”
腿上的触感传来,傅桓烨垂眸,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傅栖眠正在乱蹭的屁|股。
但是傅栖眠可不会因为这种不痛不痒的“惩罚”就收手,他攀上傅桓烨的肩膀,慢慢地朝脖颈处吹气,撩动男人黑色的短发,白皙柔软的手指游走在锁骨和上半身的位置,划过胸肌和腹肌。
傅桓烨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搂着傅栖眠防止他掉下去,根本无暇组织小狐狸肆无忌惮的动作。
“怎么了?”傅母那边迟迟没有听见下半句话,“怎么不说话了?”
“……没有,刚刚在整理材料,”傅桓烨语速飞快,“我都知道了,现在要继续工作,有什么要紧的,发消息吧。”
下一秒,电话关闭,傅栖眠感觉到身体一阵腾空,娇气地惊呼出声。
他整个人被抱起,然后放在了书桌上。
“小宝,其他人打电话的时候,不可以捣乱。”傅桓烨三两下就脱掉了上半身的西装衬衫,只留下和傅栖眠身上那件成套的丝绸睡裤。
书桌的面积很大,就算躺在上面打滚也不会有问题。
——但是现在,有比打滚更有意思的事情。
傅栖眠抬起脚,揣在傅桓烨的腹肌上,舔了舔嘴唇:“我不知道唉,你教教我嘛。”
“……既然小宝这样要求,那就不得不上一课了。”
***
第060章 第 60 章
第六十章
《自由音乐厅》的决赛现场, 人声鼎沸,节目组直接包下了一个体育场来作为今天的决赛场地,还开放了几千个现场观众名额, 一时间, 堪比大型演唱会。
除了现场的这些观众,《自由音乐厅》的决赛直播间也人满为患, 热度从广告时间开始就一直挂在视频网站的首页第一排位置,而且还不断有网友涌入其中,弹幕蹭蹭蹭刷得飞快,甚至因为人数太多, 还掉线了几次。
[快点啊快点啊, 快开始了快开始了]
[啊啊啊好期待,这一次的冠军是真的很难直接判断啊……让我想想,连若,七哥, 还有半路杀出来的傅栖眠, 感觉根本就很难分出个高低先后呢!]
[不过按一般音综的套路来讲, 冠军应该是七哥吧,这种节目一看就是为七哥这种人打名气用的, 不让七哥拿冠军, 不给七哥面子的话, 导演以后在音乐界也很难做吧。]
[为什么不能是连若呢?]
[连若一看就是用来艹热度的吧, 最多能拿个前三的样子,不让乐队粉失望就可以了, 这种节目里面的人情世故, 已经不算少见了]
[要说人情世故,傅栖眠才是最大的赢家吧, 毕竟傅氏可是节目组的第一赞助商……]
[太期待了,怎么办。]
“好了!”早就和傅栖眠熟识的化妆师将最后一抹唇釉涂在傅栖眠的唇上,长舒一口气,随后兴奋地抬起头,“看看!”
这一次跟前两场热烈饱满的表演风格大相径庭,妆容也要进行改造。如果说前两次的妆容体现的是傅栖眠的浓艳,那么这一次,则要更加突出他面部柔和的线条。
化妆师的手法很好,即便是淡妆,也很能表现出傅栖眠脸上的优点,使得原本就让人难以忘记的一张脸更加令人眼前一亮。
“很好,辛苦啦。”傅栖眠点点头。
“嘿嘿,不辛苦,”化妆师腼腆地笑笑,“还是小傅老师底子好,随便画画就能很好看了。”
傅栖眠也跟着笑笑:“就算是这样,也不能随便把你努力的功劳给带过。”
听得化妆师心花怒放。
——本来就觉得傅栖眠一点架子也没有,特别好相处,现在知道傅栖眠竟然就是傅家小少爷之后,更加觉得傅栖眠脾气也太好了!
可恶,究竟是谁在说我们棉宝脾气差性格不好的!
她第一个开炮!
“其实我也是小面包来着的!”她拿出一本《siyer》杂志,封面上印的刚好就是穿着露背装、戴着红宝石脊骨背链的傅栖眠,很显然是siyer珠宝杂志第一期的读者,“不知道能不能要个签名……”
“当然可以。”
——傅栖眠记得,小时候去看乐剧,他也很喜欢在退场的时候拿着门票跟演员要签名来着。
当墨水笔尖缓缓划过门票时,他的心也会跟着像过山车一样,随着字迹的划动绕圈而起伏。
这是一种非常让人沉迷的感觉。
同样的,当他自己拿起墨水笔的时候,似乎也感觉到欢欣雀跃。
签完,化妆师激动地吹了吹上面的墨水:“太好了!——棉宝,等你去当了音乐剧演员,有机会,要是能找你在门票上签名的!太期待了!”
闻言,傅栖眠眨动两下眼睛,表情微微怔了怔。
片刻后,他才缓过神来:“……是吗?”
“当然了!”化妆师小心翼翼地将杂志收好,“我们小面包们可都很期待你的第一场音乐剧呢!到时候我们说不定会组团去看!哈哈,我们要见证云城最伟大的音乐剧演员诞生啦!棉宝你一定会跟路卡大师一样,走上世界级舞台的!”
“棉宝勇敢做自己!我们小面包会永远支持你哒!”
话音未落,傅栖眠心中又是猛地跳动一下。
——原来,真的有这么多人在期待他吗?
不是期待他作为傅家的少爷,不是期待他作为飞黄腾达的演员,而是期待他作为傅栖眠,作为音乐剧演员,作为……他自己。
傅栖眠一直觉得,不管是在荧幕或者电脑,还算是在剧院的舞台上,观众和粉丝的爱,是不输于任何一种爱而伟大的。
有谁会这么不求回报地爱一个也许不认识自己的人呢?
同时傅栖眠又很惶恐,他真的承担得起这么多来自他人的爱意吗?
他们又爱他什么呢?
他明明就是一个又普通,脾气又不好,又任性的人而已。
在化妆师走后很久,傅栖眠都呆呆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着这件事。
“怎么样?紧张吗?”
傅桓烨换好衣服,从他背后出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捋平耳根处一缕翘出来的卷发。
“……没什么。”傅栖眠决定暂且放下心中的顾虑——这些事情,他还有很长时间去考虑,也会有很长时间,来回报这么多粉丝对他的喜爱。
他再次抬眼,看向镜子,眼中的迷茫消失,只剩下坚定。
同时,他也看见了傅桓烨。
镜子中,青年面容浓丽,即便只化了淡妆也能很好地表现出那张惊为天人的脸,而他的身后,男人面庞如同雕塑一般,眉眼深邃凌冽,两个人的脑袋挨在一处,透过复古花边的镜子,活脱脱一副中世纪贵族的肖像画。
他们两个都有些欧洲血统,只不过傅栖眠要更加明显一些,却又不失云城人特有的亚洲风情,狐狸眼,深眉骨,嘴唇红润,两种风格在青年的脸上既有明显特色,又协调统一。
简直就是女娲神乎其技发挥出来的完美作品。
傅栖眠认真地看着镜子里的两张脸——他穿着白西装,酒红领花,傅桓烨则穿着白西装,酒红领带,他们的领花和领带都是傅母亲手在欧洲挑选材料、找到匠人学习,然后一针一线做出来的。
这还是傅栖眠第一次看见傅桓烨穿浅色的正装,觉得很新鲜,左看右看,发现傅桓烨虽然经常板着个脸,但莫名地很适合白西装,尤其是两个人都身着白西装的时候。
又因为和傅栖眠发色相似的酒红色领花领带而显得十分和谐,形成完整的一套。
就好像……
“婚礼的时候,我们也这样穿?”傅桓烨俯首,亲在傅栖眠侧面的脑袋上,用嘴唇轻轻咬住他的耳尖,然后松开。
被说出了心里话,傅栖眠耳根随着傅桓烨唇|瓣贴上来的时候瞬间一热,他垂眸,睫毛遮住眼中略带些娇憨的情绪,又被傅桓烨尽收眼中。
“……谁说要跟你结婚了。”傅栖眠偏开脑袋,假装不在意的样子,又躲开傅桓烨想要再次贴上来的唇。
傅桓烨可不会让他乖乖逃走,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迎上自己,交换一个缠|绵的吻。
双唇分离,傅栖眠突然笑了,眉眼弯弯,反手勾住傅桓烨的脖子,在他的下颌上咬了一口:“不过,如果你表现好了,倒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给你个机会。”
傅桓烨呼吸加重了片刻,又重新吻了上去。
这个吻要更加迫切、深重,牙关叩着牙关,舌尖勾着舌尖,暧|昧水渍声啧啧不断,逗弄着神经。
过了不知道多久,才缓缓分开。
“……哈哈。”
抬起头,傅栖眠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傅桓烨有些血色过头的嘴唇——化妆师给傅栖眠涂了点颜色稍浅的唇釉,在他原本就红润的嘴唇上并不是很明显,但接吻过后,唇釉就转移到了傅桓烨淡色的嘴上,显得气色格外好。
“你还挺适合涂口红的。”傅栖眠伸出手,意味深长地用拇指抹了抹傅桓烨的嘴唇,将那抹唇釉擦在手上。
傅桓烨眼底深沉地看着傅栖眠的动作,片刻后,扶着他的后脑勺,又吻了上去:“……小宝要是喜欢,那就多给我涂一点。”
这一吻的时间并不很长,因为下一个,就要轮到傅栖眠上场了。
他走出休息室,就遇到了刚刚结束表演的连若。
摇滚少年还是那副放荡不羁的做派,穿着镂空的背心和短裤,身后背着一把贝斯——只不过这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带上了他的摇滚乐队。
“连若!学长!”查赫森早就结束了表演,在后台等着,看见连若的时候,脸红仆仆的,拿出一包纸巾,不知道感干什么好,“连若,你身上怎么都是汗,要……要我给你擦擦吗?”
“神经病。”连若拿过纸巾,然后掠过一脸痴呆的查赫森,扬长而去。
“小兄弟,想要抱得美人归,菜就得多练呐。”后面跟着的鼓手乐呵呵地拍了一下查赫森的肩,道。
查赫森还愣在原地,不明情况,但脸似乎更加红了:“什……什么意思……”
傅栖眠倒是没有想到,查赫森和连若竟然还有这一层关系。
他也拍拍查赫森的肩膀:“菜就多练。”
随后,看向同样在自己身后的傅桓烨,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毕竟,有人已经成功了。
***
[啊啊啊棉宝!棉宝要上场了!好期待!]
[这次除了导师之外,有的选手还请了别的助阵嘉宾,不知道棉宝会不会请呢?]
[这么一说,就更加期待了!]
[冲鸭!棉宝!我们小面包永远支持你!]
盛大的舞台上,灯光缓缓亮起——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灯光,像是夏日里的荒原,暖黄交织这太阳光一般的亮白,缓缓地,露出舞台上出现的人,以及他身后那一架沉重的黑色钢琴。
钢琴似乎是沉默的,但因为琴凳上坐着的那个人,连同舞台上的傅栖眠一起,显得出彩又喧嚣。
当灯光落定后,傅栖眠转身,与傅桓烨相视一笑,微微颔首。
——他邀请来的钢琴师,是傅桓烨。
除了傅栖眠自己,没有人比傅桓烨更加了解傅栖眠的歌唱风格,因为从傅栖眠刚接触音乐开始,傅桓烨就开始默默地守护他,看着他一路成长为现在的样子。
同时,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傅桓烨这样,与傅栖眠灵魂共鸣。
傅桓烨是他的钢琴师,是他一个人独占的钢琴师,同样地,世界上任何一个技巧华丽而圆满的钢琴师,在傅栖眠眼中,也比不上傅桓烨。
他明白的,他知道的,他深刻记忆着的。
傅桓烨是他的。
他是傅桓烨的。
他们是彼此的宝物。
[尖叫!尖叫!尖叫!谁懂我在电脑面前尖叫的样子!]
[啊啊啊这是谁啊!这是傅桓烨!傅桓烨!在金融采访里面都懒得出面的人!居然会在音综上弹钢琴!这绝对是有生之年系列了!]
[我的天呢,霸总哥哥,音乐家弟弟,哥哥给弟弟伴奏弹钢琴,不要太宠了!]
[呜呜呜刚才一闪而过的还有老傅总和傅夫人!我的天!棉宝绝对是家里的团宠了!]
[等一下,傅总和棉宝是不是没有血缘关系,然后现在还没有法律上的关系来着……]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已经嗑上了!]
伴奏声慢慢响起,连同着改编后路卡配上的和声,傅栖眠举起话筒,启唇。
台下看向他的眼神全部都炽热而饱满,来自他的支持者,来自他的家人,甚至也来自江焕诚。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忽略最后一个人。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utiful
Will you still love me
When I got nothing but my aching soul
……”
当我年华老去,容颜不在,你是否还会爱我如初?
当我一无所有,遍体鳞伤,你是否还会爱我如初?
哦,我们当然可以长相厮守。*
在这档波澜不停的音综上的最后一首歌,傅栖眠没有选择音乐剧,而是选择了一首耳熟能详的歌曲。
现在跟剧情,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了,傅栖眠想。
爱他的人还爱他,不爱他的人也爱上他。
在上场之前,江焕诚用别人的手机发了消息给他,告诉他,想让他回到悦江,回到自己身边。
傅栖眠没有回复,把那个人的号码也跟着拉黑了。
——他还是那个剧情中任性又脆弱的傅栖眠,这没错,但人是会长大的,是会明白什么才是自己想要的,他不会再被所谓的命运左右了。
他爱的是傅桓烨。
他知道,不管是剧情还是现在,即便后来的后来他有机会和江焕诚在一起了,江焕诚的爱也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消退,世界上多的是他合眼的明媚少年。
——但是,傅桓烨会爱他如初,至死不渝。
使得傅栖眠闪耀而美好的,除了他本身怀揣的光芒,还要傅桓烨的爱。
就像仲夏夜晚的篝火,火光映照下,让星空更加静谧幽深。
“……I know you will, I know you will
I know that you wi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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