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盛夏7月。
这个时期的绿皮火车车厢不像后世那样有空调,车内闷热得不行,满车厢的乘客全靠窗外偶尔飘进来的一点凉风降温。
宋兰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表面看似风平浪静的她,此时心中思绪其实波涛汹涌。
她没想到自己这个80岁老太太寿终正寝后,竟赶了一把时髦,穿成一本年代文中和她同名同姓的极品恶婆婆。
还未等她接受这个现实时,一道尖锐声音突然扰乱了她的思绪。
“有小偷啊!这火车车厢里有小偷!你们哪个王八羔子偷走了我的钱,快给我站出来,不然我就一个个搜身了!”
中年大妈倏然嚎起来的这一嗓子,瞬间让整个车厢骚动起来。
许多乘客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藏钱的位置。
在确认自己的钱并没丢后,这些乘客不约而同都松了一口气,转而关心起车厢里发生了什么事。
丢了钱的中年大妈站在车厢的中间过道上,此时是气得直跳脚:
“这挨千刀的缺德鬼啊,竟然把我给我儿子结婚准备的80块钱彩礼钱都给偷走了!这下,我儿子还怎么结婚?!这钱可是我足足攒了三年,才攒到的啊!”
80块钱?
车厢里瞬间一片哗然。
80块,这可不是什么小钱。
要知道,现在城市很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20块左右。
这80块,需要一个工人不吃不喝,攒上4个月才能凑齐。
中年大妈此时急得眼睛都快红了。
她眼神愤怒,用看犯人的眼光审视着车厢里的每一个乘客,想从这众多的乘客里面找出那个偷了她钱的人。
最终,她怀疑的目光落在距离她不远处的宋兰梅身上。
中年大妈像头发怒的野牛一般,气势汹汹冲到宋兰梅面前:
“我刚才出去上厕所,经过你身边时,你的手碰了我一下,我的钱肯定就是在那个时候被你给顺走了!你快把钱交出来,不然我一定要你好看!”
宋兰梅:“……”
宋兰梅没想到这人找小偷,竟然会撕扯到她身上来。
而且,明明是这人自己经过时撞到她的手,现在却说得好像是她故意的一样。
宋兰梅不是任人拿捏的包子性格。
她直接朝中年大妈翻了个白眼,站起来扬声道:
“我自己也被偷了钱,我比你还想知道那个小偷是谁呢!”
宋兰梅说罢,悄悄用眼角余光望了一眼不远处那个下巴上有颗黑色大痣的中年男人。
她其实知道小偷是谁,只是担心打草惊蛇,所以现在才假装不知情。
毕竟是自己去世前看的最后一本小说,宋兰梅对小说的剧情印象很是深刻。
小说中在提及小偷时,曾说过小偷的下巴处有颗黑色大痣,而这满车厢里的人,也就只有那个长得尖嘴猴腮的男人符合小说的描写。
中年大妈不知道宋兰梅此时已经在心中谋划该如何抓获小偷的事。
听到宋兰梅说自己也被偷了钱,她当即就觉得宋兰梅这是打算撇清关系。
“我呸!你说你丢了钱,那你倒是说说你丢了多少钱啊?”
宋兰梅抬眉扫了她一眼:“600块钱。”
原身决定以后随军到儿子的海岛上,在离开老家益城之前,就将自己那份纺织厂的工作给卖掉了。
600块钱,正是卖掉那份工作后所得的钱。
听到宋兰梅说自己被偷了600块钱,中年大妈直接嗤笑了一声:
“你要撒谎吹牛皮,也该靠谱点!我丢了80块钱,都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你丢了600块钱,居然还能这么淡定地坐在这?你这是把我们当成傻子糊弄了是吧?!”
周遭其他乘客一开始听到宋兰梅说600块钱时,也都一个个惊得瞪大眼睛。
可听到中年大妈的话后,他们又瞬间都信服了中年大妈的话。
有个年轻小伙子当场说道:“我家有4个工人,就这条件,我们全家存款加起来,也就堪堪才400块钱。要是我把这400块钱丢了,我妈能直接把我给生吞活剥了,怎么可能有人丢那么多钱还反应这么冷静呢?”
“也就你们城市工人还能攒得下钱,俺们农村人一年在地里从年头干到年尾,手掌心都未必有机会碰到钱。想攒下600块钱,这得一大家子省吃俭用攒个几十年,才有可能攒的出来。”
“啧啧,看这婶子穿的倒是挺体面的,衣服连个补丁都没有,没想到居然还是个贼。”
宋兰梅没理会周围乘客的议论。
她望向中年大妈,直接问道:“你还想不想要把自己的钱给找回来?”
“当然想了!那可是80块钱!”
宋兰梅:“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没问题了。我也不可能放过那个小偷!”
她以前在网上看到人讨论过,说这个年代的100块钱,其购买力差不多相当于后世的14万。
也就是说,原身卖工作得来的这600块钱,接近后世的一百万。
在这猪肉一斤才7毛钱的年代,她绝不可能让这600块钱巨款像小说原著里那样,被小偷偷去逍遥快活。
宋兰梅望着中年大妈,说道:“你刚才不是说要搜身吗,我支持你这个主意。不过,搜身的工作应该交给列车员来,这样才最稳妥和公平。而在列车员到来之前,我们这车厢里的所有乘客,全都不准离开,否则就视为是小偷做贼心虚!”
宋兰梅担心黑痣男会趁乱溜走,想将他先拖在这车厢里。
见宋兰梅主动提起找列车员和搜身,中年大妈眼神狐疑地瞥了宋兰梅一眼:
“你可别以为你这么说,你自己就不用搜身!”
宋兰梅无语:“等列车员来了,我第一个搜,行了吧?”
中年大妈满意:“这还差不多!”
宋兰梅望向坐在她对面的年轻男人,“这位小哥,能麻烦你跑一趟,去叫列车员过来吗?”
突然被扯进风波中,路冬生目光在宋兰梅和中年大妈身上来回各望了一眼,最终站起身:“行,我现在去叫。”
“慢着!”中年大妈这时又骤然出声。
她眼神怀疑地看向路冬生:“你该不会是和她串通起来的吧?”
路冬生:“……”
路冬生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本红壳证书,出示在中年大妈眼前:“这是我的军官证,你可以仔细看下真假。”
中年大妈撇嘴:“你就算造假,我也看不出来啊!”
“我能,把证给我看一看。”旁观者中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出声。
他戴着眼镜,身上穿着干净的中山装,脚下还穿着一双噌亮的皮鞋。
任谁看了他这身行头,都知道他是个体面的主儿,毕竟单就他脚上的那双皮鞋,就已经称得上是稀罕货甚至奢侈品了。
再加上中年大妈刚才就坐在他位置对面,亲耳听到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年轻喊他厂长。
中年大妈猜测他十有八九是哪个国营厂子的厂长,于是对他很是信服。
中年男人从路冬生手中接过军官证,仔细瞧了瞧,然后朝大妈说道:“是军官证无疑。”
而且年纪看着轻,居然已经是个营长了,前途不可小觑。
拿回自己的军官证后,路冬生将其收进口袋里。
他望向中年大妈,道:“那边站着的那个是你儿子吧?你要是还不放心,就把他喊过来,让他跟我一起去叫乘务员过来。”
中年大妈一听,立刻觉得这主意行,转头朝自己的儿子喊道:“儿子,你快来跟这军人同志一起去。”
注意到中年大妈的儿子脸色犹犹豫豫,宋兰梅这穿书老太太忍不住在心里呸了一声。
真是个窝囊货。
生这种儿子,还不如生块叉烧。
宋兰梅虽然对这个污蔑自己的大妈没什么好感,但至少这大妈敢于捍卫自己的利益。
而这个儿子,从刚才到现在,就没见他出来给他妈撑腰过,反倒是只知道躲得远远的,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般,好像那80块钱跟他没半毛钱关系。
宋兰梅懒得理那怂货跟不跟过去,她朝路冬生招了招手,“小伙子,你过来,婶子跟你吩咐一句。”
原身这具身体现在才46岁,连50都不到,宋兰梅在路冬生面前确实可以自称一声婶子。
路冬生虽然摸不清宋兰梅葫芦里卖的什么名堂,但还是凑了过去。
宋兰梅压低声音,小声跟路冬生说了几句。
听完宋兰梅的话,路冬生抬眼诧异地望向她。
宋兰梅打包票朝他保证:“你就照我的话去做,绝对是他没跑了,我有充足的证据。”
路冬生没立刻给宋兰梅一个确切的答复,只是说:“我知道了。”
中年大妈最终还是将自己的儿子给赶了过来,让他跟着路冬生一起去其他车厢喊乘务员过来。
车厢里的乘客本以为这事应该就暂时按下了暂停键,后续如何还得等乘务员出现才能见分晓。
结果,就在路冬生快要走出车厢时,他突然动手制住了站在车厢门附近的黑痣男,将他整个人按倒在地。
黑痣男双手被路冬生反扣在身后,脸紧贴着车厢地板,五官被挤压成一团,那张猴脸瞬间显得更加丑陋。
路冬生动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简直就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无论是黑痣男还是车厢里其他乘客,没有人想到他会突然动手,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车厢内,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宋兰梅这个老太太。
她刚才就悄悄跟路冬生说,让他抓住机会把黑痣男给制服了,那黑痣男就是偷钱的小偷。
虽然路冬生没有立刻答应她,可宋兰梅心神还是一直放在路冬生那边。
看到路冬生对黑痣男动手,宋兰梅反应迅速,立刻冲过去帮忙。
她一屁股墩就坐在黑痣男的背上,借用身体重量,将打算挣扎起身的黑痣男用力狠狠压回地上。
在宋兰梅看来,抓住黑痣男,就能找回丢失的600块钱。
所以,她绝对不允许到手的鸭子又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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