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楼当然是不可能的。
阿纲的嘴可不止是吐槽用的，他说动了轻生的友人——
然后两个人一块落下去了。
“最后不是没事了吗。”沢田纲吉对于坂本出月的担心表示安慰。
安慰没成，坂本出月更没好气了：“别以为头上能够长出弹簧很了不起，下次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狱寺隼人一如既往地吹他的十代目：“明明是十代目的实力！”
“实力培养弹簧吗，阿纲。”坂本出月知道怎么更气人，至少能气到怼了她的狱寺隼人，“你是弹簧人吗？”
沢田纲吉吐槽：“什么是弹簧人啦！”
“对不起啦出月，让你担心了。”山本武一脸真诚。
他坐在另一侧，他们今天一起去沢田纲吉家补习功课。
坂本出月没有回应，她注意到了游戏的系统栏，有版本更新通知和一些优化条例。
这她能忍着不看？
当然不能。
但是，在这里的话确实不太合适。
念及此，玩家合上作业：“今天突然有事，我先回家了喔。”
“等等，我送你吧。”
沢田纲吉的屁股挨了亲爱的老师一腿，他慌忙起身道。
“对了，大家要喝饮料吗？”
……
坂本出月和沢田纲吉家的距离并不算远——否则他们也做不到经常一路上学——只是过一条商业街的距离。
“就到这里了吧。”坂本出月停在一个商店门口，“阿纲还要带饮料回去，不要让大家等太久喔？”
沢田纲吉估计剩下的没有多远了，点头：“好吧。”
在玩家转头抬脚的一瞬间，少年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声音有些慌：
“出月，等等——”
“有东西要给你，请在这里等一下吧。”
说完，他转身，一头扎进了巷子里的一家店铺。
有东西送她吗？
坂本出月仔细想了想，这几天没有什么重要的日子吧。
算了，这点时间给了沢田纲吉，她并不心疼。
……
“呼——拿到了。”沢田纲吉从店里出来，手里抱着一个袋子。
看得出来，他很珍惜。
“要是还没好的话真的会伤脑筋呢。”他自言自语，又叹了一口气。
抬头看路，巷子里很昏暗，一缕从外界来的光亮被挡住，一个高大的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这一瞬间，沢田纲吉的脸色白了。
身影越来越近。
是高田。
显然，他也看到了沢田纲吉。
只是，出乎意料的，目光接触到曾经欺负过的少年时，他的脸色大变。
是惊恐，是畏惧。
是想要逃离。
逃离一个怪物一般的。
“沢、沢田？！！”他疯了一般突然大叫，甚至有些破音，
“我没有来找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沢田纲吉张了张口，没发出声音，他有些懵。
“一定是错觉吧、对，是错觉！”那人喃喃自语，跌跌撞撞地往相反的方向跑远了。
看着人远去的背影，沢田纲吉终于发出了声音，像是想要高音却被迫被捏住了喉咙一般：
“高、高田……”
“阿纲叫谁呢？”肩膀被人拍了拍，少女轻快的声音传来。
“啊……没什么。”他收回视线，这才发现自己走错方向了，“刚刚好像遇到高田了。”
“……”
“嗯？出月？”
“啊，他没来找你麻烦真是太好了呢。”
玩家笑着。
莫名的，沢田纲吉觉得背后有点冷。
“不过……阿纲来这里是为了什么？”玩家好奇，这条巷子有些老，基本没什么人来。
她抬头，看了一眼为数不多的店铺。
“啊，这个送给你。”沢田纲吉终于想起了正事，他手忙脚乱地把包包递给坂本出月。
“这个是我拜托彩织奶奶改了一下的。”
坂本出月愣了愣，怀里的东西还有少年抱过的温度。
拉开拉链，各种护具静静地躺在里面。
“据说打网球很伤手腕，这个是我特地买来的，但是想到出月的身体，还是让彩织奶奶改了一下。”
“这个是运动之后用的，据说对手臂酸痛很有用喔。”
“这个……”
耳边，少年絮絮叨叨的声音似乎已经远了，坂本出月眨眨眼，看着怀里的东西，似乎没有回过神来。
是特地为她准备的吗。
她想。
明明只是毫无预兆、突然兴起去打的网球，连本人都没有考虑到这么深过，阿纲却一直放在心上吗……
甚至考虑到她的体质特殊，特地来这里定制。
——要知道，为了符合游戏体质的属性，她的这具身体已经把buff叠成奇怪得不符合逻辑的样子了，想要买到合适她的并不容易。
这也是她一般都用系统用品的原因，她怕因为一些奇怪的原因（比如乱用东西）扣血条。
【某牌的护腕
介绍：这似乎是某人挑选了很久的护腕
装备后，玩家手腕受伤概率降低。】
【改良过的护肘
介绍：被特地拜托过改良的护肘，和玩家体质勉强契合，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装备后，玩家精神力概率上升。】
【……】
【……】
【一个奇怪的头绳（？）
介绍：和心灵手巧的彩织奶奶比起来，这个东西简陋得像是误入了一般，似乎是制作者想要藏起来却不小心落进来的？】
介绍栏里是灰色的标，似乎这只是一个连系统都看不上的无用的道具。
坂本出月腾出一只手，拿起来。
“下次网球可以带上……唉？等等——”沢田纲吉眼睛突然睁大，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出月，你听我解释，这个不是……”
咋咋呼呼的声音有些吵闹，坂本出月端详着这个简陋到处处可以看出制作者是如何磕磕绊绊制作出来的。
头绳的样子很简单，黑色的皮筋上扣着一只兔子，兔子白白的，脸颊上却有一块显眼的黑色墨迹，似乎能看到制作者小心翼翼画完后松了一口气，结果笔尖上残留的墨水滴在上面，于是倒霉的制作者慌慌张张找东西来擦却越擦越脏欲哭无泪的表情了一般。
这还真是……
“噗——”
玩家没忍住，笑了出来。
沢田纲吉已经生无可恋，还是象征性为自己抢救一下：“你别笑了。”
“阿纲，这也是我的咯？”
玩家笑道，举起发绳在沢田纲吉眼前晃了晃：“很可爱，我很喜欢呢。”
“别安慰我啦。”
“我是真的喜欢啦。”
“本来是想要重新准备一个的……”他嘀嘀咕咕，坂本出月听清楚了。
“不用了，这样一眼就能看出来是阿纲做的。”
“这次真的只是个意外。”
“知道了知道了。”
两人并肩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路过一个长椅的时候，玩家猛地拉住了沢田纲吉的手。
“阿纲，帮我扎一下头发吧。”
“欸？这里吗？”
玩家的头发平时都是披着的，虽然并盛中学并没有“女同学不能扎马尾”这样奇怪的规定，但是坂本出月平时懒洋洋的，头发从来没扎起来过。
“你送的头绳让你来扎最合适了。”坂本出月正经道，“据说头绳制作者扎的头发会得到头绳之神的眷顾不会掉发喔？”
“这是什么奇怪的传说啊！”沢田纲吉犀利点评。
“不要对头绳之神不敬，掉发的诅咒会降临你的身上的。”
“你也不想年纪轻轻就掉发吧，阿纲桑？”
坂本出月阴测测，若有其事的样子。
“神明哪里有这么小气啦。”沢田纲吉接过坂本出月手中的发绳，戴在手腕上。
“说不定喔？”
阳光正好，少女坐在长椅上，如锦般的黑发被身后的少年的手拢起。
像是摸头一般地，前面的碎发被拢下来，冰凉的触感刺激着少女的神经。
坂本出月按捺住条件反射般想要钳制住触摸自己要害部位的人的冲动，手指屈了屈，最终握成拳，搭在双腿上。
后脖颈处被反复触碰，柔顺的长发被粗心地从指缝中落下，又被拢起，酥麻感从被触碰到的地方传遍全身。
可以感受到，沢田纲吉很小心，坂本出月几乎没感觉到头发被攥紧的痛感。
一下、一下，头发被梳理好了，少年在取手腕上的发绳了。
一圈、又一圈，最后用力拉紧，感受到后颈被风拂过的凉意，马尾被固定住了。
“好了！”
沢田纲吉惊喜的声音传来，坂本出月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
“好丑。”她毫不留情地吐槽。
头发有几处因为没有被梳理得当而坨在一起，马尾也因为没有扎紧而松垮垮的，下方的头发承受不住重力弯曲了下来。
“欸——”沢田纲吉无奈，“没办法啦，我扎头发很苦手的。”
奈奈妈妈就不让他帮忙扎。
“不学会的话怎么让未来的女朋友高兴啊阿纲。”坂本出月起身拍拍裙子的褶皱，回头对沢田纲吉语重心长，“马达马达达内。”［1］
“知道了，我回去会练习的啦……”沢田纲吉回答。
“说起练习，似乎忘记了什么事呢……”他沉思。
“终于想起我了吗？”
沢田纲吉大叫：“reborn！”
已经晚了，一个锤子精准地落在沢田纲吉的头上，疼得他失去魂魄一般跌在长椅上。
“出来一趟就忘记功课了吗？要不要再看看昨天考试六分的试卷呢？”
明明是可爱的声音，在沢田纲吉耳朵里却比恶魔还可怕。
“我知道啦！”沢田纲吉捂住脑袋，“等等，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考试六分啊！我明明藏起来了的——”
“我可是hitman喔。”
又一个锤子砸了下来：“竟然想要隐藏下罪恶吗？真是不可原谅呢。”
“我错了啦——”他哀嚎。
告别之后，坂本出月目送着两人的离开。
鲜活的声音越来越远，似乎已经成为了背景板。
她又摸了摸头上的发绳，手指描绘出兔子的轮廓。
良久，她打开游戏仓库栏，在页面的最底端的角落里，一个兔子发卡静静地躺着，同样的，很丑。
黑色的墨迹擦不掉，中间的裂痕显眼得似乎碰一下就会碎掉。
发卡的旁边，是一颗子弹。
“真不愧是一个人呢。”
“送的东西都这么丑。”
声音消散在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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