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以微背着画板走出美院大楼,一个骑着山地自行车的混血少年,已然在楼下等候多时了。
leon,林以微的狂热追求者,拥有一半中国血统、还有一半俄罗斯血统的英俊小子。
他有欧洲人深邃的外形轮廓,皮肤冷白色,一双眸子却如黑曜石般深邃,有一头黑短发,五官清透漂亮,属于走在中国大街上回头率拉满的混血帅哥。
他认认真真追了林以微小半年,怎么拒绝都没用,隔三差五就会骑着车出现在美院楼下,死缠烂打约她出去玩儿。
哪怕她一而再地拒绝,leon也不会信,能跟她说几句逗趣儿的话,把她逗笑,他便觉得很满足、很开心了。
这小子讲一口流利的中文,因为从小在漠北长大,带了浓郁的东北口音,配上这一张清隽的混血脸蛋。
一开口…就让林以微忍不住发笑。
所以别的追求者,林以微认真听完他们的告白之后,都会直言拒绝,不给任何机会。
至于leon,林以微听完他的告白最后一句,他说他小名叫李疙瘩,把林以微口水都笑出来了。
导致她每每看到leon,还不等他开口,她就先笑起来了。
这女孩愿意对他笑,这是莫大的鼓励。
所以leon觉得自己很有机会,一有时间就来教学楼下堵她,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总有一天林同学会答应和他约会的。
林以微拒绝了一次又一次,他从不气馁,说自己“死猪不怕开水烫”,迟早有一天追到她。
除了东北口音,小名李疙瘩外,leon同学还说的一口土味儿歇后语,林以微笑点极低,总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他约她看电影、散步,或者周末去泰晤士河划小帆船,有时候,她还真的会去。
伦敦多雨,林以微忘了带伞,这小子也会在第一时间撑着伞出现在雨幕中。
舔狗的诚意拉满了。
如果林以微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国留学生,没有情史,没有心上人。或许,她会答应和leon交往看看。
因为他总能逗她笑,而她生命中的欢笑声…实在太少了。
现在,却不行。
林以微不敢激怒大洋彼岸的那个人。
“今天林同学的生日,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吃披萨,还是你想吃火锅?不过伦敦的火锅也带着伦敦味儿,没什么好吃的。”
林以微走了几步,看着身边这个骑着单车以步行速度、不依不饶跟着她的少年:“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看过你的护照啊。”
“其实今天不一定是我的生日。”林以微只想尽快摆脱leon,回家等待那个人的“大驾光临”,“我是福利院长大的,生日具体是什么时候,我自己也不知道。”
“那就以护照为主咯。”leon耸耸肩,“生日不重要,跟你在一起享受美好时光才最重要。”
“leon啊我求你了,我已经说过不下五万遍,我不能答应你,不要再找我了好不好。”
“为什么,你喜欢对我笑不是吗。”
“我笑是因为…是因为你很搞笑,不是因为我看到你开心才笑好不好。”她无奈地说。
“我觉得没有区别啊。”
“有!有很大的区别!”林以微一本正经地向他解释,“看到喜欢的人,才会情不自禁地开心笑起来,你这种刻意搞怪把人逗笑的笑,不是喜欢,这两者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
“所以搞笑男注定没有爱情吗?”
“有啊,你不仅搞笑还很帅,学校很多喜欢你的女生,你选一个自己也喜欢的,就可以拥有甜甜的爱情了。”
“可我只喜欢你,我只想拥有你的爱情。”
“但我不喜欢你。”林以微明明白白告诉他,“求你了leon,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再问一万遍,答案也是no。”
“你有没有男朋友,为什么不可以试着接受我?”
“我有男朋友。”林以微见他油盐不进,只能骗他,“他在中国,我很爱很爱他。”
“我不信。”
“真的有!”
“让我看看你们的微信聊天记录,不看别的,只看你们每天早安晚安打卡,看了我就死心。”
“……”
好家伙。
见她给不出来,leon阳光灿烂地笑了起来:“不会吧不会吧,有男朋友的人不说早晚安吗?”
“不说,我们没那么程式化。”
“聊天记录总有吧,让我看看你们最近一次相互saylove是在什么时候。”
“……”
见林以微给不出来,他笑了:“你没有男朋友,骗我嘞。”
林以微深吸一口气,压着嗓音说:“leon,我现在住牛津街的三层别墅里,但我不是富家小姐,我在福利院长大,所以你明白了吗。”
leon茫然地摇摇头:“明白什么?你在邀请我去你家玩吗?”
林以微扶了扶额,告诉他:“我是别人的秘密情人,我以出卖自己换取留学海外的机会,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她真的被他逼得口不择言了。
leon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怔了半晌,他才道:“我看过一部名叫《喜宝》的电影,请问你是喜宝小姐吗?你在给糟老头子当情人吗?”
他年少火气大,嗓音带了愤怒的质问,“糟老头子都比我好吗,可我也有钱啊!只要你说一声,我也可以…”
林以微还没来得及开口,一道冷淡的嗓音自身后传来,如被切断的风声,斩钉截铁——
“她不是喜宝,她不是任何人的情人。”
林以微回头,看到那个穿白衬衣,手里提着西装外套的男人站在校门口的白杨树下。
阳光灼灼,他身材匀称又挺拔,像雨后的芭蕉,蓬勃、鲜亮,带着盛夏的昂扬感。
一双黑沉沉的眼眸仿佛碾碎了阳光。
看到他的那一刹那,林以微感觉扑面的微风都潮湿了。
心,也湿湿的。
知道他今天会来,只是没想到他会来学校,出现在如此美丽的夕阳金色光晕中,带给她那样旺盛蓬勃的喜悦感。
想念如赤道盛夏的旋风,翻江倒海,漫天蔽野。
林以微忍住了想要一头扎进他怀中的冲动。
“你是她男朋友?”leon从未见过林以微有过那样湿漉漉的眼神,充满敌意地望向谢薄。
谢薄走了过来,站在林以微身边:“不是。”
“那你以什么身份站在她身边,朋友,还是情人?”
“我只是爱着她,和你一样。”
“那我们就公平竞争咯!”leon寸土不让,强势地上前一步,“微微,你要跟我吃饭,还是跟他?”
林以微已经牵起了谢薄的袖子,她甚至听不到leon的话了,满心满眼都是身边的男人:“薄爷。”
我好想你,薄爷。
她低低唤他的名字,温柔得像只猫。
“……”
leon揣着一颗受伤的心,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谢薄嘴角提了提,问她:“这什么搞笑男。”
在他将要握住她手的刹那间,林以微理智地松开了他的袖子:“薄爷是刚来,还是要走了?”
“晚上的飞机。”
“那…一起吃个饭吧。”
林以微始终和他保持着一个人的距离,两人说着话,走出了校园,如同校园里随处可见的普通同学。
他在电话里讲的那些话,她以为今晚谢薄真的会出现在她的卧室里。
套都准备好了,他却来了校园,来接她下课,还尴尬地撞见了leon这位狂热追求者。
“所以,还是跟我餐厅见面吗?”
谢薄笑了,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先喂饱你的肚子,再看看其他地方饿不饿。”
“你说的什么烂话,跟个小流氓一样,大半年不见,还以为薄爷真的像电视里的成熟样子了。”
“以以喜欢成熟的?”
“我喜欢什么样的不重要,薄爷,我们现在没关系了。”
“林以微,讲真的,你比池西语还装。你以为现在装不熟,就能抹得去我们以前每天晚上干无数次的荒唐岁月。”
“说我装,不知道是谁,接受采访时装得跟个正人君子一样,冠冕堂皇的话张口就来。所以现在出现绯闻到底对谁伤害更大,你心里没数吗?全世界都知道谢池两家订婚联姻的事情,一个月不到,你飞到英国和前女友见面,人设和股价一起雪山崩好吗!”
”原来你还在为我着想,好感动,能不能抱一下。”
谢薄停下了步伐,想要揽过她的肩膀,林以微何尝不眷恋他的怀抱,却也悲伤地知道…
那怀抱只属于另一个女孩子。
她如兔子似的敏捷避开,推了他一下:“抱个屁啊抱,臭渣男。”
谢薄抽回了手:“谢嘉瑜还好吗?”
“谁是谢嘉瑜?”
“我的狗。”
“……”林以微嘴角咧了咧,“你给它取名…谢嘉瑜。”
“对,我没说吗?”
“你没说。”她踮起脚,给他拂去了落在肩上的枫叶片,算是最最亲密的举动了,“哪有给狗取这么正经名字的啊!不都是豆豆啊,球球啊这些…”
“嘉字辈,这有什么问题。”
“给狗取这种名字,你是在嘲讽你两个哥哥是吧。”林以微鄙夷地说,“你就不是嘉字辈,所以嫉妒人家,谢薄谢薄谢薄。”
“也就你,敢一个劲儿往我痛处戳。”谢薄丝毫不生气,挑起下颌,笑着与她分享喜悦,“谢思濯答应了,我很快就会改名字。”
“谢嘉薄啊,一点也不好听!别改了,我还是喜欢谢薄。”
“小孩懂个屁,这是身份的认可,改了名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我会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他眼底盈了光。
“那我先提前恭喜薄爷了。”林以微没有再嘲讽他,她知道那是他一直想要的,“真的,为你高兴。”
“谢谢。”
他们像阔别重逢的至交好友一般,毫无生疏感,甚至不需要说什么“好久不见”的寒暄,三言两语,尽是昨日默契的熟稔。
沿着枫叶步径一路向前,时常有泛的叶子落下来,轻飘飘地拂在肩头,林以微会顺手为他掸去。
那是她涌动的爱意最克制的表现了。
这条路,也希望走不到尽头。
……
为了避人耳目,林以微特意选了一间日式烤肉店,环境清幽雅致,最重要的是,独立小包间,不会被人看到。
小姑娘美滋滋地吃着肉,见谢薄不怎么动筷,只顾着给她炙烤,于是她将自己盘子里的肉夹到他盘子里——
“薄爷,晚上几点的飞机?”
“九点?”
“哦,这么早。”
提前两个小时去机场,吃过饭就得赶过去,他没留时间去她的卧室。
想来…真的只是为了和她单纯吃一顿晚饭来的。
谢薄看穿了小姑娘的心思,笑着说:“失望的话,现在我们回家,速战速决还来得及,或者找个没人的地方,你知道我有多想。”
“谁失望了!”
谢薄挑了挑眉,给她斟了一杯清酒:“我没碰过池西语,没做过,没吻过。”
“我又没问。”
“从见面开始,你就一直想问。”
“我没有,少自作多情了,谢嘉薄!”她故意拉长调子叫他的名字。
谢薄忽然将手机递了过来,是备忘录的界面。
他说:“帮我选一个字。”
“选什么字啊?”
“薄…我不要这个名字了,另外帮我选一个。”
林以微看到备忘录里,他列了好几个可以跟在嘉后面的字——
“屹、弘、璟、炜、煜...”
都是寓意吉祥、如金如玉一样的好名字。
看着这十几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林以微心底泛过一丝酸楚。
那一瞬间…她居然有点怜悯谢薄了。
他筹谋了这么多年,才终于得到了这样一个身份的认同,改掉那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名字。
而这个资格,他的两位兄长生来就有。
世界从来不是公平的。
“能挑出来?”谢薄见她选得认真,但半晌都没有选出来,“是不是都不好,那宝贝帮我想一个。”
林以微将手机推给了他,压着喉咙里不断上涌的酸楚:“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选的出来,你自己决定啊。”
谢薄将手机推过去:“我想让你选。”
“我又不是你妈,我干嘛帮你取名字。”
“林以微,好好吃顿饭,你又想吵架是吧。”
林以微眼睛红了:“我就不选!我就喜欢谢薄!别的名字都不好!什么破嘉字,很重要吗!重要个屁,我就叫你谢薄,你改了名字我也这样叫。”
谢薄沉默地看着她。
她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抽了纸巾,狠狠揉了揉眼睛,“你取什么名字根本不重要,你是什么样的人才最重要。谢薄怎么了,才不是如履薄冰的薄,我说是厚积薄发的薄,多好的名字,改什么改啊。”
半晌,对面的男人哼笑了一声,扯纸巾拧了拧小姑娘红红的鼻子:“脑子里戏这么多。”
“……”
女孩有点窘,瞪他一眼。
谢薄收走了手机,宠溺地看着她:“林以微,我现在感觉到你爱我了。”
“才没有!”
“你很心疼我啊。”
“不是不是不是!我只是就事论事!”林以微眼角的湿润,嘴硬道,“跟爱不爱的没关系。”
“好好好。”
“真的,你信我!”
“信啊。”
“你就是不信!”
谢薄索性换了个边儿,盘腿坐到了她身畔,使劲儿揉她脑袋:“我信,好了,乖乖吃饭。”
林以微撇撇嘴:“那你要改个什么名字嘛。”
“先不改吧。”谢薄收回了手机,揣进包里,“毕竟某人说,她只喜欢谢薄。”
小姑娘筷子戳着盘子里的肉,终于笑了,嘴角旋起清甜的酒窝:“你看你,就是意志不坚定,别人说什么,你就听了。”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
林以微不搭理他这话,想起刚刚的情形,问道:“你为什么要对leon说那样的话?”
“什么话?”
“说我不是任何人的情人。”
“因为你跟我分手了。”
“可你那天电话里的意思,明明就是没有…”
谢薄打断了她:“刀子没落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痛,落到你身上,我也觉得不舒服,什么喜宝小姐,我不会让你落人话柄。今天只是见一面,看看你胖了瘦了,以朋友的身份,你是自由的,以后不要说什么包养不包养的,没这回事。”
林以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感觉大半年不见,谢薄的确成熟了很多。
“那我可以谈恋爱吗?”
“……”
得寸进尺是吧。
“可以吗,薄爷?”她故意拉长音调问,“我有好些个排队的追求者,条件都还不错。”
“你敢,试试看。”
“你看你看,放不开手那就别说什么我是自由身。”
谢薄也觉得自己很矛盾,但没办法。
他不能容忍别人拥有她,他得不到,谁都别想得到。
林以微炙烤了一块松板肉,递到他的盘子里:“你都瘦了,薄爷,以后也要好好吃饭。”
即便她不在,也要好好吃饭。
……
两人吃过晚饭,在泰晤士河边散步,一人手里拎了一罐啤酒,看着夕阳斜落,河边泛起粼粼波光。
远处的轰鸣的钟声敲了八下,提醒他们应该道别了。
林以微将自己手腕上那枚佛石手串,郑重虔诚地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谢薄,祝你事业有成,得偿所愿,将连锁超商开遍全世界。”
摩挲着那枚佛石手串,谢薄轻轻笑了下:“这不就巧了吗。”
说完,他也将袖下的一枚红得像血、质地纯净的红宝石手串摘下来,戴在了小姑娘的手上,“生日快乐,林以微。”
“……”
林以微是想将他给她的那些钱,换一种方式还给他,没想到…他也准备了礼物。
这枚红宝石手串比之于这枚佛石手串,只怕昂贵太多了。
好像故意要让她永远欠着他,永远还不清。
她打量着纤细的皓腕、皓腕之上一枚殷红如血的宝石,更衬得她皮肤白皙。
“这太红了,有点杀气腾腾。”
谢薄笑了:“跟你的气质很衬。”
“说什么呢!我有时候也很温柔的好不好。”
“是是。”
她也有很温柔的时候,譬如此刻。
林以微拨弄着手上的红宝石手串,似乎很喜欢,却还嘴硬说:“不如再送我一张悦美生鲜的优惠打折卡,将来我带着我的宝宝来买东西,就可以告诉宝宝,这么大的一间超市是我好朋友开的,多有面子。”
落日的暖光落在她柔美的脸蛋上,将她整个人渡在金色的余晖里,像迷离的薄纱覆盖着,若隐若现。
谢薄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你的宝宝姓什么?”
“绝对不姓谢。”
“是吗?”
林以微想了想,说道:“应该姓林吧。”
“你跟你自己生啊?
“反正没你的份。”
谢薄将手肘撑在河边栏杆上:“我以前想过,要跟你生一个漂亮的崽,是女孩更好,如果她像你,我会很爱她。”
“别想了,谢薄,永远不可能。”
谢薄用酒瓶碰了碰她手里的啤酒罐:“那就祝林小姐离开了我,永远没有x生活。”
“谢薄!你这个混蛋!”林以微捶打他,“我会有的!我会有很快乐的x生活!”
两人追闹了一会儿,好在街上没人听得懂他们的话,谢薄握住她的手腕,情不自禁地拉近了,忍不住想吻她。
林以微没有闪躲,贴着他的薄唇,柔声说:“薄爷,你的车到了。”
黑色轿车停在路口,遥遥地等待着。
谢薄的唇只差几毫米就要碰到她了,挣扎着,也忍耐着…
两人呼吸交织,湿热温暖。
他说:“今年冬天,我再来,陪你看一场冬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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