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过去,参加订婚宴的客人陆陆续续离开,京安再也没看到过奇怪的人。
是的,她将颜家父母视为奇怪的人。
他们对厉家家财的图谋简直不要太露骨,如此堂而皇之,实在是令人错愕。
京安只将这件事当作一个插曲,在她看来万事有大家长在就让他自行烦恼去吧。
她如今就跟游魂一样,活一天是一天,这就是她最好的状态。
但是这样的状态每次都会在洗漱和如厕上破功。
她一整天的糟糕心情也是因此而起。
在庄园上,每逢和厉老吃饭,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都会让整个餐桌氛围陷入冰点,奈何当事人在内耗中无法自拔察觉不到这点。
张医生和他的师弟每天都来,每天都心事重重地离开。
这一幕被颜晴看着眼里更加不敢离开京安了。
可这人像是行将就木的人,生活被她过得极度无趣。
早起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黑着脸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有时候还会红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特别委屈的事,就……很难懂。
问为什么吧,又不搭理人。
实在磨人心态。
之后京安会一整天待在书房,颜晴发现她什么都看,有时候还会废寝忘食地看,为了不显得自己太厌学她也曾拿她看过的书来读,却发现全是枯燥无味的内容。
甚至从中还能发现一些让人大为震惊的书,例如《礼记》《周易》《算经十书》……搁以前,看这些书会让她致郁的。
最后她只能从早睡到晚来消磨时间,要么就是玩手机玩一天,人跟死了没什么区别qaq
这一天颜晴终于忍不住了,蹿到京安面前。
沉浸式读书的京安难得有一种宁和的感觉,哪怕气质依旧阴郁,却终于在光中有了一丝人气。
“喂,”颜晴戳戳她,“出去走走吧。”
京安迷迷糊糊抬头,眼镜后的眼睛仍然流连在书里,好一会才看向传来动静的人。
“我快无聊死了,陪我出去走走吧,一整天窝在这也不是个事,身体会出毛病的。”
生命在于运动,静止的大概率都嗝屁了。
京安视线落在颜晴那双渴望的双眼上,轻轻点头。
这些日子她在书中寻求安宁,只有靠吸收知识才能麻痹自己不去想变成男人这件事,忽略和以往完全割裂的生活,所以顾不上颜晴的心理状态。眼见她精神萎靡,自然答应她出门的提议,毕竟这个女人已经这么可怜了,她不能看着她再被摧残。
门口那些人二十四小时守着,两个人只能同进同出,就连散步也远远地缀着。
这处的庄园很大,现代欧式风处处透着豪华精美,地砖是精心打磨过的,路过的绿植修剪成规矩的样式,穿过的门柱上采用几何线条修饰呈现它的空间感。路上偶然可以看到一些下人打扫、洒水。
这样一副忙忙碌碌的模样让颜晴舒心地笑了。
这就对了嘛,跟在厉京安身边她身上都快没人气了。
“以后多出来走走吧。”
慢吞吞走着的人无所谓地点头。
京安走路很文雅每一步都像是带有独特韵味,不紧不慢悠然闲适,不看她死气沉沉的眼睛,还以为这是个惬意过日子的人。
颜晴丈量过她走路的距离,每一步都是一样的,从这一点来看又像是个极规矩的人,可就是这样的人在订婚第一天却做出了最疯狂的事。
“厉京安,”颜晴想跟京安说点生命鸡汤,可一触到她藏在镜片后恍如死水一样的眼睛时,顿时什么都不想说了。
比起说鸡汤还不如多给这个人配几个保镖。
两个人散了会儿步就回去了。
夜里睡觉时,颜晴对着睡了好几天的沙发发呆。
天桥老汉今天想睡床。
“商量一下,我想睡床,今晚你睡沙发,你好歹是个男士好意思让我天天睡沙发吗。”
床宽不足两米,专为适婚夫妻准备,似乎希望他们能在床上近距离接触,可从第一天起两个人就没有同床的想法。
“你什么表情……”颜晴脸绿了。
视线里,这个神经病眼睛红通通的好像她欺负人一样,揪着被子的手甚至捏到发白。
京安想告诉她,她也是女子。
她又戳到了她的伤心处,一种无法启齿的难过铺天盖地而来,一些刻意忽略的事争先恐后浮现在脑海,委屈含泪的眼睛逐渐猩红。
“得,我睡沙发。”
颜晴吓得赶紧妥协。
京安看她真的躺上去了,想到这些日子她常常掉下沙发的样子,动动嘴唇,在身体和心理性别中挣扎纠结,良久才道:“你可以、在、一旁。”
颜晴头摇成拨浪鼓。
别,她不想和精神不稳定的人睡在一起,万一哪天又想不开要和她共沉沦,她逃都逃不掉直接在梦里嘎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颜晴向外探索的脚步没有停下,甚至更大了。庄园只是海岛上的一部分,将庄园逛遍后她已经不满足于这里,听说海岛周边景色不错就去往那里。
而她去哪京安就去哪,听话程度简直出人意料,颜晴发现这人除了时不时抽疯,其他时候还是能处的,于是玩得更疯。
只不过海岛上就厉家人,到底还是少了人烟,逛完海岛她就懒得出门了,而距离他们回京市还有三天。
剩下的三天里,京安终于不用再疯跑,又回归看书日常。
虽然海岛是很好看,可这副身子就是提不起兴趣,还是一个人独处更让她心安些。但她看得出来颜晴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被困在豪门深宅中不是长久之计。
而她能做的只有尽量配合她,有厉老的嘱咐在,两个人必须有一个要牺牲自己的习惯,她暂时还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三天转瞬即逝,一行人回京市。
饶是有原主的记忆在,当京安坐上飞机的那一刻还是感到不可思议,百年前人们仰望苍穹,如今竟也能穿行其间,与云为伴,过去的人是否能想到今天?
私人飞机空间很大,三个主人家可以想干嘛干嘛,不过因为厉老也在飞机上,谁都不敢放肆,京安没有将贴在窗玻璃上看云的想法付诸实践,只是那久久不愿意收回的目光还是让厉老发现了。
孙子有接触世界的举动,他欣慰得不行。
想想京安在海岛上一个月的变化,就像是木偶注入了灵魂,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让他有了期望和其他奢望,所以哪怕颜挚来闹过一回,他看颜晴仍旧顺眼。
“你们俩可以同床了。”
两个人分房睡的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京安的伤也好了,就没必要再分开睡了。
厉老这是提醒京安和颜晴。
看云的收回视线,盯地毯的正襟危坐,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叹气。
反抗?提出异议?
有用的话,眼前这个老人家就不姓厉了。
京安只能给自己做心里建设,颜晴则在盘算着什么。
回到厉家在京市的大本营,刚和厉老分开,颜晴就让人带她去房间,在京安赶上来之前把所有能致残致死的东西全都收了起来,并在床铺中间划下三八线。
三米的大床,绝对够两个人睡。
旁边的下人看看她又看看床,欲言又止。
厉老想让两人同房是打算先培养感情,等他想让两个人圆房的时候任何楚河汉界都没用,也不知道那时候颜小姐还能不能笑出来,不过她觉得也不会太迟。
而等少爷和她磨合好生活和生理上的问题,确定两个人都非常合适后,他们差不多也可以结婚了。当然如果在此期间能迅速孕育出下一代,她相信结婚的流程将大大缩短,厉老也将祝福这对新人。
“厉京安呢?”布置好一切,久等不来人的颜晴问。
她还打算跟京安说说事。
“少爷在楼上活动室。”
颜晴想想现在没什么事,干脆上楼找人。
和在海岛庄园的布局一样,一整层活动室划分为三个区域,她以为能在书房找到人,却不想在书房外的大厅看到了一张眼熟的画。
画面里浴火的少女让人看不清五官,唯有一双眼睛在火光中亮得惊人,细看下极致疯狂的快意从中迸发,嘴角却挂着一抹温婉的笑,反差感极大。
她在享受火中盛宴,无声地庆祝着什么。
这张图很美,烈焰的颜色也很浓烈,画中女子的脸一半在火中,一半在阴影下,是她饰演《芸姬》时候的扮相,颜晴一眼就认出来。
那个死穷的小网剧剧照怎么在这里?而且还塑封了,看样子保存得还很好。
按理说厉京安的私人领地不应该出现它,难不成她是她剧粉?
颜晴感动了,这小网剧是她在娱乐圈打工的第一部剧,也是因为它在被停卡后不至于向父母滑跪滑得太快,对她有特殊意义。
她来到京安身边,手背在身后,故作淡然道:“喜欢这图啊?”
京安没说话,可眼睛没有离开过画。
颜晴轻啧一声,果然是自己粉丝,摸上自己的脸,笑容得意:“喜欢它什么?”
京安恍惚一瞬。
不是喜欢。
只是她看这图,像是跨越千百年,和过去的自己对视。
这种事无法与人言说,索性她就不开口了。
颜晴知道引这人说话难也没强求,“算了既然这么喜欢,给你点添头,我那还有很多画报周边,给你了。”
这个小网剧她表现得不错,导演也负责,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很不错,小火一把后出了一些周边。
“不需要。”
嗯?
也是,真人就在这,要什么周边。
京安从画上收回视线,对上颜晴臭屁中夹杂着赞许的表情。
皱眉、疑惑。
算了。
有时候不必全都明白,自己当个听话的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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