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程十鸢是过了好几天才从路晓图那边得知邹华悦的情况的。
王秘书去非洲后, 邹华悦在天路集团法务团队的帮助下,向王倬提出了离婚申请和精神赔偿。
路晓图还说,邹华悦和她的家人申请了警方保护, 这件事应该是万无一失了。
程十鸢想起当时给邹华悦号的脉,是滑脉, 脉象跳动有力, 她肚中怀的应该是个很健康的宝宝。
这件事表面上看是过去了, 但作为一个妈妈, 不管孩子是去还是留, 在邹华悦心里却是永远是个过不去的坎。
本以为这件事不会再有后续了,没想到程十鸢在直播间里却突然接到了王秘书的连线。
直播屏幕里,王秘书看起来又黑又瘦, 疏于打理的头发像稻草一样支棱在头顶,知道的他是被公司派去公干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做非洲难民的。
直播一接通, 王秘书的语气就很激动,感觉他整个人都气到颤抖,
“是你教她离婚的对吧?我就说你开的那个什么生铁落饮的药方不对劲, 哪里有医生给病人开药,开一把菜刀的?原来是为了整我。你毁人婚约, 毁人事业,你毫无医德, 你不配做医生。”
他上来就是一通疯狂输出, 把网友们都看懵了,
【不是, 这位难民大哥,咱有话好好说, 我知道您很激动,但您先别激动,您这样我们没办法给您评判公道。】
【谁来管一管?这边疯了一个。】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既然疯了就拖下去吧,留在这里到处乱咬,怕染上狂犬病。】
程十鸢是真没想到王秘书会这么蠢,这件事他占不了一分钱的理,最优的解法就是自己偷摸私下解决了,跪下求邹华悦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才对,没想到他却自己跳出来蹦跶上了。
“你既然直播连线,也就说明你不怕家丑外扬,那你给大家说一说,你为什么要打你的妻子?”程十鸢问。
直播间里一片哗然,
【打老婆还有什么好说的?】
【MD,打老婆的男人怎么还不判死刑?还让他敢出来蹦跶。】
【谁来还原一下事情是怎么回事?我有点看不懂。】
王秘书听到程十鸢的话,眼眶倏地一下红了,他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对着镜头吼道,
“你只说我打他,你不问问她都做过什么不要脸的事,我和她结婚我才是倒了血霉了我,被人戴绿帽,还因为她,现在工作也弄成这样,我现在他妈的在非洲啊我,非洲啊,吃一顿饭他妈的拉了一个月了我。”
说着,王秘书还真抹起了眼泪,这涕泪横流的模样,再配上他那黑瘦枯槁的形象,看起来确实是很惨。
直播间里吃瓜墙头草们又开始倒戈,
【哥们儿,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急死我了。】
【应该是他老婆给他戴绿帽,然后他才打他老婆的,我猜测应该是这样。】
【这很难评,一个给老公戴绿帽,一个打老婆,你俩这是双向奔赴的魔法对轰,我们外人也就吃瓜看个热闹,真没办法评价。】
程十鸢的直播间是中医看诊直播间,不是什么娱乐八卦直播间,但这件事情又是因为她先帮着邹华悦才引出来的,她只好耐着性子问,
“那正好这么多网友也在,你倒是说说看是怎么回事,要是你真受了冤枉,我公开给你道歉。”
王秘书抹了一把眼泪,朝着镜头吼道,
“她和我结婚的时候就不是处女,我打她几下怎么了?我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谁又在意过我的委屈?”
程十鸢,“”
直播间,【不是,哥们儿,您说的这个“绿帽”是指婚前啊?咱可说好了,婚前的那种不算哈,那时候人家还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呢。】
【大哥,你搁这儿和我开玩笑呢?】
【你老人家是从清朝穿越过来的吧?您清醒一点,大清早灭亡了。】
程十鸢轻咳两声,“大家注意一下言辞,我们清朝穿越过来的不这样哈。”
【哈哈哈哈,小程医生好搞笑,大家说她像是清朝穿越过来的,她就真当自己是清朝穿越的。】
王秘书本以为他说出这句话,大家就会理解他的委屈,没想到根本没人理解一点。
“你们都是托儿吧?”
他对着镜头质问,
“你们怎么能接受这么肮脏的事?我没结婚以前,都是找外面的女人解决需求的,我知道她们有多肮脏。女人为了老公保持贞洁是天经地义的事。”
事情发展到现在,直播间的网友们都骂不醒他,王秘书到现在都还觉得自己特有理,特委屈。
直播间,
【卧槽,我他妈前世造了多大的孽,在听完这句话也该还清了吧?】
【我第一次听到有人把piao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你既然要求女生守贞,你也应该洁身自好啊,你这种双标表真的很恶心。】
【就算你真的接受不了,你分手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打人家?】
【有时候一个人上网真的很无助,我好想要报警,就现在。】
程十鸢作为一个清朝人,就算程家的家风再开放,她也觉得公然讨论这种话题实在是太刺激了。
她在一边沉默地看着大家说的话,心里暗自感慨,
这个时代好开放。
这时候评论区突然有人点了程十鸢的名字,【程医生,你快骂他,我真的很生气。我骂不动他,我快要气死了。】
在程十鸢那个年代,如果女人婚前失贞是要被处死的,但男人却不受这种束缚,还能三妻四妾。以前程十鸢就隐约觉得这不对劲,但又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对劲,毕竟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女人的贞洁比命还重要。
她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她问王秘书,
“在你们结婚之前她告诉你这件事了吗?还是她故意隐瞒感情史,欺骗你?”
王秘书嗫喏道,
“告诉是告诉过,但那时候我已经喜欢上她了,她就是拿捏住我喜欢她以后才说的,她的心机就是这么深沉。”
程十鸢说,
“既然她婚前没有故意欺骗你,那么我认为她没有错。你有精神洁癖你也没有错,但你错就错在,你对自己和伴侣是两套标准。既然要平等,男女便都要一律应守契约,男性决不能将自己不守的事情向女子特别要求。”
“你的第二重错误,是你用自己的错误惩罚他人。你接受不了她在婚前和别人有亲密行为,但因为有感情,你依然选择了同她结婚。但婚后你又因为这件事不舒服,便对别人施暴,由此看来,你是一个毫无担当,毫无责任感,毫无同情心的烂人,而且你打人已经构成犯罪,你不必找我们评价,会有法律和社会制裁你的。”
程十鸢的话掷地有声,
“所以你不要责怪别人,你活该受到今天的因果报应。”
在程十鸢那个年代,女人只是男人的财产。
如果谁敢这么大放厥词,要求男女平等,那简直是要引起全民公愤的,搞不好还要被浸猪笼。
没想到如今她可以公然讲出这一番话,而且还有那么多人支持她,
【小程医生说得对,你有精神洁癖可以,但你不能只对他人洁癖,还要求所有人都按你的标准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有洁癖的人冲进我家,觉得我家里太脏乱了,然后把我打了一顿,你们说说荒不荒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了,这位患者,大家都知道你有病了,请去接受法律的治疗,不,制裁吧。】
程十鸢以前会觉得这个时代浮躁,人们都很吵,现在想想,她的直播间里大多都是女性,女人能够畅所欲言,也能够自由呼吸的感觉,真好啊。
*
路北尧现在闲着没事就喜欢去程十鸢的直播间转一转,也说不上为什么,估计就是觉得有点新奇。
偏巧今天就看到了自家公司的显眼包大闹人家直播间的这一幕,简直是丢人现眼。
程十鸢那边的直播还没结束,路北尧直接给公关部经理打了个电话,
“王倬留不得了,过不了今晚十二点,他的身份就会被网友们扒出来,到时候一定会牵扯到我们公司,你们做好公关,把公司的立场说清楚,我们始终站在女方这边。另外,出一份道歉声明,公司为培养出这样的失德员工深感抱歉,做辞退处理。”
公关部那边也是服了,路北尧每天像是有三头六臂,哪里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到。
自从他接手天路以后,公关部就成了闲职,什么危机公关,在他们集团根本不存在。
今天恰逢周六,得回家陪爷爷奶奶吃饭。v
挂掉公关经理的电话,路北尧起身,拿过衣帽架上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臂间,出了办公室。
刚走到电梯间,迎面碰上从电梯里走出来的路晓图。
路北尧淡淡地睨他一眼,
“你怎么来我公司跟回自己家似的?”
路晓图看到路北尧便没出电梯,顺势往旁边挪了一下,把路北尧让进来,
“我正好在附近跑通告,顺便来找你一起,今天不得陪老太太老太爷吃饭啊,一起走,我蹭一下豪车。”
路北尧走进电梯里,顺手按下了负一楼的按键。
路晓图用手肘碰了碰他,
“哎,听宋助理说你最近经常看程医生的直播间?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又不好意思说啊?我和她熟,要不要我私下帮你约她?”
路北尧没理会路晓图。
路晓图嬉皮笑脸地又奚落了他几句。
说得路北尧有点不耐烦了,直接打断他,“不麻烦您操那个心了,我没病,我也用不着去看中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还没说完,路北尧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是家里专门照顾老太太的保姆,便接了起来。
对着电话说了几句话,路北尧挂掉电话,扭头看向路晓图,
“话说早了,估计还真得去看那个中医了。”
第 22 章
就在王秘书直播连线的当天, 邹华悦注册好社交账号,发了一份长声明,
【各位网友好, 我是王倬的妻子,是这次家暴事件中的受害者。
首先, 我在此感谢各位的关心, 感谢程医生的帮助, 如果不是她, 我现在估计还在继续忍受, 做一个听话体面的妻子、女儿、女人。
我相信程医生一定是在为我号脉的时候就看穿了这一切,所以她给我开了一道之前闻所未闻的中药,【生铁落饮】。她让我每天用生铁刀磨水煮红枣喝, 本来我觉得不靠谱,但是讽刺的是,真的是药到病除。
当我每天沉迷于磨刀的时候, 这个男人他不再敢碰我一下,连和我对视,他都不敢。
所以我想说, 有时候男人并不像他们看起来的那样力量强大,绝大多数时候, 他们只是一个纸老虎,只会口嗨威胁你, 撕掉这层遮羞布, 他就是一摊烂泥, 可笑的我居然曾经这么害怕过一摊烂泥, 害怕如果我不听话,他会伤害我的家人。
我以后不会再做一个被【驯服】的女人, 我要冲破男人对我的PUA,冲破世俗对女人的驯服,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
我要告诉所有和我有同样经历的姐妹,
他下跪,求你,痛哭流涕,扇自己的耳光,你都不要相信,他们的誓言不值一提,比狗叫还廉价。
最后,王倬,烂人,你会付出应有的代价的,此生永不原谅!】
邹华悦的这份声明一发出来,基本还原了当时程十鸢为她诊病的过程,直播间里大呼神奇。
【程大师,您快给说说看,把脉也能把出来她被家暴了吗?】
最近入了秋,天气比较燥,程十鸢正在啃今早从农户那边买的小丑梨,爽脆多汁,润肺最好。
看到网友的问题,她咽下嘴里的梨,才说,
“把脉能知道一个人的五脏六腑哪里有问题,也能把出他一身的经络哪里有淤堵,邹华悦肝气郁结严重,一看平时就经常受气,另外她身上多处淤青,肋骨有骨折过的痕迹,再加上问诊的一些细节,自然就能推断出发生了什么事。”
名字太长会有傻子跟着念,【我程也真是莽,您给她开一把药刀,您就不怕邹华悦真把那姓王的给砍了啊?】
程十鸢把梨核扔进垃圾桶,取了手帕擦着手,轻轻浅浅地道,
“这你们就不懂了,一个人的性格都藏在她的脉象里,号脉就能知道这人会干什么事,又不会干什么事。
王倬表面看似疯狂暴力,其实性格胆小怯懦,你们身边肯定也有这种人,用表面的强势来掩饰内心的自卑。
而邹华悦的脉象强而有力,是一个很有主心骨且很理智的人,她只是暂时被王倬的表象吓到了,一旦她发现对方的真实样子,主动权就回到了她的手里,她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最有利。这也是中医能够药到病除的精髓,本身具足,莫向外求。”
直播间里,
【虽然有的词我听不懂,但是不明觉厉。】
【女人,你还有多少惊喜是奴才不知道的?】
【真的,不愧我从你第一期直播就追到现在,每一次问诊都能给我惊喜,中医真的太牛了,我为我们国家有这么了不起的医疗体系而骄傲。】
程十鸢把手帕叠好放回抽屉里,看着评论区莞尔一笑,
“你们不要这么夸我,你们一夸我,我就局促不安,由于夸得还不够好。”
【哈哈哈哈,程医生我真的要笑死,怎么能这么可爱?】
【我夸得不够好?我夸不死你,彩虹屁能把你崩上天你信不信?】
*
这时候,路家一家人正守在笔记本电脑前面,凑在一起看程十鸢的直播。
看到这里,路老太太抬手指着屏幕,撇着嘴摇摇头,一脸鄙夷,
“这个人真没有礼貌,他要放屁崩人家程医生,你说说,这像话吗?”
路晓图解释,“奶奶,人家说的是彩虹屁。”
路老太太,“什么屁那也不行啊,多没教养?”
几个年轻人对视一眼,憋着笑,没有继续和老太太掰扯。
路文倩把话题引入正题,“奶奶,您觉得这程医生怎么样?要不要把Lulu送过去她那边看看?”
Lulu是老太太养的一只柯基犬,已经是12岁的老狗了,之前身体一直挺好的,今天早上突然后腿无力,没办法站起来了。
家里人赶紧把Lulu送到了宠物医院,宠物医院说由于柯基犬的身体构造,腰椎过长,确实容易造成髌骨腰椎受损。
像Lulu这样养到12岁才发病的狗狗,都已经是照顾得很好的了。
宠物医院认为,以Lulu的年纪,没有手术的必要,它年纪太大了,手术和术后康复都是一道坎,保守治疗,吃好喝好,让它安度晚年就好了。
听那边的意思,就是说Lulu这个瘫痪没有治疗的必要了,按时吃药缓解疼痛,还劝他们可以给狗狗定制一个小轮椅。
路老太太听到这个噩耗,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Lulu是她从两个月的时候就养起来的小狗,家里的两个儿子都是保姆和育儿师带大的,而Lulu却是路老太太自己养大的,可以说对狗狗的感情不亚于对儿子。
宠物医院估计也是看老太太伤心,便给她出了一个主意,可以找中医给Lulu看一看,之前有中医通过针灸治疗好狗子神经炎引发瘫痪的病症。
现在一家人围在程十鸢的直播间前,陷入了沉默。
他们一致认为,目前来看,程十鸢确实是一个靠谱的中医。
但是,
人家是一个治疗人的中医,
让人家来治狗。
先不说人家愿不愿意,就开口提出这个要求,首先就显得路家人很不礼貌。
路老太太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慢悠悠地问,
“你们谁去请医生?”
路文倩看看路晓图,“晓图去吧,她和程医生挺熟的,他认识的一个小弟弟还是程医生的邻居。”
路老太太缓缓道,“那晓图”
路晓图立马跳起来摆手,
“我不,你们知道的,我嘴笨,说话不过脑子。我去说再把人家程医生给得罪了,人家一给人看病的医生,您让人家给狗看病,这不侮辱人嘛,我不去。让尧尧去吧,他情商高。”
路北尧,“我这不不认识程医生”
路老太太一个眼神瞥过来,
路北尧,“不认识没关系,多打两次交道也就认识了,我陪路晓图一起去吧。”
路晓图,“我可没说我要去。”
路老太太又淡定地瞥了他一眼。
路晓图,“那就一起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定下出征的人,大家又商量,见着程医生怎么说才不显得唐突。
路文倩说,
“要我看,得带点礼物去,带点贵重的,这样显得我们有诚意,姿态放低一点,就说这是老太太的心肝宝贝狗,迫不得已才去求她的,不要给人的感觉是我们仗势欺人。”
路老太太笑着看了路文倩一眼,转头对路北尧说,
“你看看,我们家的大小姐还懂人情世故了,最仗势欺人的就是她。”
路文倩脸一红,辩解道,
“我只是眼光好,不是仗势欺人,是外面那些人我根本瞧不上,遇到瞧得上的,我可会为人了。”
路晓图说,“姐说得有道理,我们开车去买点东西。”
路老太太摆摆手,
“外面买的诚意不够。”
看老太太那起身的架势,是打算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实力了。
路老太太的房间里有一个紫檀木雕龙的多宝柜,又沉又大,平时都是锁起来的,里面有多少宝贝没人知道。
看她往房间走去,大家都知道,老太太这是要炫她的宝贝了。
老太太娘家是做玉器珠宝生意的,她自己也是个珠宝收藏狂魔,她这个老柜子,就像程十鸢的中药斗柜,一格一斗,不知道藏了多少精华在里面。
用精致的小铜钥匙开了锁,老太太站在柜子前犹豫半晌,精准地拉开了其中一个抽屉。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边角都磨得发亮的红丝绒首饰盒,打开来,里面是一对黄金镶嵌红宝石耳钉。
宝石很大,黄金的雕花很简单,有一种大气明艳的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太太说,
“这对耳钉是1958年,陪你们爷爷去海市出差的时候,在海市南京路上的一家珠宝店买的,当时花了三百多块钱,能抵当时普通人一年的工资。”
路文倩有点犹豫,“奶奶,这您留着吧,这些东西以后有钱都买不着了。”
老太太把首饰盒合上递给路北尧,
“都是些身外之物,要它能救回Lulu的健康,也算是物尽其用。”
这会儿时间已经有点晚了,路北尧收了首饰盒子,
“行,我先给程医生打个电话说一声,省得明天直接上门唐突。”
路老太太把黄铜小锁重新挂好,没再多交代,路北尧做事情,她是放心的。
*
路北尧刚走进房间,手机上就收到了宋助理发过来的电话。
他走到落地窗前的一张中古牛皮沙发上坐下,拨通了程十鸢的电话。
“哪位?”电话很快接通。
她的声音和视频里差不多,嗓音明媚,带着慵懒的磁性,只是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有点霸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路北尧开门见山地问,
“程医生对吧?我想问问您,您那边方便给狗看一下病吗?”
对方有一个短暂的沉默,
“不方便。”
听那不耐烦的语气是要挂电话了。
路北尧说,“酬金是一对黄金镶嵌的红宝石耳钉,老古董珠宝,现在有钱也买不到,您要不看看?”
程十鸢,
“狗和人都是命,不是为了酬金,只是医者仁心,你明天把狗送过来我看看再说。”
第 23 章
程十鸢的直播间里, 一堆人大眼瞪小眼,多脸懵B。
【不是,直播间里怎么会有只狗?】
【恭喜程医生生意兴隆, 实现了业务范围的多物种化拓展。】
【中医还能治狗吗?那单身狗还有没有救?】
Lulu是一只见过大世面的狗子了,哪怕是看中医这种事, 在这只狗界老祖宗的眼里, 那也是小场面。
它穿着一件绣花小马甲, 安静地趴在桌上, 瞪着溜圆儿的大眼睛安安静静地注视着程十鸢。
程十鸢神色复杂地看了看Lulu, 又低下头,视线落在那老梨花木的抽屉上面,仿佛看见了躺在抽屉里的红宝石耳钉。
能救还是不能救, 这是个问题。
但虽然心里打鼓,程十鸢表面还是装得很淡定,
“我先给二位说清楚, 我会尽力医治,但是医生治病救人救狗,谁也不敢打包票一定能治好, 治疗效果和患者患狗的情绪心情息息相关,如果治不好, 诊金我可不退。”
她铺垫这一大堆话,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路北尧都听乐了, 清澈的眼底笑成了一汪弯月。
路晓图有点先天愚钝, 没听出程十鸢的画外音, 还特别认真地解释,
“Lulu的情绪挺稳定的,稳如老狗。”
直播间里快要笑劈叉了,
【真·稳如老狗。】
【笑死,这还真是一个敢治,一个敢让她治,这明显的就是底气不足了,哈哈哈哈。】
【从没见过我程这幅心里没底的模样,太好玩儿了。】
路北尧问,“程医生,是不是应该先给Lulu诊个脉?”
“按道理说是要诊脉的。”
按理说是要诊脉,但谁能说一下,狗的脉在哪里?
程十鸢表现得非常冷静且专业。
她伸出手,在Lulu头上撸了几下。
这狗子情绪真的很稳定,程十鸢怎么摸它都不急眼,趴在那儿一动不动,随着程十鸢抚摸的动作,它连眼睛都微微眯起来了,看样子还挺享受。
程十鸢把手指顺着Lulu的前爪往身体方向点按它的前腿,在小腿内侧还真摸到了脉动,但跳动不大明显。
把四肢都摸了一遍,程十鸢在Lulu腹股沟处摸到了比较明显的脉动。
程十鸢把手搭在狗脉上,凝神感受着脉动的频率。
过了一会儿,程十鸢放开手,对Lulu吩咐道,
“张嘴,我看看舌苔。”
Lulu歪着脑袋瞪着它,那样子像是在思考,这个指令咱也妹学过呀。
路晓图赶紧帮着掰开了Lulu的嘴。
程十鸢伸着头往里看了看,
“是地图舌,舌苔有剥落,典型的胃气不足,胃阴亏虚,因为年纪大了,还有些气血亏虚。”
直播间里那些白嫖看病的患者又开始了,
【程医生救我,我也是地图舌,我舌苔就是这种斑驳的,我室友还说我像世界地图。】
【我去,万万没想到,有一天我和狗患上了同一种病。】
【这种情况怎么办?】
程十鸢真的有点无语,随口抱怨道,“你们怎么这么多毛病?”
【我们是脆皮的,您是知道的呀。】
程十鸢重申了一遍,“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少玩手机,多运动,就什么毛病都没了。”
打发了脆皮网友,她才转头对路家兄弟说,
“Lulu是不是吃不下东西,强行进食以后反而会精神不济?神情萎靡?”
路晓图没和老太太住在一起,所以不大清楚Lulu平时的表现,他转头看向路北尧,示意路北尧回话。
路北尧想了想,Lulu平时确实不爱吃饭,每次都是家里的厨师变着花样的做给它吃,要哄好半天才会吃几口,而且吃完饭以后确实会打蔫儿。
路北尧点头,是有这样的情况。
程十鸢说,“它是老胃病了,应该有三四年了,这几年它吃东西都挺痛苦的。”
家里人之前都说Lulu被养得太娇气了,没想到狗居然也会得胃病。
【狗子好可怜,不会说话太吃亏了,哪里痛也只能硬扛着。】
【我胃痛三天都感觉我要死了,痛了好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好心疼狗子啊。】
程十鸢伸出手在狗子头顶rua了几下,安慰它几句,才问路北尧,
“你们愿不愿意把Lulu放在我这边治疗,我对狗狗的身体构造还不大熟悉,需要斟酌用药,然后再观察它的反应做下记录,如果愿意的话,狗放我这边,你们就先走吧。”
这老太太的狗,路北尧可不敢做这个主,他道,
“我先给家里人打个电话问一问。”
AMC数学冠军姜昊空,【老祖说可以,就把Lulu放在我程姐那边治病,程姐姐加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天才空原来一直在潜水,空,你还有病吗?】
AMC数学冠军姜昊空,【病好得差不多了,你呢,脱发好些了吗?】
【用了自己配的洗发水,好多了。】
AMC数学冠军姜昊空,【如果洗发水效果不好,你可以增加侧柏叶的用量,侧柏叶有凉血止血,生发乌发的功效。】
路北尧和路晓图对视一眼,俩人的表情都有些哭笑不得,这臭小子还开始给别人开上方子了。
*
程十鸢没什么养狗子的经验,也还好Lulu也很稳重,整个下午,Lulu都以一种十分惬意的姿势趴在桌上打盹。
到下午快要关铺子的时候,路家派人把Lulu的东西送了过来,有十几套换洗的小衣服,有它平时吃的狗粮和肉包,狗窝狗垫子和一些日用品,还有一辆出门用的小狗推车。
关了铺子,程十鸢用小推车推着Lulu,在小巷子里走来走去,兜了好几个圈子,终于绕到了旗袍铺门口。
这边的巷子长得都差不多,程十鸢又是个超级大路痴,她认路没有技巧,全是靠运气。
今天运气不错,只走错了三条路就找到了旗袍铺。
程十鸢之前定的那两件衣服已经出样了,今天是过来试衣的。
素师傅看到程十鸢推了只小狗,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
“嘿,真稀奇,小狗儿还坐婴儿车。”
程十鸢把Lulu连车一起放在窗户前,那边通风好,比较凉快。
安顿好Lulu,程十鸢才和素师傅解释,“这是我的患者。”
素师傅又扶了扶眼镜,
“你是兽医啊?”
程十鸢纠正道,“我是中医。”
素师傅嘴角一撇,明显是不相信的样子,
“哪儿有你这么年轻的中医?学中医的,十年八年还只能学一点皮毛,像你这个年纪的,人家可不敢自称中医,都说自己是小学徒。”
程十鸢笑了笑,没和他争论,自己去试衣间里试新衣服。
手艺人都是越老越精,素师傅亲自裁的衣服很少会有尺寸不对的时候,如果有不对,那大多都是顾客自己减肥或者吃胖了。
程十鸢试过衣服是合身的,就脱下来交还给素师傅,还要做一些细节的收尾工作。
素师傅一边把衣服叠好,仔细地收进一个牛皮纸盒子里,边感慨道,
“现在的年轻人都嫌定做麻烦,他们都喜欢店里那种现买现穿的,时髦实惠又便利。”
程十鸢听出素师傅言语间的落寞,便安慰他,
“我喜欢手工定做的,以后都给我做。”
素师傅斜了她一眼,“你倒是会钻空子。”
转而又问,“你会不会喝酒?”
程十鸢扬眉一笑,
“会不会喝,得看酒好不好。”
素师傅收好衣服,走进旗袍铺的一个隔间,不一会儿,手里端着个酒壶走出来。
他拔下酒壶上的塞子,把酒壶凑到程十鸢面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十鸢低头吸了一口,酒香馥郁浓厚,香味很熟悉,
“花雕?”
素师傅笑了,“会稽山50年陈花雕,找不到人陪我喝,你要会喝,我们爷俩就喝一小盅,配上对面卤肉店的酱牛肉,怎么样?”
程十鸢当然觉得这个提议极好。
素师傅去买酱牛肉的功夫,程十鸢给Lulu开了一个鲜肉罐头,Lulu伸出头闻了闻,就把头扭开了,很显然是对这个罐头不感兴趣。
Lulu不吃,程十鸢也没勉强,知道它现在是胃痛才不想吃东西的,回去调理一下胃,很快就想吃了。
旗袍铺里有很多布料,布料会吸味道,所以不能在屋里吃东西。
酱牛肉买回来,就放在铺子前面的一张临街的小方桌上,素师傅从屋里拿了两个蒲团出来,把蒲团铺在台阶上,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酒摊子。
程十鸢把Lulu从小车里抱出来,搂在怀里,一起在台阶上坐下。
见到素师傅拿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了几粒小丸子出来,先用温水服下去。
程十鸢问,“吃什么药?”
素师傅把药咽下去,才说,
“你是中医,还看不出我有什么病?看来你这中医还真让我说中了,就是个半瓶响叮当的小混混中医。”
程十鸢没管他的玩笑话,她朝素师傅伸出手,
“手伸过来,让我把把脉。”
把过脉,程十鸢又问,“没病为什么要吃药?”
素师傅眼尾堆起笑纹,
“这你就不懂了,我吃的这都是对身体好的宝贝,我也是听人介绍刚开始吃,吃上就能不生病,以后也不会连累儿孙。”
程十鸢一听就觉得这“药”有问题,
“吃了就不会生病的药皇帝都吃不上,咱小老百姓就别惦记了,把药给我,我看看。”
程十鸢接过药,一看那“药”的配方,眼神又冷了几分,
“还好您吃的时间短,这要长期吃下去,得出大问题了。”
素师傅本来就觉得程十鸢小小年纪哪能是什么好中医,再听到她抨击自己的“神药”,立马就有点不高兴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小年纪,说话不要张口就来,这药我吃着挺好的。”
“是挺好。”
程十鸢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服药以后坚硬而举了对吧?”
第 24 章
程十鸢把药盒怼到素师傅面前, 指着上面的配方给他看,
“您自己看,人参、鹿茸、牛鞭、龙骨、淫羊藿, 这些补阳药全都怼在一起了,这是药吗?这是毒!中医治病讲究的是阴阳调和。长期无节制的大补, 就会造成身体阴阳失调, 您现在的良好感觉只是昙花一现, 长此以往身体就会生大毛病。”
素师傅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的, 心想那别人也吃这药, 怎么别人没出问题?
程十鸢像是看出素师傅的小心思,一语道破,
“中医看病都是一人一方, 别人吃了这药没问题,不代表您吃了就没问题,您平时饮食有度, 作息规律,身体阴阳平衡,本身就没有什么问题, 您吃这大补的药一冲,反而会生病。”
批评完素师傅, 程十鸢语重心长地劝道,
“人体要顺应自然规律, 男子五八, 肾气衰, 发堕齿槁, 是自然规律。您自己想想,那些古代天天炼丹修仙的帝王, 又有几个是真的能做到长生不老的?”
程十鸢说着话,直接把那瓶药塞进Lulu的小推车里,
“药我带走了,多少钱我赔给您,以后可不许再买了啊,看到身边有人吃这药,您都得赶紧劝下来。”
小老头瘪着嘴,有点委屈,但看程十鸢那架势,他又不敢继续和她争论。
好酒好菜,本来挺好的一顿饭,被这瓶药搞得大家心里都不大舒服,随便吃了一些,程十鸢就起身告辞了。
她推着Lulu,走出去一段路,刚好到一个岔路口。
程十鸢停下脚步,迷惑地自言自语,
“咦,是应该往哪一边走啊?”
Lulu扭头,冲右手边叫了几声。
程十鸢问,“Lulu,是往右边走吗?”
Lulu很肯定地“汪”了一声。
程十鸢,“好,那就听你的,要走错路了可怨你啊,哪儿有狗不记得路的?”
素师傅坐在屋檐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馥郁的酒香在嘴里停驻,他瘪着嘴腹诽道,
“这都来多少次了,统共才这几条胡同都记不住,还给人看病?这算哪门子医生。”
程十鸢在Lulu的指挥下,一步没错,顺利地回到了老院子这边。
老远的就看到门口站着一条黑狗,最近网上有曝出没牵绳的大狗攻击人的事,程十鸢心里有点害怕,也怕这条黑狗会突然发疯咬到Lulu。
她弯腰从地上捡了半截砖头握在手里,把Lulu的小狗车护在身后,握着那半截砖头朝黑狗走过去。
可能是听到这边的脚步声,黑狗蹭地一下蹿了起来,站起身甚至比程十鸢还要高,这一下真把她吓得不清。
然后就听那黑狗说,
“老祖宗,您可回来了。”
程十鸢,“”
一身黑色运动服的程襄揉了揉蹲得发麻的腿,视线落在程十鸢手上的砖块上,他疑惑地眨眨眼,
“老祖宗,您拿砖头干嘛?”
程十鸢反手把砖头扔到墙角,“没事,我就看这块砖头长得挺别致。”
程襄伸长了脖子去看,
“什么砖头啊?能有多别致?”
程十鸢挡住程襄的视线,“你修为不行,看你也看不懂,你大半夜的蹲我家门口干嘛?”
程襄这才想起自己来这边守她的目的,
“老祖宗,我爸吃完晚饭后咳了几声,这在之前是从没发生过的情况,我们也拿不准这是病情有好转呢,还是说出了什么意外,我打您的电话关机了,这才到这边守您来了。”
程十鸢推着Lulu转了个身,“过去看看。”
她这一转身,程襄才看到之前藏在程十鸢身后的小推车,但月黑风高的,他又没看到推车里的狗,就问,
“这谁家小孩儿啊?”
程十鸢满头黑线,一个是把人看成狗,一个把狗看成人,看来眼神不好这种事也是会隔代遗传的。
*
程襄的奥迪车开进别墅区,程十鸢觉得今晚的别墅区有点不一样。
她稍稍反应了一下,才惊觉这是她第一次看清楚这小区夜晚的景色,以前每次来这里都是乌漆嘛黑的一片,现在居然有路灯了。
程襄看到她趴在车窗旁边东瞧西看,挺自豪地和她解释,
“我妈,黎巧女士,带着小区里20多个妇女成立了业委会,找房开商,找住建局,天天打12345投诉,还真起作用了,路灯给安排上了,也开始为我们筹备成立小区物业了。”
程十鸢笑道,“为黎巧女士鼓掌。”
程襄也不由得一乐,“还真是神了,您给她那一通拍拍打打,她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回到别墅,客厅里坐着几个人,除了黎巧以外,还有一对中年男女,男的西装背头,女的也穿得光鲜亮丽,看起来很有派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到程十鸢和程襄前后脚走进来,黎巧朝他们招招手,介绍道,
“这位是廉总,这位是廉太太,他们二位是你父亲的大学同学,这次回国,专程过来看望你爸爸。”
廉总操着一口港普,
“介就是程襄吗?长得比我还要高啦,你介摸大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啦。”
廉总伸出双手,在身前比划了一个跟小猫咪差不多大小的形状。
黎巧笑道,
“上次见面,还是程襄刚出生的时候,确实是只有这么点儿大,跟个大耗子似的。”
廉太太戴着硕大的祖母绿珠宝,一脸富贵像,此时也是笑得一脸的国泰民安,
“上一次见面还是大耗子,这一次都交女朋友了吗?女朋友很漂亮,细看,两个人还挺有夫妻相,真是郎才女貌。”
程襄顺着廉太太的视线往身旁一看,吓得人都结巴了,磕磕巴巴地解释,
“阿姨,可不能乱说,这位是给我爸治病的中医,程医生。”
听到程襄的话,廉氏夫妇对视了一眼,俩人的表情都有点微妙。
廉总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
“黎巧,我知道老程出事你们心里着急,但是病急不可乱投医,说起传统中医,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这个姓廉的一掀尾巴,程十鸢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话。
程十鸢嫣然一笑,主动接过话头,
“廉总,一般不知道当不当说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说的好。”
程襄和黎巧习惯了程十鸢一句话能把人噎到翻白眼的说话风格,但廉总夫妻明显是在场面上混惯了的人,没想到她说话会这么直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黎巧忙在一边打着圆场,
“好好好,不该说的话咱就别说了,今天十鸢过来是给老程诊脉的,咱们可别耽误她的时间,她可是网上很有名的中医,连大明星的不治之症都给看好了的。”
程襄是越来越佩服自家老妈的说话艺术了,看似打圆场,实则毫无原则地拉偏架。
细想,她说的又都是大实话。
程十鸢现在在互联网上还真挺火的,路晓图是大明星不假,屁股死了在西医上也确实是不治之症。
这一来一回,廉总吃了个瘪,还不好发作,只是脸上那气定山河的自信笑容收敛了一些。
一行人进了程瑾之的卧室,廉总夫妻俩也跟了进来。
程十鸢坐到床边,拿出脉诊垫到他的手腕下面。
她双目微阖,刚把手指搭在脉间。
又听到廉总说,
“这传统中医啊,还是有许多不足的地方啦,我不是说它一点精华都没有,但总的来说还是糟粕大于精华,我想请问一下,这位程医生,您是师从哪个门派?是否是传统中医?还是经过科学改良的中医?”
看来纠结了半天,廉总还是没憋住,别人不给台阶,自己硬是重新起了个头,把之前那句不当说的话给说了出来。
程十鸢抬起眼皮,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又重新垂下眼睫,
“我就是传统中医,特传,正儿八经的传统,传到你太爷可能都找我看过病的那种传。”
“这,你这年轻人本事不大,说话咋这么冲?”
廉总被她给气得,港台口音都没了,一口纯正的大碴子口音就飚了出来。
廉太太也帮着自家老公说话,
“年轻人不好这样说话没有礼貌的,我们家老廉在医学界也是有名的专家,他愿意说你几句,是想指点后辈”
程十鸢竖起左手的食指放到唇边,
“嘘,安静,我在给病人诊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廉太太扭头看向黎巧,“这”
黎巧拍拍她的手背,安抚性地示意她别BB。
程十鸢给程瑾之两只手都诊了脉,才收回手,对黎巧说,
“看脉象,他今晚咳嗽是在排痰,上一次调整药方的时候,我在原有的配方里新加入了皂荚和红枣,这两味药同用,是有排浊痰,陈年痰的功效,不必担心,是好转的迹象。”
听程十鸢这么一说,黎巧喜形于色,拍着胸脯连声感叹,
“太好了。”
刚被连环噎了几下的廉总此时又冒出来找新的存在感,
“我就说老程一定会有好转的,我之前让人送过来的【高雯十六珍】一直坚持吃的吧?算算时间,应该正是这十六珍起作用了,里面的阿胶、红参、灵芝孢子粉提取物都是滋养的好药材,他只要能吃下去,就一定会有好转。”
听到阿胶红参灵芝孢子粉,程十鸢立马警觉起来,
“高雯十六珍?”
廉总还挺沾沾自喜,“你也听过高雯医药吧?鄙人正是高雯医药集团的董事长,廉高雯。”
程十鸢连集团是什么东西她都不知道,她只想知道,是谁开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药。
她直接扭头问黎巧,
“他说的这些阿胶红参灵芝孢子粉是怎么回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廉总还在自说自话,
“我明天让人再送几盒十六珍过来,要按时喂给老程吃,你看,吃了还不到半年,就有这么大的好转,我们的十六珍可是创下了好几个医学奇迹的,老程的问题在我看来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们要相信现在的医学进步,要对现代中医药学有信心。”
黎巧的眼神有点躲闪,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貌似在故意逃避这个问题。
她好几次试图岔开话题都没能成功,廉总还在拼命把程瑾之的好转和自己公司的药拉扯上关系。
看事情反正也瞒不住了,黎巧把心一横,冲他喊了一声,
“廉总,你们公司的药我们一口没吃,连包装都没拆,我正好问问您那药能给退不?”
第 25 章
黎家客厅的茶几上垒着十几盒包装精致的保健品, 包装上写着【高雯十六珍】的字样,还真是如黎巧所说,连包装都没拆, 盒子表面上落了一层细灰。
看到这些包装完好的保健品,廉高雯的脸上浮现出痛心疾首的神色,
“你们这不糟践好东西吗?这十六珍的配方都是极为名贵的中药材, 每年的产量都很有限, 多少人有钱都买不到药。我心里记挂着老程, 才让人把药送上门, 你们倒好,放着落灰,这要让他把药服下去, 兴许人早就醒了。”
黎巧坐在沙发角落里,双手交叠塞在腿缝里,始终不敢正眼看程襄。
程襄心情很复杂。
老年人被套路买保健品这件事大家都听说过。他是真没想到自家老妈平时看着挺清醒一人, 这也能被忽悠到。
“妈,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程襄问。
黎巧好半天才嗫喏道,
“几, 几万块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襄脸色一沉,“到底多少?”
黎巧深吸了一口气, “十六万。”
程襄差点背过气去,他们家不算穷, 但也绝对算不上有多富贵。
程家有祖训, 卖药盈利不能超过两成。
所以虽然药厂也开了这么几十年, 但药材成本一直涨, 【程氏风湿灵】又一直没涨过价,利润很低的, 得卖多少盒风湿灵才能赚到这十六万?
程襄到现在开的车都是他爹淘汰下来的一辆老款奥迪,想想这十六万打了水漂,程襄也的确是很心痛。
黎巧知道儿子年纪轻轻的就被迫接手药厂,赚钱也挺辛苦的。
她于心不忍,软下话来解释,
“这是你爸爸刚生病的时候,廉总人不在国内,他派了一个医药代表过来慰问,那医药代表说是慰问,但没说几句就开始推销产品。说得天花乱坠的,说他们这个药有治好过植物人的先例,你爸爸生病,我当时心里急得跟什么似的,病急乱投医,我就花了这个钱。”
程襄问,“那既然药买了,你干嘛又藏起来不给我爸吃?”
黎巧看了廉总一眼,这种时候她也顾不得廉总愿不愿意听了,
“我虽然不懂中医,但以前也听你爸爸说过,什么一人一方,辩证用药,那个医药代表一不看诊二不号脉,我实在不放心让你爸吃这个药,买完我就后悔了,又怕被你发现,我就直接把它们藏起来了。”
廉总还在那边继续痛心疾首,恨不得要从沙发上跳起来捶胸顿足,
“你们知道这是多么名贵的中药吗?不吃简直就是老程的损失,你们愚钝!”
程十鸢拿起一盒十六珍看了看配料表,俯身将药盒扔回茶几上。
她靠在沙发靠背上,表情玩味,
“既然这个什么十八珍这么好,那干脆这样,这些药我们退回给你,你拿去卖给那些有钱都买不到的人,行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襄在旁边小声纠正,“老程医生,是十六珍。”
程十鸢抱歉地冲廉总一笑,
“多说了两珍,不好意思。”
已经赚到腰包里的钱他怎么可能再吐出来,但生意场上混惯的人,自然也不会被程十鸢三两句就拿捏了。
廉总看似悲痛,但表情从容,思路清晰,
“程小姐,你年纪小,生意场上的规矩你不懂,这药品一旦售出是概不退换的,如果所有人都有你这种想法,那你说我们的生意还怎么做?”
程十鸢看破就说破,
“就是不给退呗?”
廉太太看自家老公快要招架不住程十鸢的直球了,她主动接过话,
“程小姐,不是我们不想退钱,实在是生意场上就没这个规矩。虽然我们家的药不愁卖,但今天给你们退钱的事情要是传出去,就是我们坏了规矩,是要被同行唾骂的。”
程十鸢油盐不进,“我们签一份保密协议,保证不会把这件事透露出去,同行也不能知道。”
廉太太,“”
廉总现在突然化悲痛为愤怒,想从他腰包里掏钱,比要他的命还难以接受。
他气势汹汹地站起身,丢下一句“不可理喻”,便携太太遛走了。
等他们离开了,黎巧才叹了一口气,转而看向程十鸢,
“十鸢,正好你在,你给看一看这药能不能让老程吃?”一想起这十六万,黎巧心里跟猫爪似的难受。
看刚才廉总夫妻的那个态度,就知道这药根本就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有钱都难买,大概率就是被他们骗了。
程十鸢看了看那堆成小药山的精美盒子,语带惋惜,
“吃是不可能吃了,只是可惜了这些好药材。”
黎巧还是不大甘心,
“那老程要是不能吃,能不能给程襄吃?程襄工作挺辛苦的,要不都给他补了吧。”
面对这个提议,程襄真是无话可说,他在这个家的地位真的是卑微到了尘埃里。
小时候老程给黎巧剥虾吃,黎巧吃虾仁,程襄吃虾皮,老程还告诉他虾皮是能补钙的好东西。
好不容易长大了,老程不能吃的保健品就给他吃,还说要给他补身体。
程襄,
“补哪门子的身体啊?这是嫌我头脑太灵光,还是嫌我好手好脚啊?非得给我补出个小脑萎缩半身不遂才安逸是吧?”
程十鸢朝他递了一个眼神,让他情绪不要太激动,扭头和黎巧解释道,
“大自然里所有的食物都是阴阳平衡的,比如橘子上火,而橘络就能清火,荔枝上火,荔枝壳就能清火,这些阴阳平衡的食物就是我们日常能天天吃的。而那些有偏性的食物,则被做成药,利用药物的偏性,来纠正身体的偏。就拿这盒十六珍来说,全是滋补的药材,里面还有部分药材是提纯的,可以说这个药滋阴的偏性非常大,在中医上来说,这属于猛药,健康人不能吃,对于生病的人也需要医生辩证下药,更不能自己乱吃。”
说到这里,程十鸢觉得这番话说得有点似曾相识,她突然意识到什么。
起身走到Lulu的小推车那边,从小推车底下的一个金属小筐子里找出一瓶药,正是下午从素师傅那边顺来的那瓶药。
两瓶药放到一起,包装上都印有【高雯生物科技】的字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两瓶药,一瓶补阳,一瓶滋阴,偏性都很大。都属于短期内吃了能很快见效,但长期服用必定会出问题的药。
程十鸢简单地把这瓶药的来历和他们说了。
程襄看着就来气,
“这些卖保健品的可真会祸害老年人,老年人那点退休金,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全被他们给嚯嚯进去了。”
*
廉总夫妻俩出了程家的大门,驱车朝市中心开去。
之前停车的时候窗户没关严实,这时候外面又下起了小雨,座位上打湿了一小片地方。
廉太太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会儿坐在潮湿的座椅上更是烦躁得很,她抱怨道,
“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一个江湖骗子,偏偏程家还相信她得很,一家蠢货,被骗了就等着嚎丧吧。”
汽车后座上放着好几盒十六珍,这些药原本是打算带过来卖给黎巧的,被程十鸢这一打岔,十几万就这么和他们擦肩而过了,能不让人烦心嘛。
在廉太太的抱怨声中,汽车驶入了环城高速。
外面细雨朦胧,廉太太这才辨认出这条路不是回酒店的路。
“是要先去路家吗?”她问。
廉总没说话,阴沉着一张脸,脚底把油门踩死,汽车在雨夜的道路上疾驰,像是在用这种方式宣泄内心的愤怒。
等到了路老太太居住的温泉别墅区,廉总又像是另外换了一张脸,眼角堆起亲切殷勤的笑容,左右手拎满了高雯最新研发的几款女性滋补品,按响了路家的门铃。
开门的是路家的保姆,保姆把廉总夫妻俩引到茶室。
老太太正靠在摇椅上闭目养神,茶台上的音响里放着京戏。
这才是人生难预料,不想团圆在今朝
《锁麟囊》咿咿呀呀的戏腔,给这个雨夜添了些故事感,茶室里氛围很是静谧悠长。
廉总夫妻的到来,刹那间打破了这份静谧。
廉总把带来的东西摆在茶桌显眼处,笑着朝路老太太作了个揖,
“阿姨别来无恙,身体还硬朗吧?”
路老太太示意保姆把音响关了,又让保姆给廉总他们泡茶,还特意嘱咐,
“晚上要喝熟普,熟普茶性温醇,不影响睡眠。”
廉总恭维道,“一年多不见,阿姨容颜不老,活得还是那么讲究。”
路老太太和廉总是去年才认识的,在港城那边的一次企业交流会上,看似偶然间的邂逅,其实是廉总故意安排好的,为的就是为今年的新品进入大陆市场铺路。
今年高雯的新品都是一些滋补美颜的品类,主打的就是女性市场。
而港台的市场容量相对较小,这次新品的发布会直接安排在大陆举办。
路老太太则是京市妇女商会会长,如果能请到她在发布会上发言,那么高雯新品的口碑就能在市场上立住了。
廉总在一周前就和路老太太约好,他一到京市,就来拜会老太太。
喝了一会儿茶,廉总也没着急进入主题,而是先陪着老太太聊了一会儿加常话。
话题东拉西扯的,就绕到了传统中医上面。
廉总说,
“中医见效慢,疗效不显著这是有目共睹的,如果想让中医药良性发展,就必须改良,对现在的药材进行提纯处理,结合科学的手段去推广中医,才能加大疗效,弘扬国粹。”
廉总太太端起茶杯握在手里,也接着说,
“特别是现在很多人学了一点三脚猫功夫,就敢出来给人看病,现在的中医和算命越来越接近,都是靠蒙。我们高雯不一样,我们是有科学验证药效的,真材实料看得见的。”
说着话,廉太太捂嘴轻笑,
“今天还看到一个好玩的事,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号称自己是中医也就算了,还敢给植物人看病,您说荒谬不?”
廉总也笑,话语间带着几分轻蔑,
“不但敢给植物人看病,还能给狗看病,真是闻所未闻,拿个小推车推着一只柯基犬,听说是瘫痪了送到她这边扎针的,太可笑了。人医和兽医都不分,真是毫无底线,毫无道德伦理可言。”
路老太太缓缓放下茶杯,不动声色地问道,
“你们说的年轻医生,是不是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白的,身材窈窕,爱穿一身旗袍的那位?”
廉总夫妻俩暂时还没意识到不对劲,廉太太还点头承认,
“是的,就是她,听说尽在互联网上招摇撞骗,连您也听说过她?”
路老太太眯起眼睛,似笑非笑,
“真是巧了,你们说的那只瘫痪的柯基犬我刚好也认识。”
廉太太还没听出蹊跷,追问道,
“你也觉得可笑吧?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蠢,居然送狗去看中医。”
泡茶的保姆都听不下去了,小声提醒,
“太太,您说的那狗,是我们老太太养的。”
第 26 章
茶室里有一段时间的沉默,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流转,这个意外有点意外,连一向圆滑的廉总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廉太太嘴角抖了几下, 强行挽尊,
“我就说那只狗狗一看就特沉稳, 像是见过大世面的狗狗, 没想到是您的狗, 还真的看起来就不一样。”
恭维的话路老太太早就听腻了。
况且路老太太这把岁数, 又身处高位, 没有和谁周旋的必要,精神和精力都不济了,遇到聊得来的人还能多说几句, 遇到话不投机的,半句都嫌多。
她看向茶室外面,喊道,
“小杜。”
“哎。”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应声走了进来,
“老太太,在呢, 您有什么吩咐。”
路老太太挥挥手,“送客人出门。”
“哎。”
小杜看向廉总夫妻俩,
“二位跟我走吧,老太太要休息了。”
这种情况下, 廉总夫妻俩也不好意思继续赖在这边不走, 也讪讪地站起身, 和老太太告辞后, 跟着保姆往外面走。
刚走到茶室门口,老太太又喊,
“小杜啊,让他们把带过来的东西拿走,我怕这么高科技的东西吃下去我消化不了,廉总他们吃多了,我看都吃成直肠通大脑,这我可消受不起。”
小杜噗嗤一乐,这老太太老阴阳人了,怼起人来,那真是每一句都有内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廉总夫妻俩大包小包进了别墅,出来的时候手上还是拎满了东西。
不一样的是,来的时候志得意满,走的时候失魂落魄。
把人撵走了,老太太又开始想她的心肝宝贝狗,也不知道程十鸢是把她的狗推到哪里瞎晃悠去了,还被这俩蠢货给遇上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让Lulu受委屈。
小杜送完客人刚回到房间里,又听到老太太叫她,
“给尧尧打个电话,让他去看看Lulu怎么样了。”
*
程十鸢这会儿刚带着Lulu回到小院子里,Lulu这一天没吃东西,回到家里,程十鸢就琢磨着怎么让Lulu先吃点东西。
“不吃东西可不行。”
程十鸢蹲在Lulu的小推车前面,先对狗子进行了一番语言教育,
“你出去打听打听,那些不吃东西的小狗啊,都遭老罪了。它们被被被”
被·干嘛啊?
程十鸢拧着眉心,非常认真地在思考,一般小狗都怕什么,怎么威胁才是有用的。
“不吃东西的小狗最后都进狗肉馆了。”王宝宝从虚掩着的门外探了个头进来,笑嘻嘻地接过话。
程十鸢赶紧伸手捂住Lulu的耳朵,
“呸呸呸,才不会,王宝宝你有病啊当着小狗说这话?你吃暖宫丸顶着脑子了?”
王·奶凶炸毛·宝宝,
“谁再提我吃暖宫丸的事没完啊。”
程十鸢笑着闭了嘴,“正好你来了,借你们家小煤炉,我给Lulu熬点米粥。”
不一会儿,王宝宝把煤炉拎过来了,还顺便顺来一只熬粥的砂锅。
东西拿过来以后,王宝宝帮她把粥煮上,就和街上的小伙伴们约着去夜校操场打篮球去了。
走到巷子口,王宝宝的自行车朝右边走,一辆黑色的布加迪从左边开过来,拐进了巷子里。
路北尧还在公司开国际视屏会议,就接到老太太的电话,让他过来看看Lulu,还让他到了以后开视频,老太太要和Lulu说话。
奶奶的命令得听。
会议结束后,路北尧就开车往这边来,快到永裕巷的时候,他停车,在路边一家海鲜粥店打包了一份鲍鱼粥。
越往里走巷子里的路越窄,再往前开等下车子调头都困难。
路北尧把车停靠在路边,拎着粥走到中医铺,铺子大门紧闭着,对面包子铺的灯光打在这边的门头上,影影绰绰能看到【程氏中医铺】几个大字。
闻姐从包子铺里走出来扔垃圾,看到站在门口的人,停下动作招呼了一声,
“您找程医生吗?她回家了,铺子关了。”
雨后的老巷子显得格外的静谧,路北尧迎着光站在老牌匾下,窄腰长腿,身材比例完美得不像是真实的人类,倒像是那种科幻片里的机器人。
闻姐有那么一瞬的恍惚,又听路北尧问,
“大姐,您知道程医生家住哪里吗?我找她有点事。”
闻姐一向嗓门大热心肠,尤其喜欢和年轻帅气的男人攀谈,可这时候,她却沉默了。
半晌,闻姐才摆摆手,
“我不知道她家住哪里,您要是认识程医生的,您自己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说完话,闻姐把手里的一袋厨余垃圾投进不远处的蓝色垃圾桶里。
闻姐走进包子铺,正在桌前写作业的刘爽抬起头,不解地问,
“妈,你干嘛骗他?程医生不就住在我们家隔壁吗?”
闻姐忙给她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住嘴,
“你懂个啥?程医生一个女孩子独居,这他要是个坏人呢?没看网上报道的吗?好多变·态都是衣冠楚楚的。以后要有人打听别瞎说,你也多留一个心眼。”
路北尧有点无语,街坊邻居互相照应挺好的,但说人坏话能不能小点声?
说谁变·态啊?
不过也是在闻姐的提醒下,路北尧才想起来他还有程十鸢的联系方式。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一天会议一个接着一个开,到现在大脑还挺留在各种会议数据上,对其它的事情有点反应迟钝。
拨通了程十鸢的电话,按照她在电话里描述的路线,路北尧很快就找到了老院儿这边。
这一带原来都是路家的房产,六几年的时候斗地主,这片地就都被收走了。
路北尧出生的时候这边就已经不属于路家了,但他也听老人们说起过从前的事,小时候他还专门让家里的司机开车带他来看过路家老宅,所以对于这边也还算熟悉。
人还没走进院子里,路北尧就先听到院内的人声。
一道慵懒磁性的嗓音懒洋洋地问道,
“你到底吃不吃?你要是不吃,我可就给别的小狗吃了哈?”
路北尧拎着一罐鲍鱼粥站在门口,听到这话,脑海里有了画面,吃饭困难户Lulu又开始作妖了。
他推开门,老木门吱呀地响了一声,院子里的一人一狗抬头朝他看过来。
程十鸢熬好了米汤,晾凉了就想让Lulu先喝一点米汤垫一垫喂,等下要吃中药。
可是哄了好半天,Lulu都是把狗头一仰,宁死不屈,眼神坚毅,就好像程十鸢要毒害它似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正好这时候路北尧来了。
程十鸢蹲在Lulu面前,仰头看看路北尧,又低头看看Lulu,咬着牙道,
“我今天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路北尧杵在门口,试图劝一下,“程医生,它肉都不肯吃,这米汤”
程十鸢扭过头,抬着眼看向路北尧,
“你过来,蹲到它旁边去。”
路北尧,“”
三秒钟后,路北尧按照程十鸢的要求,在Lulu旁边蹲了个标准的亚洲蹲。
他漆黑的瞳孔泛着清澈而又愚蠢的光,不明白自己堂堂天路集团执行总裁,何以落到这般田地,地位和Lulu平起平坐。
程十鸢端起米汤,用小勺子舀了一勺递到Lulu面前,第二次威胁,
“你喝不喝?你要是不肯喝,别的小狗狗可喝了哈。”
说完话,她还特意瞟了路北尧一眼,以示警告Lulu,现在真的有别的“小狗”在场。
路北尧,“”很好,人还没疯。
Lulu一脸【你看起来像个大聪明】的高冷,完全不理会程十鸢的“威胁”。
“很好。”
程十鸢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光,她当着Lulu的面,把米汤递到路北尧嘴边,沉声吩咐,
“吃!”
路北尧下意识地张嘴,
强行被喂了一口米汤。
程十鸢看向Lulu,一声冷哼,“看清楚了吧?你再不吃,这只小狗狗等下就会把你的食物全部吃完。”
路北尧马上就要疯了,这他喵的是什么鬼剧情?
没想到程十鸢的这招“威胁”还真的管用了,Lulu先是仔细端详了路北尧半天,看样子像是在确认他到底有多狗,会不会真的把自己的食物吃光。
在判断了路北尧可能真的足够狗以后,lulu终于张开了它高贵的金嘴,把头凑到碗里,主动舔起了米汤,
“吧唧吧唧”
第 27 章
Lulu低下头小口喝着米汤, 吧唧吧唧的声响在安静的老院儿里回荡,显得这本就寂寥的雨夜越发地沉寂。
程十鸢可算是完成了任务,她伸了个懒腰, 站起身,低下头看了看还蹲在地上的路北尧。
下过雨的老院子里, 空气中的潮气带着泥土味钻进鼻腔, 路北尧蹲在地上, 也像是笼着一股湿气。
刚好他也在抬头, 俩人视线相撞。
他的瞳孔是一种很黑但很有光泽的颜色, 屋檐下吊灯的光投射进他的眼底,像是有星光银河在他眼底涌动。
如果说路晓图和曾经的路启辰有四五分的相似,那路北尧的五官神态和他的祖宗就有七八分的像, 特别是那双眼睛,美目流盼,一眼千年, 像是能看进人的心里面去。
但初见路晓图的那天,程十鸢在直播间里失态,过后也有点懊恼。
后来她提醒自己, 故人已逝,他的后人并不认识自己, 不要过分沉溺在过去的人事中,那样的话她就不是洒脱不羁的程十鸢了。
现在的程十鸢只当自己是个局外人, 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再见故人也是心如止水。
看到那双和路家哥哥几乎如出一撤的眼睛时, 程十鸢也只是短暂地唏嘘了一下, 然后面色平静地对路北尧说,
“起来吧, 当心蹲久了站起来腿麻。”
经她一提醒,路北尧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蹲在她脚边,样子有点蠢。
路北尧站起身,起猛了,腿果然很麻,麻得他俊美的脸都有些抽搐。
小幅度甩了甩发麻的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为了掩饰尴尬,路北尧还故作镇定地问,
“程医生,您的厨房在哪里?我顺路给您带了一份鲍鱼粥,有点凉了,我先拿去热一下。”
程十鸢抬手朝厨房那边指了指,
“厨房在那边,但是”
路北尧腿长步子大,这小院儿还不够他抡着长腿迈两大步的,程十鸢但是的话还没说完,路北尧就率先推开了厨房的门。
“啪嗒”一声,按亮手边的灯。
看到厨房里面的景象,路北尧觉得有点不对劲,再看一眼,
这厨房是被炮轰了吗?
程十鸢松弛悠扬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厨房是程襄炸的。”
言下之意,跟她可没关系。
路北尧不认识程襄是谁,但就今天的经历来说,他觉得程十鸢这个人有点古怪。
她既清高又世俗,喜欢黄金珠宝,但又给人一种谁都入不了她的眼的清高。
给人看病的时候专注又犀利,生活中却糊里糊涂的,厨房炸成这样她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总之就是和路北尧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太一样。
程十鸢看着他傻不愣登地站在那边,喊了他一声,
“哎,要没事就赶紧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路北尧一个从小就很有身份的富N代,走到哪里都是被人尊重追捧,在今天之前,都没有人用这种命令且毋庸置疑的语气驱赶过他。
程十鸢看他还愣着,伸出手在他面前的空中晃了晃,
“哎,听没听见我说话?”
路北尧机械地转过头。
程十鸢,“叫你赶紧走,我要睡了,你听到没?”
其实程十鸢并不是真的没有礼貌,只是在她心里,路北尧路晓图他们都和程襄一样,是自己家里的孩子,没有谁和小辈儿说话还要彬彬有礼的。
路北尧转过身面朝大门口,又听到程十鸢说,
“把粥放冰箱你再走,正好让程襄明天不用给我带早餐了。”
被赶出来以后,路北尧凭借着肌肉记忆把车开回家,这一路上,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迷迷瞪瞪的状态,就跟把脑子落在那个小院儿里了似的,直到把车子停进车库,人都没缓过神来。
他刷脸开了别墅的大门,在玄关处换上拖鞋,就听到客厅那边传来老太太的声音,
“是尧尧回来了吧?”
路北尧走进客厅,叫了一声,
“奶奶,是我回来了。”
路北尧没回家,路老太太就不放心去睡,戴着老花镜在客厅的落地灯下看书,她的视线透过老花镜落在路北尧的脸上,
“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去看Lulu了吗?”
路北尧原本正准备上楼回房间,听到老太太的话,他停下脚步,语气莫名的有点委屈,
“奶奶,别提Lu丽嘉lu了,我今天差点成了Lulu。”
说完这句话,路北尧也没管路老太太什么反应,自顾回了自己的房间。
回到房间里关好门,看着熟悉的环境,闻到空气中淡淡的木质香气,他才终于找回一点对身体的掌控感来。
但是他依旧不敢回想在程十鸢的小院子里发生的事,
蹲在Lulu旁边假扮小狗?
这事要传出去,这是整个天路集团都会遭到无情嘲笑的地步。
脑子里想着乱糟糟的事,路北尧机械地进浴室洗完澡,出来后,穿着一套松松垮垮的棉质睡衣裤盘腿坐到床沿处,用毛巾胡乱擦了擦潮湿的发。
擦了几下,路北尧扔下毛巾,心想,
这世界什么时候毁灭?
*
头天晚上下过雨,第二天的天气就会格外的晴朗。
中药老铺朝向东南,进入秋天以后,阳光就铺天盖地地照进铺子里来,屋里那些暗沉的黄花梨老家具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有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奢华的美感。
程十鸢一打开直播间,评论区就有人开始聊上了。
名字太长会有傻子跟着念,【女人,你让朕等太久了。】
【咦,住院的小狗子也在,狗子今天怎么样了?胃痛好些了吗?】
Lulu趴在桌上的一张软垫上,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东瞧西看,精神状态看起来比昨天好多了,昨天它只会趴在那边睡觉。
程十鸢端过来一小碗黑乎乎的汤药,递到Lulu嘴边,
“喝。”
Lulu凑近闻了闻程十鸢手里的中药,犹豫了一下,张开嘴吧唧吧唧地喝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直播间里,
【这狗子好乖,居然会主动喝药?】
【这狗子比我家里二十多岁的逆子都乖,我们家的逆子说她喝中药会死。】
【好乖,好想rua。】@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Lulu委屈,但Lulu没办法告诉大家。
她是被面前这个女人威胁了,只有喝了中药,才能吃小肉干,要不就只能喝米粥。
这个女人还说,得了胃病的小狗狗不能吃那么油腻,喝米粥是最好的。
Lulu才不相信,既然喝米粥好,那她为什么自己吃烤鸡?油乎乎香喷喷的烤鸡,就当着小狗的面吃的。
喝完中药,程十鸢从零食袋里挑了最小的一块肉干递到Lulu的嘴边。
Lulu看了看那块塞牙缝都嫌小的肉干,翻了个白眼。
“不想吃就算了。”程十鸢作势把小肉干往零食袋子里放。
Lulu赶紧一口叼住,蚂蚱再小也是肉,识时务者为俊杰。
直播间里看得嘎嘎乐,
【20斤的狗子,18斤心眼子,哈哈哈哈,一开始嫌肉干小还不愿意吃。】
【啊~~~我好想要养一只聪明的小狗。】
大家在直播间里云rua狗,这时有人刷了一个小狗摇尾,然后开启了直播连线。
连线接通,视频对面出现在镜头里的是两个人,
三十来岁的女人,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
女孩很瘦,瘦到脱相的那种瘦,巴掌大一点的小脸上,两只大眼睛显得很是突兀,而那个眼睛里也是没有光华的,头发更是像一把枯草贴在头皮上。
乍一看,就像战争年间的饥荒孩子似的。
小女孩一出现在直播间里,刚才还闹哄哄的评论区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随后评论又像是潮水一样涌上屏幕,
【我去,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看起来好严重啊,是什么病?】
【这小孩儿真的不是拐来的吗?孩子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不送医院?还有功夫来中医连线?】
【现在谁家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宝啊,哪儿会有人把孩子养成这样的?】
屏幕里那个妈妈看起来三十岁出头的模样,穿着也挺朴素,兴许是看到评论区的字,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垂着头,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她抹了抹眼角的眼泪,语带哽咽,
“医生,您能帮我孩子看一看吗?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在网上看到您给姜昊空小朋友看病的事,我们孩子有的症状和他是一样的,就想求您给看一看。”
程十鸢看了小孩子的面相,问,
“肚子是不是长期鼓胀?鼓起来的肚皮上能看到明显的青筋暴露?”
“是的,是的。”
那个妈妈忙不迭点头,赶紧把自家孩子拉起来,让小女孩后退两步,把衣服下摆掀起来,让程十鸢看她的肚子。
小朋友虽然四肢瘦弱纤细,但肚皮真的是圆圆滚滚的一个,肚皮两侧能看到暴露出来的青筋。
意识到这可能是比较严重的病,评论区里也安静了不少,都在等着瞧这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程十鸢看到小女孩的肚子,和自己料想的一样,对于她的病症已经有了七八分的判断。
她又道,
“伸出舌头,我看看舌苔。”
小姑娘表情木木的,听到程十鸢的话也没有反应,就呆呆地盯着镜头。
女人扬起手,直接一巴掌拍在小女孩的后脑勺处,大声吼道,
“医生让你张嘴。”
【卧槽,这孩子是不是真是拐来的?我TM的要报警了,这女的也太过分了,怎么还打孩子呢?】
【小姑娘好可怜,希望我程能够救她。】
【放心吧,程程一定有办法的,她可是让我屁股起死回生的神医,她一定可以的,相信我程。】
小女孩的脑袋随着女人拍打的动作,猛地朝前倾了一下。
她又木然地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镜头,半晌,才张开嘴,伸出了舌头。
程十鸢看了她的舌象,摇了摇头,
“孩子这病得去找西医。”
第 28 章
女人听到程十鸢的话, 情绪瞬间爆了。
她一改之前卑微谨慎的模样,对着镜头大声喊叫,
“我们看过西医了, 看了,看不好!你不是神医吗?为什么连你也不肯救人?你是不是要逼我们去死?”
程十鸢真不知道她这逻辑是怎么实现闭环的, 劝她去看西医就等于逼她去死?
“你先别激动, 听我说完话。”程十鸢缓声道。
而镜头对面的女人就像是突然疯癫了似的, 说什么都听不进去, 就在那边语无伦次的又哭又叫, 她好像说了很多话,但程十鸢和直播间里的网友们都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程十鸢耐着性子好说歹说劝了半天,那女的就跟鬼上身了似的, 油盐不进。
“闭嘴。”
程十鸢本就余货不多的耐心瞬间告罄,气沉丹田,用比她还要大声的声音大吼一句。
瞬间, 直播间里安静了。
评论区,
【咱就是说,打败魔法的终究还是魔法。】
【哈哈哈哈, 我程有一种中气十足的美。】
程十鸢端起桌上的保温杯,旋开杯盖, 喝了一口枸杞红枣茶润润嗓子,又不疾不徐地放下水杯。
才重新看向那个激动到头发撒乱, 涕泪横飞的女人,
“叫什么名字?”
女人痴痴傻傻地回, “我叫邓蕴秀。”
程十鸢, “不是问你,孩子叫什么名字?”
“葛莎。”
程十鸢点头,
“我让葛莎去看西医,是因为她肚子里有一些异物,这些东西是用中药很难化开的,你们先去做手术,把异物取出来,再来找我调理身体,身体调理好了,她以后也不会乱吃东西了,这病才能断根。”
邓蕴秀牵起衣角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泪,耷拉着眉毛,可怜兮兮地道,
“去一次医院要花好几万,我们去过两次了,每次出院没多久就犯病,不让她吃,她就偷摸的吃,我也不能把她拴在我裤腰上。我们实在是承担不起费用了。如果能一命换一命,我宁愿去死,用我的命去换她的命。”
评论区都快好奇疯了,
【是什么病?肚子里有什么?她该不会是吃虫了吧?】
【到底吃什么了?程程快说,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程十鸢瞥了一眼评论区,看似是继续和邓蕴秀在说着话,其实是在回答网友们的问题,
“葛莎的病,在中医上来看,是疳症。疳症第一个阶段,叫做疳气,表现为面色无华,懒言少语,头发稀疏。第二阶段叫疳积,除了以上症状,还会出现异食的症状,会啃墙皮、铅笔芯、铁钉、玻璃、小石子,还有的人会喜欢吃观音土。第三个阶段叫干疳,此时就已经是重症了,患者肚腹胀满,见到食物就会恶心呕吐,身体极度消瘦虚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异食癖,这就是我们说的异食癖。】
【怎么办啊?我注意到葛莎到现在眼珠子都没动一下,她好像个木偶,好恐怖啊。】
在程十鸢循序的话语中,邓蕴秀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
医生看病,最怕诊不出病症,只要能看出是什么病,借着前人的经验,治愈的可能性就会更大。
邓蕴秀问,
“医生,那我们要怎么办?”
程十鸢缓声道,
“你们先去找西医,用最快最省力的办法把存积在体内的异物清理干净,然后立即送到我这边,我用中药为她调理疳症,治愈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邓蕴秀垂下头,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神情看起来很落寞。
程十鸢问,
“是因为费用的问题吗?你再努力一次,西医那边的钱凑一凑,后续我这边的治疗免费,这样能减轻一些你们的经济压力。”
网友们也纷纷出主意,
【葛莎妈妈,要不您开个众筹吧,我们大家一人出一份力,几万块不是多大的事。】
【是的,人多力量大,现在直播间里有5万多人在线,一人拿出一块钱,孩子就有救了。】
【葛莎妈妈别哭了,快去找平台帮你开众筹通道,只要你一开通我立马去捐款,救孩子要紧。】
邓蕴秀一连声地道过谢,眼泪又出来了。
在大家催促声中,她连声答应着去筹款,而后关闭了直播间。
在京阁酒店的一间套房内,廉总夫妻俩正坐在电脑前面,全程观看了这次直播诊病的过程。
廉总转头看向老婆,笑着道,
“正好瞌睡来了,就有人给递枕头了。让人联系一下这个女人,我要马上见到她。”
*
派出去的人联系上邓蕴秀,就约在京阁酒店的Vip会客厅见面。
装潢高端雅致的会客厅里,邓蕴秀和女儿葛莎已经提前到达。
领她们过来的是个年轻男人,嘱咐她们在这边等着廉总后,年轻男人就关上门退了出去。
邓蕴秀环伺这个豪华漂亮的房间,真皮沙发绣花地毯,连呼吸的空气都有着很好闻的香味。
她听刚才那个男的说,廉总看到她今天的直播,想要帮助她。
邓蕴秀想,这个廉总肯定是个大人物。
她不敢贸然坐到沙发上,那套沙发看起来就十分昂贵,邓蕴秀怕把沙发弄脏了,等下人家不高兴,她牵着葛莎,小心翼翼地站在沙发旁边的角落里。
拉金丝的实木门被从外面推开,大步流星地走进来一个男人。
邓蕴秀悄悄打量了一眼,
又看到一个身穿粉色长裙,肩上搭着一条丝巾的女人跟在男人身后走了进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女人长得很富态,肤若凝脂,一看就是常年养尊处优的贵妇,耳垂颈间都戴着硕大的珠宝。
同样身为女人,对比鲜明,邓蕴秀自卑得不知所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廉总夫妻一看就不是邓蕴秀平时能接触得到的有钱人,俩人进门后的态度,却是出乎意料的亲切和善。
廉太太拉起邓蕴秀的手,
“妈妈快领着小朋友坐下,小孩子身体不好,站在那边很辛苦的,不要客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邓蕴秀刚坐下,就听到廉总说,
“邓妈妈你好,我是廉高雯,是高雯集团的创始人,我同我太太前天刚回国,今天在网路上看到你的消息,十分痛心,没想到我们的同胞还在经受着如此的病痛折磨。”
廉总说话咬字并不清楚,像是港台电视剧里那种口音,邓蕴秀侧着头很认真地听,才听得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说完这段话就略微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等邓蕴秀说话。
邓蕴秀沉默了几秒,慌张地站起身朝他鞠了个躬,
“谢谢您,谢谢,谢谢。”
廉太太笑着牵起邓蕴秀的手,重新把她让到沙发上坐下,
“邓妈妈不要这么客气,我们做企业的都是有社会公德的,这件事既然我们看到了,就一定会管到底。”
廉总抬手,在虚空中朝葛莎那边指了指,
“葛葛葛什么?”
邓蕴秀忙答,“葛莎。”
“对,葛莎。葛莎小朋友的医药费由我全权负责,你也不用那么麻烦去筹款啦,以后钱的事情你就不必担心,这些事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小问题的啦。”
邓蕴秀屁股刚坐下去,听到这里又重新站了起来,膝盖一弯就差点跪了下去。
廉太太忙扶住她的胳膊,
“不要这样,你先坐下,我们还有话要同你讲。”
邓蕴秀坐回沙发上。
廉总说,
“我们国人做事讲究一家有难八方帮,也讲究礼尚往来,既然我帮了你,你能不能也帮我一个小忙?”
邓蕴秀立刻警觉起来,她以往的人生经验是,天上没有掉馅儿饼的事。
她经常在小视频上刷到,有钱人代·孕、买肾之类的话题,就说这种事不会真落到自己头上吧?
廉总放缓了语气安抚道,
“邓妈妈你不必紧张,我会出钱,让莎莎小朋友接受正规的治疗,但这个治疗是完全保密的,对外,你要承认莎莎小朋友的病是吃我们公司的药吃好的,在康复以后,你和莎莎都要配合我们公司的健康宣传活动。”
邓蕴秀有点明白了。
意思就是,他出钱给葛莎治疗,治好以后,让她们帮着骗大家,就说葛莎是吃他们的药好的,也就相当于给他们打活广告了。
邓蕴秀觉得有点不对,
“程医生可说了,这药光西医可看不好,要中西结合,西医做手术,中医调理才能断根,我不能答应你,我想我的女儿可以痊愈。”
廉总似乎是早有准备,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本彩色杂志,杂志封面上写着,
【大爱人间:高雯制药的中医改良之路。】
他翻开杂志,指着其中的一段话对邓蕴秀说,
“邓妈妈你看,我们集团的药也是很厉害的,我们一共有32项专利技术,公司有资深的老中医教授,这些药都是由他们提出配方,再经过提纯处理,最终浓缩成药效很强的成药,由我们来接手治疗,莎莎也一样能康复的,而且我敢保证,一定比那个年轻的中医更加靠谱。”
眼看邓蕴秀的表情有所松动,廉太太乘胜追击地又安利了几句。
最后,廉总拿出一份协议推到邓蕴秀面前,
“邓妈妈,你如果觉得没有问题的话,就把这份协议签了,希望我们双方都能遵守约定,如果违约,我们将面临巨大的赔偿。当然,我也不希望看到那样的局面。”
邓蕴秀心里七上八下的,廉总开的条件很诱人,但也很危险。
一旦接受了这个条件,以后一辈子都要夹着尾巴做人,一生心里都要揣着谎言过日子。
廉太太把一只签字笔塞进邓蕴秀手里,鼓励道,
“签完字以后我们立马安排莎莎入院接受治疗。”
她还重点强调,“小朋友的病不能再拖了,邓妈妈,我相信你是聪明人,聪明人一定会做正确的选择对吧?”
邓蕴秀咬了咬下唇,伸手打开了笔盖。
就在她准备在那份协议上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一只瘦小枯槁的手按住了邓蕴秀的手。
葛莎从始至终都坐在沙发的角落里,小小瘦瘦的身体隐匿在阴影里,始终不发一语,让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此时葛莎按住妈妈的手,扭头看向廉总,声音细小得像是蚊虫的嗡嗡声,还好她吐字清晰,不至于让人听不清楚。
“叔叔,您帮我治病,不叫我家里出钱,对不对?”
廉总脸上的笑容越发慈爱,“对的,叔叔会帮助你,你很快就会康复了。”
葛莎眨了眨那双突兀的大眼睛,歪着头,一脸认真地问,
“但是要我们撒谎对不对?”
廉太太接过话,“莎莎,这不叫撒谎,这是商场上的一点小小的手段,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葛莎转头又看向邓蕴秀,
“可是妈妈,程医生她们也会帮我们,而且还不需要我们撒谎,我们为什么不选她那边?”
第 29 章
被邓蕴秀拒绝以后, 廉总对于她们的不识好歹表现得痛心惋惜加愤怒。
他斥责邓蕴秀,
“你以为筹款就那么好筹吗?白日做梦!网上的人都是口嗨战士,你要真让他们拿出一分钱来, 你看看他们是否还认识你?你简直是拿着孩子的性命开玩笑,愚蠢至极!”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葛莎站起身, 小手牵起妈妈的手, 步子虚弱却坚定地离开了这间豪华雅致的大酒店。
因为葛莎住过好几次院, 和医院那边的医生都还算熟悉。
医院有专门的筹款部门, 在他们的帮助下, 当天晚上邓蕴秀就为葛莎开通了众筹通道。
信息提交以后,邓蕴秀心里很忐忑,毕竟要筹款五万块, 哪里会是那么容易的事?
家里就邓蕴秀一个人赚钱,她苦干一年,到头来都未必能存够这五万块。
邓蕴秀心想, 能筹多少算多少,实在不够,就去找亲戚朋友借。
资料审核通过, 通道开通。
不到十分钟,五万块的额度就满了, 还有不少网友给她们留言,
【我来晚了一步, 没捐上, 莎莎妈妈如果后续还有需要就说, 我长期驻守在程医生的直播间里白嫖看病, 去那里找我就行了。】
【我还是学生,只能从生活费里拿出一百来捐给妹妹, 不过如果后续还有需要就说,我去抢我弟弟的生活费。】
【祝莎莎小朋友早日康复,如果后续还有需要就说,我不差钱,且就爱助人为乐。】
看到大家都这么慷慨、热情且有钱,廉总很生气。
这一次回大陆开新品发布会,明明一切都计划好了,可是却没有一步是走在计划内的,就像是闯了鬼,倒霉事情一个接着一个。
高雯保健品在大陆的知名度很低,也就那么一小撮人知道这个品牌。
如果不提前造好势,可以料想到发布会当天会有多惨淡,更别提打入大陆市场了,估计现在研发投进去的钱全部都会打水漂。
廉太太提醒他,
“我看还是得请路老太太来为发布会致辞,她在大陆的贵妇圈里很有威望,而我们这次新品的目标人群就是有钱精致的贵妇,缺了她,就像是一副好药没了药引子。有了路老太太的引路,后期再买营销造势,新品打入大陆市场才算是开了个好头。”
廉总按了按发紧的太阳穴,
“路老太太已经是得罪了,不得罪都不一定请得动,何况现在。”
廉太太抿着唇摇摇头,
“我看未必,路老太太看中她的狗,要是她的狗在姓程的女人那边出了事,我们又正好出手相助,局势不就扭转回来了吗?”
廉总扶额思索片刻,问,“怎么让狗出事呢?”
廉太太盯着地毯上一朵金线绣的牡丹花,一语双关,
“狗咬狗的事不是常有的嘛。”
京市的远郊有一个规模很大的养狗场,这个狗场不但繁殖名犬售卖,平时还接一些寄养,训犬的活儿干。
狗场门口是一条黄土路,道路两旁稀稀疏疏地长了一些短而尖锐的青草,一辆奔驰大G从土路上呼啸而过,扬起的黄土将青草也染成了土黄色。
奔驰车停在狗场门口,和看门的保安说了几句话,保安从保安室里走出来,拉开铁门,把奔驰车放了进去。
车子停在一处看起来像是办公场所的平房外面,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男人,黑衣黑裤,二十来岁的年纪。
男人叫钟阿围,是廉高雯的保镖兼私人助理。
这次廉高雯从港城过来大陆出差,就带了他一个助手过来,廉总夫妻俩在这边的生活起居都是他在打理。
钟阿围走进办公室里,朝里喊了一声,
“有没有人?”
“在厕所,等一下。”房间深处传来一道有点哑的男声。
钟阿围在一张看起来很廉价的黑色皮质沙发上坐下,不大一会儿,卫生间里传来冲水的声音,一个光头花臂男人甩着手上的水珠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什么事?”光头男子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阿围朝他面前扔了一包烟,开门见山道,
“有个人得罪了我们老板,我们老板想给她点颜色看,那人有一只瘫痪的小柯基,你们这边有没有那种凶残的大狗?我们想找只狗去咬死那只柯基。”
光头男有点摸不着头脑,
“不是,哥们儿,人得罪你们,你们有种找人去啊,干嘛跟一只狗过不去啊?”
钟阿围没废话,转身从随身背着的一个挎包里掏出一叠百元票子,目测应该是一万。
他把那叠票子扔到光头男面前,
“人打人,人打狗都能定罪,狗咬狗这事儿在这边可没人管。我们老板不想在大陆惹上麻烦,弄只大狗去把那只小狗咬死,不要伤到人,你就说做不做得到吧。”
光头男看了看那叠晃眼的钱,咽了咽唾沫,
“我们这边倒是有一只金毛和黑色钮波利顿犬的串儿,在它眼里,没有一个坏人,但没有一只好狗,就是因为咬死了好几只小狗,才被主人扔到这边的,但狗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放出去会不会咬,能不能把狗咬死,这我可就说不好了。”
钟阿围想了想,
“没事,就算不死,咬伤也行,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有什么突发情况你能应对。”
光头收好钱,
“也行,但咱可说好了,狗的事情我也不敢打包票,出什么意外你可不能赖我。”
*
Lulu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狗命被人算计了,它趴在长桌上的一块垫子上,大眼睛叽里咕噜地盯着程十鸢身后柜子里的小肉干。
以前Lulu是个进食困难户,这几天被限制饮食,一开始还能忍耐,随着肠胃功能的恢复,这一天天的,饿得眼冒绿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程十鸢给Lulu把了脉,
“胃好得差不多了,等下给你针灸,治一治你这瘫痪的毛病,等治好了你就能走路了。”
Lulu,“汪汪。”(什么时候能吃小肉干?)
程十鸢rua了它的狗头,
“说什么呢?是感谢我吗?不客气的。”
Lulu,“汪汪。”(我谢你个鬼,我想吃肉。)
直播间里有网友去了儿童医院探望葛莎,这会儿正在连线直播葛莎的情况,
“葛莎的主治医生说了,下午会安排她拍片子,先看看她体内的异物情况,再决定治疗方案。我刚给葛莎带了一个草莓熊过去,希望小熊能够安慰到妹妹。”
就着这个话题,大家开始在评论区讨论起异食癖的问题。
名字太长会有傻子跟着念,【我很喜欢闻肥皂的味道,有时候真的有冲动很想啃一口,但是理智把我劝住了。】
程十鸢,“喜欢闻肥皂可能是贫血,去检查一下。”
香菜去死,【程医生看我,我特别喜欢吃蒸熟的水果是怎么回事?】
程十鸢,“因为你喜欢吃蒸熟的水果。”
香菜去死,【谢谢程医生,我还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地球啥时候毁灭,【程医生,我有时候会想尝一尝大便,这是病吗?】
程十鸢,“请一定控制好自己。”
【哈哈哈哈,我快要笑死在评论区了。】
【喜欢吃自己头发和脚皮,还喜欢啃指甲的集合】
【有没有喜欢吃生面粉的?还喜欢闻汽油味,有的集合。】
【我喜欢吃土,尤其喜欢下过雨后青草地的味道。】
程十鸢看了一会儿评论区,建议道,
“你们还是要看医生,一个身体健康气血充盈的人,是不会想要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喜欢吃奇怪的东西,要么是气血亏虚,要么是神魂不守,身体才会自己找出路。”
评论区,【可是有时候一个人去看中医真的很无助,怕医生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程十鸢又和网友们说了一会儿话,就准备去给Lulu扎针了。
这几天,程十鸢让王宝宝从国家图书馆帮她借了几本中兽医的书回来。
看了书才知道,原来在春秋时期,就已经有通过中医治疗动物的记载,还有著作《伯乐针经》流传至今。
狗的穴位基本集中在后背部和四肢,而针对Lulu后肢瘫痪的情况,程十鸢给它下的是【百会穴】、【后海穴】、【环跳穴】和前肢处的【曲池穴】。
Lulu从屁股到双后肢是没有知觉的,而且狗狗的痛感也没有那么发达,而且可能是大世面见多了,Lulu对于扎针也表现得很淡定。
它安安静静地趴在它自己的小垫子上,眯着眼睛好像还挺享受。
银针扎入穴位后,程十鸢又点了艾条,在它后腿和屁股处用艾条熏,目的是让患处的血液活络起来。
直到外面天都黑了,程十鸢才取下Lulu身上的银针。
直播间里还有人在,看到针取下来了,有人问,
【狗子还要做多少次针灸才能走路哇?看它天天趴在桌上,一趴趴一天真可怜。】
网友刚问完,就看到趴在桌上已经睡着的Lulu挣扎了几下,像是想要站起来。
程十鸢伸手扶了扶它圆滚滚的小屁股,Lulu就那么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虽然只站了一小会儿,它又重新趴了回去,但直播间里还是给震惊到了,
【哇塞,太神了,还真是针到病除。】
【狗狗瘫了别放弃,中医一针见效。】
程十鸢和网友们招呼了一声,
“Lulu年纪大了,本来气血就不足,扎完这一组针也累了,我就下播了,先带她回去休息。”
【程程再见,明天见。】
【Lulu拜拜~】
关了直播间,程十鸢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把Lulu抱进小推车里,关了铺子的门,推着Lulu往小院儿的方向走去。
老远的,程十鸢就看到程襄蹲在院子门口,还是穿着前几天的那身黑衣黑裤,远远地看过去,还真是挺像一只大黑狗。
程十鸢暗自嘀咕,
怎么过来也不先打个电话?
她走近一些,才朝那边喊了一声,
“程襄,你怎么来了?我今天手机没关机,你怎么不提前打电话?”
而此时蹲在程十鸢家门口的大黑狗一脸懵逼,听这人的口气像是和它很熟似的,可狗子记忆里也没这么个熟人,它歪着圆滚滚的大头,陷入了沉思。
程十鸢见“程襄”没动静,有点生气地吼了一声,
“和你说话呢,听没听见?”
狗子本来就是欺软怕硬的性格,如果这时候程十鸢害怕了,它反而会往前凑,如果转身逃跑,它更有可能会追上去撕咬。
但程十鸢传递出一种【我是你祖宗】的气势,反而把大黑给搞不会了。
它歪着脑袋打量程十鸢,黢黑的眼在暗夜里格外的亮。
而此时程十鸢推着Lulu,距离大狗还不到5米,她也终于看清楚了,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只真正的大黑狗,才不是什么程襄。
程十鸢这时候再去捡砖头已经来不及了,更不能转身就跑,她根本不可能跑得过狗,被追上后还有可能被撕咬。
她只能停下脚步,静静地和那只黑狗对视,现在这种情况,就比谁更强势,谁的气势能压住对方了。
对视了一会儿,大黑狗明显有点发怵,但它并没有离开,反而上前两步,凑到了Lulu跟前。
程十鸢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大家伙要是发起疯来,那不得一口一个Lulu啊?
它那流着哈喇子的大嘴凑到Lulu跟前,闻了闻Lulu的屁股。
大黑歪了歪头,露出不解的神色,这狗闻起来怎么烟熏火燎的?
狗子是通过闻对方的屁股来确认对方的信息的,它们的屁股就是自己的名片,包含可多信息了,比如性别、年龄、健康状况等信息。
而也是通过屁股上的气味,狗子能辨别出来这个狗是能做朋友呢,还是直接开撕。
可是大黑闻来闻去,脸上的疑惑更深。
面前这只长得像狗的家伙,它没有狗的气味,反而有一股烟熏腊肉的味道。
大黑以前偷吃家里的腊肉可没少挨揍,揍的次数多了,它也不再敢吃腊肉了,关键是这玩意儿它也并不好吃,齁咸。
确认眼前这个小家伙是一块腊肉以后,大黑瞬间对它没了兴趣,转过身,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开了。
第 30 章
程十鸢不知道是刚才的艾熏救了Lulu, 还当这大狗性格温和呢,看它跑开了,程十鸢也推开小院儿的门, 推着Lulu回了家。
而在巷子拐角处,停着一辆黑色奔驰车, 大黑屁颠儿地一直跑到奔驰车旁边, 用头撞了撞车门, 示意里面的人给它开门。
钟阿围和狗场的光头男都坐在车上, 俩人全程目睹了刚才黑狗和Lulu互动的整个过程。
光头男给大黑打开门, 把狗放上后座。
钟阿围有点不高兴,嘴里不干不净地埋怨道,
“你不是说这狗眼里没有一个好狗, 见着狗就咬吗?它刚他妈的不挺友善吗?”
光头男也一脸不耐烦,
“狗的事情你问狗去,你冲我BB啥?我都给你说过了, 狗的事情我他妈也不敢打包票,它又不是个人,你还能和它沟通啊?”
钟阿围拔高了声音,
“你他妈说的是,不敢打包票是咬死还是咬伤, 你他妈没跟我说它闻一闻屁股就屁颠儿地跑回来了啊?闻一鼻子就一万块,哥们儿, 这钱也赚得太容易了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俩人一来二去地就吵了起来,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吵了没几句, 俩人就在车里扭打成一团。
在人争吵的时候,旁边的大黑狗瞬间被调动起了兴奋的情绪。
现在看他们开始扭打在一起, 大黑就更加的兴奋了,瞬间被调动起了身体里钮波利顿烈性犬的基因,它疯狂地舔鼻尖,尾巴僵直,表示自己也想要加入打架。
俩人没顾忌到狗,那大狗毫无征兆地跳到他们俩人中间,一口咬住其中一个的手腕,疯狂甩头。
大黑越战越勇。
而车内空间狭小,俩人也根本无处可躲,面对一只强壮且咬合力极强的烈性犬,两个人男人毫无还手之力,血腥气激发了大黑体内的兽性,撕咬得越发地凶狠。
车内惊恐的哀嚎声传出去老远。
*
第二天一早,程十鸢推着Lulu去闻姐家的包子摊吃早点,听到几个街坊在一旁聊天。
王奶奶说,
“哎,你们听说没?昨天晚上我们巷子里有俩男的被狗给咬了,咬得特惨,其中一个都咬毁容了。”
大刘端着包子走出来放到程十鸢面前,也是一阵唏嘘,
“哪儿来的大狗啊?咱巷子里没听说谁家养大黑狗啊。”
程十鸢立马想到昨晚在她家门口晃悠的那只大狗,她看向王奶奶,
“王奶奶,这两个男的是在哪里被咬的?”
程十鸢平时不会参加街坊们的八卦座谈会,今天难得她感兴趣,王奶奶瞬间找到存在感,一点没保留地把自己知道的全都抖落出来,
“我也是听片警儿小胡说的,说是听到有奇怪的声响,过来看才发现的。俩人一狗,关在车厢里,车停的位置离咱们院子不远,就在胡同拐弯儿的那儿。那狗把俩人咬得血肉模糊,车里血腥味冲出去老远。”
“狗是我们这一片的狗吗?”程十鸢问。
王奶奶摆摆手,
“不是,听小胡说,狗是有主人的,寄养在一个狗场,被咬的俩人,一个是狗场老板,另一个是港城那边来的,听说是来出差的,具体这俩人怎么聚在一起,又把人家的狗从狗场带出来,那就不知道了,还得等后续的调查。”
说起港城来的,程十鸢不觉得联想到廉总那边,也不知道咬人的狗是不是出现在她家门口的那一只,这么多巧合怼在一起,很难让她不警惕。
“王奶奶,麻烦您帮着打听打听,如果这件事有什么消息您告诉我一声。”
王奶奶微微错愕,程十鸢平时可是一点都不八卦的人,今儿怎么突然对这件事感兴趣起来。
虽说心里有点觉得奇怪,但程十鸢上次救了王宝儿,老人家又对医生教师这种职业的人抱着天然的敬畏心。
王奶奶还是答应得特爽快,
“行,等下午点我就上片区派出所打听去。”
闻姐从包子铺里走出来,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边说,
“王奶奶,您顺便给派出所那边说一声,咱这一片儿得加强安保了,出了这种事儿,我们也担心,别哪天大狗咬着我们。”
程十鸢吃好早点,用手机扫码付了钱就走了,也没和闻姐多说话。
自从之前闻姐来铺子前面大闹以来,程十鸢和她就一直没怎么说过话,反正见面也不掐,俩人的关系始终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回到铺子里,程十鸢安顿好Lulu,顺手打开了直播间。
直播间一开,就有人开启了直播连线。
这直播连线没刷礼物,程十鸢猜测是葛莎那边有消息了。
点了接通,果然是一个网友从医院发过来的连线,
“程医生,我现在在儿童医院,给您汇报个好消息,葛莎体内的异物嵌入并不深,可以通过内镜直接取出,不用开刀手术,这边医生说如果是后期想要吃中药调理的话,异物取出后观察24小时就可以过去了。”
直播间里,【吼吼,太好了。】
那位连线的热心网友又说,
【这次筹的五万块花不完,医院这边也就不到一万就能搞定,葛莎妈妈让我问问大家,剩下的钱是按比例退回给大家呢,还是捐给医院,用来紧急救助一些情况危急,又拿不出钱来的小朋友。】
直播间里大多数人都说捐给医院,也有小部分人的意思是留给葛莎以后用。
后来大家商量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捐给医院。
连线的网友,
“行,那我去告诉葛莎妈妈一声,等治疗结束后,医院会公布全部捐款的使用明细的,大家放心。”
在葛莎住的儿童医院对面,就是市人民医院。
在医院的外科急诊中心,被狗咬伤的两个人已经醒了过来。
这是一间双人病房,并排的两张病床上,一边是钟阿围,另一边躺着因为失血过多而虚弱不堪的光头。
钟阿围被咬得比光头还要重一些,黑狗咬到了他的鼻子,鼻子上豁了一块,脸上也留下了一个8厘米长的伤口,已经做了缝合处理,这会儿头上还包着纱布,裹得像个大粽子似的。
廉总夫妻接到钟阿围的电话,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本来片区派出所派了一个民警在这边守着他们的,这会儿所里有点事,民警临时走开一会儿,廉总夫妻俩赶到病房的时候刚好和民警错开了。
光头看到进来的男女,衣着考究,气度不凡,一猜这俩人就是钟阿围口里说的老板了。
“我被狗咬成这样,你可得赔钱,是为了你办事才咬伤的。”
光头看到金主来了,直接先发制人。
廉总抬手示意他安静,嘴上打着太极,
“我对于你遭受的伤痛表示痛心,但是我花钱找你办事,你不但事情没给我办好,现在受了伤还要找我赔钱,这个道理说不通吧?”
廉太太则是提前和廉总说好了,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赔偿压到最低。
光头男听到廉总的话瞬间炸毛了,但因为身体太虚弱,没炸起来。
廉太太则是笑盈盈地安慰,
“您不要动气,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先把伤养好,虽然这件事跟我们没有责任,但出于人道主义,我们会负担你住院期间的全部费用,而且象征性地赔偿你一些营养费,你可以想一个预期金额,我们坐下来再谈。”
听到说对方会负担住院费用,以后还能谈赔偿金额,光头男的心里稍稍平衡了一点。
廉总又补充了一句,
“不过这件事不能对外泄漏一个字,就说你们两个以前就认识,这次一起带着狗出来玩,路上出了意外,但凡提到我,那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说完这话,光头还没来得及答应,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片警小胡端着一碗粉走进来,边走边嗦着粉,抬着眉问,
“你俩谁啊?”
光头,“”哦豁。
*
Lulu今天又扎了一次针,可以扭着肥嘟嘟的小屁股摇摇晃晃地走几圈了。
路老太太从直播间里看到Lulu的情况也是很高兴,吃过晚饭后,老太太就带着家里的保姆,拎了不少东西亲自上门看望Lulu。
找到程十鸢住的小院儿,老太太笑着叹了好几口气,
“你说说,这不缘分嘛,我以前就在这边住过一阵儿。”
路老太太怀里抱着Lulu,顺势坐到院子里摆着的一张摇椅上,微阖着眼睛,和程十鸢说起了以前的事。
原来在路老太太嫁进路家的时候,路家还没重新发家,那时候路北尧的爷爷就住在这间小院儿里,就连这小院儿在当时也不属于路家了,还是他们租的。
路老太太和路北尧的爷爷一见钟情,她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进路家,用她的嫁妆作为本金,再加上路家世代流传下来的经商基因,这才从她这一辈开始发家的。
说着话,路老太太站起身,抱着Lulu径直走向厨房那边。
她回头笑着对程十鸢说,
“以前家里没有保姆的时候,我自己亲自做饭,我在这间厨房里不知道做出多少美味佳肴来”
路老太太的笑容凝在嘴角,“艾玛这厨房是怎么回事?”
程十鸢,“是程襄炸的。”
路老太太看了看这七零八落的厨房,脸带诧异,“那你平时在哪里煮饭?”
程十鸢指了指院子里的一个小煤炉,
“这个炉子可以熬汤熬药,大多数时候在外面吃。”
路老太太摇摇头,
“你呀,就和我刚嫁进路家的时候一样,大家千金走进柴米油盐的生活,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把生活过得一团遭。”
说到这里,路老太太自然就问了一句,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看你的审美气度,不像是小户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程十鸢的父亲是药材商,当时京城最大的药材铺子就是她们家的,在全国有二十几家分号,药材生意做得很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母亲是礼部尚书的女儿,也是知书达理的官家之女。
但程十鸢不能说啊,这要说出来,老太太还不得觉得她疯了?
还好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及时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程十鸢拉开门,木门吱呀一声响,王奶奶笑呵呵的露了半边脸进来,
“程医生你在家呢?我来给你汇报黑狗伤人的事儿,我刚从片区派出所回来,全打听清楚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