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林林?林林?”

    电话另一头的林霂汐轻唤几声, 见林听没反应,疑惑地问了句“没信号了么”,随后“嘟”一下挂断了电话。

    林听手里紧紧握着手机, 他沉默着以这个姿势站了许久, 直到双腿开始发酸发麻。

    林霂汐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回荡, 林听艰难地眨了一下干涩的眼睛,胸腔里的心脏一下一下沉重地跳动着。

    相亲那天,他的相亲对象还没到门口就跑了。

    也就是说……沈初寒不是他要见的那个沈初寒。

    林听忍不住呼吸一滞。

    难怪性格不一样,难怪他会觉得对方很温柔,难怪……

    原来从始至终, 他都认错了人了!!!

    林听猛的觉得自己脑袋一懵,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几乎要摔倒在地。

    那这个沈初寒又是谁?!!

    沈初寒知道……他认错人这件事吗?!!

    林听下意识按下了沈初寒的电话号码, 铃声却刚响了两下, 他又“啪”的关掉了手机。

    从窗外钻进来的冷风吹在身上,林听条件反射打了个寒颤,他呼吸变得愈发急促, 浑身上下都在发凉,好像皮肤下布满的血管被硬生生冻僵了似的。

    他往后退了两步, 接着猛得拉开身后的大门, 跌跌撞撞慌慌张张地往外跑,甚至忘了拿掉在地上的盲杖, 手里握着的手机此时不恰适宜地震动起来,语音播报一字一顿念出沈初寒的电话号码,每一个数字都狠狠地砸在林听的心脏上。

    林听跑得急, 一个没注意脚底打滑, 重重地摔在地上,手机被扔出去几米远, 铃声在楼道里持续了许久,头顶的声控灯熄灭又亮起,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归为平静。

    他皱着眉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膝盖大概是被擦破了皮,隐隐的疼痛不断刺激着大脑。

    林听撩起裤腿,用手指碰了碰擦伤的地方,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顺势钻入了林听的鼻腔中。

    林听一只手撑着墙面,一瘸一拐地摸索到晏昼家的房门,接着他趴在门板上,手握成拳一下一下敲打着,节奏十分急切。

    屋内的晏昼明显被他这架势吓到了,半分钟过后跑过来开了门,温热的暖气扑在林听身上,他红着眼眶,直直地往晏昼身上倒。

    晏昼浑身僵硬地站在门口,任由林听挂在他身上,他悬起一只手犹豫几秒,而后落下去轻轻拍了拍林听的脊背。

    “咋啦?”他明显还没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都是茫然的,特别是在瞥见林听通红的眼尾后,晏昼更着急了,“不是说没事吗?岑越那边我们肯定能解决的,林林你先别难过。”

    林听这个发小虽然从小就落了残疾,但他一向坚强心态好,平日里都是晏昼找他诉苦,这么脆弱的一面,晏昼还极少看到。

    抱着他的青年摇了摇头,闷声闷气地回:“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啥啊?”晏昼问。

    林听又不说话了,他现在心里乱的恨,憋了许久才默默扔出一句:“我那天去见的相亲对象……不是沈初寒。”

    晏昼一愣:“啊?”

    林听眨眨眼,又换了个说辞:“哦不对,他是叫沈初寒,但不是我见到的那个……”

    晏昼更没听懂:“林林,咱们先冷静一点,你理理清楚跟我说好吗?”

    林听身上太凉了,于是晏昼拉着林听走进屋内,带着他坐在最靠近暖气的懒人沙发上,紧接着起身去给林听倒了杯热水,塞进林听手中。

    青年的眼尾还是红的,手指也被冻得泛红,看起来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他哑着声音跟晏昼道了句谢,随后轻轻地把林霂汐说的话重复了一遍:“我那天的相亲对象临阵脱逃了,他根本……没有来见我。”

    说着,林听抬起头,一双漆黑的眼瞳里似乎裹着水汽,他的嘴角颤抖几下,连带着说话的音调都变得不对劲:“晏昼,我、我好像认错人了。”

    晏昼听后,呆滞了半天,这个消息显然也给了他不小的冲击,半晌后他回过神,飞速眨巴着眼:“你怎么知道的?”

    “我姐说的。”林听说,“本来这次的相亲对象就是我姐介绍的,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叫沈初寒,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那现在这个呢?”

    “不知道。”林听摇头,“我不知道他是谁。”

    晏昼瞪大双眼,啧啧感叹道:“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你本来要见的叫沈初寒,现在认识还领了证的这个也叫沈初寒,敢情是撞名儿了啊!”

    林听嘴角往下一撇,他抓住晏昼的衣摆,小声说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嘶——”晏昼眉心紧紧蹙在一起,有些犹豫地揉乱自己的后发,“你得告诉他啊,万一他也不知道这件事儿呢。”

    林听“嗯”了一声:“我知道的,肯定会告诉他,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说话的音量越来越小。

    直接说自己认错人了?

    说自己本以为他是来和自己相亲的,才愿意主动认识他?

    还是说自己从头到尾都以为他是另一个人?

    不管怎么说,都挺奇怪的。

    在感情经验几乎为零的晏昼这下也被难住了,他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地上的影子随着他的动作晃动,林听无神的眼睛直直望着前方,紧接着下一秒,手里的手机接收到几条消息,“叮咚叮咚”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晏昼闻声抬头,听着林听手机里语音播报念出的消息内容,问道:“沈初寒发的?”

    林听:“嗯。”

    “他现在在楼下等我。”

    晏昼快步走回他身边:“你要下去见他吗?”

    林听满脸都是纠结。

    “不知道。”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不太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沈初寒这个人又十分敏锐,估计只需要寥寥几句话,就能哄的林听全盘托出。

    林听的手心溢出

    一层薄汗,沈初寒还在跟他发消息,手机震的他手掌都发麻了。

    窗外的天突然被灰蒙蒙的云层挡住,狂风沿着窗沿掠过,刺骨的寒意被厚重的玻璃隔绝在外。

    沈初寒抬起头望着楼上的某处窗口,放在窗台上的绿植被吹的东倒西歪,大衣的衣摆随着卷过的冷风一起摇晃,他缓缓收回目光,低下头看了眼手中的手机。

    屏幕还停留在他发过去的最后一条消息上,对方选择了已读,却迟迟没有回复他。

    放在口袋里的手指几乎被冻僵了,沈初寒垂下的眼睫颤抖几下,接着抬起手按住语音键,说了一句:“林先生是睡着了吗,那我先回去了,林先生好好休息。”

    他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发出去,随后“叮”一声轻响,林听回复他了。

    沈初寒取消了刚才打算发过去的语音,盯着林听发过来的那条消息:【抱歉,我今天有些累,外面天气好像变了,我们下次再见面吧。】

    他抿紧的唇角轻轻松开,对话框里的黑字来来回回删了好几遍,最终只化为了一个:【好。】

    沈初寒深深呼出一口气,扬起脑袋看了眼暗沉的天空,灰色的乌云好像堵在了他的胸口里,导致他有些闷闷的,不太舒服。

    他又在那里站了许久,耳边的寒风吹动他鬓角的黑发,遮挡住左眼的发丝被吹开,露出那片骇人的烧伤。

    沈初寒慢慢转过身,皮鞋底摩擦着灰黑色的水泥地面,一步一步回到了车里。

    等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林听才拉了拉晏昼的衣服,轻声问道:“他走了吗?”

    “走了。”晏昼关上窗户,将冷冽的寒风堵在外面,恰好在这时,天边开始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重重砸落在屋檐上。

    林听点点头,抱着手里的水杯抿了一口,温热的白开水打湿他的嘴唇,额前的黑发顺势往下垂,他裹着水液红唇动了动,又继续开口:“晏昼,我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坏。”

    外面的雨声几乎能将他的声音完全遮盖住。

    晏昼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乱林听的黑发:“坏什么坏,这件事发生的太突然了,谁都没想到,更何况你那么喜欢他,不如先想好了再告诉他。”

    林听乖乖地应下,细白的手指贴着水杯的杯壁。

    “他真的很好。”

    “是除了你们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他纤长浓密的睫毛敛下,藏起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瞳,秀气的眉头还是没能松开。

    “所以……我不想骗他。”

    晏昼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到时候你好好跟沈初寒说说,我相信他能明白的。”

    “真的吗?”林听终于掀起眼帘,眨了两下眼睛,“我很怕他会讨厌我。”

    晏昼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会的。”

    “沈初寒不是那种人。”

    他抚上林听的脸颊,带着薄茧的指腹在林听细嫩的皮肤上蹭了蹭:“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林听沉默下来,久久没开口。

    屋外的雨声格外密集,细密的雨丝让整个世界变得一片朦胧。

    林听轻轻“嗯”了一声-

    在那之后的几天,林听都没跟沈初寒联系,一是他依然没想好怎么开口,二是他在忙着处理岑越那边的事情。

    岑越这小子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心急,主动爆出林听窃取他的作品后,没过多久便迫不及待地标注出了《淬火》和《燃》之间相似的地方。

    这个证据一摆出来,几乎认定了林听就是抄袭的事实,一时之间网上的风气一边倒,所有人都在喊着让林听出来给个解释。

    可林听除了发布作品之外,根本没有透露过任何有关个人的联系方式,又由于迟迟没有出面回应,导致不少人开始猜测甚至造谣。

    在这段时间,晏昼关掉了他所有能联系外界的软件,林听本人比较敏感,要是听到那些不善的声音,他会不断地陷入自我怀疑。

    “岑越那边甚至已经联系好律师了。”晏昼神色凝重,手指滑动着鼠标,顺手把一些攻击性强的言论举报掉,“他们给出的解决方法是,要你出面道歉,承认窃取了他的作品,然后毁掉《淬火》,从此宣布封笔不再画画。”

    林听听后,皱紧了眉头,想也没想的拒绝道:“我绝对不可能毁了《淬火》,也不可能不画画。”

    “我们当然不能就这么妥协了。”晏昼说,“岑越那边太急了,明显是想踩着你借一波热度,我找朋友打听了一下,最近有个新奖要颁布,同时提名了你和岑越,只是还没定好到底颁给谁。”

    “这次的奖有一部分需要大众来评选投票,票数高的人获奖,岑越这小子,多半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林听默默听晏昼冷静地分析,他清楚晏昼这个人的脾性,就算平日里再怎么不着调,关键时刻总是最靠谱的,这也是为什么林听会把自己的工作全权交给他负责的原因。

    “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完成时间和相似程度,实在是太诡异了。”晏昼一只手托着下巴,电脑的荧光洒落在他俊朗的面庞上,密长的睫毛投落下一圈阴影。

    他转过头看向旁边的林听:“林林,你再仔细想一想,你在画《淬火》的时候,有没有在哪里画过类似的。”

    林听听后,歪了下脑袋,仔仔细细挖掘着自己的记忆,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其实完成《淬火》之前,我有画过另一个版本,和最终完成的大体差不多,但有些小细节很不一样。”

    “不过那副后来被我放弃了。”

    “原画你现在放在哪里?”晏昼追问道。

    林听眨眨眼睛:“在我的画室里,虽然不太喜欢,但我一般不随便扔掉自己的作品。”

    说完,他话锋一转:“需要我回去拿给你看吗?”

    “先不用了。”晏昼摇摇头,而后他合上了电脑,“我这边也会联系好律师,今天就先这样吧,林林你回去好好休息。”

    话音一落,晏昼牵着林听的手腕,将他送回了自己家。

    早春多雨,外面已经连绵不断下了好几天了,“啪嗒啪嗒”的雨声让林听觉得莫名烦躁,他拉上窗帘,隔绝掉所有能投射进屋内的光线,直到整个屋子陷入一片黑暗,林听才觉得自己胡乱跳动的心脏稍稍稳定了一些。

    最近发生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堵的他脑袋发疼,即使晏昼阻止他去上网,但林听依然知道,外界对他的评价越来越差,质疑也越来越大。

    毕竟就算隔绝掉网络,他依然每天都能收到之前以前的合作方发来的各种各样的消息,于是这么几天,手机接收消息的“叮咚”声,成了林听的噩梦。

    晏昼安抚他让他不要着急,他们还没有拿到对自己有利的证据,现在出去解释,非但无法洗清身上的污泥,还会正中岑越他们的下怀。

    林听摸着黑回到自己屋内,他伸出手触碰自己的画架,木质画架早就因为年深太久开始起毛,尖锐的木刺戳着林听的指腹,他像是丝毫感觉不到同一般,执着地一遍一遍抚过。

    画画几乎是他的人生支柱。

    十一年前那场意外导致自己彻底失明后,林听颓丧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的他没有视力什么也做不了,不但成了累赘,还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废物。

    直到重新拿起画笔,直到落在画布上的第一抹颜料,直到历经十几天完成的第一幅作品,直到属于自己的画获得的第一句夸赞,林听这才意识到,只有手里握着画笔的时候,他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

    他能用强烈的色彩和不受拘束的线条把自己脑袋里的想法画出来,灰暗的,明亮的,炙热的,冷冽的,这些都是在他失去视力之后,为自己构思出来的一个又一个世界。

    林听莫名觉得自己的肩膀重得厉害,像是有千斤重的巨石压在上面,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了。

    他往后退了几步,瘫倒在床上,林听拉过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从头到脚地包裹起来,他在黑暗里睁大眼睛,感觉自己似乎是被困住了,怎么也走不出去。

    该怎么办呢?

    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叫嚣。

    这场困局什么时候能结束呢?

    他的胸腔缓慢地起伏着,鼻尖被被褥遮盖,呼出的气息无法流动出去,堵塞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堵的他胸口涨涨的,难受得厉害。

    林听望着天花板发呆,他的视野里只有黑暗,时间一长他忘了眨眼,直到眼眶开始发酸发涩,林听才下意识眨巴一下湿润眼睛,却没料到眼泪顺势从眼角溢了出来。

    他愣了几秒,接着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手心顿时被打湿一片。

    好难受。

    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胸口堵的好像要把心脏撑破,疼的他不断地揉着自己的胸口。

    林听低声呜咽着,声音被被子掩盖的严严实实,徘徊的声音从喉咙钻出又重新回到耳朵里,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时间一长,林听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已经步入半夜了,窗外的雨总算停了下来,晶莹的水珠砸在床沿上溅起细小水花。

    林听坐起身,抬起手揉了揉昏昏涨涨的太阳穴,他紧蹙着眉,喉咙里像是被火烤过一般,干涩得要命。

    他试着张嘴,喉结跟着震动,却只能发出一丝气音,林听察觉到估计是自己睡前哭了太久,水分流失过多,才导致现在短暂失声了。

    下一秒,林听又想到,二姨前两天来看他,往他冰箱里塞了一大堆食物和水果,正好这时林听的肚子配合的响了几声,于是他套上外套翻身下床,拿着靠在床边的盲杖,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去。

    家里的布置都是从未改变过的,所以林听走得顺利,步子迅速又稳,很快就停在了冰箱前,他打开冰箱,冷气扑出来钻进他的衣服里。

    林听伸出手,对着冰箱里的东西一个一个摸,等摸到一个圆圆的,表皮有些粗糙的东西时,林听直接拿出来凑到鼻间,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分辨出手里拿的是一颗橙子。

    他关上冰箱,企图徒手把橙子拨开,可他废了半天劲儿,手里的橙子依旧毫发无损,林听一边感叹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一边认命地起身走进厨房。

    以前二姨在的时候,他几乎很少进入厨房,所以对于刀叉的放置他不太熟悉,林听花了点时间才找到橱柜里的水果刀,随后他缩短手中的盲杖,放下案板后,先用盲杖四处敲了敲,再用一只手按住橙子,另一只手握着水果刀缓慢地切下了第一瓣。

    橙子的汁水溅出来,沾上了林听的手指,空气中也跟着裹上一层酸酸甜甜的香味,第一刀切的顺利,第二刀也落得不错,直到到了第三刀,手中的橙子猝不及防往前一滚,锋利的刀尖划破了林听的手指。

    “嘶——”

    林听疼得皱起眉,他连忙放下水果刀,延长盲杖四处寻找创可贴,林听记得二姨会在各个地方备上创可贴,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偏偏就是找不到。

    手指上的切口有些深,触目惊心的血液源源不断冒出来,一滴滴滴落在地面上,这时,放在客厅里的手机响起来,打破周围的沉寂。

    林听只好临时扯下几张卫生纸堵住伤口,接着着急忙慌跑出厨房,拿起手机,还没来得及听清楚电话号码,便下意识地接通了。

    “喂?”

    “……怎么这么久才接?”

    对方声音传过来的那一刻,林听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打过来的人是沈初寒,也没想到自己在听到男人说话的一瞬间,胸口止不住开始发酸。

    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听见过沈初寒的声音了。

    自从自己认错人后,他就在刻意地躲着沈初寒,打的电话不接,发的消息不回,他就像个玩弄了别人感情的渣男一样,玩着人间蒸发的游戏。

    所以,林听除了觉得鼻子酸之外,另一个反应就是心虚。

    他清了清嗓子,但声音依旧嘶哑难听。

    “我、我口渴了刚刚想吃个橙子,但不小心切到了手,现在还找不到创可贴,才耽误了一下。”

    林听的眼睫飞快扑闪着。

    “切到手了?”沈初寒的语气一下子严肃起来,“你最近还生病了?”

    他指的是林听的嗓子。

    “啊——没有。”林听回答,“只是……只是……”

    突然不知道怎么解释过去了。

    他和沈初寒同时沉默下来,就在林听以为对方是不是挂断了电话时,他又听到了一阵类似于关门的声音,伴随着沈初寒清晰的呼吸,男人沉着声,再次开口了:“林听。”

    沈初寒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喊他的名字。

    林听忽然觉得有些不太习惯,但还是乖乖的“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沈初寒顿了顿,“有事情瞒着我。”

    自己果然躲不过沈初寒。

    林听犹豫了几秒,垂在身侧握成拳的手慢慢松开,这时他才妥协地叹了口气:“是的。”

    “我最近遇到了很严重……很严重的事情。”

    电话另一头的呼吸声加重了。

    “是——因为我?”沈初寒问道。

    林听睁大双眼,即使早就料到沈初寒察觉到了,可对方亲自说出口时,林听还是觉得难受得厉害。

    于是他闷闷地应下。

    “林先生因为我感到困扰的话,我希望能和林先生好好谈谈。”

    沈初寒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温柔。

    “林先生可以不躲着我了吗?”

    林听咬着下唇,强忍着鼻腔里的酸意,又应了一声。

    “那好。”

    沈初寒说道。

    “开门吧。”

    “我来找你了。”-

    林听没想到沈初寒居然能这么快出现在他家门口。

    其实在听到那声关门时他就应该察觉到了。

    林听一打开门,浑身裹挟着寒气的男人一下子钻进来,一只手打开墙上的开关,接着拉着林听坐回沙发上。

    “手。”沈初寒简单突出这一个字。

    林听听话的把受伤的手指伸出去,在触碰到对方冰凉的指尖时,林听又下意识瑟缩一下。

    只是沈初寒没给他收回去的机会,男人从口袋里摸出几张创可贴,随后小心翼翼地揭开林听胡乱裹在手指上的纸巾,暗红色的血液已经把薄薄的纸巾浸透了,皮肉与其粘黏在一起,分开时牵动神经,疼得林听咬紧了后槽牙。

    “怎么都不先消消毒。”

    沈初寒看着林听手指上那道伤口,锋利的双眉蹙成一团。

    林听微微噘着嘴,小声嘀咕道:“我没找到……”

    “沈先生会不会觉得我其实挺没——啊!!”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初寒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瓶消毒液,沾上棉签后涂在林听的伤口上,尖锐的刺痛直接将林听的声音堵了回去。

    “笨蛋。”

    沈初寒突然这么称呼他,手中的动作轻柔下来,慢慢减缓林听的痛意。

    林听垂着脑袋,微凉的手指已经被沈初寒的手心捂热了,他的心里此时五味成杂,几次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又因为心底的忐忑硬生生压了回去。

    沈初寒帮他消完毒,等湿漉漉的手指晾干后,才给伤口贴上创口贴,然后男人站起身,直径走进厨房,过了几分钟,他端着一个餐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林听敏锐地嗅到了空气中浓郁的橙子香,他睁大眼睛,一脸惊喜地望向沈初寒,沈初寒对上他的眼睛,无奈地摇摇头,眼底的神色控制不住的柔和下来。

    “吃吧。”他拿起一瓣橙子塞进林听手里,“像只小馋猫似的。”

    林听装作没听见他的话,连忙接过橙子放进嘴里,刚嚼了两下,林听脸色骤然一变,精致的五官几乎挤在一起,他缩了缩肩膀,抖着声音道:“沈先生……这橙子、好酸啊……”

    沈初寒眨巴几下眼睛,反应过来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林听的表情十分精彩,硬生生把嘴里的吞入胃里,口腔中那股酸涩感半天都没消散。

    之后不管沈初寒怎么说哄骗,他都不肯再碰这个橙子。

    自己居然为了这么酸的玩意儿切到了手。

    太倒霉了。

    太倒霉了!!!

    林听气急败坏地站起来,走到沈初寒面前,猛得往前一扑将男人扑倒在身后的椅子上,他趴在对方怀里,抬起手掐住沈初寒的脸颊,强行想要把对方的笑声堵回去。

    “不许笑了!”

    他的手胡乱地按着沈初寒的唇角。

    “好好好。”沈初寒安抚似的拍拍林听的脊背,然后一只手环住他的腰,避免不小心从自己身上滑下去,“我只是觉得林先生这样很好玩。”

    林听一听,双眉往上扬了扬:“我倒霉的时候很好玩?!”

    说着,他不老实地掐了一把沈初寒的胸口。

    “错了错了。”

    沈初寒放软声音求饶,随后他紧紧抱住林听,将林听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肩膀上。

    “不过真好,林先生终于不生我气了。”

    林听听他这么说,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我没有生你气呀。”

    沈初寒偏过头,看着林听微微泛红的耳廓:“那林先生之前为什么不理我?”

    高大的男人语气里夹杂着藏不住的委屈,跟只好不容易找到了主人的大型犬一样,用脑袋蹭了蹭林听的颈窝。

    “因为……”林听纠结地咬了咬下唇,而后他跟破罐子破摔那般,再也不想隐瞒沈初寒了,“沈先生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吗?”

    沈初寒歪歪头:“记得。”

    林听停顿几秒,接着说道:“那天……其实我是去相亲的。”

    “因为我眼睛的问题,不知道对方的长相,只知道他叫沈初寒,所以你出现的时候——”

    “你把我当成他了?”沈初寒接下了他的话。

    林听没回应,算是默认了。

    “说来也是巧,沈先生的名字刚好和他撞上了。”林听说着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薄红,“直到前几天,我姐姐才告诉我,原本应该来和我相亲的人临时跑了,也就是说我从头到尾都认错了人。”

    他一口气说完,默默等着沈初寒的审判,只是抱着他的男人迟迟不开口,林听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半晌后,沈初寒的声音才从林听耳旁响起:“林先生就是因为这件事躲着我?”

    林听别别扭扭地回:“嗯。”

    下一秒,取而代之的又是沈初寒的笑。

    林听不解地扭过头,嘴唇差点撞上沈初寒的嘴唇,他没意识到这个,两只手撑着沈初寒的胸口,企图从男人怀中爬起来:“笑什么?”

    沈初寒深深吸了口气,凑近林听亲呢地咬了一下他柔软的唇瓣,林听被唇上突然传来的温热吓得一僵,随后又被沈初寒重新按回怀中。

    “我笑的是——”他的手指按揉着林听突出的脊骨,“我居然和林先生犯了一样的错误。”

    林听脑袋里“轰”的一声。

    嗯???

    嗯???!!!

    林听抬起头,鼻尖抵住男人瘦削的下巴:“沈先生……沈先生也……”

    沈初寒微微低下脑袋,凝视着林听亮晶晶的眼睛,直白地承认道:“就是林先生想的那样。”

    “我认错人了。”

    “那天我本是去见朋友介绍的对象,可惜的是对方也跑了。”

    林听张着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他和沈初寒居然能同时被人放鸽子!

    阴差阳错。

    又好像是命中注定。

    “不过我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沈初寒的手攀上林听的后颈,指腹摩挲着他细腻的皮肤,“要是中间错了一步,我就遇不到这么好的林先生了。”

    “所以林先生不用自责,也不用愧疚。”

    他轻轻扬起唇角。

    “要不要告诉我的决定权在你。”

    “但,要不要喜欢你——”

    “这是我的选择。”

    沈初寒的声音好似一场春日横流,一瞬间扫空了所有堆积在林听心底的阴霾。

    他抓着对方衣服布料的手渐渐收紧,晏昼说的没错,他其实早就明白沈初寒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所以他根本没必要去纠结什么,因为只要是他说的,沈初寒就会无底线的容纳。

    就像是为他狭小漆黑的世界里,点燃了一盏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灯。

    林听的嘴角控制不住颤抖几下,在眼泪掉下来之前,沈初寒抬起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眼泪把男人的手心打湿了,他却仍然把自己当成了最珍贵的宝物,一下一下温柔地哄他。

    “这几天我一直待在林先生楼下。”

    沈初寒低下头,吻了吻林听的眼角,接触到对方鸦羽般的睫毛时,激起一阵阵细微的痒意。

    他轻柔缓慢地落下密集的吻,轻得宛如蜻蜓点水一般,一路延伸到林听的唇边,沈初寒才含住他的唇瓣,轻轻吮吸几下。

    这次的吻比上一次要深入许多,沈初寒捧着林听的后脑勺,撬开他未闭合的牙关,舌尖顺着他的唇形描摹。

    他的吻一向温柔,带着林听沉溺进一片柔和的海底,林听扬起脑袋笨拙地回应他,又因为吻技不精不小心磕破了沈初寒的嘴唇。

    沈初寒的笑从喉间漏出来。

    “其实只要林先生打开窗户。”

    “就会发现我一直在那里等你。”

    第25章

    夜色渐渐沉了下去。

    被刀划到的手指还在隐隐作痛, 但被沈初寒抱在怀里时,林听又觉得自己心里软成一片。

    对方的手紧紧扣住他,低下脑袋凑过来吻他的嘴角, 温热的舌尖舔过他的唇瓣, 他和沈初寒就像许久未见的恋人那般, 紧紧地缠绵在一起,谁都不想轻易松开。

    林听的脸颊红成一片,他的手捧着沈初寒的脸旁两侧,指腹悄悄往上移,触碰到男人浓密的睫毛后, 林听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连忙抬起头,闷闷地问道:“沈先生怎么不闭眼?”

    沈初寒垂下眼眸, 直直凝视着林听潋着水光的唇瓣, 低哑着嗓音开口:“因为我想多看看林先生。”

    “林先生动情的样子很漂亮。”

    他这么一句话,惹得林听整个人脑袋一热,眼睫迅速乱飞, 胸腔里的心脏也跟着胡乱跳动。

    “可是……”林听顿了一下,眉心皱起来, “这样有点不公平。”

    沈初寒挑了下眉, 饶有兴趣地“嗯”了一声。

    “我、我……”林听结结巴巴地,双手落在沈初寒的肩上, 手指碾磨对方的衣服布料,“我本来就看不见,只有沈先生一个人能看见我, 这……这就是不公平。”

    他毫无逻辑地阐述着自己荒唐的观点, 嘴唇上的温柔还没彻底散去,鼻尖萦绕着属于沈初寒的香味, 他现在几乎是坐在男人身上,身体靠进对方怀里,明明处于被动劣势,却还在理直气壮地讨价还价。

    沈初寒听他这么说,眼眸微微眯了眯,随后他倾身过去,一只手揽住林听的脊背,一直是抓住林听的手,让他捂住自己的眼睛。

    “那林先生就将我的眼睛挡起来。”

    “让我变得和你一样。”

    青年柔软的掌心遮在他的眼前,指腹轻轻贴住他的皮肤,沈初寒揽住林听后背的手悄悄把青年往前一推,随后他主动降低自己的高度,扬起脑袋凑过去吻住林听的嘴唇。

    林听睁大眼睛,眼睫不断地颤抖着,男人的进攻性很强,但动作又温柔得不行,几乎是带着林听一起陷入一片温热沼泽里。

    他浑身上下燥得厉害,血管里好像燃烧着一团火焰,拽着沈初寒衣服的手逐渐收紧,喉咙里忍不住冒出几声细微的闷哼。

    林听被迫承受着沈初寒的亲吻,男人的情绪比他想象中还要浓烈,他似乎是想把这几天的所有思念都一股脑儿地塞给林听,胸腔里温温涨涨的,是沈初寒传递给他的爱意。

    他不知道他和沈初寒亲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时脑袋里的氧气都快消失殆尽了,林听顶着晕乎乎的脑袋,迷迷瞪瞪靠在沈初寒肩膀上,环抱着他的男人温柔地抚摸他的脊背,指腹沿着突出的脊骨一点一点下滑,直到触碰到林听最敏感的地方。

    今晚的氛围暧昧到粘稠,就连林听都觉得他和沈初寒可能要发生点什么时候,男人却突然将他从怀中放下,低声道:“时间不早了,林先生早点休息吧。”

    说完沈初寒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了一番凌乱的衣领,留下林听站在原地愣愣地眨眼。

    明明他语气里夹着快要压制不住的情欲,可他又像是在顾虑什么一样,毫不犹豫地把同样满身燥火的林听推开了。

    嗯????

    林听紧紧皱起眉。

    “有别的事林先生一定要给我打电话。”沈初寒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往门口走,“今晚就不打扰林先生了。”

    诶?

    林听心下一沉。

    “等一下!!”

    他的动作总比脑袋反应快上一些,等林听说出这句话时,自己已经拉住沈初寒的衣摆了。

    “那个……”

    林听咽下一口唾沫,犹豫几秒后,小声嘀咕道:“都这么晚了,开车也不安全。”

    “——沈先生今晚就、就住这里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林听默默在心里给自己补充了一句。

    沈初寒回过身,看着身后紧紧抓着他不放的林听,对方的脸上还裹着显眼的红晕,语气委委屈屈的,像是在埋怨沈初寒撩完他就不管。

    男人轻笑一下,他抬起手揉揉林听的脑袋:“确定吗?”

    “我不保证我不会对林先生做什么。”

    林听一听,猛得抬起脑袋。

    “做、做什么?”

    脑袋里控制不住冒出一个羞耻的想法,林听连忙甩甩脑袋,企图把这些小心思赶出去。

    他和沈初寒手牵过了,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现在是不是就只剩下……

    林听脑袋里又“轰”了一声。

    “所以林先生想清楚了,真想留下我?”

    沈初寒捏着林听滚烫的耳垂,挑逗一般用指腹沿着他的耳廓摩挲。

    林听心脏里的小鹿都快跳出胸腔了。

    眼前的男人见他开始不断颤抖,表情就跟应激了似的,他连忙松开手,轻轻拍了拍林听的脸颊:“好了好了,我不逗林先生了,不是说过吗,你没准备好之前,我不会随便碰你。”

    “其实碰也可以。”林听晕乎乎地开口。

    到底说了什么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沈初寒笑起来:“真的?那我今天睡哪里?”

    林听指了指自己房间,继续迷迷糊糊地回:“睡我床上。”

    口嗨一时爽。

    等林听脑袋清醒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和沈初寒睡在一张床上了,他睁大眼睛盯着眼前黑漆漆的画面,两只手拽着被子,僵硬又笔直地躺在沈初寒身边。

    由于距离离得太近,林听能清晰地听见男人均匀的呼吸,心跳震动的他浑身发麻,林听咽下一口唾沫后,彻底失眠了。

    之前虽然和沈初寒在同一个房间里睡过,但躺一张床上还是第一次,即使再亲密的都做过了,可此时的林听依然害羞得不知所措。

    怎么办怎么办!!

    他和沈初寒是情侣,按道理说……应该抱在一起睡吧!

    但是但是……

    他现在怎么跟躺棺材一样僵硬!!!

    林听一动也不敢动,身旁的热源非常明显,林听感觉自己只需要轻轻挪一下就能碰到沈初寒放在身侧的手。

    活跃的脑细胞在作祟,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沈初寒蛊惑了,林听现在一心想去碰碰沈初寒。

    于是他藏在被子里的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往旁边移动几寸,指腹压着柔软的床铺,几秒过后,林听便摸到了沈初寒修长的手指。

    男人的体温顿时顺着贴在一起的皮肤传过来,林听下意识屏住呼吸,正要抚上沈初寒手背的时候,下一秒,却被对方首先扣进了手心里。

    “林先生不睡觉,原来是想偷袭我。”

    对方压抑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

    林听像是做了亏心事被当面抓了个正着那般,一下子炸了毛,心虚地反驳道:“哪有,我准备睡觉了,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是吗?”身旁传来一阵响动,沈初寒翻过身睁开眼,直勾勾看着林听的侧脸,“可是我有点睡不着。”

    “大概需要抱着林先生,心里才会安稳一点。”

    完蛋。

    彻底完蛋。

    他这是被沈初寒拿捏得死死的!

    林听直接给自己判了个死刑。

    他心动得厉害,却还要故意硬着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抱一下吧!”

    说完,林听跟着转过身面对沈初寒,伸出手,乖乖被沈初寒搂入怀中。

    男人的怀抱一如既往的温暖,此时还多了一股炙热,林听撒娇似的往他身上钻,八爪鱼般连腿都主动缠上了沈初寒精瘦的腰。

    对方将脑袋埋进林听的颈窝里,毛茸茸的发丝蹭了蹭裸/露出来的皮肤,细细密密的酥痒沿着脊椎往上爬,林听压低嗓音靠着沈初寒耳边笑了笑。

    “这样真好。”他低声喃喃道。

    沈初寒问:“怎么突然这样说。”

    林听眨巴眨眼睛,认认真真回答:“因为在这一刻,我突然想和沈先生一辈子在一起了。”

    沈初寒听他这么说,轻轻抬起头,然后俯下身往林听唇边落下一个亲吻。

    “那就一辈子在一起。”

    “直至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开。”

    林听眼眶一热,他摸了摸沈初寒的后颈,半开玩笑地说道:“沈先生说这句话,好像婚礼誓言一样。”

    沈初寒眼睫一颤。

    “那就和婚礼誓言一样认真,林听。”

    他叫出林听名字时的声音总是好听的。

    林听的心脏又“扑通”几下。

    “没给你见面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沈初寒闷声闷气地开口,“我得承认,那个时候我非常害怕。”

    “毕竟我从没遇到过像你这样好的人。”

    沈初寒吸了口气。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太完整,落在地上的都是他碎掉的灵魂。

    是林听,将他一片一片捡了起来,认认真真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他。

    就像是顽固不化的冰雪遇到了冬日里的第一缕暖阳,他和林听,本该相遇。

    窗外的流云渐渐溜走,藏在云层后面的月亮探头,往窗沿上撒下清冷月光。

    沈初寒的喉结滚动几番,落在林听耳边的,是一声赤忱的告白。

    “我已经离不开你了。”

    “林听。”

    第26章

    转眼又半个月过去, 关于岑越发布视频指认林听抄袭他画作的事目前还没有什么大的进展,晏昼为了先平息一部分不好的声音,只能代替林听出面, 表示会尽快为这件事画上一个句号。

    “我们现在最主要的问题, 就是这个时间。”晏昼敲击着键盘, 他列了长长一串表格,密密麻麻的黑字镶嵌在屏幕中,“毕竟岑越这人不可能穿越时空。”

    说着,他抬起手敲了敲下巴:“林林,你说你画过第一版《淬火》, 那还想得起来在哪里画的吗?”

    林听眨眨眼,他的一只手被坐在身旁的沈初寒紧紧握着, 感受到男人手指轻轻蹭了两下自己的手背, 林听仔细想了几秒,接着回答:“应该是我上学那会儿了,有一次抽查考试, 我无聊的时候画出来的。”

    “这么久?”晏昼讶异地瞪大眼睛,“不过这也是个关键线索, 万一岑越那小子当时是和你一起考试的呢。”

    听到这里, 林听笑着摇摇头:“岑越年纪比我小,算算看应该是我下一届还要下一届的学弟呢。”

    “嘶——”

    晏昼头疼地吸了口凉气。

    “难不成岑越真会穿越时空?”

    他甚至说出来一些不合常理的话。

    见晏昼这么苦恼, 林听抬起手安慰似的拍了拍晏昼的脊背:“好啦,这么长时间辛苦你了,就算找不到证据也没关系, 我并不在乎什么名声。”

    晏昼听他这么说, 转过脑袋一脸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假的?刚开始的时候不是天天一个人躲在屋子里偷偷哭吗?”

    下一秒,他的目光顺势落到林听身旁的沈初寒身上, 接着晏昼恍然大悟又意味深长地继续开口:“哦——有男朋友在身边就是不一样,什么事儿都不算事儿了是吧。”

    林听听晏昼似乎话里有话,他顿时脸颊一红,下意识地往沈初寒身边靠了靠。

    最近几个星期沈初寒都和他住在一起,一是可以帮林听解闷,二是可以在林听心情不好的时候安抚他的情绪。

    再加上沈初寒挺会照顾人的,之前失眠加上胃口差掉了不少肉的林听现在肉都长了回来,挂在眼睑下方的黑眼圈也不见了,看起来被沈初寒养的很好。

    “哪有……”林听小声反驳,通红的耳廓又暴露了他的所有心思,沈初寒的手指捏了捏他的手心,这点小动作全都被晏昼看在眼里。

    晏昼长长呼出一口气,眼底满是对朋友感到开心的欣慰,他和林听认识的早,中途还是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原因分开过一段时间,他知道林听经历过什么,所以现在能有一个人来用真心爱他,对于晏昼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好了好了,你们小两口就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了。”晏昼关上电脑,伸了个懒腰,“外面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约会赖在我家里干什么。”

    他拉着林听站起来,按着青年的肩膀往门口推:“快出去快出去!我昨晚因为你的事熬了一晚上,现在要补眠了!”

    林听配合地往前走,在离开之前又突然转身,垫了垫脚伸出手抱了一下晏昼。

    对方叽叽喳喳的声音被温热的怀抱埋没,晏昼睁大眼睛愣在原地。

    半分钟过后,林听松开晏昼,往后退了两步,接着重新扣上沈初寒的手指,他不知道自己的发小已经彻底呆住了,只留下了一句:“谢谢你。”

    他清润的嗓音能轻易被风吹散,林听抬起手朝晏昼挥了两下,然后和沈初寒并肩转身,往楼下走去。

    最近的天气正在慢慢开始转暖,原本冷冽的风此时吹在身上也格外舒服,悬挂于青空的太阳投落下来的阳光是温柔的,就像沈初寒永远会牵着他的手。

    扣在无名指上的银色指环时不时撞在一起,轻轻在细白皮肤上留下淡红色的压痕,林听慢慢走在沈初寒身侧,身后落在地上的两个影子融合在一起。

    “我突然感觉,现在的我们就像结婚了十几年的老夫老妻一样。”林听睁大眼睛,黑漆漆的眼眸直直望着前方,“沈先生你看,我们住在一起,吃着同样的饭菜,我画画的时候你在我旁边工作,没事的时候就出来一起散步。”

    说着,他忽然转过头,亮晶晶的眼睛望向沈初寒:“沈先生会有这样的感觉吗?”

    沈初寒垂首对上林听的眼睛,接着宠溺地“嗯”了一声。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林听弯起眉眼,红润的唇角往上抬了抬。

    “本来我都做好这辈子不结婚的打算了,毕竟像我这种人,能遇到一个愿意和我一起生活的都不容易。”

    他想起来在遇到沈初寒之前,周围的亲戚朋友对他说过的话,说他本身有缺陷,就要想方设法地去讨好自己的对象,这样对方才会愿意爱他。

    可林听不明白,靠自己乞讨得来的爱,到底算什么爱呢?

    “不过还好,在我觉得这世界上可能不会有人再来愿意爱我的时候。”

    他轻轻顿了一下,握着沈初寒的手渐渐收紧几分。

    “——沈先生就出现了。”

    林听说着,脸颊上又浮现出一层薄红,这番话他在心里辗转了好几回,现在真正说出来后,反而有些不太真实。

    对比起沈初寒的告白,他的表白里多了点别的弯弯绕绕,可每一段话每一个字里,都藏着他的真心和汹涌如潮水的爱意。

    他拉了拉沈初寒的手,跟只黏人小猫一样靠近沈初寒,然后故作小心地轻声开口:“其实……我和沈先生一样。”

    “早就离不开沈先生了。”

    他失眠的无数个夜晚里,想的最多的就是沈初寒的怀抱,还好现在沈初寒就在他身边,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拥抱沈初寒。

    林听的声音钻入沈初寒耳中,他有些微微愣神,胸腔里的心脏跳得飞快,和林听紧握的手心里好像藏着一团炙热的火。

    怎么办。

    他和林听的心情居然是一模一样的。

    好像两根互不相干的平行线在这一刻相交,是巧合,更是宿命。

    见沈初寒半天没反应,林听疑惑地皱了皱眉,歪着脑袋晃了晃沈初寒的手臂。

    “沈先生?”

    他轻唤一声,沈初寒这才回过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是在高兴。”

    “林先生的心情居然能和我一样。”沈初寒的唇角轻轻上扬,“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想和林先生拥抱。”

    “更想……”沈初寒盯着林听的嘴唇,“和林先生接吻。”

    他过于直白的话惹得林听眼睫眨的飞快,这么几天和沈初寒住在一起,他俩的关系的确一天比一天亲密,接吻甚至快要成为他们家常便饭的小事了。

    可是这么听沈初寒说出来,林听依然害羞的不行,他就像是在高中时期偷偷谈着地下恋情的高中生,红着脸低声道:“现在不可以,外面人太多了。”

    “我们……我们不是要去公园写生嘛。”林听咽下一口唾沫,强行转移了话题。

    沈初寒看着林听这幅都快烧熟的模样,没忍住轻声笑起来,他碰了碰林听滚烫的脸颊,然后牵着林听往地下停车场走去。

    “嗯……正好今天天气不错,前几天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公园里的迎春花都开了,就想着要带林先生去看看。”

    沈初寒一边说着,一边帮林听打开车门。

    林听点点头,乖乖地坐在副驾驶上,仍有沈初寒替他系安全带。

    他浓密的睫毛颤抖几下,无奈地叹了口气:“真可惜,如果我能亲眼看见就好了。”

    沈初寒看着他无神的双眼,眼底顿时闪过一抹心疼,他低下头凑近林听,轻柔地吻了一下他的眼角。

    “没关系,亲爱的。”

    “我会讲给你听。”

    沈初寒慢慢敛下眼睫。

    “这世间的种种。”

    “我都会讲给你听。”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林听心底一软,随后本能地抬起双手,环住沈初寒的脖子后,往下一拉。

    柔软的唇瓣撞在一起,沈初寒睁大眼睛,一向沉重冷静的男人脸上多了一抹惊异。

    “刚才沈先生不是说想吻我吗?”林听闷声闷气地说着,接着扬起脑袋,用嘴唇蹭了蹭沈初寒的嘴唇。

    “现在……”

    “周围没有人了——”

    他垂下眼睫,却这挡不住眼里裹满的情欲,最后一个字的音节被沈初寒堵回喉间,两人的气息暧昧地交缠在一起。

    林听的呼吸始终跟不上沈初寒,没过多久脑袋里便被搅得一团糟,他被沈初寒紧紧抱住,被迫抬着下巴接受对方温水般的进攻。

    过了一会儿沈初寒松开林听,青年浑身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半张着唇小口小口喘气,藏在里面的殷红舌尖若隐若现。

    沈初寒眼神暗了暗,他抬起手蹭着林听的唇角,低哑着嗓音道:“林先生很漂亮。”

    “我好像从没见过像林先生这么漂亮的人。”

    接着,他倾身压过去,靠近林听耳边:“这样的林先生是属于我的吗?”

    林听迷迷糊糊的,脑袋里还缺氧的厉害。

    直到感觉到身上传来窸窸窣窣的触碰,林听猛得拉回思绪,这才意识到——

    沈初寒的手似乎钻进他的衣服里了。

    第27章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从林听的侧腰擦过, 鬼使神差的,林听觉得自己的感觉神经似乎在那一瞬间放大了好几倍,以至于如此细微的动作, 都惹得他浑身颤栗起来。

    他下意识用手紧紧抓住沈初寒身前的衣服, 莹白的指节突出, 林听本能地往一旁偏了偏脑袋,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沈初寒垂眸,瞥了眼林听薄薄皮肤下清晰的血管,接着目光一转,对上对方裹着水汽的眼睛。

    他忽然抬起嘴角低声笑了笑, 接着又往下压了压,胸口直接抵住林听的胸口, 两颗猛烈跳动的心脏频率融合, 唇边从青年的耳廓蹭过去,略微发哑的嗓音一瞬间炸开。

    “林先生在想什么?”

    林听瞳孔一缩,迷茫地眨巴两下眼睛。

    下一秒, 沈初寒的手从他衣服里抽了出去,重新帮他扣好交缠在一起的安全带, 再抬手抚摸两下林听滚烫的脸颊。

    “走吧, 再晚点太阳就落山了。”

    说完,沈初寒起身, 合上副驾驶的车门,绕了一圈后,坐进了驾驶位。

    随着汽车发动的声音响起, 林听悬到嗓子眼的心脏忽然落回原处, 他抬起手下意识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属于沈初寒的余温似乎还停留在这里。

    这是第几次了?

    林听的眉心微微蹙起, 仔细回想着这段时间里沈初寒似乎总是在暧昧气氛升温到极致的时候突然收手,然后把林听晾在不上不下的位置,导致林听每次都抓耳挠腮如芒在背。

    但沈初寒又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模样,以至于林听还以为是不是自己想得太多。

    他垂下脑袋,手指纠结地缠绕在一起,心里直犯嘀咕。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是自己还不够吸引沈初寒吗?

    衣服的衣摆都被他揉皱了,布料裹住他细长的手指,直到指尖充血发红。

    林听时不时转过头望向沈初寒的位置,几次想开口,可最终又把冒到嘴边的话咽回去。

    不过他的小动作从来逃不过沈初寒的眼睛,在一个十字路口,沈初寒停下车等红绿灯,顺势扭头冲林听问道:“林先生有事想和我说?”

    男人的声音猝不及防传过来,林听无措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轻微的刺痛直系大脑,才将他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沈初寒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磨蹭了半天,乌黑的眼瞳才朝沈初寒看过来,闷生闷气地说道:“我和沈先生……的确是在一起了吧?”

    说完林听又立马开始后悔,牵过手了亲过嘴了,甚至还一起睡过了,难道还会有人和自己朋友做这么亲密的事?

    沈初寒眼睫颤动几下。

    “当然。”

    “我们还结婚了呢。”

    话音一落,沈初寒继续问道:“怎么了?”

    林听咬了咬下唇,觉得自己纠结的东西似乎是太奇怪了,于是他喉结滚动几下,把剩下的话一股脑儿堵了回去。

    正值春季,来公园赏花的人也不少,就如沈初寒所说,这里的迎春花都开了,刚一下车,林听就闻到了浓郁的香味,眼前依旧是白茫茫一片,只时不时会夹杂着几瞬显眼的明黄。

    沈初寒下车后先去后备箱拿了林听的画具,然后一手拎着画具,一手牵着林听往前走。

    公园中心的湖水刚刚化完冰,耀阳的阳光笼罩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脚底踩着柔软的草坪,还没有彻底重生的枯草会发出“咔嚓”的轻响。

    在以前的时候,林听也喜欢一个人来这边画画,他不画风景,也不画人,只画自己脑袋里想象出来的画面。

    沈初寒替他架好椅子和画板,还顺便把画具都放在了林听习惯的位置,和林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早就摸清了林听的一些习惯,比如吃饭时饭菜的摆放顺序,比如画画时画笔和颜料的位置。

    他在不知不觉间融入了林听的生活,就像他们认识了好长好长时间那样。

    林听先拿着素描铅笔随手起了个型,寥寥几笔也看不出具体是个什么,沈初寒坐在他身旁,小凳子对他这个高个子来说有些不太舒服,一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看着有些好笑又别扭。

    他和沈初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手里也没停下来过,用橡皮在画纸上擦了几下,接着便伸手开始摸颜料,指腹先触碰刻在上面的盲文,选了几支后挤在画盘里,再用画笔沾上颜料开始正式创作。

    “林先生是怎么想到要学画画的呢?”沈初寒盯着林听的手指,轻声说道。

    “其实我妈她年轻的时候就是学画画的。”林听回答着,手里的动作行云流水,丝毫看不出来他是个视障患者,“最开始兴趣就是因为她吧。”

    说到母亲,林听脸上闪过一顺落寞,下一秒他迅速敛下这抹情绪,又笑起来:“不过画画能让我找到自己的价值,所以自然而然就爱上了。”

    他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原本空白的纸面便出现了大致的画面内容,是一位被鲜花簇拥的少女,脸上的表情恬静美好,林听沾上明黄的颜料,开始细细勾画花朵的细节。

    他俩坐在这里画画,一下子吸引了不少在这边玩耍的小孩,他们跑到林听身边,直勾勾看着林听的画,稚嫩的脸上满是赞叹与佩服。

    “哇。”其中一个小女孩脑袋上顶着花环,张大嘴巴,惊讶地喊道,“哥哥你好厉害啊!”

    林听手中的画笔一顿,他敏锐地捕捉到声源传来的方向,随后偏过头,黯淡无光的眼睛望向小女孩。

    他弯了弯唇角。

    “谢谢。”

    这个年纪的小孩都是话匣子,回复了一句变便会自来熟般喋喋不休起来,林听听着清脆的童声在自己耳边环绕,又轻声问了句:“你很喜欢画画吗?”

    “喜欢!”小女孩脆生生地回答,“可是我爸爸妈妈不让我学画画,他们说我脑子里笨,连学习都学不好,怎么可能学得会画画。”

    她说着,语调逐渐下降,粉嘟嘟的嘴巴轻轻噘起来,看起来委屈兮兮的。

    林听听后扬扬唇角,擦干净手上的颜料揉了一下女孩的脑袋:“但我觉得你很聪明。”

    “真的吗?!”女孩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她亲呢地抱住林听的手臂,“那……哥哥教我画画吧!”

    她这一句话突然让林听恍惚了一下。

    像是掩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被深深挖掘出来。

    同样的午后,同样的场景,同样有人站在他身后,说着“哥哥教我画画吧!”

    林听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身旁的沈初寒察觉到林听的不对劲,他微微倾身过来,凑近林听,低声唤了句:“林先生?”

    林听回过神,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事,紧接着扬起的唇角垮下去,悬在半空的手迟迟没再落笔。

    过了一会儿,太阳微微西斜,橘红色的阳光染红了半边天,他们身后传来一阵温柔的女声,站在林听身侧的小女孩闻声回头,在看见来者后举起手用力挥了挥:“妈妈!!”

    女孩的妈妈快步走过来,紧紧牵住她的小手:“冬冬,跑到这里来了也不跟妈妈说一声,妈妈都快担心死了。”

    冬冬抬起小脸,调皮地吐吐舌头。

    她的母亲目光顺势落在林听和沈初寒身上,眼底闪过一丝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女儿给两位添麻烦了。”

    林听连忙摆摆手,站起身,取下夹在画架上的画纸,接着伸长手臂递给小女孩:“小朋友,哥哥把这幅画送给你,只是没有完全画完,等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哥哥教你来画好不好?”

    女孩听后,雀跃地跳起来:“好!!”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冬冬母亲轻轻皱了下眉,企图将林听的画还回去。

    “没关系。”林听笑笑,“她喜欢画画,而我刚好学过一些,其实她挺聪明的,刚才我问了几个问题她都能答上。”

    他轻柔地抚了抚冬冬的头顶:“我很喜欢她。”

    冬冬母亲听林听这么夸自己女儿,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那就谢谢了,快,快谢谢哥哥。”

    “谢谢哥哥!!”冬冬抱着林听的手臂晃了几下。

    说完,这对母女便转身离开,沈初寒望了眼他们的背影,接着弯下腰替林听收拾画具。

    林听站在原地,慢慢敛下眼睫,刚才的记忆再次如潮水一般卷土重来,他犹豫了几秒,然后伸出手拉了拉沈初寒的衣摆。

    “沈先生。”

    他薄薄的嘴唇轻启。

    “我想起来……”

    “我好像在很早之前就见过岑越。”-

    “你说你当时随考的时候……岑越也在考场上?”晏昼停下敲键盘的笔,抬起头讶异地看向林听,原本还在不停震动的手机甚至恰合时宜的安静下来,“但你之前不是说,他不是和你同一届的吗?”

    林听点了点头,他手里捧着咖啡杯,手心被温热的杯壁烘热。

    “他不是考生。”

    “具体的记不太清楚,我只记得当时他是我们监考老师带过来的,说是让他看看我们,好好学习学习。”

    说着,林听拿出手机,翻找起通讯录,接着把手机推到晏昼面前:“这位老师平时很照顾我,岑越应该和他很亲近,不是父子的话估计是什么血缘很深的亲戚。”

    晏昼垂眸看了眼屏幕:“那你现在怎么打算?”

    林听没有立马回答,而是过了半晌才继续开口:“我只能赌一把。”

    “昨晚我和这位老师联系好了,今天下午我会过去拜访他。”

    林听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褐色的液体滑入口腔,苦涩的味道一瞬间炸开,他皱了皱,依旧不太习惯喝这种饮品。

    “好。”晏昼点头应下,他用手指蹭了两下下巴,而后话锋一转,“我这边稍稍控制住了老买主的情绪,他们……”

    “晏昼。”林听忽然出声打断他。

    “这次的事情解决完之后,我决定终止和他们的合作了。”

    晏昼的声音戛然而止。

    男人抬起的手指颤了颤:“你想好了?”

    林听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阴影:“嗯,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虽然我依旧热爱画画,但我现在……不太想用它来赚钱和赚名气了。”

    “本来一开始,我的目的也只是想让别人看见我的作品而已。”

    林听弯弯眉眼,语气里带着抱歉:“不好意思,我麻烦你太久了……”

    “说什么呢!”晏昼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我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什么关系你不清楚?”

    “不想干我们就不干呗,你自己觉得开心,觉得舒服就行。”

    晏昼盯着他。

    “但这次事情必须好好解决,至少要把你的清白拿回来。”

    林听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猛得掀起眼帘,嘴唇将将一动,下一秒晏昼又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强行把他的话堵了回去。

    “道谢的话就别说了。”

    “搞得我俩多分生似的。”

    他脸上的表情别别扭扭,林听握着咖啡杯的手收紧几分,最后低下脑袋无声地笑了笑。

    和晏昼分别后,林听走出咖啡馆,沈初寒正靠在车边等他,见林听出来,沈初寒快步走过去牵住他的手:“今天为什么没带盲杖?”

    男人语气里裹挟着藏不住的担忧,林听心底一软,仰起头冲他弯弯唇角:“因为我知道沈先生会在外面等我。”

    “就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我一走出来,沈先生就过来牵我的手了。”

    林听的尾音上扬,跟猫咪的爪子似的挠了一下沈初寒的心尖。

    他扣着男人的手指前后晃了晃手臂,然后乖乖跟在沈初寒身后,如往常一般坐进副驾驶,等沈初寒帮他系好安全带。

    林听提早把要去的目的地发给了沈初寒,随着导航语音响起,沈初寒踩下油门,转动方向盘掉头,开着车驶上了宽阔的马路。

    剧烈的风被玻璃隔绝在外,林听握在椅子里,头靠着柔软的软垫,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周围发出的各种各样的声音,车载音响里的音乐播放完一首自动切换,随后钻入林听耳中的,是很早之前听过的那首英文歌。

    演唱的女声依旧空灵清透,像一缕涓涓细流,听起来格外舒服。

    这次沈初寒没有迅速切歌,于是林听转过头,打破车内的宁静:“之前我就想问沈先生了,这首歌叫什么?”

    沈初寒的眼睫颤动几下,柔声回答:“My dearest you。”

    “不过这不是哪位歌手唱的。”

    他又说道。

    “……而是我的母亲。”

    “小时候她总是会唱这首歌哄我睡觉,后来我偷偷录了下来,结果没想到这是我能保存到最后的唯一的东西。”

    沈初寒笑得有些无奈。

    林听默默地望着他,就在他抬起手想要抱抱沈初寒的时候,男人突然停下车,吐出一句:“到了。”

    林听只好把自己的手收回去。

    两人一起下车,由于到了陌生的地方,林听只能紧紧牵着沈初寒跟着他走,这个地方属于郊区,远离市中心的位置会显得周围安静许多,停留在电线杆上的麻雀扑打着翅膀飞远,不知过了多久,林听感觉眼前的光线一黑,低声询问后才知道他们进了一座居民楼。

    一股淡淡的铁锈味钻进林听的鼻腔,沈初寒牵着他上楼,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几乎是等林听踩上了一层台阶后,才上另一层台阶,短短几层楼的距离他们硬生生花了快半个小时。

    接着,沈初寒抬头看着一扇贴着财神爷图像的大门,门上遍布着许多小广告留下的胶痕,他垂眸再次确认了一遍门牌号,而后往前走了几步,轻轻敲了敲门。

    “咚咚咚”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回荡,沈初寒和林听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直到听到屋内传出趿拉的拖鞋声。

    下一秒,只听“嘎吱”一声响,沉重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个看起来年纪将近六十的男人探出头,他先是迷迷糊糊地望了眼沈初寒,紧接着目光一转,在看到沈初寒身旁的林听后,整个人一下子清明了许多。

    “小林来啦!”

    徐明弓着背顿时挺直,侧过身热情地朝林听招呼道:“快进来!快进来!”

    林听也乖巧地冲他点了点头:“徐老师,好久不见了。”

    “是啊,算了算都快七八年了吧。”徐明背着手,踩着人字拖走进屋内,他穿着朴素,屋子里也布置的十分简单。

    沈初寒迅速扫视周围一圈,在看到墙壁上挂着的黑白遗照后微微一愣,紧接着想起来,林听之前跟他说过,徐明的妻子好早之前就去世了,在这之后徐明一直单身没有再娶。

    徐明拉着林听坐在沙发上,眉眼之间满是眼藏不住的喜悦:“时间过得太快了,转眼间你都长这么大了,小林你先坐着等等啊,老师去给你拿水果吃!”

    说完,男人里面转身,打开身后的冰箱,从里面拿出一袋新鲜的苹果。

    等他走进厨房,坐在林听身侧的沈初寒突然碰了碰林听的手指。

    林听偏过脑袋,靠了过去。

    只听对方刻意压低嗓音,说道——

    “我发现这位老师墙上挂的几幅画……风格和林先生的非常相似。”

    “但你之前跟我说,他是教国画的,所以我想,墙上这些应该不是出自他手。”

    林听怔了一下。

    “沈先生的意思是……”

    “——岑越?”

    第28章

    林听和沈初寒短暂地沉默几秒。

    厨房里传出几声刀面撞击案板时发出的声音, 没过多久,徐明端着一个水果盘走出来,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后, 他看了看林听, 又看了看沈初寒:“这位是……”

    “我朋友。”林听轻声回答道, “姓沈。”

    徐明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接着抬起手招呼道:“好好,小林小沈你们都吃啊,别跟老师客气,就把这儿当自己家!”

    林听垂眸笑了笑, 乖乖说了句:“谢谢老师。”

    一旁的沈初寒叉起一块苹果递给林听,林听自然地接过后咬下一口, 苹果的酸甜味顿时在口腔里迸发, 他抬起脑袋,望着徐明坐着的方向,继续开口:“这么多年没见, 徐老师身体好像还和以前一样硬朗。”

    徐明乐呵呵笑起来,眼角堆起皱纹, 他两只手放在膝盖上, 摇了摇头:“哪里的话,人老了还是不中用了。”

    说着, 他长长叹了口气,目光一转落在林听身上,在看见青年那双无神的眼睛后, 徐明眉心皱了皱, 眼底闪过一抹遗憾。

    “只是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了,你倒还是第一个来看望老师的。”徐明咧开嘴角, 扯动略微干裂的嘴唇。

    林听笑道:“毕竟上学那会儿多亏徐老师的照顾,虽说已经毕业七八年了,但前几天我想起徐老师,就想着一定要来看看您。”

    他的嗓音十分清润,加上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不管说什么都有一种真诚的感觉。

    所以徐明也没怀疑,嘴里不断念叨着“好孩子好孩子”,林听话锋一转,顺势将话题引到了岑越身上:“说起来……我想起之前有次随考,老师带了个小孩过来吧。”

    徐明的声音一顿,在他提出反问之前,林听首先打断他,补充道:“因为那次他刚好站在我旁边看我画画,我和他聊了几句,发现这孩子好像还挺有天赋的,所以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听林听这么夸岑越,徐明心中的疑虑顿时消散,他往后一靠,转过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几幅画:“那孩子叫岑越,是我恩师的儿子,画画这方面的确有天赋,从小到大都跟在我身边学,你随考那次他正好跟我说遇到了瓶颈,怎么也跨不过那道坎,于是我就带他去考场看了看。”

    “难怪在那之后他跟我说他好像想通了——”徐明浑浊的双眼亮了亮,低声喃喃着,“原来是看了小林画画。”

    话音一落,他指着墙上的作品说:“小沈你看看,这些画都是岑越画的,不管是结构还是色彩,都展现了极大的天赋。”

    说完,徐明啧啧感叹道:“他那个时候才十六岁啊。”

    眼前的男人似乎对自己这个学生尤为骄傲,林听只提了个开口,他便一股脑儿将岑越的往事说了个遍,沈初寒仔细观察着徐明的表情,男人的脸上总挂着怜爱,沈初寒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他有没有说谎。

    “我想问一下……”他忽然开口,低沉的嗓音压过徐明的声音,“岑越的父亲是谁?”

    徐明看着他,一字一顿说出三个字:“岑博鸣。”

    一听到这个名字,林听和沈初寒同时愣了一下,这位岑博鸣的确是位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以自己独特的创作风格年少成名,甚至不少学习绘画的学生都会以他的作品作为范画。

    “天才的基因果然是会遗传的。”徐明又叹了口气,语气里夹杂着掩藏不住的沧桑,“岑越那小子跟我的时候也是一点就通,我画了半辈子的画,他轻轻松松几天就能学会,空间结构方面更是远远超过同龄人一大截。”

    “就是不知道他现在还有没有继续画画。”

    林听挑了下眉。

    “徐老师怎么突然这么问?”

    徐明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润喉:“以前他跟我说,他不喜欢画画呀。”

    “还悄悄告诉我过,要不是他爸逼着他画画,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学这个。”

    他一边说一边咂了咂嘴:“唉……要是没继续的话,那多浪费他的天赋。”

    林听垂下眼眸,沉默了几秒,然后回答道:“徐老师放心,他现在还在画画,甚至已经出名了。”

    徐明瞪大眼睛:“真的?”

    在看见林听肯定地点头后,徐明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满眼都是欣慰:“那就好,那就好。”

    下一秒,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急匆匆丢下一句:“小林你等等啊,老师给你看样东西。”

    最后一个音节消失在空气里,沈初寒看着徐明跑进自己的书房,翻找了一阵后,他怀里揣着一张画纸,又从书房跑了出来。

    他停在沈初寒和林听面前,一只手拍了拍怀中画纸上覆盖的灰尘,紧接着三下两下将折叠好的画纸展开,铺好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你们看看,这就是那天看完随考之后,岑越跑回来画的。”徐明的视线落在画纸上,目光一寸一寸从发黄的纸面划过,这张画纸上的图案已经变得模糊一些了,四个角也开始卷边,看得出来的确放了很长一段时间。

    沈初寒迅速瞄了眼纸上的内容,接着他目光一凌,垂在身侧的手轻轻碰了碰林听。

    林听感受到手指上传来的触觉,他密长的睫毛微微敛下,脸上留下一抹落寞:“能让徐老师这般夸赞的,一定是画的非常好……只是好可惜,我看不见。”

    “哎哟,看看老师,一激动都把这事儿忘了!”徐明重重拍了下脑门,他俯下身轻拍两下林听的手背,“不过小林也是天赋极高的学生,能当你的老师,是我三辈子的荣幸。”

    林听不好意思地抬抬嘴角。

    最关键的信息已经拿到了,他和沈初寒也不打算继续逗留,于是最后和徐明寒暄几句后,林听便起身准备离开了。

    徐明走在他身侧送他出门,嘴里还念叨着:“怎么这么急着走啊?老师还想留你们吃晚饭呢。”

    “家里还有别的事,今天本来就出来的有点急。”林听站在门口,柔和地冲徐明笑道,“下次有时间再来拜访徐老师。”

    “好、好。”徐明连连点头应下,“那你们回去注意安全啊!”

    他站在门口,看着林听和沈初寒他们下楼,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徐明才关上房门,转身进屋。

    出了老旧的居民楼,沈初寒迅速带着林听走到自己的车旁,他让林听先站在原地等他,随后沈初寒快步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用丝带缠起卷好的画纸。

    随后他回到林听身边,将画纸展开后,又把随身携带的微型摄像机连接上手机,连接成功后,摄像机便自动开始上传沈初寒将才拍到的东西。

    半分钟过后,沈初寒点开最新的一张照片,然后举在眼前和手上的画进行对比,最后转头对林听说道:“是一模一样的。”

    林听顿时心下一沉:“他真的画出了第一版的《淬火》?”

    “可我记得他当时没有看见我的绘画过程,就连全图都不过几分钟而已。”

    说到这里,林听倒吸了一口凉气。

    “岑越聪明到可怕。”

    沈初寒看着他发白的脸色,伸出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林听感受到手心里传来的温热,扬起脑袋冲沈初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从徐明家里挂着的几幅画来看,岑越应该是一直在模仿学习林先生的风格。”由于看了许多次林听作画,沈初寒现在也对他的风格格外熟悉,“几乎每一副……都藏着林先生的味道。”

    “他能完完整整画出第一版的《淬火》,而我最终完成的其实和第一版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对他来说,在这基础上进行仿照,并不是什么难事。”

    林听的声音都在发抖。

    “但他怎么知道林先生会把这幅作品展示出来?”

    沈初寒轻蹙着眉,抬手将林听揽入怀中,察觉到对方整个人在轻轻打颤后,沈初寒按住林听的后脑勺,低下脑袋吻了吻他到底唇角,柔声安慰道:“别怕,我在这里。”

    林听乖乖窝在沈初寒怀中,男人温热的体温将他紧紧包裹起来,让他慌乱的心跳总算平稳下来一些。

    他把额头抵住沈初寒的胸口,闷闷地回答:“他知道这幅画对我的意义。”

    “——那时……我告诉过他。”

    这是他这辈子最害怕,也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所以他赌了一次。”林听闭上眼睛,睫毛覆盖住眼睑,“赌我还愿不愿意重新再画这幅画。”

    “……他赢了。”

    沈初寒低下脑袋,用嘴唇蹭了蹭林听的头顶:“不,他还没有赢。”

    林听眼睫一颤,他缓缓睁开双眼,扬起头,乌黑的眼睛望向沈初寒。

    “别忘了,我们现在手里拿着关键性证据。”

    “岑越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还是仗着没人知道他以前有个老师叫徐明,他把他的画作放在这里,但没想到被我们找到了。”

    他揉着林听的后脑勺。

    “林先生很厉害,能想起这么重要的人物。”

    接着沈初寒凑近林听,漆黑的眼眸闪过一顺寒光。

    “所以现在……”

    “轮到我们反击了。”

    第29章

    灼眼的阳光从对面写字楼的玻璃窗上反射过来, 将一双细白的手彻底笼罩,岑越垂下眼眸,凝视着楼下疾驰而过的车流。

    身后墙面上挂着的时钟缓慢旋转着, 站在身旁的助理划拉着手中的平板, 眼底闪过一大串密密麻麻的留言评论, 接着他抬起脑袋,看向站在窗边的岑越:“先生,这都半个多月过去了,L那边依旧没给出确切的消息,外界大部分人都快认定这就是他的错了!”

    语气里夹杂着掩藏不住的雀跃。

    岑越听后没什么反应, 他轻轻皱了下眉,垂在身侧的手收紧。

    不对劲。

    L那边绝不可能会这么乖乖地任他摆布。

    这么长时间不出来回应, 难道他的名声都不想要了吗?

    心底萦绕着一股莫名的不安, 岑越眼底闪烁几下,只听身旁的助理继续道:“还是先生有办法,这下就不怕那小子压在我们头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 下一秒,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得推开, 一个穿着普通职工服的男人匆匆忙忙跑进来, 皮鞋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格外刺耳,他太着急了, 甚至差点没站稳摔倒在地。

    “岑……岑先生!”男人两只手撑在膝盖上,顶着通红的脸颊,大口大口喘气, “L那边……有回应了!!”

    岑越瞳孔一缩, 另一边的助理听后皱皱眉,紧接着刷新了一下平板界面, 紧接着页面最顶端,便出现了一条一分钟左右的视频。

    他愣了一下,而后抬起手毫不犹豫点了进去,只见视频中的男人站在镜头里,平静地留下一句:“抱歉让大家久等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们一直在收集最有利的证据,而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

    除了这句话后再无其他,岑越的助理反复拉动进度条,发现L一方只发布了这段不明不白的视频。

    “这就是L?”助理疑惑地问。

    岑越草草扫了眼视频中的男人,接着毫不犹豫摇头:“他不是,也许只是助理之类的。”

    岑越的助理“哦”了一声,又问道:“先生,您说……他们找到了什么证据?就这么短的视频?也算是回应?”

    岑越抬抬唇角,轻笑一下:“不是回应,而是在引起大众的注意。”

    说着,喉间的笑意冷下几分:“呵,小把戏。”

    但不得不说,L一方发布视频的效果极其显著,刚发布不到三分钟,整个网络上便传满了L出来回应的消息。

    岑越看着不断更新刷屏的实时评论,不少围观的人都在猜测对方到底找到了怎样的证据,能一下子洗清自己的罪名。

    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依旧泰然自若,他像是拿定了对方根本不可能真的有什么能轰动所有人的证据,可偏偏下一秒,屏幕页面再次自动刷新,跳出一张将将发布出来的图片。

    岑越定睛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不对劲起来,像顽固不化的冰峰裂开了一条裂缝,他快步走过去,抢过助理手中的平板,点开对方发过来的图片,仔仔细细放大缩小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图片里不过是一串数字,看起来似乎是日期,并且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导致字迹有些模糊。

    可岑越还是看出来了。

    这是他自己写下的日期。

    不可能。

    岑越眼底闪过一瞬慌乱。

    他们怎么可能找到自己老师家!!

    “诶?这张图是什么意思?”助理更加疑惑地歪歪脑袋。

    随后,他便见自己一向淡定的老板急匆匆套上了西服的外套:“他们现在在哪里?”

    “谁……?”助理懵了。

    岑越回过头,狠狠瞪了助理一眼:“L!!!”

    他对外的绅士面具一瞬间被撕破,陡然拔高的音量吓得助理脸色“刷”一下白了,他抖着声音,结结巴巴回答:“市、市中心的艺术展馆……诶!先生你去哪里!!”

    “碰!”一声,办公室房门被岑越重重拉来,助理连忙站起来,小跑着跟上岑越的脚步,他心里裹着一团疑云,却又见岑越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助理张开的嘴又闭上,把冒到喉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而后,他反应过来,自己的老板是看了L发过来的图片才突然变成这样的。

    ……难不成,对方真的抓到岑越的把柄了?-

    偌大的艺术中心展馆内,晏昼站在十几个摄像机前,眼睛都快被闪光灯闪花了,额角也冒出几滴冷汗,可嘴角还是下意识扬起,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

    这场发布会是临时决定的,毕竟前一天下午林听和沈初寒才跑过来找到他,把岑越的所有所谓来龙去脉全说了一遍,还不等晏昼将这一大堆消息消化下去,就听沈初寒说:“明天我们就举行发布会,好好回应一下被窃取作品的岑越先生。”

    “这……这么急?”晏昼咽下一口唾沫,“可我们什么都没准备。”

    “来不及好好准备了,再拖下去,我们想翻盘就困难了……”沈初寒取下微型摄像机上的储存卡,递给晏昼,“这上面有一部分证据,到时候你就将这些展现给媒体,其余的交给我来做。”

    那时的晏昼明显感受到沈初寒语气里的那股冷意,所以他只好赶鸭子上架般硬着头皮应下。

    此次的场地也是沈初寒通知人准备的,但晏昼也没想到他会以这么快的速度拿下市中心最大的艺术展馆,想到这里,晏昼慌乱的心脏稍微稳定了一些。

    至少证明,沈初寒并不是一般人。

    回忆结束,晏昼深深吸了口气,离他只有几米远的媒体们明显已经整装待发,只需要他开口,数不清的问题便会像洪流一般朝他涌过来。

    果然,晏昼刚说出一句“各位下午好”,紧接着拿着话筒的媒体们立马七嘴八舌地接了下去:“请问您就是L老师吗?为什么创作这么多年却不愿意走进大众视野中?”

    “请问岑越指正您抄袭的消息是否属实?”

    “请问您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回应?”

    “请问……”

    晏昼额角的汗流的更多,没叫林听上场是对的,这样的情况林听根本应付不下来。

    他努力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接着调了几下面前的话筒,轻咳一声后继续道:“我是L老师的助理,L老师因为特殊原因无法出席,所以就由我来代替L老师对最近的风波进行一次详细的回应。”

    晏昼这句话刚说完,底下的媒体又按耐不住了,纷纷询问起L老师不愿意亲自出席的原因是什么,甚至有人直接恶意揣测起是L心虚不敢出来面对大众。

    晏昼听到这句话,脸色顿时冷了下去,他一边打开身后的放映屏幕,一边夺过那名媒体的话筒,厉声道:“这位先生毫无证据就随意给我们定下罪名,发布会是全程直播并有录像的,到时候我们不介意以这个为证据告您造谣。”

    他这句话一下子镇住了在场的一大批媒体,见叽叽喳喳的声音总算弱了下去,晏昼又清了清嗓子,按下控制器,投影仪切换出一张图片,投射到放映屏幕上。

    “近期,岑越先生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L老师疑似抄袭窃取他作品的视频广为流传,又以岑越先生的作品《燃》发布时间比L老师的《淬火》更早为由,所以不少人几乎已经认定了L老师的确存在抄袭。”

    晏昼的声音透过话筒放大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在此,我方的回应是,L老师从来不存在抄袭岑越先生。”

    一句话出来,底下的媒体开始按耐不住地骚动,但迫于晏昼刚才的威胁,只好闭上嘴继续当哑巴。

    晏昼扫视一圈周围,冷笑一声。

    “当然,只这么说的话大家肯定不会相信,毕竟岑越先生还贴心的找人进行鉴定,指出了两幅作品相似的地方。”

    “那如果……我说现在的《淬火》并不是第一版呢?”

    他故意顿了一下,接着调动控制器,屏幕上顺势跳出一张《淬火》的原版图。

    “这张原版是L老师在八年前画下来的,由于不太满意,期间进行几次修改,才创造出了现在大家看到的作品。”

    “不过有趣的是,岑越先生的《燃》,似乎和第一版的《淬火》更为相似。”

    说着,晏昼调换出一张对比图,仅仅一秒钟,“咔嚓咔嚓”快门按动的声音连绵起伏。

    “同样的,我们也找了专业的老师来帮忙鉴定,发现岑越老师作品和第一版《淬火》的相似度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八,也就是说,除了不是同一个人画出来的之外,其余的基本上一模一样。”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但也有人提出质疑:“您说这幅第一版是L老师八年前画的,但据我们所知,他们俩从未有过任何交集,岑越老师又如何知道L老师八年前的作品?!”

    晏昼挑了下眉:“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真的是这样吗?”

    话音一落,场馆的音响突然响了起来,几阵嘈杂的电流过后,几阵对话传了出来,而内容,正好是林听和沈初寒去拜访徐明时所说的。

    录音里详细地说出了岑越在八年前参与过林听的随考,并且看到了林听所画的画,与此同时,放映屏幕上跳出一张图,图上的画和第一版的《淬火》一模一样,而下方还标记了日期和署名。

    ——20xx年7月14日。

    ——岑越画。

    场馆内短暂安静了几秒,继而爆发出一阵接着一阵的惊异叹息。

    赤/裸裸的证据摆在面前,可还是有人固执地问道:“请问你们找的鉴定老师是谁?岑越那边可是找的非常有名的喻洪老师,他在艺术界什么地位大家心里都清楚,百分之九十八的相似率可不低,你们该不会是随便找的什么三流画师吧?”

    对方的语气咄咄逼人,晏昼正想出声反驳,就在这时,他的话突然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

    “我不太明白这位先生纠结的意义何在,既然我们选择了回应,那就一定会拿出一个认真的态度。”沈初寒从后方走出来,停在晏昼身边时,还顺手拍了拍晏昼的肩膀。

    他一出场,原本嘈杂的展馆变得更加喧闹,人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屋顶,所有人都在惊叹于沈家的掌权人沈初寒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之所以会怀疑岑越先生,是因为我们在他的老师家里发现了更有趣的东西。”沈初寒从晏昼手里拿过控制器,继续调转。

    “岑越先生似乎非常着迷于L先生的绘画风格,并且十分固执地在不断模仿学习,从他早期的作品来看,L先生给他带来的影响很大,基本上每一笔里……都藏着L先生的味道。”

    “他很聪明,学东西学起来很快,到了后期他的模仿就到了一比一还原的程度,甚至我在看见这些作品之后,都有些恍惚到底那一副才是他画的。”

    沈初寒开了个不太好笑的玩笑,以最轻松的语气说出了最残忍的事实。

    “只是不知道这么长时间过去,岑越先生有没有意识到……不是自己的,终究不属于自己。”

    所有的证据均已展现,再也没有人敢继续提出质疑,就在这时,沈初寒却拿着话筒凑近唇边,凌厉的目光投落到刚才那位媒体身上。

    “现在,我来回答这位先生的问题。”

    “我们找的鉴定老师,他的名字叫——”

    “岑博鸣。”

    第30章

    沈初寒的声音从面前的话筒里传出后无限放大, 聚集在场馆内的媒体们再一次默契的安静下来,最后三个字清晰的钻入门口的岑越耳中,他瞳孔骤然一缩, 刚想迈进大门的腿收了回去。

    身后的小助理好不容易追上了他, 大口喘着粗气, 疑惑问道:“先生……我刚才没听错吧?好像有人叫了您父亲……”

    他的话还没说完,下一秒就被岑越瞪了一眼,小助理连忙识相地闭上嘴,抬起手指了指面前的展馆大门,意思是“那我们还进去吗?”

    岑越脸色复杂地抬头望了眼馆内, 垂在身侧紧握成全的手一点一点松开,最后他低下脑袋, 眼底裹挟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低声开口:“没必要了。”

    “他连沈初寒都能找出来帮忙。”岑越深深叹了口气,“这一次,是我输了。”

    他磨了几下后槽牙, 胸腔里猛烈跳动的心脏似乎还在诉说着不甘心,身旁的小助理畏畏缩缩缩着脑袋, 小心翼翼观察着岑越的情绪:“先生,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岑越语气渐渐沉下去,漆黑的眼眸盯着小助理, 眉心蹙成一团,“该公关就去公关,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了, 连这点事都要我教你吗?!”

    压抑在心中的情绪几乎要控制不住了, 岑越的音量不自觉太高几分,声音在半空中盘旋几秒。

    就在这时, 他突然感受到了来自另一个人的视线,岑越眼瞳一转,抬起脑袋往视线投射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在看清对方后,岑越冷笑一声,抬起手拍拍小助理的肩膀:

    “你先回去,我去见一个老朋友。”-

    发布会开始之后,沈初寒和晏昼都没打算让林听上场,林听也清楚自己的确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按照他们的意思乖乖站在门口等。

    一个是他多年的好朋友,一个是自己值得信任的爱人,有他们俩顶在自己前面,林听原本慌乱的心跳算是勉强安稳一些。

    可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林听等了许久,发布会依然没有结束,事情貌似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难以解决,场馆内时不时传出几阵模糊的声音,他听不太清楚,于是即使看不见,林听也会踮起脚朝艺术展馆望过去。

    偏偏就在这时,林听听到不远处响起几声激烈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是有人在吵架,对于声音的敏感度,林听下意识扭过脑袋望向声因为传过来的方向,而那边的人大概是注意到了自己的视线,所以下一秒就闭上了嘴,周围再次归为宁静。

    林听低下脑袋,用脚底碾磨着地上的落叶,“沙沙”的摩挲声紧接着被一阵脚步掩盖,林听的动作顿了一下,察觉到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连忙抬起脑袋,薄唇一动:“谁?”

    对方似乎站定在自己面前,林听感受到那股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立马警惕起来,条件反射想往后退几步。

    “请问……”来者猝不及防开口,声音听着格外熟悉,“您就是L老师吗?”

    林听的双眼微微睁大,下意识在脑袋里思索声音的主人是谁,一点一点剥丝抽茧寻找到后,林听的脊背一僵。

    是岑越。

    而后,他的眉心皱起来。

    岑越来找自己做什么?

    林听抿着唇角没说话,岑越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目光在对方漂亮的面容上徘徊。

    上一次见到林听已经是八年前了,那个坐在画板前画画的少年早就褪去一身青涩长成了成熟的大人,唯一的共同点是,他的注意力依旧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我想想,您的名字……好像是林听对吧?”岑越用手指点了点下巴,故意般问道,“不知道您还记得我吗?我们以前见过面,那个时候我才十六岁,第一次见到您画画之后,就给您的画技折服了。”

    说着,他顿了一秒,接着说道:“……我还问过您,您可不可以教我画画。”

    林听密长的眼睫轻轻一颤,他不明白岑越说这些没头没脑的东西做什么,但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绝对不好对付,于是他只能勉强点点头:“我记得。”

    岑越一听,嘴角高高扬起,似乎真的再为自己钦佩的人没忘记自己而感到高兴:“真的吗?那太好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后,再次见面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的语气越来越奇怪,林听咬了咬下唇,冷不丁打断他:“岑先生,我听不太懂您到底什么意思。”

    夹杂着冷意的风从林听的脸旁吹过去,他的手心里溢出一层薄汗。

    岑越的神色一瞬间冷淡下来,他轻轻掀起眼皮,看着林听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在那一刻,心中的烈火顿时熊熊燃烧起来,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如倒放的电影般展现在自己眼前。

    “林先生不用在我面前装无辜。”岑越往前走了几步,他俯下身子,凝视着林听眼中倒映出来的身影,“您很聪明,居然能找到徐明老师哪里。”

    “估计徐明老师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随意聊起的话题,居然直接毁掉了自己最得意的学生。”

    他一字一句里都在暗讽林听他们偷偷录音的操作,林听额角挑了挑,即使心里惴惴不安,但他还是扬起脑袋,迎上了岑越灼热的目光。

    “岑先生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这件事是您先挑起来的,我们当然要想方设法找证据,现在岑先生能说出这种话,难道您就不为利用自己的老师感到心虚吗?”

    林听一口气说完,连喘气都没顾上,他活了二十多年,平日里除了面对熟悉的人之外很少说这么多话,他顶着泛着薄红的脸颊,藏在身后的手细细颤抖着。

    岑越似乎被他这句话打得措手不及,半天都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林听稳了稳自己的心跳,再次开口道:“不过我倒是想问问岑越先生。”

    “您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你抄袭是吗?”岑越毫不客气地接下了林听后面的话,他眨了眨眼,冷哼一声,“其实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嫉妒你。”

    林听半张着薄唇,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讶异。

    岑越直起身子,嘴角挂着的笑反而像是在嘲弄自己。

    “你也听说过吧,我从小就被称为天才,可我被人这么称呼的原因并不是我有多高的绘画天赋,而是因为我爸。”

    他抬起脑袋,望着无云的天空,眼底闪过一抹悲凉:“我爸岑博鸣,大家都知道他在艺术界的地位,所以我一出生,他们就觉得我遗传了我爸的良好基因,一定也是一个画画天才。”

    “……他们都想错了,我不喜欢画画,但我爸对我要求严,想让我走他的路,所以我从四岁开始就整天面对着让我烦躁的颜料和画板。”

    岑越说着,语气有些缓慢,他看着天空的眼睛微微出神,似乎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回忆。

    “我又没办法反抗我爸,相反,我其实挺崇拜他的,他想让我走他的路,我就乖乖走,只是……他从来都不愿意夸奖我一次。”眼前比自己小了一岁的男人敛下眼睫,浓密的睫毛遮盖住眼里的情绪。

    “直到……直到我遇到了你。”岑越的语气忽然激动起来,他重新看向林听,“你知道吗?我那天回去学着你画出那副画后,我爸居然前所未有地夸了我。”

    “他笑得很开心,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儿子也是一个难得的画画天才。”

    林听听他这么说,他张了张嘴,可最终还是没能把嘴边的话说出来。

    “我为了能让我爸看到我,开始没日没夜地模仿你的画,学习你的绘画风格,直到最后我直接忘记了我为什么在学画画,落下的每一笔,都藏着你的影子!”

    “可是我还是比不过你……”

    岑越的尾音打着颤,他的眼眶逐渐发红,直到一滴透明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我连双目失明的你都比不过……”

    他吸了口气。

    “所以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天才。”

    “我只是个——”男人哽咽着,“追在你身后的影子而已。”

    他眼前一片朦胧,眼泪模糊了林听的身影,巨大的挫败感压得岑越直不起腰。

    林听沉默着,半天没有开口说一句话,耳边卷过的冷风呼啸,听起来像是在替眼前的人哭泣。

    而后,岑越手里的手机响起来,震耳的铃声打破周围的宁静,他擦干眼角的眼泪,看清来电人后,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平静地接通了电话:“喂,爸。”

    “岑越。”

    手机另一头传出一声略显沧桑的男声。

    “回来,看看你做的好事。”

    话音一落,对方毫不客气地挂断了电话。

    岑越将手机从耳旁移开,紧握的手指颤抖着,他一点一点慢慢转身,在迈出第一步之前,身后的林听突然低声说道。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你明明可以画出很多……我看不见的东西。”

    岑越脚步一顿,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你……”

    “岑越。”林听一字一顿地喊出他的名字,“你把自己困住太久了。”

    “尝试着,勇敢地走出来吧。”-

    抄袭风波彻底落下帷幕,几日后,岑越当众对被他指控抄袭的艺术家L道歉,并阐述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和理由,而同样处于中心的L老师在那之后宣布了退出艺术界的消息,一时之间,轰动了不少人。

    视频中,作为L助理的晏昼站在镜头里,认真严肃地说明了L退出的理由:“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他画画的目的本身只是为了寻找到自己的价值,身为一个盲人,能创造出令大家喜欢的作品,对他来说就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很感谢这么久以来大家的支持,愿艺术和创作永远也不会被时光的洪流掩盖。”

    晏昼的声音戛然而止,林听窝在副驾驶里笑得眉眼弯弯,一旁的沈初寒看向他,疑惑地挑了下眉:“林先生在笑什么?”

    林听听到沈初寒的声音后,原本压抑着的笑意彻底放开:“晏昼这小子从没这么严肃的说过话,我想象了一下他的表情,肯定特别滑稽。”

    沈初寒对上他亮晶晶的双眼,倏尔心底一软,趁着红绿灯间隙,他凑过去亲亲吻了吻林听的唇角,将青年软绵绵的笑堵回喉咙里。

    唇边覆盖上一片温热,林听眼睫一颤,大脑开始宕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

    沈初寒的鼻息落在他脸侧。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亲亲林先生。”他说着,又在林听的脸颊上落下一个轻吻,“于是就这么做了。”

    林听的脸一下子烧得厉害,明明更亲密的事都和沈初寒做过了,他却仍然像刚开始谈恋爱一样容易羞赧。

    他抬起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手心之下是藏在胸骨下方扑通扑通猛烈跳动的心脏,林听垂下眼睫,闷声闷气地说了句:“不过还是要谢谢沈先生。”

    “岑越的父亲是沈先生请过来的吧?”

    林听心里清楚,岑博鸣是出了名的难请,要是别人,让岑博鸣帮忙进行鉴定,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沈初寒“嗯”了一声:“我的养父以前是岑老先生的好朋友,所以这次我就擅自做主麻烦了他。”

    说完,他转头看向林听:“但即使不是这样,我也会想方设法请到他,毕竟这是为了你。”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男人低沉的嗓音钻入林听耳中,林听的眼睛眨的飞快,心脏跳动的频率陡然飙升。

    林听想到,他能对沈初寒如此动心的原因,恰好就是对方能给自己足够的安全感。

    他忽然抬起手,覆盖住沈初寒的手背。

    温热的体温顺着皮肤源源不断渡给对方,林听小巧的喉结滚动几下,指腹开始偷偷磨蹭沈初寒的手指。

    想靠近沈初寒。

    想触碰沈初寒。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细微动作,沈初寒目光一转,注视着林听细白的手指。

    紧接着,他听到林听凑近自己耳边,压低嗓音说道——

    “沈先生除了接吻之外。”

    “不想对我做其他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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