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三十五章
霍玉兰听到了“求生成功”的系统音, 人还蒙着。
接着就感觉疲惫的身体中涌入了一股无形的暖流。
她撑着手臂从牧引风的怀中起身,本来还想接着哭呢,突然被系统把情绪给打断了。
霍玉兰只好抹了抹眼泪, 对依旧沉浸在悲怆情绪之中的牧引风哭笑不得地说:“那什么,你先……等我一下, 我去个卫生间。”
然后在牧引风的注视下,匆匆去了卫生间。
【系统奖励稍后发放,系统赠送全身疗愈,疗愈进行中——】
【根据系统检测,本世界因女主角未曾在重大情节点出场, 女主角光环移位……】
【系统搜索中……】
【搜索结束——新任男女主角——牧引风,霍玉兰。】
【恭喜宿主, 炮灰跃升女主角!】
【系统疗愈完毕, 宿主各项生命体征达到巅峰值!】
【请问宿主是否要将容貌还原为上一世的原始容貌?】
霍玉兰感觉脑子里嗡嗡一顿乱响, 思绪短暂卡顿了一下之后, 精准地抓住了重点。
在脑中询问道:“那个身体疗愈能不能给牧引风来一下?”
【抱歉宿主, 男主角的身体由世界意识缓慢修复,贸然修复完好不符合世界逻辑。】
【请问宿主是否要还原上一世的原始容貌?】
霍玉兰此时此刻站在洗手台前,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片刻之后笑了笑,在脑中说:“不用了,我现在这样子就挺好的。”
毕竟她已经死过一次了。
就在今天凌晨之前, 她又死了一次, 死掉的那个人是过去的自己。
她已经适应了自己现在的样子,挺好的。
【积分发放中……】
【积分发放成功!】
【金手指发放中……】
【金手指发放成功!】
【本世界女主角金手指——所有生物对视三秒后产生对宿主的好感值为60%+】
【世界线校对中……】
【世界线校对失败!世界线偏移, 正在重新生成世界线……】
【世界线生成成功!】
【宿主,请问是否查看上个世界白榆创建的聊天群?】
“查看!”
霍玉兰在脑中点亮了系统群里面老三的头像。
然后她撑着洗手台不受控制地又流出了眼泪。
这个系统群, 就是她们姐妹几个平时的聊天群。
霍玉兰朝着上面翻了翻,甚至还看到了自己找她们吃火锅的那条消息。
当然她也看到了白榆发送在消息框里面的留言,还有那张古代男人的照片。
霍玉兰忍不住点开,放大看了一下,然后又哭又笑地喃喃道:“这男人看着可不像是能被骗到的样子……”
霍玉兰迫不及待地在消息框中留下了消息。
——我,我求成成功了!
——我对不起姐妹们,呜呜呜。
——姐妹们,我等着你们上线!我穿越到了我们原本的世界之中。
——我会帮大家照看家人和朋友的,有什么事情要办,尽管跟我说!
……
霍玉兰一口气留了一大堆留言,她看到白榆的头像亮着呢,但是白榆这一会儿并没有出来说话。
霍玉兰激动得不能自已,她本来就对她的二手煤气罐把姐妹几个都炸上天的事情耿耿于怀,现在终于能有办法去弥补,她在卫生间里面发了好多好多的消息。
大致意思是要姐妹几个一旦上线,千万不要怕麻烦她,想要让她在这个世界办什么事情都可以。
——我可以作为各位的传音话筒!
——我,真的对不起大家。
霍玉兰发完了最后一句,眼泪已经决堤。
她哽咽着,抽噎着,抱着自己的手臂正哭得来劲儿,卫生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一群护士和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的霍玉兰面面相觑。
霍玉兰的哭声实在是太大了,而这个卫生间的位置又刚好贴近走廊,加上之前她和牧引风在屋子的动静也不小,这次不用霍玉兰特意去叫,她直接把值班的护士们招过来了。
而护士们的身后,病床上牧引风已经在短暂的苏醒之后,情绪过度激动,体力不支再度昏迷了。
霍玉兰起身淡定地洗了一把脸,出来后走到了牧引风的床边上,查看牧引风的状态,并且在脑中焦急的问系统:“他怎么又昏了,仪器数据看上去没有异常,怎么回事?!”
系统被问到无奈,只好说:“他是男主角,不会有事。”
霍玉兰这才彻底放下心。
护士们已经准备好了各种仪器,推着牧引风去做身体检查。
霍玉兰见缝插针地在他头顶上的“秃瓢”处亲了一下。
霍玉兰抬起了自己的手,手上的戒指在昏迷的牧引风的眼前晃了晃,然后抓住了牧引风同样戴了戒指的那只手,和他十指相扣,送他从病房出去。
牧引风进去检查的时候,霍玉兰坐在外面的走廊等着。
和那天他进人手术室的心情不太一样,霍玉兰此刻堪称平静。
现在外面依然是黑夜,可是她突然就觉得云淡风轻,天高海阔。
她还活着,姐妹们也都充满希望,她喜欢的人也会慢慢好起来。
所有的寒冰已然消融,误会也得到了拆解。
他们都会在不同的世界里面,拥有无限美好的明天。
脑中的系统适时再度开口询问:【请问宿主是否要兑换积分?】
【积分商城已经开启,请宿主自行选购。】
积分商城五花八门,各种降阶版的金手指,甚至是各种武功心法,狐媚妖术都有,在降级过后进入现代世界效果依旧拔群。
甚至还能兑换延长寿命、青春永驻,甚至是巨额财产。
不过霍玉兰只是稍微扫了一眼,就直接询问系统:“我可不可以把积分换成连通世界的其他东西?”
“白榆创建了一个世界群,我也想为姐妹们做点什么。”
“你也知道,当时是因为我,姐妹们才会被迫去往不同的世界求生……”
【宿主求生成功的世界积分很多哦,甚至可以兑换长生不死,宿主确定要放弃吗?】
“我确定。”霍玉兰说。
系统和霍玉兰商量了好久,最终霍玉兰决定,把所有的积分全都兑换,用于创建一个世界投递窗口。
窗口位于系统群的基础之上。
也就是说,这个原本只能用于说话留言的聊天群,现在变成了一个可以投递跨时空物品的投递接收点。
那些投放的物品在不影响历史进程,和不被世界意识排斥的前提之下,会以福袋的形式,出现在你想投递的人的手上。
不过比较可惜的是,主观地接收和发送福袋,需要在系统群上线头像亮起之后,才能享用这个功能。
也就是说霍玉兰和白榆现在可以互相投递一些“不违禁”的东西。
她们两个也可以给剩下的几个姐妹投递“不违禁”的东西。
不过跨世界的投递,在对方没有意识“接收”的情况之下,有,且只有一次机会。
霍玉兰前所未有地兴奋了,一整晚都在脑中翻系统聊天群。
疯狂地思考着给剩下的几个姐妹,都投放些什么东西比较好。
白榆也在没多久之后上线了。
一看到霍玉兰的头像亮了,两个人在系统群里面化身两只土拨鼠。
老三——啊啊啊啊啊啊!
老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等到两个人终于吼完了,才总算是开始正常说话。
老四——你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还好吧?!
老四——看到我的对象了吧?现在可是太子了!麒麟太子哈哈哈哈!
老四——帅吧!
老三——恭喜恭喜!
老三——帅飞了好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大神的古风画!
老三——可是他这样的不好骗吧?
老四——有一种爱,名为“我心甘情愿被你骗”。
老四——光嘴说恭喜吗?红包拿来啊!
老三——好的,别急,都有,什么都有!
老三——我创建了一个世界投递物品的窗口,你以后想要什么,我就给你投什么。
老四——!
老四——妈的啊啊啊,卫生纸!卫生巾!安睡裤!感冒药!抗生素!加特林!
老三——啊哈哈哈哈!但是加特林估计不好弄。我可以问问我老公有没有渠道。
老四——你有对象了?!不对,是老公?!什么时候结的婚啊!
老四——别又是什么凤凰男死渣男老狗逼吧?给我康康给我康康!
老三——嘿嘿嘿,不是不是。你等等哈,我给你找找,我有拍他的照片。
霍玉兰把之前手机里存的牧引风的照片找出来了一张,发给白榆看。
这些大多数都是偷拍,没有正脸,这张正脸是睡着的。
牧引风还在里面检查,走廊上来往的护士不断。
而且霍玉兰为了不让护士们怀疑她是神经病,专门抱着个手机假装发消息。
老三——看,这个是有天他睡午觉的时候我拍的。
老四——……
老四——……操。
老四——这人我认识!
老四——这不是江城著名的吸血鬼后裔——牧引风吗?!
也不怪白榆看着睡觉的照片就能认出来,实在是牧引风的长相和头发在现实里太罕见,记忆点太深刻了。
老四——你怎么把他搞上的?他家里慈善公司不少,和我家里有很多往来,我在酒会上看到过他,从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我一直都觉得他像个手办!
老四——他你我想象不到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哈哈哈哈哈哈!
老四——你快给我说说,快点说说!
然后霍玉兰就用最简短的语言,概述了一下她和牧引风之间的事情。
包括她的求生任务,连带着也说明了一下,她们之前生活的世界也是一本书的事。
白榆全程都爆发出土拨鼠尖叫。
霍玉兰也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
等到牧引风检查回来之后,她还在抱着手机嘿嘿嘿地笑。
牧引风被推回了病房,一群护士把他的各种仪器重新连上。
检查的结果还有些要明早才出来,最后护士长告诉霍玉兰说:“不用着急,各项身体指标都很好。只是病人伤重需要长时间的休眠来恢复。”
这个霍玉兰自然也猜到了,点了点头,等护士们都出去,继续守在牧引风床边。
她看着牧引风沉睡的侧脸,忍不住凑上前在他的脸上鼻子上包括嘴唇上都亲了亲,心中酸酸涩涩甜甜蜜蜜。
脑中则是继续和白榆说话。
老三——就是不知道大姐二姐还有五妹她们都怎么样。
老四——放心吧,连你这个逮谁为谁奉献的白骑士都求生成功了,其他人绝对能成!
老四——大姐情感冷漠对世人漠不关心,二姐全世界老娘必须是第一,谁能活得过她们?
老四——嗯五妹妹……我个人觉得她的战斗力比你还强点,你别忘了她是双重人格,虽然有一个人格是圣母,但是另一个可是反社会人格。
老三——啊哈哈哈哈哈。
老三——也不知道她们都会在什么样的世界重新活过来。
老四——姐妹几个无论在哪个世界,都能好好的活着的,你放心吧!
老三——嗯!
两个人有聊不完的话。
提起姐妹就无比开心。
到后来霍玉兰一直在哈哈哈哈地笑,她们一直聊到了天色大亮。
白榆那边暂且喊停。
老四——稍等下再说,我先去上个朝。
老三——上朝?
老四——闲着无聊,弄了个官儿当当,今天要去和户部那帮老顽固讨钱,我得用唾沫喷死他们!
老三——啊……小榆,有件事我觉得需要问问你。
老三——就是你的爸爸妈妈,要我去找他们,告诉他们你还活着的消息吗?
老四——……你如果方便,看一下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的死对他们的影响不算太大,就不要多此一举了。
老三——好的。
姐妹几个都深知彼此的病症和家庭状况,包括父母关系。
霍玉兰知道白榆的爸爸妈妈对白榆多么失望,甚至是多么忽视。
但是她还是打算有机会去看看。
二姐的哥哥也要抽空见一下,老五的爸爸妈妈也是。
至于大姐的……这个霍玉兰真的不好找。
且得废些力气。
大姐是个真正的顶级豪门继承人,家里资产不能用雄厚来形容,霍玉兰听人说,是那种动动手指就能影响国际形势的程度。
像是普通的所谓豪门争来争去的那种,在大姐眼中就是小孩儿过家家。
而且大姐是家族的唯一一根独苗,还涉及了国外的某个著名的帮派的传承人。
亲人都在斗争的过程中死得差不多了。
但是霍玉兰一定也会设法去接触一下的。
阳光穿透云层,投下一片明媚之景,霍玉兰放下手机,揉了揉麻木的脑袋,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儿!
因为她的疏忽酿成这一场惨剧,幸好现在一切都可以有重来的,弥补的机会。
至少看老四的状态,她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如鱼得水,还找到了一个愿意被她欺骗的人。
真好。
真好啊。
天色大亮,远处蒙昧肃然一清。
阳光肆无忌惮又势不可当地洒满大地,就像命运的轮毂所向披靡地压过一切阴暗潮湿,风驰电掣地驶向每个人光明的起点。
霍玉兰熬一夜了,趴在牧引风的床边上睡着了。
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是她被屋子里面走动的声音吵醒的。
睁开眼,米粥的香味儿飘散得到处都是。
霍玉兰揉了揉眼睛坐起来,就看到莫宁带着两个穿西装的人,还有几个白大褂,正围在牧引风的身边小声说话。
见霍玉兰醒过来了,所有人的声音都是一顿,接着莫宁对他们挥了挥手,一行人就全都出去了。
“是关于牧总身体的会诊,放心,都是预后非常好的。昨天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都很好。”
“熬了好几天了,饿了吧?先去洗漱下然后吃东西吧。”
霍玉兰点了点头,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等到出来之后,先好好地查看了一圈牧引风,这才坐会了小桌子边上,端起碗。
还对莫宁说:“这些天你也很辛苦了,早饭吃了没有?快来一起吃点,很丰盛。”
莫宁确实很辛苦,但是早上老板醒过来之后,没等他提起,加工资的事情就落实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精力充沛的还能再照顾三个牧引风。
就连大中午专门跑别墅区取一次餐,都觉得自己这个“快递老哥”是按秒计费,贵得令人咋舌。
“我就不了。”莫宁笑吟吟地说,“早上在家里吃过了,午饭等下和几个董事一起吃。”
霍玉兰也没有多说,坐下之后把粥碗什么的摆开,就有点疑惑。
她没急着吃,先看了看:“这是哪家酒店的东西?怎么是瓷碗不是外卖盒?”霍玉兰感觉哪里怪怪的,因为这几个碗莫名看着眼熟。
还有食物也……
霍玉兰尝了一口,然后就顿在那里不会动了一样。
莫宁这才尽责的替自己的老板解释道:“早上牧总醒了一会儿,专门交代我去别墅区那边取回来的。”
“牧总说你离家好多天了,肯定会想吃家里的东西。”
“先吃早饭,里面还有冰袋冰着的咖啡,和下午茶小饼干。”
“小饼干是香草味的。”莫宁最后又加了一句。
这一句是牧引风专门叮嘱他说的。
但是莫宁不明白加这一句的意义是什么。
可是霍玉兰却懂。
她嘴里含着一口粥,却瘪了好几下嘴,都没能咽进去。
最后她还是没能忍住,大颗大颗的眼泪砸在了饭碗里面。
“他几点醒了啊……怎么没叫我啊。”
霍玉兰这几天哭得太多了,眼泪都泛滥了。要不是系统修复,她眼睛得肿得像是烂桃子。
她不是个多爱哭的人,可是最近把两辈子的眼泪都快流干了。
她胡乱抹了一把,也不顾自己的狼狈,大口喝了起来。
她确实想桃阿姨和宋阿姨做的食物了,跑出去的那几天,她都是随便对付一口,也都是吃些街边的粥。
还在街边买过一次香草口味的小饼干。
但是不好吃。
没有宋阿姨烤的下料狠,不够甜香。
那次牧元蔓找她,就是把她的香草小饼干吃完了。
霍玉兰的心里确实对这件事有那么一点点……风吹水面般细微的涟漪和不甘。
可是这一点不甘,再没有被这样的方式“补全”的时候,就连霍玉兰自己也想不起来她在意。
而且这么细小的事情……为什么牧引风会知道,会记得?
他自顾不暇半死不会地躺在床上,早上才艰难醒了一会儿,又要应付公司的董事,还要……还要念着让人去家里给她取吃的。
莫宁口中一口一个“家里”,让霍玉兰吃到最后哽咽得从碗里抬不起头。
那里确实是家。
他们的家。
牧引风伤成这样,自己连个米粒都吞不下,要靠营养吊着小命,还惦记着让她吃口家里的热乎粥。
霍玉兰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他。
她的玫瑰小王子,怎么能这么好啊?
不,不是王子。
是国王。
她一个人的国。
一个人的王。
王当然也就只会垂怜她这一个百姓了。
霍玉兰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呈直线飙升。
她混着眼泪,喝了所有粥,满血复活,还吃了当初没能吃到的香草口味小饼干。
她在医院的病房里面,伴着小白狗悄悄尿在窗帘上的一点污渍,喝了个惬意的下午茶。
系统在这时候再度发出声音。
【001号sos心理咨询旗舰系统竭诚为您服务,系统所有奖励发放完毕,世界运转正常,001号系统祝愿宿主永远健康快乐。】
【系统解绑中……】
“等等!”霍玉兰说,“你告诉一下我剩下的几个姐妹的世界是什么世界吧?”
【抱歉宿主,这不符合规定。】
“那……告诉一个也行啊!”
“下个世界是谁?是什么背景,要不然我和白榆投递什么过去帮忙啊?”
系统还是很坚决。
霍玉兰最后想到了什么,福至心灵地说:“牧引风买了非常多的sos心理咨询室的假药,我明天打消协电话了……”
那里是穿越入口,要是被取缔了真的挺难看的。
系统卡顿了一下,最后说道:【下一个求生的宿主是顾红枫,修真世界现代世界帮不上忙的。】
系统说完立刻解绑消失,是怕霍玉兰再趁火打劫。
霍玉兰却笑起来,知道这个也很好了,下一个求生的是二姐!
霍玉兰迅速和白榆互通了消息。
而这时候,病床上的人慢慢睁开了眼睛。
此刻夕阳铺满天际,整个天地都像是蒙着柔光滤镜。
霍玉兰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面上带着笑意发现了牧引风醒来了。
两个人视线相对,彼此眼中的情愫和暖流,比天边如蜜的夕阳还要粘稠。
牧引风躺在那里,俊挺的面容消瘦,却因为撒上了暖光不再苍白无色。
他淡色的双眸,在这盛大的夕阳映照之下,呈现出一种流光溢彩的琥珀色。
像凝固了这一刻的时光,让一切得以永恒的宝石。
他痴痴望着霍玉兰,动了动嘴唇,无声说了一句:“真好……”
真好,一睁眼,你就在阳光最盛的温暖之中。
真好,你是那一片暖黄里面走出来的,只为我一个人战斗的骑士。
如果生命停止在这一刻,他将没有任何的遗憾。
甘心情愿和霍玉兰一起飞向烈阳的起始,蜜浆的源头,然后一起埋入无尽甜美热烈的坟茔。
第96章 第三十六章
霍玉兰交往过好几个男朋友, 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她在照顾对方,迁就对方,为了关系更亲密而做出各种各样的努力, 这个过程中也让对方不断变好。
霍玉兰一直都觉得,保持长久关系应该就是这样吧, 有一个人让步迁就,亲密的关系才能够持久。
而且她享受照顾别人的感觉,所以一直都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虽然每一次到最后的结果都有些不尽如人意,因为人性就是贪婪和得寸进尺的真实写照,你越是对一个人好, 那个人并不会有多么感动,到最后只会习以为常。
亲密关系变成了斗米恩升米仇, 你一丁点没有做好的地方, 都会引起对方强烈的控诉, 到最后导致关系破裂是必然的结果。
简而言之就是……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
而这世上所有起于微末的陪伴, 到最后注定换不来多么浓重的深情, 最好的可能是你得到了一些应该得到的钱财,更有甚者例如薛竟原那一类, 你甚至连钱都得不到一分一毫,对方连你的人格都要碾碎。
穷小子不适配千金小姐,古往今来有千百个悲惨例子堆叠论证了这个道理。
向下兼容和抱着救赎心理去开展一段感情,到最后得到的只能是一地狼藉。
在一个男人物质极其匮乏的时候, 他的内心之中充满名利和欲望, 并没有任何地方腾给爱情。
霍玉兰曾经也能看清这些人性,但因为自身病症的原因, 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她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只要最好的那一部分, 剩下的抛弃就好了。
可是和牧引风在一起,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霍玉兰根本不用付出任何的努力,就能得到她从前感情关系走到最后一步也得不到的东西。
例如……此时此刻,她的身边围了好几个律师,面前放着一堆文件,手里拿着一支笔,所有人都在等待并且催促她赶紧签字。
牧引风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进入十一月的时候终于能够长时间醒着了,也能够游刃有余地处理工作上积压的事情。
而他这段时间除了清理一些公司里陈腐和填平利用牧元蔓拔除的蠹虫后带来的坑洞,做的第一件大事情,就是让莫宁拟出了这些合同。
把他所拥有的一切,除去公司里面不能动的那一部分,全部都罗列出来,其中包括各种基金不动产还有现金,他把这些全部都无偿地赠予霍玉兰。
霍玉兰当然能够看懂这些合同,没有任何一项条款是无用的。
只要她签下这些合同,牧引风这一辈子基本上就变成了一个给她打工的,依附她而风光的“空壳总裁”。
而和这庞大的资产一起摆在霍玉兰面前的,是几乎要填满整个屋子里的各色玫瑰花。
粉的白的蓝的红的,交相辉映,将整间病房直接装点成了花房。
这种极尽奢靡的浪费是完完全全的不务实,甚至是让人浮光掠影地看上一眼,都会咋舌的程度。
可如果你是身处花海的那个人,你才会知道,什么叫穷奢极欲的浪漫。
这种声势浩大只为了博取你一点点愉悦的铺张,被牧引风做得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牧引风还没能下地走路,头发也只长出一点弯曲的毛茬,可霍玉兰已经要恨不得扑上去把他啃干净了。
今天是十一月十一号,光棍节。
牧引风自从醒过来之后就热衷于过好每一个节日,想尽一切办法给霍玉兰送各种各样的小礼物。
而今天这个确实有点大了,霍玉兰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有签字。
她坐在小桌子边上仰头看着莫宁说:“牧引风……病是不是又加重了?”
其实牧引风现在已经能坐着轮椅被推着到处走了,隔壁的病房里面有一个专门改造好的会议室,用于开一些线上会议,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个屋子里办公。
现在牧引风就在隔壁,房里面的隔音不太好,霍玉兰甚至能感觉到旁边会议进行中的肃穆。
可是霍玉兰却觉得牧引风恐怕是……病入膏肓了。
否则谁会把自己的后半生一股脑地拱手送出去,变成一个依附着别人而存在的傀儡呢?
霍玉兰自问自己没有这样的控制欲望,她也忍不住手指微微发抖,激动得后背都出了一层汗。
“签吧,”莫宁面无表情地说,“我已经再三和老板确认过了,这些都是要赠与夫人的。”
“哦不对,”莫宁这十几天的工夫,已经吃狗粮吃到麻木,看着霍玉兰说,“以后他不是我的老板了,你才是。”
霍玉兰被他的表情逗笑了,身边几个律师也跟着勾了勾嘴唇。
这时候房门打开,开完会的牧引风回来,看到一群人还围在这里,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他身上有多处还打着板子,按理说不应该过度劳累,但是庞大的公司需要人打理,就算他有非常多的经理人能帮助他维系公司,一些决策上的事情也必须他这个老板亲力亲为。
因此牧引风现在是一个外包装看上去非常精美,实际上里面已经碎成沫的点心。
但是哪怕就只是外包装看着精美,他也英俊得像个假人。
他坐在轮椅上慢慢朝着这边走,短短的头发带着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英挺,像是从漫画里面走出来的人。
苍白又冷酷。
只是他到了霍玉兰的身边,那双原本显得无机质的双眼,就变得无比柔和,像融化的冰川雪原。
他停在霍玉兰的身后,小幅度地微微倾身:“怎么不签字?”
霍玉兰的视线一直追逐着他,对上他的视线,探究了半晌说:“你今天早上吃药了吗?”
“吃过了。”牧引风勾了下唇,眉目因为他的笑意又柔和了一些。
他把轮椅再度向桌子前靠近一些,贴在霍玉兰的椅子。
然后慢慢地倾身过来,用自己的右手抓住了霍玉兰的右手说:“不要让他们再等着,他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
“这里签字。”
牧引风已经让人把“霍玉兰”这个死人的身份恢复了,这并不多难办,因为霍玉兰也才“死”不久,只需要证明她没有死在那场爆炸里面就行了。
现在霍玉兰是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的活人。
是牧引风将要娶的女人。
他抓着霍玉兰的手到签名的地方,带着霍玉兰写下名字。
一边写,一边像蛊惑一样说:“签下这些,你就能完全拥有我。”
牧引风凑到霍玉兰的耳边,蛐蛐咕咕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难道骑士没有野心吗?”
“骑士不想拥有国王吗?”
“骑士战斗之后伤痕累累,难道他回到了王国之后,不想对国王为所欲为嘛?”
霍玉兰半边身子都僵硬了,她作为情感之中主动的那一方,通常都是她来引起伴侣的“征服欲”。
可是现在仿佛角色调换,牧引风活像个成了精的妖魔,一举一动都在蛊惑着霍玉兰。
她被牧引风带着手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几个律师不愧为牧氏企业御用律师,非常训练有素,已经悄悄转过了头。
只有莫宁一把年纪,整天看小情侣黏糊糊,深觉自己沧桑难言。
他……也很爱他的妻子和孩子。
但是他也做不到把一切完全交到另一半的手上。
所以还得是疯子。
签完所有的文件,莫宁拿着这些带着几个律师离开了屋子,再待下去要花粉过敏了。
霍玉兰还保持着被牧引风抓着手捏着笔的姿势,微微偏着头,想去看牧引风,却感觉到了细细密密的亲吻落在她的侧脸上,最终久久地停在她的颈项处。
两个人的姿势像一对交颈的鸳鸯。
霍玉兰闭上眼睁开眼,都是无边无际的玫瑰。
她不受控制地屏住呼吸,知道牧引风身上有很多伤都不能够拉伸,不敢用力怕他抻到哪里。
但是他的吻像温软的花瓣,柔美得令人心碎,心醉。
他才长出一点点毛茬的头发刮蹭着霍玉兰的侧脸,细痒直接进入心底。
余韵悠长,让霍玉兰无法自拔。
她连脚趾都蜷缩起来,很奇怪,这样的亲近分明连“热烈”都算不上。
可是竟然比高潮还要让人难以抗拒。
霍玉兰像是被人给下了蛊一样,沉浸在这样的氛围和感知里面神志不清。
等她终于回神,是脚底下的兔子拖鞋被小白狗扯着咬。
霍玉兰彻底转过头,看向牧引风。
两个人近距离对视,彼此眼中涌动的情潮,宛如深海之中的狂澜,跌入便能吞噬一切。
只可惜……身体不允许。
就这么倾身亲热一会,牧引风的嘴唇就白得看不见血色了。
霍玉兰强行找回自己的理智,捧着牧引风的双颊,狠狠地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就知道勾我,招我!”
霍玉兰起身,推着他到病床边。
“一身的钢钉和板子,搞得好像你能干什么一样……”
霍玉兰抱怨一样嘟嘟囔囔地说着,实际上嘴角一直带着笑。
牧引风被霍玉兰轻车熟路地扶着,借助一些医疗器具,回到了床上。
他躺下之后,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确实是勉强了。
他现在就像一个拼凑的积木,看着完好无损的,实际上不敢磕也不敢碰,要不然一下子就会碎了。
可是他总是迫不及待。
迫不及待地想要痊愈,想把自己的全部都给她。
有人说生活不必把温柔一次用尽,否则等到无所给予的时候,就会变得干涩干瘪。
可是牧引风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像一场暴雨一样,尽数倾覆给霍玉兰。
因此当你真正爱一个人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去算计什么细水长流,你只会穷尽所有,仍觉得不够。
“这些天你一直守在病房里面,太辛苦了。”牧引风说,“骨头的伤短时间内养不好的……”
牧引风看着霍玉兰轻车熟路地操控那些辅助器械,眼中是实质的心疼。
“我想让你回家里。”
“我回家做什么呢?连狗都在这儿。”霍玉兰笑着说,“骑士怎么能离开她的国王?我要随时保证国王的安危……”
霍玉兰雀跃地又走到了饮水机的旁边,她是真的很雀跃。
她也知道自己开心个什么劲儿,可是如果你穿着病床上的丈夫给你定制的最新一季奢侈新款公主裙,他还把病房装饰得和花房一样。
他英俊多金……哦,从刚刚开始,是他英俊你多金,你真的很难在走路时不飘起来。
霍玉兰给牧引风倒了一杯水,送到他有些干涩的嘴唇边上,同时按下按钮把床升起来让他喝。
说道:“我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来回看你还要好几个小时。”
牧引风喝了水,没再说什么。
只是看着霍玉兰片刻,又说道:“我夜里总是要醒好多次,你每次也会跟着醒,要不然我让人把右侧的病房改造一下吧?”
反正vip病房这边并不占用普通人的医疗,尤其仁术医院是牧氏旗下的私立医院。
和自己家的医疗团队也没有什么区别,那几个老专家整天围绕着牧引风各种会诊,一天出八套康复治疗,包括所有入口的食物搭配和排泄物的定时监测。
“不要。”霍玉兰摇头,“我就在你旁边的这张床上睡,挺好的,你嫌我吵啊?”
牧引风摇头,静静地看着霍玉兰。
他到了睡午觉的时间了,近期他每天中午都要睡一下,如果没有充足的休息,下午很难处理好工作。
而且他的身体正在快速恢复的阶段,睡眠必不可少。
“睡吧,下楼去遛遛小白,等你醒了我再回来。”
牧引风点了点头,他还穿着白衬衫,虽然西装外套脱了,但是依旧那么英俊板正。
霍玉兰倾身,给他领口的扣子解开一颗,然后没忍住在他的脖子上啃了一口。
牧引风低笑一声,抬手勾住霍玉兰的脖子,亲吻一下她的脸说:“我让人给你定了一点小玩意,玩的,晚上送过来。”
“又送什么东西?”霍玉兰满脸无奈,“不要再浪费了,其实那些成套的宝石啊手表什么的我都戴不惯……平时带着也有点夸张呀。”
没事上百万在脖子上挂着,压力太大了。
但是各种高定裙子,各种品牌的新款,霍玉兰是真的很喜欢。
她从来都没有发现自己竟然会喜欢这些,……或许是她从前刻意忽略自己的诉求,现在终于可以肆无忌惮表达了吧。
像她还是个孩子时那样。
两个人一个低头一个抬手,勾着彼此头肌肤相贴。
缠来缠去地舍不得离开。
牧引风困得要睁不开眼睛了,霍玉兰才终于狠心挪开他的手,又抓着他玉白的手指狠狠咬了下。
“快睡觉!”
然后带着小白下楼去了。
小白这段时间不会乱拉乱尿了,它的名字从雪莉彻底变成了小白,挺好的。
霍玉兰穿着一身水绿色长裙,蓬松黑发半扎着,白皙的肌肤衬着她整个人像是一株朽木之中生出的新芽一般,充满了勃勃生机。
她一边带着小白上电梯,一边拿出手机给姚泽发消息。
——叔叔怎么样了?
五妹的爸爸前段时间轻微中风了,一直在姚泽家中,发现得比较及时,立刻送去治疗了,这段时间基本上恢复了正常。
本来霍玉兰想着见一见两个老人,和他们说明一下五妹的状况。
但是因为这件事暂且耽搁了,想着等老人好一些再说明情况,免得他们受到过于大的刺激,身体更不好。
姚泽并没有很快回复,他彻底接手家里的生意之后也非常忙。
基本上平时看到霍玉兰的消息都已经是晚上了,还是抽出空来回复的。
霍玉兰也不急着要他回复,姚泽别的地方不靠谱,但是照顾两个老人很尽心,正好他爸也中风,家庭医生整天都24小时待命。
用的药都是一样的,霍玉兰才没急着把两个老人接出来。
霍玉兰电梯下行,霍玉兰抓着手机,哼着歌对着电梯轿厢整理自己的头发。
等下了一楼,直奔后面的小广场,这里有一片草地而且绿化特别好,虽然已经是秋天了,但到处还是绿油油的。
这里是小白最近的厕所。
霍玉兰把它一放出去,它立马自己去打滚撒欢了。
霍玉兰则是悠闲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在脑中给老四白榆发消息。
老三——东西都收到了吗?如果不够的话,我再多弄点给你。
系统彻底解绑之后,脑中的系统群果然没有消失,霍玉兰每天和白榆在线上聊天,除了见不到面,比同城快递还方便。
白榆也给她投递了不少东西,上次的一整箱黄金被霍玉兰让人拉回别墅里面了。
白榆还给霍玉兰弄了非常多的瓷器,说是让她当成古董卖。
霍玉兰哭笑不得,她现在并不缺钱,她找了个不拿钱当钱的相好,过得是穷奢极欲的生活。
霍玉兰也给白榆投递了很多的日用品,不过加特林是真的没什么渠道。
老四——你老公身体恢复怎么样了?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老三——这才过去半个多月,他怎么不得养个三四个月才行?现在他就是钢板还有钢钉拼起来的,幸亏是个男主角,要不然都容易落下终身残疾。你那边怎么样,他看上去好高冷。
老四——男主角都福大命大,希望尽快好起来。我这边的他看上去像一个冰冷的机器人,没想到还是一个痴情种子哎……我昨天晚上问谢玉弓会不会为我从城墙上跳下来,谢玉弓以为我心癫之症发作,半夜慌慌张张地把太医全部都叫来给我诊脉哈哈哈。
老三——你的那个太子殿下,他什么时候登基啊,登基之后你是不是就是皇后了?
老四——不知道,老皇帝还有一口气呢,他折磨那老东西还没折磨够,等他玩够再说吧。
老三——真不敢相信,你真的定下来了。
老四——不敢相信的人应该是我吧,我从来没想过咱们姐几个还能找对象……你说你那个病,哈哈,也就得是疯子才能行,正常人谁能那样?
老四——但是我想象不到大姐和二姐还有五妹……啊哈哈哈哈哈,那得找什么样的才行啊?
老三——噗,我也想不到哈哈哈哈。
老三——话说我们两个人的症状还算比较轻吧?
老四——那可不是嘛……
……
两个人一聊起来就没完没了,霍玉兰不急着回去,虽然已经进入十一月,但是晒一晒正午阳光也很好。
不会过度炽烈,气温也不低。
霍玉兰经常中午在这里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和白榆在脑中侃大山,白榆又说要几盒避孕.套。
霍玉兰忍俊不禁,一个劲调侃她,两个人越说越不能播。
看姐妹之间熟悉和要好的程度,主要是看她们说的话能不能对外展示。
小白狗排出身体废料之后到处撒欢,时不时跑到霍玉兰的脚边挠一挠她,霍玉兰把它扒拉到一边,它就再度跑到草坪上去玩。
直到霍玉兰面前的阳光被阴影遮盖住,霍玉兰这才慢慢抬起头,看到她面前站了个人。
“你……”霍玉兰要站起来,但是那个人却立刻绕到霍玉兰的旁边坐下了。
“不用站起来不用站起来!”
那人风尘仆仆,手上还拉着个行李箱,很显然是不知道从哪里刚刚赶回来。
前几天霍玉兰见牧引风稳定下来后,就让莫宁联系顾樟,也就是二姐的双胞胎哥哥。
但是莫宁说顾樟正好因为公司有事出差去了国外,所以这一耽搁就耽搁了半个多月。
顾樟也确实是去办事了,但是一听到霍玉兰要找他,而且是以“霍玉兰”这个身份找他。顾樟立刻就迅速处理完所有的工作,马不停蹄地跑了回来。
才刚刚下飞机不到一个小时就杀到医院来了。
顾樟平时总是八面玲珑,像只开了屏的孔雀一样,羽毛漂亮顺滑让人眼花缭乱。
可是今天他穿了一套灰色的西装,头发也没有像平时一样搞得那么花哨,鼻梁上还架了一副黑框的眼镜。
一下子整个人都沉了下来。
但是就连黑框眼镜也遮盖不住他眼底的青黑,今天没有请专人造型,他自己当然是不会去化妆遮盖他的黑眼圈的。
而且长途飞行,让他显得有些狼狈。
他一坐下之后就侧过身对着霍玉兰,手心都紧张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但是还不忘发挥他平时的“八面玲珑”,开口说道:“牧总的事情我也是前两天才听说,幸好有惊无险。”
“牧元蔓女士确实应该退隐了。”
“你状态看上去很不错,牧总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我这次回来有些太匆忙了,也没有拿什么东西……等一下我让人送些东西……”
“不用了。”霍玉兰开口,她看着顾樟狼狈又紧绷的样子,其实心里是有一点不太好受的。
他跟顾红枫长得实在是太像了,霍玉兰看着这样的顾樟,总觉得像是在看着顾红枫过得不好。
而且霍玉兰在主动找顾樟之前,已经让莫宁彻彻底底地查过了。
和她们姐妹几个听到的二姐单方面的说辞其实是不太一样的,二姐总说想杀了自己的哥哥,自己的哥哥有多么令人讨厌。
可是顾樟和顾红枫私下的关系并没那么僵。
二姐还没有出事的那个时候,顾家在两个人各有所长的领域共同努力,公司业绩是非常漂亮。
而二姐心里不爽的主要来源,其实根本不是她这个哥哥,而是她家的老爷子。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一直没有孩子,三十多岁将近四十才结婚,找了一个小娇妻生了一对双胞胎。
固有的思想让他严重的重男轻女观念,总想把女儿嫁出去换资源,给儿子铺路。
顾红枫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之下长大,一心要强也是非常正常的。
而且顾樟从来都没有跟顾红枫争抢过公司,莫宁还查到他几次破坏了顾红枫险些成功的商业联姻。
其中还包括二姐自己找了个人想强强联手抢家里公司,随便把自己当筹码嫁了,也被顾樟搅合黄了。
他不希望自己的妹妹随随便便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猪头三。
而二姐出事之后,顾樟表面看上去很正常,实际上有点疯癫了。
不光对顾老爷子的命令几次三番地违逆,不允许任何人动他妹妹的东西,还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一定要用人多摆一副碗筷,就像他妹妹还在的时候是一样的。
顾樟一口咬定他妹妹还活着。
他妈妈吓得要给他找心理医生。
而除此之外,顾樟因为不相信顾红枫死了,一直在找她还活着的证据,还把她的骨灰拿去化验。
甚至查了一下她生前交往的所有人。
这也就是顾樟为什么会查到霍玉兰身上,甚至要伙同霍玉兰的几个前男友,在温泉山庄那时候想要逼着霍玉兰承认身份的原因。
他痴心妄想地觉得,如果霍玉兰都没有死的话,他的妹妹肯定也没死。
而且霍玉兰暗地里关心老五的父母,这一点也是顾樟认为“慕方懿”就是霍玉兰的原因。
可是前段时间牧引风出手,不光收拾了庄飞和其他几个霍玉兰的前男友,还派人给顾家找了些许麻烦。
这就导致顾樟根本不敢再找霍玉兰的麻烦。
他本来心急如焚,没想到霍玉兰会主动找他。
“我下面说的话可能会有些荒谬,但是我觉得……既然你之前主动找到我,应该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你妹妹确实还活着,只是她不在这个世界了。”
霍玉兰并没有吊着人胃口吞吞吐吐的习惯,直接和顾樟说:“我不知道双胞胎是不是真的有心电感应,但是她确实是没死的……灵魂没死。”
“她会像我一样,变成一个‘其他人’,但还是她。”
顾樟之前客气的假笑还挂在脸上,闻言先生表情空白一下,而后五官急遽地扭曲了片刻,一副天生花孔雀一样的假面,瞬间就裂了。
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先是飞速充血,而后眼泪被衬得像血泪一样,大颗大颗地涌了出来……
他迅速偏开头,嘴里含糊说了一声:“抱歉……”
然后急忙捂住了自己的脸。
那是他在拿到妹妹的骨灰之后不眠不休不肯相信的无数个熬到天亮的夜晚,都不肯相信的执着,终于被证实后的崩溃。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樟有些细碎颤抖的声音,从喉咙挤出来。
“我就说……她怎么可能死。”
顾樟双眼通红,他看向霍玉兰,一脸骄傲地说:“她总是说要杀了我,然后一切就都是她的了,她才不会没得到顾氏就死了,对不对?”
霍玉兰快速瘪了下嘴,眼圈也红了,笑道:“是啊。”
“她之前还在群里,说要买凶杀了你,我们一群人讨论过的。”
“本来我五妹接了这个活,但是我五妹……现在也不在这个世界了。”
“哈哈哈哈……”顾樟突然笑出声。
“我捡了一命,谢五妹妹不杀之恩。”
他摘下眼镜,眉眼弯弯地笑起来,仿佛一句“她没死”,就像是注入他灵魂中的强效药剂,让他在奔波途中孔雀尾巴蒙上的阴翳一扫而空。
又明媚热烈地舒展开来,比正午的阳光还耀眼。
第97章 第三十七章
霍玉兰和顾樟聊得很深入, 对一切的事情都没有任何隐瞒。
其中包括曾经的sos心理咨询所可能是一个穿越入口,也包括霍玉兰脑海之中的系统群。
顾樟的接受能力非常强,但在得知霍玉兰可以给顾红枫投递东西的时候, 几乎要当场跪下求霍玉兰。
“东西让我来准备,我知道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霍玉兰和白榆一起商量了好几天, 也没想好到底给二姐送什么,自然就答应了顾樟的请求。
而后霍玉兰又找了个机会,在两个老人的状态都稳定下来的时候,见了一下五妹的家人。
霍玉兰本来以为和年纪大的人解释起来可能会比较难,毕竟穿越和系统这种事情, 让一个正常的普通人接受起来都有一点离谱,更何况是上了年纪的人。
可没想到事情比霍玉兰想象之中的容易太多了。
几乎是霍玉兰一说, 对方就立刻相信了。
五妹的父亲因为前段时间轻微中风, 养了这么一段时间基本上算是好了, 可是两鬓还是肉眼可见地白了不少。
五妹的母亲是个非常温柔, 女性特征极其明显的中年女人, 她是一名教师。岁月的沉淀让她的形象更加端庄美丽。
如果一定要形容,五妹的妈妈大概是天底下所有小学生都想要的那种母亲。
两个人坐在霍玉兰的对面, 听她说着荒谬的话,泪眼蒙胧地一个劲儿点头。
“等到她求生成功,我才能和她说话,我相信不会等太久的。”霍玉兰说, “叔叔阿姨, 你们平时待在家中反正也不算忙,不如就帮我个忙吧……”
霍玉兰以请求的口吻, 给这两个马上要退休的老人在牧氏企业的慈善机构里面安排了工作。
其实就是让他们有事情做,不至于像之前那样闭门不出。
并且在工作的地方也为他们安排了住处, 那里有护工二十四小时看顾着特殊人群,自然也会看顾两个老人。
“我每个礼拜的周日都会过去,一旦有消息,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二老。”
霍玉兰和两个老人说好一切,从他们布置温馨的家里出来,还没等出楼道,就看到了等在老小区楼下的车子。
以及车窗里面那个永远耀眼夺目的人。
“什么时候过来的?”霍玉兰穿着白色长款风衣,里面的花裙子裙摆在走动间划出旖旎的弧度。
牧引风很黏人。
非常黏。
尤其是身体好了一些后,几乎除了工作,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霍玉兰的身上。
走一步跟一步,这一次霍玉兰来见五妹的爸爸妈妈之前,专门打电话和他说了。
他本来在公司里面,听说之后就一定要来接她。
霍玉兰以为他没空,毕竟今天是工作日,现在是下午三点,也不是午休时间。
牧引风的身体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去公司的时间本来就短,这会儿还跑出来,实在是有点出乎霍玉兰的意料。
她眯着眼笑,趴在车门边上,看着牧引风腿上还放着个笔记本,鼻梁上架着一副白框的眼镜,他最近有点散光,需要矫正。
很显然这是工作还没处理完,就直接跑出来了。
他的头发已经长成了寸头长度,西装革履眉目精致,红宝石一样的眼睛被白框眼镜遮盖住,给人一种极其浓重的非人感和无机质感。
简直像展厅内的未来仿生人机械模型。
霍玉兰趴在车门边上,用手指勾下牧引风的眼镜,探身去亲吻他俊挺陡峭的鼻梁。
牧引风乖乖地仰起头,任由霍玉兰动作,扇子一样的睫毛颤动了两下温顺地闭合,扫下两片细密的阴影。
小区里有阿姨们拎着菜袋子,领着孙子孙女,叽叽喳喳地说着家长里短。
袅袅蒸腾的人间烟火,把车窗内外的两个人一起笼罩其中,形成了一幅无比和谐的美好画面。
没多久霍玉兰上了车,和牧引风在车里温声细语地说话。
两个人也不说什么有意义的话,都是寻常生活的那种碎语闲言。
例如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在病房里面看电影等等。
牧引风还在住院,说他是个科技假人也算是合理,毕竟他身上的那些板子和钉子都还没取。
他需要专业的疗养,后续还要增加肢体的锻炼。
车子缓慢滑出小区,霍玉兰安稳地坐着,手指摆弄着牧引风的耳朵,牧引风摘了眼镜放下电脑,向旁边倒下去枕霍玉兰的腿,而后闭上了眼睛。
他很累了,需要休息。
不过他睡着之前,把一条手链,系在了霍玉兰的手腕上。
手链很特殊,是玉兰花的款式,精致又好看。
只是霍玉兰转了转手腕,看了几眼手链后问:“这次放的是窃听器还是追踪器?”
霍玉兰自从前段时间,和牧引风说明自己到底是怎么取代了慕方懿后,牧引风就变得没有什么安全感。
生怕哪一天他一觉醒来,霍玉兰这个人要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让他无比陌生的慕方懿。
因此他开始致力于给霍玉兰送一些“小礼物”,大多数是追踪和定位。
霍玉兰第一次发现的时候,牧引风还非常紧张。
但是霍玉兰根本就不在意那东西。
“你想看我,想知道我在哪里,想要知道我在做什么,根本不用弄这些,无论你什么时候问我,我都会告诉你。”
霍玉兰捧着牧引风的脸,给足了他安全感和纵容。
牧引风的变本加厉,是霍玉兰纵容的结果。
她乐于让牧引风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
牧引风闭着眼睛,片刻后开口说:“这次什么都没有。”
“出息了?”霍玉兰捏着他的耳朵搓。
牧引风耳后的皮肤,连带着脖颈就都粉了起来。
霍玉兰看着好玩,又摸他的脖子,牧引风睁开眼,自下而上地看着她,目光痴痴的,像是恨不得把她印刻在心头骨血。
霍玉兰低头亲吻他,牧引风抬起手勾住了她的脖颈。
车子在车流里面穿梭,道路两旁的绿化带已经开始枯黄。
岁月无声如水流逝,愉快的日子总是如白驹过隙,转瞬沧海桑田。
绿化带的黄叶脱落,枯萎——复又新芽重生,枝繁叶茂。
车子里的两个人依旧缠绵亲吻,依旧只是望向彼此,便觉身处春花秋月无边烂漫。
人间四月天。
万物复苏,江城春意盎然。
车道上拥堵得寸步难行,皆因今天的婚礼车队逶迤如长龙,一眼望不到边界。
花房里面的玉兰树开了花,现在被彩绸装点得精美绝伦,正朝着婚礼现场运输。
而霍玉兰身穿婚纱,正坐在头车后面,身边的人是今天的新郎——牧引风。
经过几个月的康复,他不再是用钢板和钉子拼凑起来的人,他康复得非常不错。
而且经过专业的护理和复健,他已经能在短时间内站立,至少在今天的婚礼上,他能站着迎娶他的新娘。
江城每一天都有人嫁娶,牧氏企业在江城比较闻名,但是也没有到集团继承人“再婚”,就要铺天盖地投放广告的程度。
大多数媒体聚焦的还是那几个星光熠熠的明星,民生、甚至是杂谈。
只有圈子里面知道,也都空出了时间来参加牧氏企业掌权人的婚礼,以期后续的合作。
婚礼热闹,但也并非多么盛大。
霍玉兰非常非常喜欢,因为每一个细节,场地、包括婚礼上的歌曲,都是她和牧引风两个亲自定下的。
霍玉兰几个好姐妹都在其他的世界,现在唯一能联系上的就是白榆。
白榆一大早就疯狂地发消息炸霍玉兰,说她当不成伴娘实在是可惜。
然后又给霍玉兰送了好多真金白银添彩头。
霍玉兰请了五妹的爸爸妈妈坐主席位置,除了牧引风的商业合作伙伴之外,姚泽和顾樟自然是非来不可。
尤其是顾樟,他直接把今天的婚礼主持人的活给抢了,像只开屏的孔雀在场内飞来飞去。
不得不说,论活跃气氛他无疑是一把好手,安排婚礼的进行事宜也周到和细致得很。
主席位置的旁边空了一整桌席位,却都照常摆放了碗筷。
那里没有安排人,是霍玉兰给几个姐妹,还有她今天不能到场的爸爸妈妈的。
当她穿着婚纱,被五妹的爸爸牵着走向牧引风的时候,眼泪在眼眶里面转了好几圈,仰起头也没能控制住,最终任凭泪水夺眶而出。
婚礼的高台两侧,是精心装点过的玉兰树,玉兰树上是各色的玫瑰,以白玫瑰为主。
玫瑰的花语是热烈,是爱,是至死不渝,是只有我能够与你相配。
玉兰的花语是感恩,是纯洁无瑕的爱,是忠贞不渝。
霍玉兰的礼服样式不复杂,她今天的妆造也是配合着礼服做的,极其的清新淡雅,高洁美丽。
她整个人便似台下的玉兰树,芳香馥郁,卓然生姿。
她一步步走向高台上的牧引风,她的玫瑰王子。
他今天穿了一身纯白西装,重新长长的头发经过细致打理,头顶的发丝竟然盘悬着固定出了一支犹如白玫瑰绽放的纹路。
他在霍玉兰走近之后,在宾客的祝福声和婚礼进行曲的烘托之下,按压着轮椅的扶手,站了起来。
那一刻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全场爆发出了沸腾的掌声。
他们相互牵着彼此手,共同念诵的不是婚礼誓词,而是骑士宣言。
“请允准我的效忠,从今以后,‘忠诚’将是我唯一奉行的誓言和准则。”
“请允准我的效忠,从今以后,‘忠诚’将是我唯一奉行的誓言和准则。”
交换戒指的时候,背上绑了戒指盒的小白狗走到一半,就奔着旁边桌子上的食物去了。
引发了哄堂大笑,最后还是顾樟跑过去,把小白狗夹回来,递给了两人戒指。
两人为彼此郑重地戴上戒指。
而后亲吻彼此的手背。
在一众的祝福声和起哄声中一起放飞漫天的白鸽,最终拥吻在一起。
轻声对彼此承诺。
“我允准。”
“我允准。”
从今以后,他们是彼此的国王,亦是彼此的骑士。
效忠彼此,照看彼此,深爱彼此,此志不渝。
婚礼仪式结束,剩下的便是自由酒会的时间。
食物准备得相当丰盛,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一批。
他们结婚的地点原本就选在了别墅,现在天色开始黑下来,院子里早早就布置好的灯逐渐亮起。
这里俨然又是一个推杯换盏,交换利益和资源的名利场。许多人看准这个机会难得,都没有提前离去。
轻柔的音乐声覆盖了整栋别墅,又推向远处的山林。
霍玉兰换下了婚纱,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
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面,俯瞰下面的衣香鬓影,五色霓光。
她喝了一些酒,醉意熏然。
方才宴席上姚泽遥遥对她颔首,婚礼结束的时候,找机会告诉了她一些事。
薛竟原没能跑得了,已经进去了,快判了,庄飞的嗓子也还是废了。
宋蕴和在美院的工作丢了,被迫远走他乡。那个曲听……据说是在外省出了一些事,多年积累的名声和地位也一朝尽毁,而姚泽的工作最近也受到了一些阻碍。
他当时端着酒杯,耸肩对霍玉兰道:“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做什么,也不是要你同情,我们都是应得的。”
“我只是想让你清楚,你找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我家的钱足够我挥霍一生,我也没有太强的事业心。”
“但是霍玉兰,你要明白,你的小王子不是只有漂亮的花瓣和花蕊,他还有藏在花冠之下无法忽视的尖刺。”
“你……”姚泽看着霍玉兰说,“你今天真美。”
“你别太傻。不要被玫瑰的荆棘刺伤。”
霍玉兰当时什么都没有说,只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并没有和姚泽解释,牧引风都给了她什么。
直到这一刻,她才轻笑了一声。
她当然知道玫瑰有刺,牧引风花样频出地安装各种监听监控监视设备,暗地里弄得那前男友们求告无门。
霍玉兰全都知道。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本来从一开始就是个神经病啊。
难道霍玉兰痊愈了吗?并没有。
只是她从几月前,在牧引风开始苏醒的那时候,无论遇见什么样的人和事,都会被人为干预。
例如她在医院里面,帮着一个高位截瘫的小伙子推过一次病床,第三天那个小伙子不知所踪的家人就笑呵呵地出现,给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诸如此类的事情多不胜数。
她哪怕在路边多看一条流浪狗一眼,都会迅速发现那只狗有了绝对优质的新主人。
霍玉兰又不傻,她会不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吗?
而她无法随便对任何人发出救赎和善心之后,牧氏旗下的慈善机构的负责人,“恰好”又引咎辞职了。
于是牧引风“拜托”霍玉兰帮忙,说他处理不过来工作,现在霍玉兰管着一家特殊人群的机构和两家孤儿院。
她因此见到了她想找的四妹的家人,知道那对夫妻又怀孕了。
也因此……能从这些有人管,有人照顾,不需要她牺牲自我来拯救的人身上,获得“救赎感”。
这一切润物细无声的,滴答如水般浸透了霍玉兰所有的生活。
并且逐渐将她溺在其中。
可是她是那么心甘情愿,那么神魂颠倒。
如果有一个人,为你所思所想,所爱所愿都做到这个地步。
他是个疯子又如何?
他就算是个恶鬼邪魔,霍玉兰也会甘之如饴地投入他的怀抱之中。
霍玉兰站在落地窗前,玻璃上最开始只是倒映着她自己,很快又倒映出了一个身影。
这个影子形状很怪,上窄下宽,在落地窗上看像个倒扣的三角杯。
这个影子站得也比较远,并没有靠近,好像还有点畏畏缩缩地想要朝着卧室里面缩。
霍玉兰也就是在这时回过头,看向了那个人影。
之后她就看得呆住了。
“是不是……很奇怪?”牧引风透粉的一张脸,因为窘迫和羞涩像烧起来的晚霞。
一直烧到了霍玉兰的心里去。
他还真的听话地穿上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欺负的人?
霍玉兰之前不过是跟他开个玩笑。
她说结婚那天,你能不能穿一次婚纱给我看看,我穿你的西装。
谁料到牧引风竟然真的会做。
“后背的拉链拉不上……”牧引风看着霍玉兰,现在的这身打扮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这一句更是声如蚊蝇。
他的肩颈毕竟比女子的宽了太多,但是线条极其优美流畅,加上皮肤太过白皙,看着比婚纱都更晃眼些。
霍玉兰的婚纱在他的身上竟然也不觉得多么突兀,他简直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白天鹅。
谁说天鹅一定得是女子?
霍玉兰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屏息导致她的面色也迅速充血变红。
半晌她才说:“你过来,我看看。”
她声音干哑,那是毫无掩饰也无法掩饰的动心和动情。
疯子又怎么样?手段极端,掌控欲异于常人又怎么样?
他在自己面前永远是拔掉尖刺的小玫瑰,化成人形的白兔精。
柔软馨香,上瘾入迷。
牧引风在卧室门口的地方犹豫了一会儿,虽然很不好意思,可是他还是慢慢地朝着霍玉兰的方向走来。
他之间定型的半长发又散下来了,半潮湿地散落着,显然这么会儿工夫,他又洗澡了。
自然的白色卷发,实在是太适配这一身婚纱,霍玉兰看着他走近,像是在等待一个美丽的浪漫的梦境降临。
他高挑至极,霍玉兰要提着的裙摆对他来说根本不用抬手就抬起一些。
他走得不快,腰背挺直,因为腿的复健还不够彻底,但他想尽量稳住不摔,这就导致他走出了一种款款而来的韵味。
霍玉兰勾起唇笑了。
“我的天你简直……”她看着牧引风走到她近前,穿着圣洁纯白的婚纱,居高临下地羞涩地对着她笑,有那么瞬间甚至想要流泪。
“太迷人了。”霍玉兰喃喃说完剩下半句,她直接抬起手,勾住了牧引风的脖颈,让他低头,亲吻上他泛着潮红和水气的双唇。
牧引风低头搂住了霍玉兰,两个人亲吻片刻,就跌跌撞撞地到了旁边的沙发上。
牧引风跌坐下来,霍玉兰骑在他身上,激动地去吮吻他的侧脸和脖颈,咬着他快速滚动的喉结,气息散乱中去撩他的裙子。
牧引风有些慌乱地伸手挡了一下。
霍玉兰看着他说:“今天结婚,洞房花烛夜你不能再让我玩玩具了吧?”
牧引风之前身体很差,又是拼凑的骨头,基本上没可能过夫妻生活。
医生也根本不允许。
他就买了一大箱子的各种小玩具给霍玉兰,有时候还要看着她玩,又羞涩又想看的样子像怒放的粉玫瑰,霍玉兰总是乐于满足他。
但是今天不行。
尤其是现在,她可是色令智昏的状态。
她从一开始就极其喜欢牧引风的色相,要不是因为见色起意,她也不会在两个人还没怎么样的时候,就把牧引风硬给欺负了一次。
牧引风也很会钓,是真的很会。
霍玉兰早就发现了,他哪怕是想接吻,主动的时候也很少,都是用带着钩子的眼神望着你,粉红色的宝石折射出来的欲望,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霍玉兰亲吻着牧引风,像个急色鬼一样说:“我以后把你送的那些窃听器啊什么的都戴着,好不好?”
“不,我知道你在看一个新型跟踪器,是埋入皮下的,”霍玉兰说,“通过人体检测我就去埋入。”
“行吗小祖宗?”霍玉兰笑吟吟地看着他,像极了一个为了引诱小媳妇上床胡乱承诺的死渣男。
而牧引风也非常配合,眼睛爆发出明亮的色彩,果然松了手。
很快霍玉兰笑起来,才知道牧引风为什么要拦。
他还穿了一双有系带的白丝。
霍玉兰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牧引风的腿因为基因病和不常锻炼,修长白皙得令人发指,就连手术的伤痕也是淡粉色的,像装饰不像是伤疤。
而牧引风看着霍玉兰不好意思地说:“我不是不让,是……门没锁……”
霍玉兰这才如梦初醒一样,艰难地把视线从牧引风的婚纱帐篷上挪开,三步并两步地冲到了门口。
也是,楼下还有一群人呢,万一有人误入怎么办!
霍玉兰难道就没有占有欲吗?
她这辈子也不肯让别人看到牧引风这个样子。
她飞快地跑回来,边跑边甩掉身上碍事的衣物,直接扑到了一片婚纱云层之中。
她被云层驮着漫天飞舞,犹如跌入这世上最圣洁最销魂的纯白美梦。
中途宴会到了尾声,院子内响起“砰砰砰砰!”的声响
数不清的焰火窜上天空——
纷纷灿烂如星陨,赫赫喧豗似火攻。
霍玉兰仰着汗津津的头,顺着落地窗仰头看了一眼,眼前也正恰巧划过一片令人心颤的纯白。
汗湿的发丝被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沙发在炮火的尖啸之中低喊,霍玉兰陡然觉得天地翻转。
牧引风半挂在身上的婚纱将她埋入其下。
他清瘦却不消瘦的脊背蜜汗淋漓,弓起优美蓄力的弧度,居高临下地看向霍玉兰,浪漫蓬松的卷发铺了她满颈。
“我的腿能用上力气了……”他说着,深深地紧紧地拥住她,带她沉落深渊,再冲天而起。
霍玉兰已经如登仙境。
她有些涣散地看着窗外轰然散落的斑斓焰火,只觉得群星都坠入了她怀中。
她紧紧地攀着牧引风如弓的脊背,和他如一对比翼鸟一般,在漫天的烟火之中乘风飞舞,起伏振翅。
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花玉雪香。
谁闻玉兰香?我闻玉兰香。
——番外完。
=第三卷 ~Top癌=
第98章 第一章
“你说什么?这里是修仙世界?!”
顾红枫知道自己被煤气罐炸上天之后还没死透, 灵魂居然穿到了修仙世界当中,还没等系统介绍完世界背景,就直接爆发了一阵惊天笑声。
“哈哈哈哈哈……”
系统:“……”
“我就说我才是天选之女!我才是世界中心!”
系统:“……你在这个世界里面只是一个女配。”还是恶毒的炮灰女配。
顾红枫却根本不听系统说什么, 自顾自笑得猖狂。
她艳烈秾丽的长相并未因她猖狂的大笑而受到损毁,依然像是一朵开到最盛的红牡丹。
她眯起那双桃花眼, 眼波流转之间眉目含情,可细看会发现那其中都是桀骜恣肆。
“不!你不懂!我没死,你知道吗?我居然没死哈哈哈哈——”
系统:“……”好吧,它确实不懂。
这个世界是个四星难度的世界,而顾红枫穿越的这个角色基本上是反派重生后开局祭天的那一个。
并且因为这个世界已经重启了二十次, 不断重生和觉醒的反派抢夺了一部分主角的机运,拥有了读心的能力。
也就是说, 所有人在反派的面前都没有办法隐藏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这也是前面二十来个人为什么会陆续死掉的原因。
但是系统还没有介绍到这一部分, 顾红枫显然也根本听不进去它说话。
“我是什么灵根?!水灵根还是火灵根?!”顾红枫刚刚把世界背景扫了一眼, 就迫不及待地确认自己的资质。
这可是修仙世界, 修仙世界!
我欲成仙, 法力无边!
“土灵根或者是木灵根都行,金灵根是不是用武器会特别厉害?”
“系统你说话呀系统!我的灵根已经饥渴难耐了!哈哈哈哈——”
“抢家产有什么意思, 我现在马上就要成仙了,这要是让顾樟知道,保证把他的孔雀毛都气掉了哈哈哈哈……”
顾红枫实在是太开心了,死而复生难道不值得她得意忘形吗?
系统也是才出厂不久, 没有遇见过这么开朗的宿主, 一时间被笑得有一点宕机。
等到顾红枫终于勉强压抑住自己的喜悦,系统这才开口说道:“你是五灵根。”
“什么意思?”顾红枫坐在自己屋子的床上, 床边凌空漂浮着一把宝剑,顾红枫理所当然地认为, 这把宝剑肯定是她的本命剑。
她从前看过修仙类的电视剧小说,每个高手必然有和他们心意相通的本命剑!
可她伸手尝试了好几次都只是穿过了虚影,并没能拿下来。
听到系统说她是五灵根,顾红枫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系统继续解释道:“就是金木水火土,五种灵根全部都有。”也就是传说中的下下品杂灵根。
顾红枫没有仔细看世界背景,乍然一听她拥有五种灵根,这得多牛逼啊?!
她又爆发了新一轮的猖狂笑声,她站在那把宝剑旁边,双手不断地尝试去抓虚影,长发长裙曳地,精美绝伦的眉目如同灼灼燃烧的烈火红莲。
她笑着说:“我的任务是什么,拯救天下苍生嘛?!”
系统:“……要不然宿主你先接收一下世界剧情,和你这具身体的记忆呢?”
面对顾红枫如此兴奋的语调和准备大杀四方的状态,系统是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不打击到她。
她的任务不是拯救天下苍生,匡扶正道,而是在一个觉醒了十几次越发强大的阴暗反派手下苟命。
就在这时候,顾红枫竟然真的捞到了那把悬空宝剑的实体,冰凉华丽的剑柄握在手中,一股冰冷的寒意直蹿她的天灵盖。
这种寒意几乎要撕裂顾红枫孱弱的经脉,这是不符合灵根的武器对主人之外的人本能的排斥反应。
顾红枫痛呼了一声,这要是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早就松手了,但顾红枫是谁?
她亲爹给她买错了鞋号,硬是挤着小两号的小皮鞋一学期,差点把骨骼搞走形,顾红枫就是一个纯纯的死驴犟种。
她虽然感觉到了直冲天灵盖,要把她颅骨都直接掀起来的寒意,却也同时感觉到了这把长剑里面蕴含的强大力量。
顾红枫死的时候唯一的爱好就是射击,因为子弹打出去的那一瞬间,她会感觉到一种强横的,从手臂和身体里面延伸出去的力量,那一瞬间,她有种自己所向披靡的错觉。
而这佩剑给她的感觉,何止是所向披靡?顾红枫感觉到里面浩瀚的力量,与天地周遭都隐隐勾连,她抓住这柄剑,简直像是抓住了整个世界!
感觉自己马上就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斩妖除魔匡扶正道,一剑寒霜十四州!
“铮!”的一声,长剑出鞘,顾红枫强行拔出他人的本命剑,七窍有种撕裂之感,鼻子下面流出了两道浓稠的黑血。
而即便是这样她竟然还没松手,雪亮的剑锋将整间屋子映照得亮如白昼。
系统:“……”惊呆了。
因为这把佩剑是反派的本命剑,除了反派现在的神魂化身和本人能使出个三成力量,其余人连拔都拔不出来,这东西认主的!
怎么就被顾红枫这样一个……灵根只比普通的凡人好那么一点的修士拔出来了?
霎时间幽蓝色的光芒大盛,顾红枫变成了顾蓝枫,整个人像是一个被通了高压电弧的,发了狂的人形蓝光电柱。
顾红枫抓住剑柄,在系统没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之下,沉迷这种身体获得力量的滋味,抓着长剑强行挽了个剑花。
然后绕着身体耍了一圈,只觉得从前只有在小说和电视剧里面才能看到的剑气环绕周身都弱爆了,她的本命剑看上去像是能指天问道的高压电弧鞭!
这种感觉就像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脚下,她就是天!
然后——“轰隆!”
天塌了!
系统发出尖锐的警报——宿主快跑,房子要塌了!
它是真的害怕这个世界还没等开局,宿主就因为妄动别人的佩剑把自己房子干塌之后葬身在废墟中……
顾红枫也意识到屋子里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周遭的一切似乎都在剧烈地摇动着。
她的力量这么强大吗?只是耍了一圈佩剑,就要天塌地陷了?
脑中的系统不断发出尖锐的警报声,顾红枫被吵得要死,一边朝外跑,还一边喃喃道:“难道地震了?”
然后她刚刚跑到了外面,弟子内院的房屋就轰然倒塌……了数十座。
现在是夜里,三更刚过,顾红枫因为跑得太慢,好悬没被房梁压底下。
但是她人跑出来了,手里居然还拿着那把将屋子搞塌的“罪魁祸首”。
系统如果有手的话,现在一定在捂着自己的脑袋。
如果顾红枫刚才把这个佩剑给扔了,至少还能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她居然像个把人杀了之后,还把滴血的凶器提在手上的杀人犯,根本无从狡辩。
院子里瞬间站了一大群被波及到的弟子们,没被波及到的人听到这么大的动静也全都跑出来了。
围绕着顾红枫的前后左右,谁也没说话,但是表情都非常的难以言喻。
顾红枫面对这种场面没有丝毫的慌张,实际上她惊奇无比,环视着周围,眼睛像是刀子一样刮过众人,恨不得透过皮囊把每一个人的灵根都看得透彻。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的修仙弟子们呢……
只是他们手中提着武器的人比较少,大多数甚至还衣衫不整,明显是刚刚被房子塌陷惊醒,才从床上爬起来的。
众人开始叽叽喳喳,有人上前询问:“大师姐,出什么事了?”
“大师姐这是……在屋子里练剑了?”
“大师姐……”
嗡嗡嗡的询问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很快有一个身着鲜艳红衣的小姑娘,拨开了人群挤出来。
朝着顾红枫这边走过来,走到跟前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顾红枫手里拿着的佩剑,仰着一张白皙小巧的巴掌脸,对顾红枫说:“大师姐,师尊让我来问问这里怎么回事。”
因为顾红枫弄出来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连山上其他的弟子和派系长老,包括顾红枫这个身份的师尊赫连玉卿都被惊动了。
顾红枫低下头,看着只到自己胸口左右的巴掌脸小姑娘,动了动嘴唇,正要张口问“你是谁”。
系统已经预判了她的行为,立刻在脑中尖叫道:“她是你三师妹!她叫赫连雅。”
顾红枫立刻闭上了嘴,然后院子里的一群人,加上始终提着剑的顾红枫,全部都跟随着三师妹赫连雅,转移到了一个挂着“卿尘”牌匾的大殿里面。
顾红枫的眼睛又直了,她看到了不用拉电线的长明灯,本来她应该站在人群的正前方在等待着她传说当中的师尊降临。
结果她没忍住想要探究一下不用电线就能发光,明度又不刺眼的长明灯的原理,于是她径直走到了上首座位旁边的鎏金烛台前,伸手去捅长明灯。
赫连玉卿从寝殿里面一过来,看到的就是她向来不喜的大徒弟,正半跪在她的椅子旁边似乎在拆她的灯台。
赫连玉卿本能地皱起了眉,威压无声地荡开,本来在那里看灯光看得正来劲儿的顾红枫,立刻感觉到胸口一闷,径直从上面滚下来,不由自控地匍匐在地。
被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好像头顶上顶着一个大麻袋。
一直紧紧扣着佩剑的手指,也被迫松开,剑柄“铮”地一声掉落在地上,其上的电弧不甘地游走了一圈,彻底熄灭。
“卿尘”大殿之内寂静无声,所有弟子噤若寒蝉,知道这是师尊生气了。
他们的师尊是个纯水灵根的八级剑修,在整个修真界之中,女性的水系八级剑修屈指可数,赫连玉卿甚至能将水凝冰成刃,无坚不摧。
剑修本来就是个整个修真界的武力巅峰,赫连玉卿的水化刃,曾经在仙门大比之上,和其他宗门修士交手时,将对方的血液化为利刃穿透其自己的身体,因此一战成名。
赫连玉卿在整个修真界都十分受人敬重。
她本人也是生得如冰雕雪刻,乃是修真界现如今最追捧的那种高不可攀的谪仙模样。
她从偏殿走过来,看了一眼被她的威压压在地上抬不了头的大弟子,又看了看殿中的其他弟子们,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坐在了带有一层鎏金的椅子上。
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看似在问顾红枫,实际上是在问殿中其他的弟子们。
而这时候一个一身黑衣的高挑身影,从殿后出来,走起路来吊儿郎当,可是因为模样长得实在是太好了,剑眉星目,嘴角微勾,还有点邪气痞意,让人只消看上一眼,就连他的不端正也无法苛责。
“大师姐……你又闹出了什么笑话啊?”他开口声音也是懒洋洋的,语调之中带着狡黠和调皮,没几分鄙夷,却有十足的讽刺。
顾红枫被压了半天,如果是一个正常人索性就在地上趴着了。
可是顾红枫这人不知道什么叫低头,她一直在和压在自己身上的那股力量对抗着。
半晌,她竟然生生地抬起了脑袋。
当然也是上位坐的赫连玉卿收敛了些许威压,她感知到了自己大弟子的对抗,再压下去,她的大弟子要将自己的脖子生生扭断了。
抬起头的顾红枫寻找声源,看到了那个人,他一身黑色长袍,正抱着双臂,靠在柱子上的歪着头看她,与其说是男人……不如说是男孩。
系统已经对顾红枫不看剧情直接莽的行为无可奈何。
只能尽职尽责地在脑中播报:“这个是这本书的男主角,你师尊亲传的关门弟子——殷烈。”
系统又在顾红枫的脑中顺便科普:“你师尊就是这本书的女主角。”
顾红枫皱着眉,因为赫连玉卿的威压骤然一收,她几乎是瞬间就从地上站起来了。
大殿之中陡然又是一惊,而这时候有个脆生生的女声开口解释:“师尊息怒,是大师姐……她,她可能在院子里练剑的原因,将其他弟子们的房顶削掉了。”
“其他师尊派过来问询的弟子,弟子已经将他们打发走了。目前受到波及的就只有剑道院的弟子院。”
“大师姐拿着的佩剑是二师兄的……二师兄在山下驱邪,已经传了信,明早就会赶回来了……”
开口的人正是之前的巴掌脸,也就是系统说的,顾红枫的三师妹,赫连雅。
她声音清脆,但是尾音黏腻勾连,该重音的地方不重,该放轻的助词咬重,听得顾红枫难受得犹如浑身有数只蚂蚁在爬。
而这时候上面坐着的赫连玉卿有些疲惫地揉了一下自己的头,美人如冰雪,这般人性化的动作,她整个人都似活过来的神灵。
看呆了一院子的人,也让不正靠在柱子上歪嘴笑的小师弟兼男主角殷烈的眼神发暗,眸光中满含如狼似虎般的殷切。
“师尊,你方才教我的压抑心魔的招式我都记住了。师尊你累了,先回去休息,这里交给我和三师妹就好,待会我去给师尊揉头。”
殷烈和外表不太附和的磁性声音,带着掩藏不住的过度关切,弥散在整个大殿之中。
赫连玉卿却摇了摇头,一副极其失望的样子,看着顾红枫说:“你还有什么话说?”
顾红枫难得神思不属,垂头沉默。实际上是系统在传输这个世界和她身体原身的剧情中。
顾红枫正在飞速消化着这个世界。
大殿堪称落针可闻,片刻后小师弟殷烈嗤笑了一声。
而顾红枫依旧低着头没有反应。
她在结合原身的记忆,快速翻阅剧情。
剧情非常他妈的离奇。
虽然过程很复杂,但是顾红枫很快抓住了重点。
——简而言之,这是一本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他,我要和你抢的师徒年下狗血酸爽多角恋的小说。
这其中男主角是小师弟殷烈,师尊赫连玉卿是女主角。
男主角爱女主,女配都爱男主,男配都爱女主,女配和男配之间还有婚约……
顾红枫看完只想说一句——贵圈真乱。
都他妈的修仙了啊,修仙了,为什么还要搞你爱我,我不爱你,你不爱我,我非要爱你那一套啊!
修炼啊!
顾红枫低头内心咆哮——不修炼把他妈的纯灵根给她啊!
而此刻上位的赫连玉卿微微坐直,动了动她比霜白的面容红烈过火的双唇,说道:“那便自行下去领罚吧。”
说完之后宽大的法袍袖口一挥,竟是将殿内所有的人一下子都移出了殿外。
包括想要上前给师尊揉头的殷烈。
“师尊……”殷烈急切地开口。
而三师妹赫连雅也开口叫了一声:“师尊……”目光却是看着殷烈微微咬了咬嘴唇。
其他的弟子们小声抱怨着“睡得好好的,被人吵醒”一类,还有说自己的法器被损坏了一点的。
而就在“卿尘”大殿正要关闭的时候,顾红枫消化好了一切,突然又抬起了头。
开口提高些许声音道:“师尊,弟子有惑!还请师尊解惑——”
赫连玉卿身形一顿,有些冰冷淡漠地看向了顾红枫。
顾红枫开口说:“弟子不过是练剑而已,修行途中难免失控,弄塌了几间房子罢了,有何罪要领?”
身边的殷烈闻言嗤笑一声,语调不同于关切赫连玉卿时的殷切,十足的讽刺:“还修行之人难免失控,我若是没有看错,这佩剑乃是大师姐仗着和二师兄有婚约,强占来的。”
“拿着不属于自己的本命剑,夜半三更乱挥乱舞,弄塌了弟子院,搅扰其他弟子休息,引得仙山以为来了外敌,大师姐还觉得不该领罚吗?”
殷烈的长相极其英俊,说话的时候习惯压迫走近,这是一个他身为男主角的某种特质。
他凑近顾红枫,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盯着她,里面如他的名字一般,犹有灼灼烈火,令人不敢直视。
在剧情中,顾红枫这个角色暗恋自己的小师弟,被小师弟这样看着,绝对要自乱阵脚,面红耳赤。
可是顾红枫面无表情,抬手一巴掌“啪”地一声,十分清脆且猝不及防地扇在了殷烈探过来的脸上。
殷烈也是修真之人,可是他……现在小说才刚开局,资质虽然卓绝,却不思修炼只思师尊,还没遇见多如繁花躺着就能修炼的资源,修为还不如现在的顾红枫呢。
这一巴掌打得那叫一个实惠,他人都被扇得后退了两步,面上难以抑制地出现了空白。
就连大殿之内要离开的赫连玉卿,也下意识闪身,就出现在了门口。
一群人愕然看向顾红枫。
顾红枫则是沉声道:“我是你大师姐,我与师尊对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殷烈面色瞬间充血,青青红红,他身边不远处的三师妹也是嘴唇微张。
顾红枫转过头看向站在“卿尘”大殿门口的师尊。
她眼中可没有任何原身对赫连玉卿的尊敬和爱戴,甚至连刚才被人压在地上抬不起头,差点折断脖子都忘了。
顾红枫平视着赫连玉卿那张冰雪塑造的脸说:“师尊说我何罪之有?”
“弟子院乃是我顾氏仙族建造,我不过削了几个房顶,明日要他们来再盖上就是。”
顾红枫接受了一大堆的世界剧情,全都是爱不爱的拉拉扯扯,可前世也不愧是常常上谈判桌的,迅速抓住了重点。
她知道了五灵根是杂灵根,而且她是这该死的师徒恋里面,赫连玉卿坐下亲传弟子里面唯一一个杂灵根。
她之所以能成为赫连玉卿的大弟子,正是因为她出身的仙族用灵石砸出来的。
剑修是武力值巅峰,但是剑修穷啊,清冷出尘的赫连玉卿,也不例外。
无论现代世界和古代世界还是修真世界,都有一个不变的规则,那就是要向金主爸爸适当地低低头。
顾红枫这个杂灵根大弟子,就是赫连玉卿对金钱爸爸低头的产物。
顾红枫却能迅速抓住这个“死穴”。
拿出“金主爸爸”的姿态来:“师尊乃是当世少有的剑修大能,我忝居大弟子之位,却因灵根杂而多年难以寸进,内心惶惶不安,我灵根不好,不眠不休地加紧修炼有错吗?”
“师尊,我错了吗?”
赫连玉卿的嘴唇微动,什么也没说出来。
顾红枫又像个头子一样,转身看向身后。
“这才什么时辰,上仙山是来睡觉的吗?”
顾红枫看向所有叽叽咕咕满脸不满的弟子们,眸光严厉地看过去问:“你们父母将你们送到这里,是指望着你们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年纪轻轻就不思进取,怎么睡得着的?!”
“今夜我不光要削房顶,从今往后,弟子院每夜都要抽查和集合修炼,偷懒的别说被削掉房顶的弟子院没得住,一律给我滚出剑道院!免得一个个整日磨洋工,让其他院子里的尊长笑话是拿着剑的绵羊!”
顾红枫说完之后,那群弟子们一个个神情惊愕。
没想通这把火怎么就烧到他们身上了,更是没来由地被顾红枫都看得后颈皮一紧。在顾红枫的视线之下噤口不言,再不敢抱怨了。
但是他们更没想通平时只要犯事儿后师尊出现就服软的大师姐,怎么就敢和师尊顶撞上了?
顾红枫骂完一群有好灵根却不思进取的背景板弟子,看向赫连玉卿问:“我这样做,师尊没有意见吧?”
赫连玉卿能有什么意见?
她的人设就是“剑为孤道,不谙人事。”她在剧情之中这时候对男主角根本没半点偏爱,只不过受“故人所托”照顾其子罢了。
男主角殷烈惯会撒娇卖乖,缠人设套,她才会不知不觉步步沦陷。
以至最后背德同自己小弟子结为夫妻,罔顾他人的闲言碎语。
这时候的赫连玉卿收弟子是为在这龙熙仙山立足,根本不会教授和管教弟子,更是一心向道,对门中规矩不甚了解。
方才她说让顾红枫“领罚”,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罚。
只是觉得麻烦才要交给自告奋勇的小弟子处理,毕竟以往每一次都是这样。
而如今被大弟子贴脸询问,赫连玉卿眼神空荡,像个随风而荡的墙头草,实则是半点不想为凡务分心。
开口说:“既然你愿意管教弟子们,便担起大师姐的责任吧。”
赫连玉卿被顾红枫绕进去,可不代表殷烈会被绕进去。
他挨了一巴掌本就愤怒,见师尊竟然像平时纵容他一样纵容大师姐,顿时更恼了。
上前喊道:“师尊万万不能放任大师姐掌管剑道院!”
“大师姐拿着的佩剑根本就是抢二师兄的!她是因为本命剑的排斥才会使劲削掉了弟子们的房顶,根本不是像她说得那样勤加修炼!”
“师尊,”殷烈顶着被顾红枫抽红的侧脸,上前两步说,“大师姐对二师兄多番为难,是整个剑道院的弟子有目共睹的事实,大师姐若不是仗着两人的婚约,如何能欺辱得二师兄连本命剑都丢了,师尊你不能不管……”
赫连玉卿又开始头疼了。
脑子要炸了一样,只要接触修炼之外的事情,她就像个被抽了灵魂的人偶。
而顾红枫冷笑一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把那把佩剑捡起来了。
从殷烈的身后搁在了他肩膀上,慢慢逼近脖子,殷烈登时浑身一僵。
“大师姐,你别……门规不可同门斗殴,不可伤及同门性命!”焦急出声的是一直关注着殷烈的三师妹赫连雅。
顾红枫却道:“师尊,我与二师弟有婚约,我要他的东西乃是道侣之间的情趣。”
“你!”殷烈被剑抵着,更是气得不知道如何回嘴。
三师妹一直喊着:“大师姐你别冲动啊……”
赫连玉卿面对这种“同门相残”的现状,已经是魂飞天外,皮在人间。
剧情里面随风倒的背景板弟子们,又开始叽叽呀呀地躁动议论。
而重生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反派,像前几次一样迅速处理了手上的事情,赶回来看看这一世有什么好玩的越重山,正好赶上这热闹场面。
顾红枫继续说:“我玩一玩他的本命剑怎么了?我日后还要同他双修呢。岂不是要把你羡慕到变形?”
“小师弟,你这般急着给我扣欺辱二师弟的帽子,莫不是嫉妒我的婚约,你想取我代之嫁他不成?!”
听到这里的越重山脚步在上山的台阶上骤然一顿。
如水的轻纱法袍翩跹撩动着山中的灵气环绕,他清润秀丽得像是一抹清辉的化身,宛若踏云乘月而来的谪仙。
片刻后他轻轻嗤笑一声,入鬓的长眉轻挑,月光下他温润清隽的眉目因为他挑眉的动作,那温雅的表皮被注入了极其违和的阴沉和残忍兴味。
这声音是他的“未婚道侣”,是新的……穿越者吗?
倒是牙尖嘴利。
他觉得这辈子大概会有意思一些?
第99章 第二章
越重山的脚步只是短暂地在台阶上一滞, 便很快朝着卿尘殿的方向走去。
随着他的脚步接近卿尘殿,越重山先前那如月华般秀美出神的姿容,也在几步之间, 竟是从一个令人见之心折神驰的神君,因为精神状态的改变, 变成了劳碌奔波,神情阴郁苦闷的模样。
甚至因为素色的袍子看上去半新不旧,他整个人阴郁疲惫之余,还透着剑修固有的穷酸迂腐之貌。
英俊也还算英俊,但变成了绝不会让人第一眼就注意到的样子。
他已经重生了太多次, 在知道这世界就是个围绕着殷烈和赫连玉卿而存在的“师徒背德恋话本子”之后,越重山不甘过, 发狂过, 也无数次尝试着改变过。
他用好几种办法诛杀过殷烈和赫连玉卿, 但是最终导致的结果都是世界跟着一道湮灭。
越重山在一次又一次的世界崩塌和重启之中, 不仅学会了“接收命运”, 甚至还能在世界毁灭之前,从中寻找到一丝丝的乐趣。
例如这个卿尘殿的剧情, 之前就是没有过的。
这个世界,总是会有一些“穿越”而来的外来者。
她们的角色基本已经固定,都会穿越成他的“未婚妻”,试图以拯救和改变他的遭遇, 甚至让他感受到“人间充满爱”, 来让这个世界“走上正轨”。
最开始的那一次,越重山真的以为这世上会有人和他一样, 与他相知相惜,共同进退。
可是后来他听到“系统音”。
从而知道那些穿进他未婚妻身体里的人, 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她们表面上对他的所作所为表示赞同,甚至是全力支持,但是背地里在和系统闲聊的时候,只觉得他是不自量力。
越重山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甚至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恐惧,总觉得有什么高等修为的神在控制着一切,例如飞升后的那些神仙,或许也在俯瞰和操纵着这个世界。
一直到越重山在世界重启第四次时,抢夺了所有属于男主角殷烈的气运,艰难把修为堆叠到了飞升境,想摆脱这个围绕着两个人转动的世界,去往另一个地方。
结果天雷灌体,九九八十一道通天彻地的雷劫,让他撕心裂肺地意识到,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飞升”。
只有在天雷之下灰飞烟灭的绝望散灵的大能。
因为“主角”师徒到最后冲破世俗在一起,过起了人间夫妻般和睦恩爱的好日子,自此二人隐居,并没有飞升成神。
所以,这个空间内的所有人,都不可能飞升到一个莫须有的世界中。
二十次的重启,二十次的不断尝试和绝望。
越重山也曾试图唤醒身边的人,却被人当成被妖魔附体,关押在龙熙山禁地。
他早已经学会了伪装自己,让自己庸碌而懦弱,甚至懂得掩藏锋芒,变成他应该有的样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人,并且在心中模拟并筹划着他们的死法。
他恨他们,恨所有人,恨那些不自量力来攻略他的人,更恨这个不公的世界。
果然,这一次他“未婚妻”的皮囊之中,又出现了新的穿越者。
在他一靠近,那个新穿越者脑中的系统,就开始发出了尖锐的警报音。
【越重山来了!宿主,别跟他们较劲了,你的目标是攻略越重山,让他不杀你,不再灭世!】
越重山已经走到了他“未婚妻”的身后,看上去面容温吞疲惫,懦弱地小声开口劝慰:“秋离,你快把剑放下,同门之间,有什么事不能商量?”
他曾经的未婚妻的名字叫“唐秋离”,是仙族唐氏出身,后来占据了唐秋离身份的穿越者们,对外也称唐秋离。
好几个人看到了越重山竟然赶回来了,同时喊道:“二师兄……”
二师兄回来了,大师姐总会有所收敛吧?
就算不收敛,这时候通常也会把脾气都冲着二师兄发。
越重山按住了他“未婚妻”的肩膀,稍微用了些许力气,想带着她转过身来。
一般来说攻略者走的要么是“爱慕”他的路子,要么是不和他冲突的路子,总之都忌讳他的灭世行为,堪称是千依百顺。
有时候还会为了让他尽快交付“真心”,玩上一些“挡刀挡剑”的苦肉计戏码。
他倒要看看,这一次“世界意识”送来的穿越者,到底长什么样子。
每一世,他未婚妻的样貌都会根据穿越者本身的样子,或者她们借助系统金手指重新生成容貌。
越重山已经记不清他未婚妻最初是什么样子了。
他只记得前几世,一直都是绝世美人来着,以方便迷惑他的心神,那脸上还叠着蛊惑人心的幻术,比合欢宗的女修都要厉害。
看上去确实赏心悦目,越重山看着她们自以为攻略成功,然后在濒死时面上满是震惊和不甘……确实挺愉快的。
甚至还有一位穿越者干脆就和赫连玉卿长得很像,那些人猜测他最后发狂灭世,是因为偷偷爱慕赫连玉卿哈哈哈哈……
然后他扳了一下“未婚妻”的肩膀,却没能扳动。
因为顾红枫现在正忙着教训她的小师弟,她把剑架在对方的脖子上,已经从男主角殷烈是不是“爱慕”自己的未婚夫,逼问到了他父母满门被屠,他还记得不记得。
“当然记得!”殷烈双眼烧红,一张俊脸扭曲地瞪着顾红枫。
顾红枫并未收剑,嗤笑道:“你记得个屁,我看你都忘干净了,要不然你好好的纯火灵根,为什么不去修最合适的刀,要扭着劲儿和师尊修什么寒冰剑?你有水灵根吗?!”
“我看你根本不想报仇,只想藏在女人的裙子底下浑噩度日,当年杀你父母的那些人,是不是把你作为一个男人的子孙根也一并割掉了?否则你的种呢?你的骨气呢!”
殷烈面红耳赤,是愤怒,也是羞耻至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那么英俊高大的身体,被顾红枫三言两语数落得弯折起来,像个大号的窝囊废一样,缩着脖子看着顾红枫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在父母死后,被师尊带回山里笨拙而精心地照料,逐渐忘却伤痛后,重新燃起当年躲在地窖,顺着缝隙看到父母被杀之时的热血沸腾。
那种屈辱和想要长大想要变强的感觉,被顾红枫豁然撕扯开来,鲜血淋漓地呈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比把他扒光了还要让他难以忍受。
“要不然让小师妹借你条裙子穿吧,我和师尊好好商量一下,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也不枉你爸妈当年为了护住你这个歪脖子苗,死得那么惨是不是?”
这可是把脸踩在脚底下反复摩擦一般的羞辱方式,殷烈后面的小师妹赫连雅想要替殷烈说两句话,但她对上顾红枫严厉的视线根本不敢吭气。
其他的背景板们更是个个噤若寒蝉,殷烈浑身烧得像是一把火,顾红枫看着他继续说:“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你给我站直了!”
顾红枫专门挑拣着剧情里面关于殷烈身世的部分戳他死穴,这部分剧情本来是在最后大结局前才揭秘,原来当年仙族殷氏灭族,是赫连仙族为清修真界之害所为。
恩师爱侣变成仇人,这给这对师徒恋破镜重圆埋下了虐恋情深的种子。
只不过中后期这种事会在赫连玉卿的记忆不小心被殷烈窥知的时候才揭秘。
所以顾红枫肆无忌惮地对着殷烈插刀子,一刀一个血流如注的耻辱深坑。
殷烈的少年骄傲心性被她三言两语几乎碾碎,满肚子反驳的话,堵在喉咙中一个字吐不出来。
他想说他不是没想着给父母报仇,他从很小就想着长大了一定要找到那些凶手!
可是他现在还不够大吗?他已经很大了。大到缩起脖子,也比自己的师姐和师尊高了。
他想说他不知道仇人是谁,时隔多年,根本没有踪迹可寻。
但是真的没有踪迹吗?他师尊当年将他带回山中,他至少可以问,但是他从没有问过。
他被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悠闲的山中岁月腐蚀掉了血性。
因此殷烈面红如血,眼中雾水朦胧,却再也没有顶撞顾红枫,哪怕一个字一句话。
这时候顾红枫感觉身后又有人扒拉她,脑中也是一阵嗡哇乱叫,至于系统说什么,顾红枫直接装听不见。
顾氏企业起家不怎么顺利,公司里面的股东非常多且杂,每次开股东会,那就是一群野狗乱吠,三分钟能吠出一百八十个离谱的发展方向。
顾红枫经历过无数次股东大会,对忽略狗叫得心应手,自动把乱叫的系统归类为股东狗,从头到尾根本没听。
她就是这样自我为中心,只专注她自己想干的事情,其他人有什么想法可以,但是跟她没关系。
顾红枫感觉到身后有人一直在扒拉她,以为是那些背景板弟子中的一个,顾红枫不想理,她是真的对殷烈恨铁不成钢啊!
妈的,那么好的天赋不修炼,谈恋爱,谈个几把。
但是扒拉的人上手的动作太频繁了,烦人!
她猝然转头——桃花眼圆睁,是妒火也是艳羡之火,烧得她整张秾丽的容颜似一捧天外来火,直接撞入了越重山的眼中,扑面而来,烈烈灼灼。
“你有病?老扒拉我干什么!”顾红枫劈头盖脸地对着越重山喷了一句。
和越重山想象之中的那些前面穿越者的反应完全不同,这个“未婚妻”美则美矣,却像一颗燃烧的火球,对人无差别攻击。
越重山有种被烧到的错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看在一众弟子的眼中,就是习以为常的二师兄“被欺辱”的场面。
看着吧,接下来大师姐就要调转枪头,对着二师兄猛刺了。
结果——顾红枫的眼睛哪怕一秒,都没有在越重山的脸上停留。
吼完人她转过身看了看已经快把自己脑袋缩进胸骨里的殷烈,对着神魂已经出窍的赫连玉卿说:“师尊回去休息吧,我带着他们去后山练剑,反正三更都过了,快天亮了,弟子院也睡不成,都回去取了武器带上,别睡了!”
赫连玉卿闻言身形一闪,原地消失,殿门都没顾得上关就无影无踪,足可见她已经煎熬已久,濒临极限。
而赫连玉卿一走,一群弟子们全都被顾红枫给震慑住了,顾红枫也是言出必行,环视一圈后对众人说:“给你们一刻钟回去取剑,一刻钟后不来的,明天滚出剑道院!”
众人短暂寂静过后,立刻哄然作鸟兽散,被狗撵一样地去残败的弟子院中取剑了。
而越重山被彻底忽视之后,眼睛一直都在盯着顾红枫转来转去。
他能听到系统音,能听到她的系统正在催促她来和他说话。
越重山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上去阴郁温吞,实则眼底尽藏讽刺。
哦,这个穿越者用的也是“欲擒故纵”呢。
他看到他的“未婚妻”朝着他看过来了。
呵,他甚至能猜到她会说什么。
要么诚恳地为刚才的“忽视”道歉,说她只是和殷烈生气。
要么就是继续对他“不假辞色”,然后留下一些傲娇的暗示,让他主动找她。
越重山看着他的“未婚妻”朝着他走过来。
越重山这一刻的眼底是一片冰霜覆盖的雪原,其下的三尺冰冻,早已经不是什么人的几句话,几点“真心”就能够撼动的。
那是生生死死二十次,对命运的偏向和不公层层累加的寒凉彻骨。
但他还是扬起一些看似温和的笑意,叫了一声:“秋离,我在山下的糖铺里面,给你买了一些牛乳糖。”
他的过去,或者说这个世界给他的“人设”,就应该是这样的。
哪怕被他的未婚妻压迫羞辱,也依旧赤诚以待,期盼能与她结成美满姻缘,共求长生大道。
越重山早已经忘记了当年的自己。
是怎样的克己复礼,待人宽厚,也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肩负”二师兄的职责,却在为众人逃命断后时,被魔种寄生。
又是怎样抵抗着身体中的魔种,还在为门派为弟子们着想,最终却被弃被厌,受世人诋毁唾骂与魔道为伍。
他忘了那时候的自己是怎样犯蠢的,但是没关系,他会装。
所以他对走过来的顾红枫笑得极尽讨好。
顾红枫却觉得他大概真的有病。
本命剑让人抢了还给人买糖吃?
哪怕她知道了剧情,知道了系统现在几哇乱叫的警告是怎么回事,还是觉得这反派八成是脑子不好。
要是她,她一重生就把这些男主角女主角还有那猫猫狗狗全都干死,重生一次干死一次。
一直干到天道受不了,让她随心所欲为止。
明知道她是穿越者,还掩藏锋芒虚与委蛇?
不是脑子缺弦儿是什么?二十几次越死越窝囊。
于是在和这个世界中据说灭世的大反派越重山见的第一面,顾红枫就将对方定义成了——极品窝囊废。
顾红枫从不和傻子过多接触,怕传染,因此走到越重山不远处,就把据说原身从他那里抢来的佩剑扔了过去。
越重山没料到她的动作,连忙接住,胸口被砸得“砰”一声。
顾红枫还有些苛刻地点评了一下说:“不好使。你自己拿着吧!”
说完了一转身,对着还傻杵着的殷烈说:“你干啥呢?扮演朽木桩子?去取两把弟子剑来,刚才师父给你开小灶学的什么招式,你给我演示下……”
殷烈转身跑得比狗都快,他也没有本命剑,去取弟子剑了。
而这时一直唯唯诺诺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始终不敢吭声的小师妹赫连雅,动了动嘴唇欲要开口。
顾红枫指着她说:“我告诉你,你想好了再开口,剑道院不收死夹子,你要是再说话分不清轻重音,抻不直舌头藕丝一样勾连,我就让师尊把你弄成哑巴。”
赫连雅瞬间死死闭上嘴,委屈得眼眶里面瞬间续满泪水,将落不落,我见犹怜。
只可惜顾红枫“郎心似铁”,完全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
看着赫连雅说:“咱们亲传四个师姐弟妹的,就你和师尊是一样的极品水灵根,你要是再把你的水灵根用来流眼泪,我就把你灵根挖了放后山去浇花!”
赫连雅捂着嘴跑了,空荡的卿尘殿中只剩下顾红枫和越重山。
越重山一直饶有兴致地看着顾红枫,只消她和他视线相对,他就能读她心中所想。
顾红枫等在原地,看着弟子们消失的地方,嘴里小声嘀咕着:“都一群什么狗鸡……”
然后她的视线环视过周围,正好和越重山的对上。
越重山清晰地听到她心中说:“还有傻.逼。”
越重山的面上难得出现了迷茫。
这个词他听过,是骂人傻的。
他没有试图再凑上前说什么,毕竟他也不是个贱骨头天生找骂的。
他有点生气,可是抱着本命剑,他又不知道气从何来。
他自认如今的自己,确实担不上什么好词汇。
只不过……穿越者不是来攻略他的吗?!
私下里骂他的也见过不少,可他在这个新的“未婚妻”眼中,却看不见半点谄媚。
她的眼睛神情还有她的内心,竟然是越重山见过的穿越者中唯一统一的。
那就是她真的谁也看不上。
顾红枫就是这样的,她自己资质最差,但是不妨碍她觉得在座各位全是垃圾。
然后越重山不死心地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弟子们迅速聚集过来,然后被“大师姐”领着,真的去后山训练场练剑了。
不是做样子,是真的练剑。
练了一整夜,各种拼尽全力地生死对战,取用了和每次仙门大比才会取用的对战阵法。
弟子们天亮前筋疲力竭灵力枯竭,排着队跳进了历练场的聚灵池中吸取灵气润泽经脉。
这一处向来鲜少有人来的聚灵池,今天热闹得像个露天澡堂子。
但是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那种身体被掏空后的迷茫和放松,经脉只有在不断地耗空和充盈的过程中,才会越加宽阔,这本就是剑修唯一的道,从没有捷径。
而剑道院的弟子们,不知道多久没有彻底放空过经脉,现在像一群死狗一样趴在聚灵池里面。
但稍微恢复了一些后,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上了大开大合之后的兴奋。
那是被耗空灵气压抑后再冲上巅峰的肾上腺素。
他们开始兴奋地讨论方才的对战,嘴里叫着苦,眼睛却一个比一个亮。
足可见他们平时太松散,真的缺少管教。
而顾红枫说练剑到天明,就真的是练到天明。
因为越重山也去了。
一整夜,顾红枫因为身体资质太差,泡了好几次聚灵池。
但是每次爬出去,就要重新拿起佩剑,冲杀到弟子当中去,被伤到被打倒也从不会恼怒,甚至还会给对方叫好。
因此一夜的时间,不打不闹不成兄弟,一群弟子们和隔阂深重的大师姐,冰消雪融,勾肩搭背。
对战起来也是完全不收着,并且直接指出对方的短处。
剑道院后山彻夜灵光激荡,山中其他的几个尊长及其弟子俱是感到莫名其妙。
而顾红枫身上的执着和越拼越勇的精神状态,像传染病一样,一夜之间就感染了整个剑道院。
剑道是最苦最难的,选择此道的人,大多不是对处境不平,便是有想要保护的人。
无论为什么,修剑的都不会是没有血性之辈。
而顾红枫秾丽肃杀的身影,像一管注入了剑道院的鸡血,把所有人的血性都给激起来了。
喊杀声直到天明,众人在充盈了体内灵气之后,又在清晨第一抹阳光穿透龙熙仙山大阵的时候,成群结队热热闹闹地下山去饭堂吃饭。
顾红枫不在此列。
因为她和小师妹要了一颗辟谷丹,方便得很,依照她现在的修为,这颗辟谷丹能让她十几天不用吃东西。
其实辟谷丹一颗能管两三个月,但是顾红枫的资质真的太差了,杂灵根真的孱弱纤细到很难储存住灵气,她要一直泡聚灵池。
而且,她根本感觉不到之前拿着反派的本命剑时那种被身体注满力量,所向披靡的感觉。
她的经脉之中,经过她一夜的摸索,共有三百七十六处淤堵不通。
她正在试图冲破其中最小的一处,冲了一夜了。
还未成功。
顾红枫提着剑再度从聚灵池中爬出来接着练。虽然经脉依旧滞涩难以储存灵气,可是她的剑法却已经在一夜之间娴熟了不知道多少倍,她现在几乎能在晨曦之中舞出残影。
长发如瀑,长袍贴身,曼妙的曲线在溢满暖光的半空中划出锋锐的弧度,头丝上的水滴甩出五光十色的晨雾。
顾红枫简直像个不知疲惫的永动机。
越重山也没有去吃饭,他彻夜都在观察着这个新的穿越者。
找到一切机会读取她的内心。
越重山现在很确定,她根本不听脑中系统的话,还让系统自行卸载不用管她死活,系统到最后也不发言了。
她根本不是来攻略他的。
一夜将尽,此刻天光乍泄,他竭力捕捉到的仅有的几次视线相对,还是在她无意识之间。
而越重山从头到尾读到的都只有一句话——我欲成仙,法力无边!
我欲成仙,法力无边!
我欲成仙,法力无边——
第100章 第三章
顾红枫意识到自己的情况确实是有一点难搞。
整个剑道院里面所有的弟子, 经过一夜的不断耗空和充盈灵气,就算剑招上并没有什么精益,体内经脉被拓宽的感觉也会让他们心神振奋。
唯独顾红枫体内孱弱的经脉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她整整一晚上都在试图冲破体内经脉的一处滞涩,可直至天明依然毫无进展。
她有种自己的身体就像一个四面漏风漏水的竹篮一样的错觉, 无论怎样尽力地去填满,到最后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就是下等杂灵根的垃圾之处。
而这样的身体,对一个凡事都要争第一的top癌来说,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顾红枫可以给自己时间,让自己去成长, 可以付出所有的努力只为了登临巅峰。
可是她不能连努力的资格都没有。
因此顾红枫根本就顾不上系统说的去攻略什么反派,因为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 她这一辈子只能做一个在修真界底层空耗岁月的杂灵根, 根本就不用反派来杀, 顾红枫自己就会想办法去死。
她可以说是系统遇见的求生欲最旺盛的一个, 也是求生欲最稀薄的一个。
不能登高峰, 毋宁死!
而且系统说的所有话,用前面整整十九个穿越者前辈的经验给她总结出来的攻略路线, 顾红枫不光不听,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短短两天的时间,她甚至因为系统总是说话在脑中打扰她修炼,顾红枫已经七次催促系统自行卸载。
系统到最后真的是一声也不敢吭了, 因为它也知道顾红枫根本就不是开玩笑, 它已经能够感觉到宿主的排斥。
若是宿主的排斥到达临界点,就连系统也没有办法强行绑定。
于是顾红枫穿越短短一天一夜的时间, 系统彻底成了一个锯嘴葫芦,一丁点声音都不敢出。
幸而反派这一世仿佛也没有什么举动, 只是偶尔出现在顾红枫身边,暗中观察。
顾红枫昨天练了整整一夜的剑,今天在自己的屋子里面打坐,弟子院的房顶根本就没有修,但是也没有任何人提出什么意见,甚至还在调侃晚上幕天席地而睡好像也不错。
而且因为顾红枫就在自己没有房顶的屋子里面打坐,弟子们看到她这么努力,连笑闹的人都没有了,大家又相互约着练剑的练剑,打坐的打坐。
整个剑道院前所未有的肃穆,也呈现前所未有的欣欣向荣之势。
因为昨天晚上的动静非常大,今天龙熙山上其他的道术院的弟子们,也都过来看热闹。
先是对着倒塌的房屋啧啧不休,但是很快发现剑道院的弟子没有一个搭理他们的,全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来了好几批人都悻悻地离开了。
整个修真界之中修行的道术有近乎上百种,每个人入道的执着都不一样。
但是没有几个人的道心是能够支撑起一个派系的,大多数中途都会转派系,转入那几个被修仙氏族把持的宗门分出的大类,剑修、刀修、法修、音修、丹修、阵修、体修、医修,还有双修合欢道。
其中各个门派的功法也是千变万化,有的时候武器和本身所修的道法也是背道而驰,再加上修者的灵根分为金木水火土五个大类,其中还有什么双灵根单灵根,上品下品极品,等等等等,非常多的分类。
而此刻,顾红枫盘膝而坐把系统传送给她的记忆完全消化之后,发现条条大路通“罗马”。
可是唯独她这样天生灵根杂得和凡人无甚太大差别的类型,没有去罗马的门票。
顾红枫是一个“不成仙毋宁死”的极端类型,但同时又是性格极其坚韧的类型。
她看上去像是在寻常打坐,实际上已经给自己规划了无数条出路,短短一天时间在脑中欺师灭祖,改投别派好多次。
之所以没有马上去执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这个杂灵根,无论修什么都是事倍功半。
或者说她的寿命,等级,就算是换成合欢宗,修到最后也是为他人做嫁衣,五行等级到三境已经是灵力资源硬堆出来,还得是祖坟冒青烟才行。
于是她从早上坐到晚上,先是把这个世界上所有能走的路都设想了一遍,竟发现都走不通,归根结底,她还得从自己的经脉上下手。
而杂灵根因为太杂,经脉孱弱,五行之力进入身体后相生相克相互制衡,导致根本没有办法让其中之一凸出,她需要想办法找赫连玉卿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只保留一种,把其他纤细的经脉直接抽出去。
这种动不动就要给自己扒皮抽筋的修炼路子,顾红枫在修真界之中不算第一个狂人。
但是她在一众弟子们去吃晚饭的时候找了一次赫连玉卿,最后得到的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先不说扒皮抽筋这种事情人最后能不能活下来,就单单说抽取五行之脉的那些先例,几乎没有一个成功活下来的。
因为五行之脉金、木、水、火、土,对应人体的五感,形、声、闻、味、触。
极品丹灵和双灵根的人,天生五感发达异于常人。
而一旦要保留其中一种将剩下的全部抽离,就等于舍了作为人基本的五感。
丧失五感的人,在对战之中基本就是个活靶子,到最后必然是身死道消的结局。
顾红枫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解透彻之后,也意识到就算她能完全豁出去,不怕疼也不怕死,可她总不能搞到最后变成一个瞎子瘸子。要是对上五感通达的修士,直接就是个送分的吧?
顾红枫坐在那里从日出想到日落,从日落又想到了第二天的日出。
正道走不了……那邪道呢?
要不然她干脆去做魔修算了,魔道虽然不能飞升,可是依旧能够成为整个修真界,整个魔域巅峰的第一。
到时候号令群魔独霸一方,成为所有正道宗门闻风丧胆的大魔头好像也行。
于是顾红枫的脑子里彻底开始研究怎么剑走偏锋。
但是比较糟心的是她这个杂灵根,就算是要修魔,也要从最低等的魔兵开始,短时间内还难以寸进。
幸好魔族和修真界不一样,魔族剑走偏锋的人多了去了,如果说正道是集天地灵气,那魔族就是集天地之秽气。
秽气之中容易滋生各种各样的魔物,这些魔物越是阴秽,就越是强大。
而阴秽之物孕生于魔渊,最初始的形态是魔种。
顾红枫需要一个强大的魔种,来彻底改变她的体质。
想到魔种,顾红枫猛然之间睁开了眼睛。
接着她从床上跑到了地上,在自己没有屋顶,却被其他弟子主要是男主角殷烈亲自动手收拾了一番,还算整洁的屋子里转了一圈。
她推开残破的半扇房门冲了出去,直奔她对面的院子。
那是这个小说世界里面大反派越重山居住的地方。
因为顾红枫想起来在剧情中越重山就是因为在一次历练途中被种了魔种,到最后无法压抑堕落成魔。
这期间他被魔种寄生,表面还在为门派之中做事,但是内心已经彻底被魔种扭曲。
那魔种乃是魔渊的最深处,集天地最阴暗秽气的天魔种。
在越重山黑化的途中,他几番和天魔种来回拉扯,几度险些被天魔种夺舍,成为真正无有人智的天魔寄生体。
但是最终反派还是获胜了,获取了天魔所有的力量,可他被门派和所有弟子们背叛告发,压在了龙熙山禁地之中,被阵法所困日日受折磨。
最后他终于放弃正道,任由魔种彻底寄生在他的心脏之上,接受了这世间的秽气,成为了魔道至尊。
然后开始与他对比明显的二人组——走个路都能摔倒捡到极品天材地宝的男主角殷烈,还有当初不幸被寄生后,众叛亲离之时,却没有为他说过任何一句话,甚至亲手将他镇压的师尊——女主角赫连玉卿各种作对。
当然按照原本的剧情,男主角和女主角最终干败了大反派,将多年以来祸害人间的魔族彻底打压以阵法拘禁在魔域之中。
但是前面的整整二十次世界重启,都是男主角和女主角最终失败,魔族占领人间,人间生机断绝,男女主角作为气运之子死去之后世界自然崩溃了。
不过在顾红枫看来,男女主角失败是必然的。
妈的好好的灵根不修炼整天谈恋爱,到最后他们两个不死谁死?
活该!
但是顾红枫既然已经穿越过来了,那一切肯定会不一样!
至少男女主角想在她眼皮子底下谈恋爱并没有那么容易,身为男主角和女主角不拯救苍生,不为了天下开创盛世,怎么配为气运之子?
她的眼睛就是尺!男女主角别想在十尺之内近距离接触!
当然了,除了顾红枫之外也有其他的穿越者试图拆散男女主角,以达到世界正常运转的目的。
可是都没有用,因为男主角在剧情里面是在女主角的帮助之下成长的,男主角的性格就是传统小说中的那种小狼狗,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师尊,为了配得上师尊才努力修炼。
两个人必定要在一起缠缠绵绵,女主遭遇到什么危险,男主角才会突然间意识到修炼的重要,爆发式进境。
然后帅气出场英雄救美,救美之后就还是缠缠绵绵。
而且要拆散那两个人并没那么容易,好多剧情都是围绕着两个人之间展开。
因此那一个穿越者也失败了。
不过顾红枫现在根本不想那么以后的事情,她眼前最重要的事情是要确认一下,那个魔种到底有没有在越重山的身体之中。
于是夜半三更,越重山正在床上躺着辗转反侧。
他根本不知道这一世的自己该何去何从……他已经试过非常多的办法,可这个世界仍然不可改变。
那他不断的重生又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他是陷入了什么十八层地狱,不断地在重复着让他最痛苦,无论怎样努力也不能改变的幻境吗?
越重山躺在那里怨天怨地怨自己,恨不得现在就爬起来把男女主角都给杀了。
可是还不行,他还没有被魔种寄生,他没有那样强大的能力,现在……顶多能把男主角杀了,他有一世试过这样做,但是……男主角根本就杀不死!
哪怕越重山将他的脑袋都砍掉,身首分离了,赫连玉卿也能想办法把他复活。
反倒是那一世因为他残杀同门,堕入魔道,又没有被魔种寄生,跌入魔渊受万魔啃食,痛不欲生。
因此越重山再怎么厌倦重生,厌倦这个世界的一切,恨不得让世界立刻重新开始。
他也只能等,幸好那个让一切都改变的契机,明天就会出现。
他又要重温一次被千夫所指众叛亲离的境遇,才能够结束这一切。
他想到这里面容霜冷,那张原本俊美温和的脸,如今像是覆盖了万里雪原。
他像一尊冰雕一样,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了无生机,连灵魂都冰封在黑渊之下。
他睁着眼睛准备像从前的每一夜那样直到天明。
毕竟他什么办法都试过了,他真的不想再重新开始,可即便他灰飞烟灭世界也会重启。
越重山实在没什么可想的,鬼使神差地竟然想到了这一世他未婚妻的那个穿越者。
越重山本以为她那么牙尖嘴利,一来就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会很有趣,至少给自己这一次重生提供一点笑料,让自己没有那么难熬。
可是越重山很快就不想再看她了,她不是为了攻略自己而来,她甚至不听辅助系统的话,一心只想要修炼成仙。
可是……正是因为越重山读到了她的内心,越重山才不觉得她有趣了,只觉得悲哀。
越重山昨天晚上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努力,看着她不断尝试拓宽自己的经脉,到最后却于事无补,像是在看着一次又一次重生却没有办法改变一切的自己。
何其的可笑,又何其的可悲呢?
她是一个杂灵根,如果不是,她也不会被顾氏宗门弄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龙熙山来。
龙熙山可不是一个什么大宗门,而是一个野鸡宗门。
这宗门之中诸位长老,都是自行带着弟子在这山头驻扎的,说白了就是一些散宗聚集地。
名义上的那个掌门人手里有一座灰灵矿,本身却是一个仙界的二道贩子。
专门售卖各种中下品的丹药法器,龙熙派在各大仙族盘踞的宗门之中实在是排不上名号。
这里是……类似杂修的聚集地,修真界其他的大宗门提起来都会置之一笑,之所以还留有几分脸面,是因为他们也需要各种中下品的法器来辅助低阶弟子修炼。
整个龙熙山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战斗力只有赫连玉卿。
而身为唐氏仙门的人,却不在本家的道荣宗,而是被弄到这龙熙山来,正是因为她是一个被家族放逐的弃子。
她是像他一样的,被仙族放逐的弃子。
原本两个弃子的联姻,是两个人能给自家宗门做的最大的“利益”棋子。
可是现在他的“未婚妻”,已经不是原原本本的那个人了。
而且杂灵根再怎么修炼也没有用的。
越重山翻了一个身,对这一切都感觉到无比厌烦。
但是还没等他把脑子里的“未婚妻”给挥出去,突然之间感觉到自己的房门口站了一个人。
越重山调动五感向外探去——没等来得及探出那是谁,房门突然之间被踹开了。
一个人影冲了进来,直奔他的床铺。
这一瞬间越重山想到了很多,可能是有谁来刺杀他,或者是被他杀了无数次的两个主角也拥有了世界记忆,现在要将他斩草除根,再或者是什么上辈子的仇人……
越重山本能地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抬手摸到了床边上的本命剑。
然后他看清了来人,正是他昨天整整观察了一夜的——新的未婚妻。
本命剑又被放开了。
屋子里面并没有点燃长明灯,越重山看清了来人之后也实在是过于震惊,毕竟昨天晚上他看了她一整夜,她却连主动的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过他。
仿佛他在她的眼中就是一棵树。
越重山就算是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自己的这个“未婚妻”都不是看不上他,而是根本看不见他。
可是她为什么会半夜三更的跑来这里?!
越重山从床上撑着手臂坐起来,才说了一个“你”字,就突然之间被一股大力按在肩膀上直接倒下了。
下一刻身上的衣服就被一顿撕扯,裂帛之声清晰地响彻屋子。
越重山胸前一凉,接着一个带着些许凉气,但是又热乎乎的脑袋贴上了他的胸口,越重山当时……脑子就不会转了。
一直等到那脑袋……或者说那脸蛋儿贴着他的胸部一路向下,越重山才终于耸然反应过来,浑身汗毛瞬间都奓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暴怒声响起,越重山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被人激怒过了,重生太多次了,很多事情已经没有办法触动他的情绪。
可是……这是他这辈子,不,是他二十辈子里面,唯一一次被人轻薄!
他从来没有和人贴得这么近过,重生的次数越多,身上的怪癖就越多,他连人这个生物都开始厌恶,更别提被人这么撕了衣服,贴着肉蹭。
他只觉得如果不是他的头发太长的话,此刻发丝肯定要像避雷针一样竖起来了。
他第一世被自己的未婚妻厌恶残害,就已经觉醒了世界记忆。
剩下的那些世界之中,他就算一开始听不到系统音,却能够清晰地分辨出他的未婚妻被什么东西给取代了。
越重山听不见系统音的时候,只觉得取代他未婚妻的人全部都是妖魔鬼怪。
无论妖魔鬼怪对他再好,越重山都绝对不可能沉迷,更不可能和对方在一起。
不算是短暂的敷衍,一旦对方开始变得麻烦就会直接杀掉。
他在不断的重生之后,已经几乎把自己整个人都抽离在世界之外,拒绝感知这个世界的一切,在无数次的开始之中只想让一切结束。
然而在第二十次,此时此刻,他被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妖魔鬼怪……反正就是外来世界取代的人,按在床上肉贴肉。
这种恐怖的感觉堪比他在其中一世跌入黑渊后,他被万魔活生生蚕食的那种滋味。
因此越重山提起长剑就砍,而自己的金木水火土对应的形、声、闻、味、触,中,相对来说比较敏锐的声,也就是木系灵根,让顾红枫只能用这种耳朵贴上来的方式分辨越重山的心脏到底有没有被寄生。
但是还没等听明白,越重山就开始攻击她了。
顾红枫当然也不会认为越重山会老老实实地躺着让她听,所以也有所防备,很快两人就在屋子里面打起来了。
灵光爆裂,三两下就把本来之前受到波及的,已经摇摇欲坠的房子干塌了。
越重山提着本命剑,发了疯一样胡乱地劈砍,本来有一点迷惑,可是无意间和顾红枫对视上,读到的对方的心声居然是——哥们的腰能弯出这种麻花劲儿,嚯!真是一把好腰啊!这薄薄的腹肌!绝了!
实际上顾红枫连越重山的脸都没有仔细看过,觉得对方腰好,是因为刚才用脸贴了,另一个原因是想自己也有这样的腰,并不是带有色情的赞扬。
可这一句话直接让越重山炸了。
他一边看着对方,一边满脑子都是“登徒子”这三个字。
这一次占据他未婚妻身体的到底是一个什么王八东西,前面那么多次虽然有搞的,可是也不至于就这么生扑,要不然早就被越重山给杀了。
两个人打得如火如荼,原本越重山是能够秒杀顾红枫的,毕竟他可是有本命剑的人。
但是怎么说呢……重生了太多次了,越重山因为抽离于这个世界,和自己本命剑的联系也越来越薄弱。
甚至还不如昨天抢了他本命剑砍房子的顾红枫和他的本命剑有共鸣。
而现在越重山还没有被魔种寄生,也就是说他根本还没有被天魔种影响,实力自然也就没有变强。
所以他打了一会才发现自己竟然打不过这个未婚妻。
被顾红枫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那把好腰上,飞出去好几米远撞在墙上,他趴在地上,手里撑着剑,但是暂时起不来了。
顾红枫虽然是个杂灵根,可是在这个野鸡宗门,还做了赫连玉卿的大弟子这么久,她昨晚上又把那些招数心法都融会贯通了一番,她现在这个大师姐,至少短时间之内还算实至名归。
把越重山暴揍了一顿之后,有很多弟子闻声而来,包括男主角殷烈,还有女配一号赫连雅。
但是没有人上前劝阻顾红枫,主要是昨天的事情吧……顾红枫把房顶都给掀了,现在只是打一个弟子而已……她平时也总打那个二师兄。
于是乎,没有任何一个人帮越重山说话,并且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越重山手上的佩剑被踢开,然后被提着摇摇欲坠的衣领子,拖死狗一样被顾红枫拖进屋子里面。
中途越重山仍不死心,剧烈地挣扎着,可惜现在的顾红枫在武力值上面对他是压倒性的。
他把自己的鞋都蹬掉一只落在门外,一个身高腿长的高大男人,就这么被顾红枫重新拖回床上……
越重山那张重生了八百次也没有什么真正情绪波动的脸上,出现了些许裂痕。
一双眼珠子被气得通红,看着顾红枫的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死变态臭流氓。
而顾红枫根本一句话也不解释,她根本就懒得和越重山这种极品窝囊废多说一个字。
她只是听一听他的魔种在什么位置。也根本不在乎越重山到底误会了什么。
于是顾红枫不理会越重山那副被“淫.辱”的崩溃样子,低头再次压上他赤.裸蜷缩的胸膛。
“咚咚咚咚咚咚咚!”越重山的心跳得飞快。
活活被气的。
顾红枫忽略他的心跳,仔细听他经脉之中的异常。
没有。
没有在胸口,会不会是在下身?丹田?
不是说魔种的寄生是在心脏吗?
顾红枫虽然有一些疑惑,但是很快动手去解越重山的裤子。
越重山本来想隐忍着的,可裤腰骤然被动,他整个人活像是被捅了一刀,还是对穿。
腰身以反弓的姿势柔韧无比地直接弹起来,捂着裤腰跳到地上,顺着根本什么都盖不住的门朝外看了一眼,发现院子里面聚集了一大群弟子正在拔着脖子朝这边看。
他面色刷地红得透彻,顶着被顾红枫一巴掌抽在脸上的大巴掌印子,低吼着蹿出门道:“你干什么!”
他像个真的被轻薄了的人一样,钻进弟子们当中磕磕巴巴道:“我们虽然,虽然有婚约,但是……还没举行道侣仪式!”
“你别这样!”他也是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保住清白了。
顾红枫就像个发了狂的大流氓,从屋子里面一甩衣袍追了出来,秾丽的面皮艳烈如鬼,唇如血染,墨泼的长发散落身前身后,旖旎在夜风中翩飞的长袍之上,春.情无边。
她皮笑肉不笑地勾了一下嘴唇,艳如花绽,怎么看怎么像是越重山有点不知好歹了。
但是昨天被顾红枫教训了一番的男主角殷烈,有些唯唯诺诺地挡在自己的二师兄面前。
开口说:“大师姐!你……”
对上顾红枫幽沉的桃花眼,殷烈的“正义之火”顿时发出呲的一声,只剩下一股被水泼灭的青烟。
他咳了一声说:“你也别急,师尊应该很快就会给你们举行道侣仪式……还有几个月就是仙门大比,大比之后就可以举行道侣仪式了。你把二师兄给吓着了。”
“对呀。”整整两天没敢开口的小师妹赫连雅,附和了一声,但是没敢和顾红枫对视。
其他的弟子也是小声地替越重山说话,主要是想让顾红枫先暂时放过越重山,道侣仪式之后再……再双修不迟。
场面一时间僵持住了,好像顾红枫真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急色鬼。
第101章 第四章
这一窝小鹌鹑当然拦不住顾红枫。
最后越重山这个大反派, 之所以没有在重生一开局的时候就被顾红枫扒成光腚的主要原因,是顾红枫脑中的系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生怕顾红枫不仅不去攻略,还要和大反派结仇, 紧急出声提醒顾红枫。
【魔种寄生的节点还没到啊!宿主你但凡仔细看一看剧情呢?”】
顾红枫这两天把世界背景研究得非常透彻,但是关于男女主角之间的那些拉拉扯扯, 还有反派和主角之间你死我活的剧情,顾红枫根本就没有仔细看过。
系统许久不开口,这一次顾红枫难得地没有让它滚蛋,还暂时放过了越重山,“纡尊降贵”地翻看关于魔种寄生的这一部分剧情。
节点已经很近,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是各大宗门弟子聚集, 宣布仙门大比的新规则, 顺带着分派任务。
顾红枫把这一部分的剧情反复翻看了几遍, 剩下的时间也根本没有休息, 直接去了剑道院的修炼场练剑。
顾红枫整个人现在就好比一把悬在剑道院所有弟子们头顶上的悬顶之剑, 她不睡觉去练剑,剩下其他的弟子怎么可能睡得着?
又怎么敢睡呀?
于是剑道院又度过了一个不眠不休的夜晚。
幸好修士并不需要每天晚上都睡觉, 灵根好一些的越是能熟练地引灵入体,需要靠睡眠休息的时间就越少。
顾红枫对这一点还算满意,她穿越到现在整整三天了,一觉都没睡还是精神奕奕。
一大早上各个尊长的坐下弟子全都齐聚一堂, 顾红枫这几天除了修炼根本就没有出过剑道院, 连饭堂都没去,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剑道院外其他尊者的弟子们。
大家穿的衣服全都不一样, 顾红枫根据世界背景还有对这一部分剧情的了解,能把这些乌泱泱的人头, 和他们所修的道术对上。
今天是司刑尊长组织的宗门聚集,偌大的龙熙殿中,各色衣袍的龙熙山弟子们分两侧站立。
弟子们看打扮和武器就能看出是修什么的,修丹的脑袋上插的簪子雕刻成了玉葫芦的形状,那一身黄褐色衣袍,大多都是金灵根和土灵根。
而法修和阵修就更好辨认,他们弟子服都是各种水墨八卦图,脑袋上歪歪戴着的帽子,摘下来随便施个法就能当阵盘用。
而医修古往今来可能都偏爱白色,从头到脚一身纯白,连肩头的防御纹绣也是银纹,腰间挂着一大堆的鸡零狗碎,全都是各种装东西的芥子。
而刀修也很明显,腰佩长刀,一身绛红色的劲装,肩头软甲上绘制了黑金色的防御符文,随便拉出去一个都像是马上要上战场。
与这些还算是有规模且统一服制的弟子们相比,剑道院的弟子穿得就有点随意了。
什么颜色的衣服都有,倒是也有统一的弟子服,是淡青色的,不过只有几个低阶弟子穿着,剩下的人都穿着各色衣物。
例如剧情之中的男主角殷烈,他所有的衣服都是黑色,各种各样五彩斑斓的黑。
女配赫连雅都是一身水粉或者是粉红,再就是嫩黄一类比较鲜亮的颜色。
而今天根本没有现身的赫连玉卿,剧情里说她总是常年穿一身淡青色的道袍,出场就是各种飘渺如烟,仿佛裙子不够飘逸,周身不环绕点仙气,就没有办法演绎出她的清冷出尘。
至于大反派,前期也穿着弟子服,后期入魔就只穿红黑骨甲。
而顾红枫这个开篇就死了的炮灰女配,不配拥有让人记住的服装,她今天穿着一身淡青色弟子服,手中抓着一柄统一锻造的弟子剑。
整个人浑身上下的打扮都透着四个字——平平无奇。
但是有些人怎么说呢?她就是披个麻袋站在那里,气势这玩意也是从骨子里面透出来的,很难让人忽视。
原身是剑道院大师姐,平时行事也足够嚣张,可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中,脖子仰得再高也很难引起他人的格外注意。
但顾红枫不一样,她站在那里,手朝着剑柄上轻轻一搭,立在剑道院弟子的正前方,并不故意仰头挺胸,就让人无法忽视。
她本身模样太过扎眼,穿什么就已经不太重要了。
而且她现在的模样是系统按照她在现代世界的样子模拟再生的,身份自然融入世界之后,这些人除了拥有所有记忆的越重山之外,没有人会记得顾红枫和原身长得太不一样。
只会陡然发现,这剑道院的大师姐长得实在是……烈日红花一般的耀眼。
顾红枫的身材实在是太波澜壮阔,一身素淡宽阔的道袍,根本盖不住她本身的婀娜。
像是莲池之中一株艳色的花苞,让人无端地期待它完全绽放出来的模样。
顾红枫在现代世界之中时,追求者从来都像是狂风骇浪般不断。
顾樟和她长着同样一张脸,算是个“交际能手”。
可是这张脸作为男人和作为女人的杀伤力是完全不一样的。
而且顾红枫有一种“尔等皆为蝼蚁,只有老子是天”的霸气,吸引的都不是一般没本事的小男人,而是那种有权有势的人。
此刻就有好几个人悄悄地朝这边看,都是几个尊长坐下的带头弟子。
顾红枫却全程目不斜视,只看着台上。
底下弟子们中不乏交头接耳的人,站在高台上的司刑长老一身黑袍,满面沧桑褶皱,从面相看上去足有六七十岁。
他根本不像一个修士,要是脸上再画一些神秘的花纹,就活像一个正在做法的男觋。
脑中系统适时给顾红枫科普,这个司刑长老还是有点本事的,已经六百多岁了,只是驻颜比较晚而已。
不过他还真是南疆那边的部落巫觋出身,据说最擅长的是下咒,也就是言出法随的言修。
能轻而易举地操控比他修为低下的人。
顾红枫听了之后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她在等着长老说完废话,分配弟子们下山驱邪的任务。
“仙门大比历年以来皆是所有宗门均可参赛,但由于宗门修士实在太多,常常数月难以分出胜负。”
司刑长老的声音不算大,苍老却不嘶哑,反而带着些醇厚,开口便轻易地传到场中每个弟子的耳中:“因此今年开始,所有参加仙门大比的修士,务必要先有成功驱邪除祟的仙盟印记,才可报名。”
“印记越多,参赛大比时,对战对手的等级就会越高。这样可避免每一年低阶修士和高阶修士车轮对战所浪费的时间。”
“如果你们有能力在驱邪的过程之中拿到更多的印记,可直接同大宗门的高境弟子分配到一个历练场,那才是真的长见识和本事。”
“哪怕是最后输了,高阶历练场之中的天材地宝随便拿一些,也足够受用终身了!”
“仙盟的驱邪榜上的所有任务,已经连通了你们的通信玉牌,这也算是仙门大比之前的一次历练,你们可以自行组队,在其上选择任务。”
“近日魔族行事猖狂,各种等级的任务繁多,若是同旁人选了一样的也没有关系,群战更容易。只要最终邪祟死于你们之手,整队人都可以得到仙盟印记。”
司刑长老说完之后,抬手一挥,硕大的符文境自半空之中悬浮,上面正是仙盟的驱邪悬赏榜。
写明了时间地点和求助人,还有关于邪祟的简单信息。
一条一条信息在符文境上面轮番滚动。
而众人也都掏出了通信玉牌,顾红枫也掏出一块,是今天早上的时候在她那个破屋子的柜子上面找到的。
这修仙版的手机比现代的功能少太多了,顾红枫玩得还算溜,迅速在上面扒拉着,寻找那个天魔种的任务。
那个任务之中的魔是只疫魔,出现之后专门传播疫病,所过之处通常都是遍地腐烂尸首,虫蝇是他传播疫病的媒介,而这种疫魔出现的时候,手中通常提着人头骨做成的灯笼。
在夜间游行过村庄城镇,散播疫病,杀灭这种疫魔的办法,通常是打灭其手中的颅骨灯。
而疫魔也分等级,魔的等级和修士是一样的,十境为巅峰。
巅峰再向上便是界,十界满,便能达到沟通生死阴阳,天地同寿,飞升成神的境界。
当今天下,界级修士在外活动的极少,大多都是大宗门坐山的老祖宗了。
顾红枫很快就在通信玉牌上面找到了那个“天魔种”的任务。
魔族最近确实很猖狂,这一次仙门大比之前的历练,会有很多修士不慎被种了魔种。
毕竟要为后面男主角和女主角,还有反派之间的仙魔大战做铺垫。
但是天魔种就这一个,因此这个疫魔的等级也实在是不低,是六境疫魔。
这个任务后面已经有好几个队伍在排着,但是顾红枫在点击接受任务之前,回头看了看剑道院的这些“歪瓜裂枣”。
原剧情里面,这些人挑战了六境疫魔,最后死的死伤的伤,男主角也伤得不轻,却因祸得福,被女主角无微不至地照顾了一段时日。
关于这一部分缠缠绵绵地写了他妈的好长。
但是最后护送弟子们断后的是越重山,越重山也是因为这一次不慎被魔种寄生,最后变成了和男女主角作对的魔尊。
剧情这么安排……是为了推动男女主的爱情,道理顾红枫都懂。
但是就这一窝鹌鹑连她这个杂灵根都打不过,他们别说是摸到修行之路的边,就连看都没看着,到底是什么样的精神领袖,给了他们越级挑战疫魔的勇气?
是梁静茹吗?
“大师姐,是要选这个疫魔吗?我看到天衍宗和衡山都选了这个呢!到时候我们跟着浑水摸鱼,说不定能赚到印记!”
顾红枫身边站着的赫连雅抻着脖子看顾红枫的通信玉牌。
顾红枫听了十分无语,看看这“大出息”,跟在别人的屁股后面浑水摸鱼是她的终极目标。
“大师姐,这次下山历练……还是我们组队吗?”赫连雅又问。
顾红枫想说我跟你组个几把?组团去干美团外卖吗?
然后她一转头,就对上了好几双亮晶晶的眼睛。
分别来自男主角、女配、甚至是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她的反派,以及一干不知死活的背景板弟子。
顾红枫把通信玉牌一收,毫不留情地瞪了几个人一眼,然后离开队伍,走向刀宗那边,打算拉拢两个好歹还算能打的。
刀宗那边的大弟子名叫沙鸿朗,是个体格精壮的高个子男人,一把本命刀淬火一样的鲜红,至少从气势和外形上看,是一把好手。
之前一直在偷偷看顾红枫的人就有他一个。
顾红枫走近,刀宗里几个已经组好队的强手,都朝着她看过来。
沙鸿朗几个要好的师兄弟,知道他刚才盯着人家看,都起哄一样地笑着撞他肩膀。
沙鸿朗则是定定地看着顾红枫,目光灼灼。
“你们剑道院最近挺热闹的,听说是你组织他们一直在修炼?玉卿长老还是完全不管弟子嘛。”
他主动开口,言语还算是客气,但是表情已经美得要飞起来了。
尤其是他越过顾红枫的肩头,看向了她身后不远处的剑道院弟子们,还有……众所周知的,顾红枫的未婚道侣越重山。
“嗯。”顾红枫并不在意任何异样的眼光,沙鸿朗在灼灼盯着她的时候,她也在估算着对方的实力。
“组队吗?”顾红枫很满意对方的大块头,还有他握着长刀刀柄,肌肉虬结的手。
这样的身材就算是不能打,应该也是能扛的,天魔种顾红枫要定了。
沙鸿朗的眉梢高高扬起,身边的人都不受控制地笑出了声,很快他抬起手示意,起哄声也骤然停了,他盯着顾红枫说:“我之前都没有发现过你这么……”这么让人心痒痒。
“你确定要找我组队?你们剑道院难道不准备参加仙门大比吗?”
“还是说……”沙鸿朗意有所指地看向了正朝着这边看过来,眸色沉沉的越重山。
他说:“你不打算要你的未婚夫了吗?哈哈哈……”
沙鸿朗说完笑了起来,他身边的人也都哈哈笑起来。
修其他术法的也想找修刀的组队,毕竟整个龙熙山上,除了剑修还有点战斗力之外,就是刀宗长老的弟子比较出名。
还有大宗门在招揽他们,不过现在条件还没有谈妥,他们还没另投别派,但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毕竟金鳞岂是池中物?
尤其是在一次刀宗历练中,他无意间救下了一个大宗弟子,那弟子正好是那个宗门的掌门人之女,现在和沙鸿朗来往密切,他说不定要进入那个宗门,带着自己的师弟和师兄们一起“一飞冲天”。
这时候他自然是看不起龙熙山修士的,他已经和那个宗门的大小姐联系了一番,准备带着师兄弟们和他们去组队。
怎么可能和龙熙山的组队,他只是看这个……剑道院的大师姐有点兴致,稍微逗弄下罢了。
尤其是她还有未婚夫,在有未婚夫的前提下找别人组队,极大地满足了沙鸿朗的男性好胜心。
因此他像只绽开羽毛的开屏孔雀,故意说:“难道你未婚夫不会生气吗?我可不敢,你看他那样子像是马上就要冲过来把我给杀了,怪吓人的哈哈哈……”
沙鸿朗身边的一群人也跟着哈哈哈笑,笑声在整个龙熙大殿之中格外突兀,引得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射过来。
顾红枫本来就是看上他的体格子还不错,结果他这一开口,顾红枫自然明白他根本就不想找什么队友。
故意这么说,引这么多人笑,就是蓄意羞辱。
这当然不能忍。
不是为什么剑道院,而是为她自己,顾红枫从来不受这种气。
“笑你爹了个蛋呢。”
顾红枫面色未变,但是嘴上非常不客气地挑衅道:“敢不敢打一场?”
“就凭你?”沙鸿朗被骂了之后面色也阴沉下来,死死盯着顾红枫。
顾红枫抓着那把弟子剑,照着沙鸿朗的本命刀重重磕了一下,羞辱意意味比说话更足:“大家都不好奇吗,剑道和刀术到底哪个厉害。”
顾红枫说完之后大殿之内瞬间如烈火烹油一般,嗡嗡的议论声越来越高。
上首还没离开的司刑长老也看过来,一张老脸堆叠出威严的弧度,明显是要发作。
而刀宗那边的弟子们笑得比较猖狂,他们向来不服剑道那边,也自诩实力是整个龙熙山中最强的。
剑道院的弟子们则是个个神色紧绷,因为他们知道……确实比不过刀宗。
刀宗长老亲自教弟子,剑道院的赫连玉卿尊长收了弟子之后,连亲传的四个都不教,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
也就这两天大师姐逼着他们练了两天招式,怎么拼得过呀!
谁输谁赢还没等打似乎就已经定下来了。
但是顾红枫等到众人议论过一番之后又轻飘飘地说:“不过同门相伤有悖门规,所以我们打一场不用灵力,纯拼招式,你敢吗?”
上首的司刑长老听到顾红枫这么说,转过头带着两个弟子离开了,不动灵力只是拼招式,在长老们的眼中就是小孩子打闹不用管。
沙鸿朗闻言表情微微凝滞,但是很快爽快地说:“我有什么不敢的?!”
“只是待会儿把你打得狠了,你要哭可别找我哭,要找也得找你的未婚夫啊哈哈哈——”
他拔出烈火般的本命刀,清越的嗡鸣之音响彻大殿。
众人也很快给两个人让出了对战空间,剑道院那边听说不拼灵力只拼剑法都稍稍松了口气。
毕竟大师姐是杂灵根,修刀院的大弟子却是纯粹的火灵根,等级上面的差距犹如天堑。
但剑道院这边依旧个个神色紧张,包括殷烈和赫连雅,都是手心和后背一起冒汗。
至于越重山……他承受四面八方朝他射过来的视线,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重生了二十次,第一次有种被眼神羞辱的感觉。
毕竟他身为……那个女人的未婚夫,他的未婚妻跑去和别的男人组队,和撕扯他的脸皮没有什么区别。
越重山脸上被看热闹的人盯得火辣辣的,最窝囊的是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出头。
毕竟他没魔种,没有突破性的实力,都打不过那个女人,这时站出去只会更丢人现眼。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只觉得自己还不如昨晚上被扒了裤子。
等会儿无论那个女人是输是赢,他这个“缩头乌龟”的名头,恐怕也是坐实了。
越重山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在乎世俗的任何眼光,可是本来应该围绕着他攻略他的外来者,刚才跑去找别人组队,视他为无物的时候,越重山因经历太多次重来而麻木了的感知和羞耻心被强行拉回身体。
像一个火辣辣的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而越重山在这边无地自容的时候,顾红枫已经和沙鸿朗打起来了。
纯拼招式的对战弟子们之间常有,但是瞬息之间已经“锵锵”撞了数百下的精彩对战,也实在是难得一见,因此一时之间大殿之内的气氛非常热烈。
“有两下子!”沙鸿朗被一个刁钻的突刺逼得猛地闪身,但是修刀的都心性爆裂,越战越勇。
顾红枫面色凝重,也不太敢轻视,毕竟对方的本命刀本身就对她手中的这种没有灵魂的弟子剑有碾压性的压迫。
她尽量避免和沙鸿朗刀剑相撞,长剑在她的手中如臂使指,灵活似游蛇。
她在现代世界和大姐都有击剑的底子,两人经常对战。
古剑和击剑不同,可她穿越已经三天了,结合原身的修炼记忆,糅合了击剑的底子,不济的只有灵力,从来不是剑法。
于是眼花缭乱密不透风的长剑,角度刁钻地直刺进攻,压剑滑剑、交叉和转移进攻让沙鸿朗根本就摸不透顾红枫的剑招。
很快他的衣物被刺破,面色愕然一变,场中众人也是一声齐齐的——“啊?!”
似乎是没有人敢相信,沙鸿朗这个修刀院引以为傲的上等苗子,竟然被一个以欺软怕硬闻名的杂灵根伤到了。
而这一声质疑,让沙鸿朗的心瞬间慌了,心慌则手乱。
而顾红枫在进攻战斗的时候就算有人在旁边跳脱衣舞也不会分心,她看准机会,一个击打转移进攻,剑尖最后直接戳在了沙鸿朗的脖子下方。
他的刀脱手片刻又抓住,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脖子上面的皮肉被刺破了一点点,刺痛就像是一记强效的羞辱药剂,让他整个人像他手中抓着的那把长刀一样血红。
顾红枫淡定收剑,长发和长裙随着她的动作翩迁落下。
她的面色只是微微潮红,连呼吸都被她控制得像是分毫不乱,对这种装逼技能顾红枫非常擅长。
除了特别高阶的修士能够听出她在强压气息,等级差不多的没人能听出来,只觉得她牛逼透了。
她看着沙鸿朗说:“原来是我看走眼了,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垃圾。”
说完后她挽了一个剑花离开,众人神色各异地给她让出路,殷烈和其他剑道院的弟子们喜上眉梢,这下真的狠狠地出了一口气。
毕竟之前修刀院几番挑衅,他们都不太敢正面回应!
众人都追着顾红枫出来,边跑边喊:“大师姐!等我大师姐——”
一时间剑道院的一群小鹌鹑恨不得走路都是横着的。
修刀的弟子们都想要安慰沙鸿朗,其中有一个人开口说:“大师兄不用吃心,不过是一个杂灵根罢了!要是动用灵力,定然能……”
“你闭嘴!”
“走吧。”
沙鸿朗厉声喝止,带着人离开了。
他虽然性情桀骜,可是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
说好了不用灵力,他最后被刺破脖子上皮肉的时候差点没忍住。
况且对方是个杂灵根……若不是呢?若不是,就凭她的剑术,他根本没有与对方一战的实力。
而顾红枫虽然被一群人围着欢欢喜喜地夸赞,心里却根本高兴不起来。
抢魔种要是没厉害的人组队……真要带着这一群小鹌鹑出去送死吗?
顾红枫看向一脸与有荣焉,在形容刚才沙鸿朗吃瘪的表情的殷烈。
“你们都没看清,刚才沙鸿朗那脸色,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他虽然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但到底还是少年心性,难得扬眉吐气一次,已经重复第三遍……
等等——他可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
对啊!
他是男主角!
顾红枫又侧头看向了赫连雅,甚至站定回头看了眼跟在人群末尾阴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越重山。
先前是她想岔了啊!
她带着男主角、重要女配、甚至是这本书的大反派下山,岂不是这世界上的最强阵容吗?
还找什么别人组队?
男主角可是被人砍下脑袋还能复活的呀。
顾红枫犹如醍醐灌顶,看着殷烈的表情,简直像是在看着什么绝世神兵。
她有男主角作为“兵器”,女配作为辅助,反派作为最强护盾。
这世上有什么刀山火海她去不得?
顾红枫反手就接了疫魔的任务,准备收拾收拾,今晚就下山去抢魔种!
第102章 第五章
顾红枫最后把男主角女配还有反派, 外加几个矮个里拔矬子的背景板编到一队,报告了赫连玉卿一声。
赫连玉卿虽然不怎么管弟子们,也不爱出门和那些尊长们搞什么关系, 但她也不是对弟子们所有的行为都视而不见。
她把剑道院的灵器库打开了,让众人选了一些用着比较趁手的灵器法器。
弟子们顿时就信心倍增, 但是说白了,他们能操纵的全都是低阶的灵器和法器,对上六境疫魔,就像小孩拿玩具弹弓。
但是顾红枫也没有打击他们的自信心,因为顾红枫知道, 信心在有些时候是一个非常牛逼的东西。
当你一个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如果你有完完全全的自信, 那你很快就什么都有了。
而且顾红枫觉得他们这个阵容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强大, 毕竟这个队伍, 可是集齐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气运。
就连天道都会给他们让路的程度, 顾红枫非常满意地拍了拍左面的男主角殷烈, 又拍了拍右面的女配赫连雅,而后眼光热切地看了一眼反派越重山, 带着这个前所未有的强大战队连夜下山。
这也是顾红枫第一次下山,和龙熙山上的气温适宜四季如春不一样,现在山下是仲春时节,夜里还没有那么暖和。
一行人低调地御剑飞行, 这个顾红枫在最中间, 不断低头看着通信玉牌上疫魔出现的方位,调整行进方向。
灵力耗空的时候他们就地休息盘膝打坐, 幸亏临行前赫连玉卿给他们开了仓库,一群人带了不少灵石出来, 虽然大多数是下品灰灵,但补充体力也足够了。
人间的灵气相比龙熙山实在是稀薄,要摆设聚灵阵的话,会掠夺周边生机,不适宜修炼,他们要依靠灵石才能够快速恢复。
这世界人烟稀薄,风景从未受过污染,绵绵如画,山峦叠嶂,四月天已经是草长莺飞,放在现代世界,到处都是5a级景区的程度。
顾红枫这一路上没少看风景,一行人赶路整整七天,期间顾红枫除了看风景就是修炼,一次东西也没吃过,只是在行路将至的时候,有些苦恼地去山涧的冷水中洗了个澡。
这时候顾红枫才开始想念她在现代社会的按摩浴缸,全景天窗,还有代步跑车。
御剑也没有多快!远远达不到飞机的程度,而且因为他们的修为低下,飞得不高还要喝风,可浪费灵力形成阻风罩,又实在是太奢侈了。
因此每次落地,就连长相最娇柔美丽,最注重形象的赫连雅也被吹得像个小疯子。
总之……总结起来一点还是穷啊。
顾红枫这几天深刻地意识到了剑修到底有多穷,途中他们远远看见过其他宗门也在行路,但是人家用的是灵舟,偌大的灵舟在天上飞行,一群弟子们在上面还不耽误训练。
路过的时候看着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一群乞丐。
顾红枫一边洗澡,一边又开始怀念从前。
她虽然在家族企业之中并没有完全掌权,可是她的私产却从来不少。
顾红枫什么时候花钱用手指头数过?
现在她连施个清洁术都要掰算着口袋里还有多少灰灵。
人生啊……
哗啦——她钻进水里。
等到她的脑袋都快冰木了才出来,她洗好后拿过衣服穿上,穿鞋子的时候低头盯着自己的布袜看了好久。
天哪。
天哪!
她的袜子竟然破了。
顾红枫四外看了看,羞耻得脸都有点红了。
这他妈是在拍电视剧吗?顾红枫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破洞的袜子。
她想过把袜子扔了,可是扔了之后光着脚穿鞋真的有点难受。
她本身很糙的,从小到大,小时候去夏令营或是和朋友出去玩,长大后出差什么的行李箱都是顾樟收拾的。
顾红枫的东西是什么牌子,什么款式从来她都不需要和顾樟多说一句。她一直都非常心安理得地把顾樟当成自己的佣人,因为她的爸爸从不肯认可她的能力,始终把顾樟那个花孔雀,当成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可是现在顾樟不在身边,顾红枫这次出门,连换洗的衣服都忘了带……
她那屋的柜子她就没开过,除了身上的这一身这些天一直图方便,在山上用清洁术根本就没换过……
最后顾红枫没有办法,只能把破掉的袜子重新套上,忍着难受穿好了鞋子,和众人汇合后坐在地上微微蹙眉打坐。
膝盖上放着的还是弟子剑,他们这一行人和其他驱邪的人相比,就好像赶着去要饭。
不过众人的精神状态非常不错,毕竟顾红枫是个很神奇的存在,她不接那些低等的驱魔任务,非要带着这些人去挑战越境任务,一副笃定他们一定会成功的样子,莫名给了这群弟子们信心。
而诸如殷烈这种本来就自信心爆棚的男主角,被顾红枫这根“定海神针”一定,现在有种自己能顶天立地的错觉。
而这一群人之中,唯有越重山神色阴郁,一直坐在顾红枫不远处,试图看她的眼睛,读取她的内心。
越重山经历过那么多世,很清楚疫魔有多么难对付,每一世下山之后,能够回到山中的弟子,都只有四个人。
从前每一世的穿越者带着弟子们下山,确实有试图保护他们的,可是最终在疫魔的面前,自保都很难。
况且……那些穿越者大部分的注意力应该都在他的身上,可是这一路上整整七天,越重山和顾红枫没有什么交集,对视也只有三次。
第一次她心中在想——这世界风景还不错。
第二次她心中在想——可惜人间灵气太稀薄。
第三次就是她刚才去溪水中洗漱的时候,她心中在想——要是顾樟在就好了,可以让他捡柴火去烧水!
这些天越重山对这个穿越者满心疑惑,她到底都在谋算着什么?
顾樟又是谁?
越重山知道怎么对付疫魔,只要牺牲他自己就行了,只要他动作快一点,那些弟子或许就不用死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去管那些弟子的死活?那么多世当中,又有谁回过头来想过救他?
又有谁在他被魔种寄生,被门派审判的时候,站出来为他说过一句话呢?
越重山知道要怎么获取力量,他注定会走上和从前一样的道路。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膝,脑中思绪纷乱。
可是这么多世了,他什么方法都试过了,命运不可更改。他获取了力量……又来做什么呢?
他不受控制地抬头,看向穿越者的方向。
她们不断穿越,是想要让这个世界走上正轨,可必须要他束手就擒,被殷烈和赫连玉卿当成祸害杀死,一切才是“正轨”吗?
凭什么呢?
越重山心中阴暗和扭曲的极端思想,像以往的每一世一样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
他不甘,更不认。
虽然这个穿越者目前并没有做出任何试图攻略他和改变他的事情,但是她和那些人的最终目的难道会不一样吗?
都是希望他去死罢了。
越重山温润的双眸失去了所有光彩,如无底之渊般深重幽暗。
他坐在那里,双眼之中隐隐散出了些许黑气。
世世成魔,他的灵魂已然积重难返。
系统说他一口一个小朋友,顾红枫从来不信,一直都觉得他是一个天字一号窝囊废。
可是越重山只需要放任他的暴虐在心中蔓延,他入魔其实根本已经不需要天魔种,只在瞬息之间。
系统开头那么紧张,正是因为越重山这一世不光带有读心术,也把上一世毁天灭地的能力带回来了。
不过越重山在这月黑风高的夜里,黑化到了一半,突然对上了顾红枫看向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地读取了一下她的思维。
顾红枫在想——越重山总穿得那么干净利索,长得白白嫩嫩,衣服也服帖,还带香囊,总是香喷喷的,肯定有多余的袜子借给我,我要不要借一双呢?
越重山眼中的黑气陡然一凝,悄无声息地缩回了身体。
他不知道精致gay是什么东西。
但他抿了抿唇,他储物袋里面确实有很多备用衣物,袜子也还有两双新的没有穿。
那些都是他自己做的,剑修确实是很穷的。
他家中不乏天资卓绝的男修,越重山也不受家族重视,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用来联姻。
他拜入龙熙山之后,家族给他的任务是设法说动赫连玉卿归顺自家宗门。
他没做成。
联姻……和唐秋离的婚约,也是家族的意思。
但是他们两个的结合是越家和唐家的结合,和他们婚姻的本身其实都没有太大关系。
他们无法从中得到太多的实惠和好处。
越重山也拉不下脸和家族要东西。
从前的……第一世他自己缝了很多衣物用品,以备不时之需。
第一世的他甚至还会帮同门弟子补衣服上的符文阵法,会做很多杂事,但是从来没有人真正地感谢过他。
现在世界重置,那些他从前做的东西还在储物袋,越重山一身素色的弟子服,衣料服帖地贴合着他的高挑身姿,比起其他的弟子或大或小,他穿得确实合适无比,那是他自己改过的。
越重山迅速低头转开视线,而顾红枫站起身,朝着越重山走来。
她在越重山的面前站定,越重山坐在那里装着入定。
顾红枫抬手卡住越重山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越重山看向她,心说她要是敢不客气,就不借她袜子。
不过顾红枫并没有开口提袜子的事情,而是双眼紧紧地盯着越重山的双眼,离得越来越近,看上去简直要亲上去了。
越重山:“……”
他挣扎着向后躲,顾红枫则是非常霸道地卡住了他的后颈。
这时候远处的弟子朝着这边望过来,一个个神色激动,还有人自认为很小声地说:“大师姐好霸道哦……”
“大师姐太心急了,二师兄是个慢性子,还没成婚,二师兄会害羞的……”
那边的声音窸窸窣窣朝着这边传过来,越重山的耳朵渐渐有点红。
他想扭开头,但是顾红枫不让,甚至又凑近了一些看他。
两个人鼻尖抵着鼻尖,越重山呼吸窒住,手抓上了本命剑的剑柄。
她要是真敢胡来……他就和她拼了!
但是顾红枫很快把手松开了,盯着越重山说:“刚才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什么?”越重山下意识揉了下自己下巴,声音有些含糊。
他已经决定袜子肯定不借了。
“你眼睛刚才黑漆漆的,不太对劲。”顾红枫说。
越重山觉得她这混蛋指不定想干什么,读取了一下顾红枫的心理,她心里居然也是——他眼睛刚才好像冒黑气了。
越重山莫名其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把上一世的能力带回来了。
他低着头装着打坐,不理顾红枫了,顾红枫突然伸手抓住了越重山的小腿。
“你!你做什么啊!”越重山惊呼的声音传到了弟子那边,有两个弟子捂住自己的眼睛,但是还留有指缝偷偷朝着这边看。
殷烈则是挡住了赫连雅的眼睛说:“你还小呢小师妹,这个不要看。”
赫连雅特别想看,但是殷烈挡着,她就花痴地看着殷烈不动了。
而顾红枫没有任何解释,抓着越重山的小腿把他的鞋直接脱下来了。
越重山抓着佩剑的剑柄,没拔出来,向后缩着,慌慌张张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被轻薄的小媳妇儿。
他是真的搞不懂这个穿越者到底都要做什么!
然后他袜子被扒掉了。
果然和顾红枫想的一样,总是香喷喷的越重山,就连袜子也是干干净净的。
越重山的袜子被扒掉一只,过度白皙的赤足踩在地面上,他猛地蹬了一下,挣脱开了顾红枫。
看着她的眼神简直像是看着一个彪悍的土匪。
顾红枫把自己的袜子也脱了,有漏洞的那只被她随手一扔,穿上了越重山的,古代的袜子没有脚跟,还挺合适的。
“你是我未婚夫,借只袜子而已,叫唤什么?”顾红枫从来不吝用任何能够抓到的机会为自己争取利益。
因为一层她根本不在意的“婚约”关系,她对越重山可是一丁点都不客气。
脚上舒服了,顾红枫最后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越重山在她眼中读到——一个大老爷们儿脚还挺白,脚型也挺好看的。
越重山的脚确实好看,修长白皙,肌肤莹润,没有凸出的骨节,经脉也比较清晰。
踩在地面上更是对比强烈,像片莲瓣落入淤泥,莫名给人一种凌虐之感。
他个子很高,手长脚长的,骨骼也是修长笔直,实际上也是个温润如玉,人如青竹的类型。
他虽然整体看上去不是多么耀目夺人,不像殷烈那么英俊刺目,可是他身上每一处单拿出来,都非常赏心悦目,组合在一起给人温和柔韧之感。
这种气质在顾红枫的眼中,就变成了好欺负的窝囊废。
越重山嗖地把脚缩进袍子下面,面色腾地就红了。
穿越者的品质真的良莠不齐!
这个明显就是个臭流氓!
顾红枫抢了一只袜子之后,脚不难受了就不再分神,专心致志地看着通信玉牌上面关于疫魔的一些简介,再结合脑中的剧情,总结出了几个应对的办法。
最后他们在疫魔最后出现的小燕村周边的大燕城落脚,他们在路上行进了整整七天,夜里在大燕城中找了一家客栈落脚。
因为预算非常有限,所以两个人一间屋子。
一群人自行分配组合,分到最后本来是赫连雅和顾红枫一间屋子,但是赫连雅有点害怕顾红枫,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非要自己一间,自己出钱。
殷烈一看可以自己出钱住单间,自然也不愿意和别人一起挤。
于是到最后只剩下顾红枫和越重山。
越重山:“我可以……”
顾红枫扯着他的衣领子就把他拽进了屋子。
“明天还要买一些东西,我带的钱不够,有钱省着点!”
越重山进门之后就站在门口不动,他看着顾红枫的眼神十分防备,主要是她前科太多了。
不过顾红枫把他弄进屋子之后,就没有再理他。
越重山想着本来也是对付一晚,而且现在已经过了子时,打坐一会儿就亮天了,他坐在桌子边上,眼睛一闭自行运转灵力。
顾红枫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泡得面色红扑扑,出来后就对她风尘仆仆的衣服有点看不上了。
她想到了外面的越重山,他那一身总是干干净净的,一路上肯定没少用清洁术。
而且他是水灵根,像赫连雅一样自洁,保持整洁也比其他的灵根简单一些。
顾红枫这个杂灵根,御剑就已经筋疲力竭了,再使清洁术的话,那会费好多灰灵。
顾红枫准备出去“借”一件衣服穿穿。
“把你衣服脱下来。咱们两个换换。”
顾红枫把自己的外袍朝着正闭目端坐的越重山一扔,见他睁眼茫然并且警惕地看着自己,直接上手去解越重山的外袍。
越重山只听见一个“脱衣服”,又见面前的人长发湿漉,衣衫不整,起身就跑。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非把他们两个弄一个屋子里的目的不纯!
越重山之前不是没有遇见过穿越者色.诱,但是没一个是这种霸王硬上弓的路子。
他起身绕着桌子跑,顾红枫当然就追了,这就好比截道的野狗,你要是不跑,它也不至于玩命追。
两个人在屋子里绕了几圈,最后越重山本命剑出鞘,还是被顾红枫按在窗户边上扒了外衣。
他抓着本命剑的那只手被顾红枫抬脚踩在窗户上,顾红枫以一个舞蹈生拉伸一样的霸气姿势,把越重山骑跨压制在窗户边上。
越重山被拉开腰封的时候,这一刻心中的不甘和恼火攀上巅峰。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世上谁都要这么欺负他!
穿越者算什么,男女主角又算什么,大不了将他们全都杀了!
他眸色一深,眼中的深渊苏醒,温润的眉目泄露出狂狞和危险,无边的黑气自他灵魂溢出,正要朝着外面弥漫。
这时候一阵蚊蝇之声在窗外响起,扑啦啦地朝着他们所在的这扇窗户上不断撞来。
顾红枫神色一凛,虽然她修为不高,但也敏锐地感知到魔气伴随着这些蚊蝇的声音试图钻入窗的缝隙。
这时候越重山的双眼已经全黑,顾红枫并没有注意到,而是迅速放开他,因为他被自己压在窗边,甚至本能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朝着自己身后一甩!
下一刻,那些蚊蝇之声伴随魔气,骤然突破了窗户,嗡然朝着屋内的活物扑杀过来。
顾红枫自储物袋掏出一把灰灵,双手迅速结印,撑开一个简单的屏障,而后转身扯起自己的外袍,把呆愣在地中间的越重山劈头盖脸地一包,将人原地压在了地上。
“咚”地一声,是越重山脑袋磕在地上的闷响,顾红枫压在他身上,祭出之前在山中带出来的护身灵器,朝着两个人身上一罩。
“嗡”的一声,接着是噼里啪啦的声响,他们能感觉那些蚊蝇撞在了灵器屏障的结界之上。
与此同时顾红枫摸出了通信玉牌,给弟子们传话:“疫魔来了,都用灵器躲起来!”
弟子们也闻到了魔气,虽然有些人还没有被攻击,但是他们都冲出了屋子准备迎难而上。
毕竟这一路上顾红枫稳如老狗,鸡血打得太旺,他们都觉得自己能行。
殷烈更是第一个冲出屋子的,但是顾红枫的命令一下,他们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师姐,不上吗?!”殷烈赶紧在通信玉牌里面确定。
“上你个大头鬼,都给我滚回屋子里面缩着!用灵器罩住,不得轻举妄动!”
这一窝小鹌鹑还真以为自己是大鹏!
他们这一次来是猥琐发育来的,主打的就是一个最后捡漏。
他们落地时这大燕城中门窗紧闭,街道上的垃圾随风卷动,纸钱如落叶飘零,应当是已经受到了疫魔波及。
修士们为了仙门大比的仙盟印,肯定有的是人比他们先来,刚才住店老板对他们这些修士的到来没有丝毫震惊,都客客气气的。
可见他们落脚的客栈中也有修士,估计不止一拨,六境疫魔让他们先对付吧!
弟子们听到了顾红枫的命令,冲出门的人也不得不回到屋子里面,撑开了灵器护身,乖乖按照命令待着。
而顾红枫隔着灵器的结界,看着不断朝着她这边撞击来的虫蝇,眉头微微蹙起。
肯定是因为她身下的这个人吸引疫魔,毕竟原剧情的天魔种生生世世都寄生在越重山的身体里。
看来今夜将他和自己关在一起,抢夺带有他气味的衣衫是对的!
顾红枫感觉到身下人动了动,脸上盖着的衣物被越重山拉了下来。
他身体中的黑气再度消失,温润的双眸之中透着些茫然,也有些愕然。
这个女人刚才那个将他甩向身后的姿势,抱着他扑在地上撑开结界——她是在保护他吗?
生生世世都是越重山断后,独自应对庞大可怖的疫魔,没人知道被天魔寄生的过程,是活生生被开膛破肚。
被恶心的虫蝇爬满全身,血肉模糊地看着自己的内脏被掏出来,感知着恐怖的魔气占据他的身体。
后来世界重启,穿越者们畏惧他、忌讳他,用尽各种方式试图感化他,改变他。
可是……从没人试图保护过他。
越重山不相信。
他盯住了身上压着的人的眼睛,眼中幽色轮转,然后在她的心中读到——我要寸步不离地跟他在一起,绝不能让天魔种寄生他。
第103章 第六章
顾红枫又看到越重山眼中的异样, 低下头凑近看他,湿冷的长发因为倾身的动作,如蛇卷过越重山的颈项。
越重山被冰得浑身颤抖了一下, 仿若突然从魔障之中醒了神。
他眨了眨眼,眼睛又恢复了正常。
“你眼睛怎么回事儿?”顾红枫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头转回来。
越重山一脸迷茫, 他是真的不知道刚才自己的眼睛有变化。
系统不能参与宿主的任何抉择,也不能胡乱剧透扰乱宿主的判断,可它是真心为这个宿主捏着一把汗。
她行事作风太过随心所欲,要是越重山真的黑化到底,彻底觉醒了上辈子的能力, 这世界上将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到那个时候一切又会走上老路。
不过系统没有心,因此不存在心悬着的状态, 目前来看至少两次黑化都被打断过去, 这一届宿主的运气不错。
殊不知顾红枫向来没什么运气, 她从小到大得到的所有东西, 都是靠她自己努力得来的, 最大的运气就是小的时候抽奖唯一一次中了一根自动铅笔。
顾红枫盯着越重山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这才放开他。
但是疫魔身上用来传播疾病的蝇虫还在到处乱撞,不断朝着他们身上的灵器罩上撞来,因此顾红枫必须和越重山保持着这种上下交叠的姿势。
而这种姿势,又是一男一女, 在这样私密而狭窄的空间之中, 一旦停止正儿八经的对话,就会显得非常不正经。
顾红枫倒是根本不会胡思乱想, 因为她的脑瓜子里现在都是疫魔,根本就没有男人这个东西。
现代世界之中, 顾红枫长到二十五岁,也根本没有谈过任何一场恋爱。
不是她没那个资本或者是没有追求者,她的追求者多得就像是今夜的蝇虫一样。
顾红枫是从内心觉得这个世界上没人能配得上她。
那些所谓的成功人士,要么家业没有顾家大,要么行商的手段不如她,两种都有的老辣类型,基本上都是年纪不轻的秃瓢大叔。
总之……顾红枫唯一一次打算同意的商业联姻,根本不是因为对方长什么样子,而是对方家大业大,能给顾红枫在生意场上完全让利,甚至是大开方便之门的最大助力。
但是那老头都快60了,最后被顾樟要死要活地搅黄了。
所以顾红枫的商业联姻就这么被扼杀在摇篮中,那之后也没有任何人给得起顾红枫想要的东西。
而到了修仙世界,顾红枫就更没工夫去看什么男人,即使这个世界男人的平均颜值都在水平线之上。
尤其是男主角,现在青春正好的殷烈带着些许痞气,帅到让人看一眼都要走神,可是顾红枫看他就是个人形棒槌。
因此此刻哪怕是趴在男人身上,她嫌累不撑着手臂,低头抵在越重山的肩膀上面,脑子里也在统筹着一会儿他们怎么在各大宗门弟子身后捡漏的计划。
可是她这样像极了一个拥抱,在过度安静的情况下稍显亲密。
因为顾红枫低下了头,而越重山根本看不见她的眼睛,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越重山紧绷地躺在那里,感觉浑身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从未和一个人靠得这样……亲密无间。
他能闻到顾红枫身上……属于他衣服上的气味,因为两个人换了衣服,将两个人的气味混为一体,形成了一种如藕丝般勾连的暧昧。
他偏开头,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他脑子乱糟糟的,在嗡嗡的蝇虫声和魔气之中,乱成了一个被捅了蜂窝。
她为什么要这样?
明明不理会他,一心想着修炼,为什么今天却要护着他?
越重山越想越想不清楚,但是躺在冰凉地板上的身体,却从内心开始隐隐发热。
体温熏蒸他的身体散发出一点点隐秘的香气,像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正在绽放的花,这种香气慢慢地朝着顾红枫的鼻子里面钻。
“你到底抹了多少香膏?”顾红枫感觉自己的感官被这气味给熏蒸塞满,实在是忍不住询问,“你到底是什么爱好?”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老是搞得香喷喷的。
像顾樟那个花孔雀一样,烦死了!
越重山闻言呼吸窒了一下,然后紧紧地抿住了唇,把脸撇开。选择拒绝回答。
因为他没抹香膏……他本身就香。
他身上确实有种味道,从小就有,每逢情绪激动或者出个汗流个血,味道就会更加浓郁。
越重山也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他平时换衣服换得勤就是为了掩盖这种味道。
小时候还因为这种味道,被几个哥哥弟弟轮番嘲弄,说他是个不应该长的姑娘。
后来他长大了,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更是能用修为压制气味弥散。
而且这种味道平时只要不是靠得特别近,就根本闻不到的。
他要不是被她刚才的“维护”行为弄得脑子乱糟糟的,也不会没压抑住,泄露出了一些情绪。
越重山羞耻得很,有些郁郁地闭上眼睛。
顾红枫却闻着他身上的气息越发浓重,加之被灵器结界一圈,这味道简直挥之不去,迅速占据了她的五感。
她很快也有种血液流速加快的错觉。
“你这味道……是什么花儿?”
顾红枫的喉咙干巴巴的,本来就低着头,本能循着气味的源头,朝着越重山的衣领处嗅了一下。
越重山的身体更加僵硬,他双手抬上来抓住身上人的肩膀,要是她再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一定会把她推开,哪怕冲破结界。
但是没等越重山做什么,顾红枫却很快抬起头向窗外的方向看去。
接着她有些被气息熏染迷醉的神色肃然一清,抬手径直冲开了结界,拿起通信玉牌说道:“其他宗门的人出手了,都快点来我屋子这边!”
窗户大敞着,外面灵光四起。
修士们动手好歹要顾及普通的民众,因此几拨修士正在且战且退,把疫魔朝着城镇外面的方向引去。
屋子里只剩下三三两两的蝇虫,迅速被顾红枫以灵力击杀。
她从地上站起身,抬手一挥窗户“砰”地关上,而后扯着越重山的领子直接把他拉起来,朝着床上一甩,连同自己那件外套一起。
“把衣服赶紧穿上,一会儿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寸步不离知道吗?”
顾红枫说完之后房门也正好被打开,殷烈第一个跑进来,一边进来一边快速说道:“外面有好多修士,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宗门的修士一起驱邪!”
“大师姐,我们是不是得快点过去啊,一会儿要是疫魔让他们给收拾了,我们今天不是白来了吗!”
后续进来的几个弟子也是连声附和,赫连雅更是像只应声虫一样,无论殷烈说什么她都觉得是对的,小脑袋点得像捣蒜一样。
“急什么?六境疫魔哪有那么好对付?”
再说了主角团都在她手上呢,主角不出场,上多少人都是炮灰,这是定律。
就让那些人先消耗疫魔的一点精力吧。
她迅速交代几个人,等会儿悄声地追上去后要怎么躲避。
“疫魔的头骨灯里面全都是蝇虫,被那些蝇虫叮咬,人很快就会病入膏肓。”
“如果是凡人会被吸干生机而死,至于修士,修为太低的也顶不了一时片刻。因此不要光顾着攻击疫魔大家伙的本体,一定要随时在身上开护罩,防住这些小东西。”
“待会我们过去,先在周边结阵,猎杀这些小东西。”
“大师姐,我们不趁着他们打的时候上吗?”殷烈一身少年热血,还是不太能认同顾红枫畏畏缩缩的办法。
少年不知什么叫苟,苟到最后毫发无伤才是真赢。
顾红枫根本懒得和他解释,瞪着他说:“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办就行了,自然有用你上的时候,用你的时候你不要退缩才是真男人。”
“我怎么可能退缩!”殷烈一双灼灼如火的眼睛看着顾红枫,好似在说——尽情地使唤我吧,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称手最耐操的工具人!
顾红枫轻笑一声,侧身听着窗外打斗的声音远去,这才把窗户打开一道缝隙,碾死了一只趴在窗户上的蝇虫。
这才和众人说:“都不饿吗,去找店小二弄点饭吃,吃完饭我们再行动。”
“如果客栈之中有凡人受伤的话,顺便把我们带来的下品丹药分一下。”
顾红枫虽然天生的富二代,可是她向来不吝散发自己力所能及的善意。
“啊?这时候不应该……还要吃饭吗?”赫连雅满脸不解。
顾红枫慢条斯理地说:“不着急,天快亮了我们再去。”
虽然众人一致认为天亮去就来不及了,可是顾红枫最近积威甚重,没有人敢忤逆。
客栈里面还真的有凡人受伤,丹药分发下去之后,掌柜感恩戴德地亲自送来酱肉和热腾腾的面条,还有烧酒。
顾红枫先前吃了辟谷丹,现在根本一点都不饿,但是所有人都吃,她闻着也很香,食欲被勾起来了,也跟着吃了酱肉和大骨头。
喝了一杯烫热的烧刀子。
“他家的酱肉还挺好吃……”
“这烧酒明显也是自酿的,好辣口!”
吃面的声音窸窸窣窣不绝于耳。
一行人简直不像是来驱邪,好像是来春游。
倒是重新穿好了衣服的越重山没动筷子,只喝了两口烧酒,神色充满了担忧。
担忧这种情绪越重山好久都没有过了。
实际上他根本不明白自己在担忧什么,他难道怕这些人死吗?
可也不是第一次死了,他们今夜注定要死。
至于殷烈还有……那些人,越重山自己都杀过好多次。
他垂头端起杯子,又仰头干了一杯,烈酒入喉,他的胸腔中似乎有什么跳动了一瞬。
他觉得这一世大家好像都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哪有这样和谐的气氛,又哪会一起吃东西呢?
他看向让一切变得不一样的源头,顾红枫正低声且认真地和几个修为实在是不行的弟子说:“等会儿听我指令,你们几个负责结阵杀蝇虫。”
“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半步都不许靠近疫魔攻击的范围,知道吗?”
“杀蝇虫这件事也很重要,非常重要,它的蝇虫是它补充本体力量的根系!”
几个弟子听到大师姐这么郑重地说这件事,自然也都肃起脸色,点头答应。
越重山却微微眉心一动。
疫魔的蝇虫是它补充本体力量的根系,但是……也没那么重要,她应当是不想让他们不自量力地送死。
越重山看着“大师姐”,突然间有些感慨。
他的人生中可没有这样一个为所有人着想的“大师姐”。
而他的原本的“大师姐”是什么样子,越重山只记得她的羞辱和霸道,还有打在他身上的鞭子。
她不愿意和他成婚,一心想要回唐氏仙族掌控的归齐宗去。
越重山正在竭力回忆那些久远模糊的记忆,看着顾红枫失神,却不料顾红枫突然侧过头看他。
越重山猝不及防,被辛辣的酒液呛了一下,“咳咳咳咳……”
一顿咳。
顾红枫皱眉看着这个“喝水”都能把自己呛成这样的废物,抬手运转灵力在他身后拍了两下,灵力入体越重山浑身一暖,慢慢抬起头看着她,心口像是烧了起来。
毕竟对常年游走在酒局,红的白的掺在一起都没事的顾红枫来说,这种程度的酒就和水差不多。
两个人视线相对。
顾红枫眼中的意思是——至于你,等会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后。
越重山听到她心中也重复了同样的话,眼睫轻轻扇动着,慢慢坐直身子,点了点头。
他的思绪有些散乱。
她真的想保护他吗?还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攻略他?
可是她恐怕不知道,疫魔不好对付,疫魔体内的天魔种,更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他突然很想知道,她心口合一的“保护”,在面对真正的天魔种时,到底会怎么抉择。
越重山又端起一杯酒,正要一饮而尽。
突然细心的赫连雅有些犹豫地问:“二师兄穿的这件衣服……是大师姐的吗?”
“大师姐穿的是二师兄的……你们两个刚才在屋子里……”
赫连雅一点酒都没喝,但是面色突然间通红,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圆溜溜的眼珠子乱转,里面的笑意可不是什么好意思。
殷烈也“咦”了一声。
接着所有人都看向了……越重山。
毕竟他们不敢揶揄大师姐嘛。
然后越重山没什么意外地又呛了。
顾红枫虽然心中无男人,可是她什么荤笑话都听过,一下子也听懂了。
抬手抓着筷子用筷子的另一头朝着赫连雅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这脑袋里面能不能装点正常的东西?”
“师尊的凌天剑法你学了几重?极品水灵根给你,那水是不都过你脑子里了?”
“刚才疫魔第一个攻击的就是我的屋子,我只是和你二师兄换件衣服。”
“吃饭!”
赫连雅悄悄地吐了一下舌尖,被问起“师尊的凌天剑法你学了几重?”的时候,她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
一行人专心吃东西,吃过了东西又把剩下的灰灵重新分配了一下,护身的灵器基本上也都分给了几个低阶弟子。
结果低阶弟子感动得热泪盈眶,他们何尝不明白这些都是在对战之中保命的东西?
平时历练,无论哪个尊长带着他们,这些东西都是在尊长的手中。
哪会任由他们取用?
“大师姐,我和小师妹真的一个灵器也不用拿吗?”储物袋里面空空如也的殷烈,终于有种上战场不给刀剑的恐慌。
赫连雅是门中小师妹,向来是所有人都宠着的那一个,从来没有这种双手空空的时候。
顾红枫自己手里甚至都拿着好几个灵器,当着众人的面朝着储物袋里面一塞,说:“你们用不着。”主角和主要配角不会死。
越重山也是双手空空,顾红枫连一丁点灰灵都没有给他留,只是叮嘱他跟着她。
他心中的怀疑像是在峭壁上面发芽生长的大树,他当然不相信这个女人能保护他,他已经怀疑她是要趁机杀了他。
他阴郁地低头,温润的眉眼再度缭绕着墨色。
他且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怎么害怕了?听我的没错。”
顾红枫拍了拍殷烈的肩膀说:“不是一直想上吗?等会儿什么都别想,抓着师尊给你的佩剑往上冲就完了。”
“你怎么知道……”殷烈的话音一顿,眼珠子提溜乱转。
他想说你怎么知道师尊给了我佩剑?
顾红枫冷笑一声说:“等回去我会找师尊好好问一问,为什么单给你不给旁人。”
男女主搞特殊在她这里可不好使,要不是她要用殷烈,顾红枫早就把伪装成普通佩剑的赫连玉卿的本命剑给抢下来了。
赫连雅看向殷烈腰间的佩剑,神色黯然。
顾红枫照她脑袋上又敲了一记:“你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天你也是主力。”
赫连雅咬了咬嘴唇,“嗯”了一声!
一行人这才出发,他们在夜色之中极速掠行,没用多久就到了城镇之外的一处丛林的边缘地带。
那里各宗修士正在糜战,灵光炸裂,魔气涌动,爆喝和金器交割之声不绝于耳。
顾红枫带着弟子们在外围停下观察,没有再往里去。
一群人开始结小型的诛邪阵,蛛网一样遍布了整个丛林,主要用于猎杀那些无所不在的蝇虫。
里面斗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外面的一行人好似那掏洞的老鼠,拿着“电蚊拍”入场的异类。
撑着诛邪网噼里啪啦地电虫子,并且在逐步靠近着交战圈。
里面正和疫魔斗得难舍难分的,主要有三个大宗和一个散宗。
这群弟子们都是灵根绝佳,的大宗门修士,所持的武器和佩剑也是上等的,他们的阵法和剑法都令人眼花缭乱,衣袍伴随着剑光刀光各种锋锐器物的光芒闪烁如灯。
被围拢在正中间的疫魔,身高足有两丈,乍一看像个九头身的长腿模特。
它的容貌并不可怖,堪称秀美,人模人样的,但是它的面色白得如同吊死鬼,手上提着一盏已经脱掉了伪装的人骨灯笼,灯笼还在不断亮起。
每亮一次,就有数不清的蝇虫自疫魔的灯笼和他长长的袍子里面飞出来。
那些蝇虫如有刚翼,飞起来卡拉作响,比顾红枫他们在外围猎杀的那些足足大了好几倍,竟有人拳头那么大。
这些蝇虫悍然裹挟着魔气飞向那些结阵的弟子们,嗡嗡声响彻山林,树木枝叶震颤,地面的蒿草被连根拔起,一群蝇虫联合飞来,动静大得堪比直升机。
不过那些结阵的弟子们也不是吃素的,阵中飞出万千长剑虚影,如同密集剑雨,轰然撞向了那些蝇虫。
蝇虫解体为魔气之前,会发出尖锐的啸声,那是它们最后的攻击,有的弟子已经被震得双耳流血,但是手中的结阵依旧未停。
趁着疫魔没能发动第二拨蝇虫,他们密集的剑影在半空之中汇聚成了一个通天彻地的偌大长剑。
其他宗门身着各色衣物的弟子们,也全都陆续加入了阵法,半空中凝化的长剑越加硕大,并且渐渐凝实。
他们现在已经顾不上这疫魔的最后功劳要如何分配,必须先暂时联手除掉这个魔头。
有低阶弟子抵抗不住,不慎被蝇虫叮了,眨眼之间竟然变成一具被吸净血肉的焦黑干尸,魔气缭绕在他周身,他直挺挺地轰然倒在地上。
“师弟!”一个修士惊叫出声。
但是他们来不及悲痛,因为那个被吸干的修士很快就炸了。
像一个威力不小的手榴弹,“砰”地一声把剑阵炸出了一个缺口。
那是一个低阶修士所有的修为和生机,等同修士自爆的威力。
顾红枫躲在一棵双人合抱粗的古树后面看着,估算了一下这一击的杀伤力堪比真的手榴弹。
要是她有手榴弹就好了!哎,热兵器如果结合灵力释放出来,绝对是绝杀一般的存在。
因为这一炸,半空中的巨剑短暂地幻影一虚。
但很快有其他的弟子填补上了空缺之处。
巨剑成型,天地之间被映照得亮如白昼,而后刺目的灵光贯穿剑身,白虹贯日一般朝着那疫魔砍去。
糜战一夜,这震天动地的一击,总算是在几近耗空疫魔蝇虫之际,贯穿横劈在它的身体之上。
“嗥——”一声凄厉的,极其震撼的声音从那个疫魔的身上向四处荡开。
像顾红枫这种低阶修为,胸口一闷,径直跪在了地上。
她手中始终死死地一手抓着越重山,一手抓着通信玉牌,对着其他弟子说:“都趴下!”
音波一样的攻击一层接着一层荡开,那些结阵的弟子们基本也耗尽了所有的灵力,被这音波震得向后飞了出去——
大地震颤,树木发出折裂的哀鸣。
连一颗星星都没有的漆黑天空之中,黑压压地聚集了万千阴云,隐隐有紫电在其中游走。
天罚将至!
和天劫的馈赠不同,天罚之下,万物湮灭。
一众以为成功击杀了疫魔的弟子们登时面色一变,迅速相互搀扶着撤离。
有些人不甘心,毕竟马上就要杀灭疫魔,这时候天罚降下,到底算他们杀的,还是算天道诛杀的?
仙盟的印会发给他们的吗?
但是很快那些不愿走的人也悚然变了面色,因为那个疫魔被斩断的身体竟然还在蠕动。
黑袍被撕裂,疫魔终于被扒掉了人皮,显现出了真容。
那是极其恶心和恐怖的存在,疫魔被斩断的地方竟然不是整个的身躯,而是两个骑在一起的赤.裸小人。
顾红枫看了都忍不住眉头一皱,毕竟这实在是太掉san值了。
上面的小人明显是个母的,她胸前吊着干瘪的乳.房,生了一个偌大的额头,额顶却没有几根头发,但是额头的正中却有独角兽一般的尖锐长角。
而嘴巴和眼睛紧凑地聚集在一起,嘴角一直弯曲延伸到耳侧,细密的獠牙宛如钉床一样,里出外进地生长在她偌大的口腔中。
她手中捧着一个红灯笼,手指不是人的五指,而是类似兽类只有怪异的两指。
她骑着的那个男的也和她整体长相差不多,只是没有胸,底下耷拉着一大堆男性特征。
还长着一条长长的,像狮子一样的尾巴。
这两个恶心的玩意原本可能是连体的,但是被那群修士给拦腰砍了一刀之后,身体撕裂的地方正冒着鲜血和黑气。
它们一起冲着刚才的那些弟子们,冲着四面八方发出嚎叫。
众人都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聋了。
“这根本不是六境疫魔,这是什么东西啊!”那群跌跌撞撞互相搀扶着上佩剑欲要逃跑的弟子们,回头看到他们合力一击后,魔气不减反增的露出真容的东西,崩溃地发问。
但是滚滚天罚已经在半空之中形成了紫电,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还有力气的直接御剑而逃,同门相扶。
没有力气的直接以残存的灵力运转足下,在林中拔足狂奔。
而众人四散的方向,正好路过一直潜伏的顾红枫他们。
“就是现在!”顾红枫在通信玉牌里面说,“殷烈,你先上!”
殷烈:“……”
“大,大,大师姐,我往哪上,他们都在跑啊!”
那些比他们厉害,比他们牛逼,甚至联手组合成了一个巨剑,都没能把疫魔砍死的大宗门弟子都跑了,他上?
而且……殷烈抬头看了一眼滚滚天罚,入山第一课就是教他们辨别进境的雷劫和天罚。
雷劫为银,碰见离得远能蹭一些天道馈赠。
天罚为紫,但凡降下便是四野寂灭,乃是天道震怒的标志!
就算是界级大能碰上也要跑的,他们这些小蚂蚁,不跑是要送死吗?!
顾红枫等了一会儿,那两个怪东西一直在叫,她耳朵都已经流出了血来,什么也听不见了。
但凡是对生命有半点敬畏,这时候也不会不跑。
可是顾红枫都来到修真世界了,不登临巅峰,她宁可灰飞烟灭!
因此她对着通信玉牌里面吼:“杨爽宜宽,你们几个跟着那些修士跑!快!”
而后顾红枫竟是扯着越重山从地上爬起来,走到了仰着头盯着天罚,抓着佩剑双手发颤的殷烈旁边。
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用自己听不到的歇斯底里的声音吼道:“给我上!这都不敢上,你还想报仇?你还敢喜欢师尊?废物!”
殷烈被踹出三步远,一张俊脸在紫电汇聚的雷光之下微微扭曲。
但是他一身热血悍勇,被顾红枫这一脚踹到了心口。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他身形伟岸,腰背挺拔,竟然当真有种不畏天地属于世界之子的威严。
然后他运转灵力,举着长剑,悍然冲入了天际悍然而下的紫龙般的天罚之中。
那一刻就连越重山都双眸震颤,仿佛看到了前几世成长起来的天道之子的对手。
有那么几世,殷烈确实很难杀,要同归于尽才行。
而殷烈一冲出去,赫连雅撕心裂肺地喊:“师弟!”
“大师姐,你为什么要他去送死!”
山风撩起顾红枫的长发,如游蛇般盘踞她的周身,她眉目森冷,如一尊艳烈如火又清冷如冰的邪神。
“他死不了,而且你也得去!”
顾红枫抬手运转灵力,朝着赫连雅肩头就是一掌,吼道:“你家里有七八个姐妹,为什么偏偏你被放逐,你不想证明给他们看,是他们选错了吗!”
“上!你们要是死了,师姐给你们陪葬!”
赫连雅被推得向紫电落下的地方踉跄了几步,一时间她稚嫩的心,在这电光和生死之间迅速被拉扯长大。
她深看了顾红枫一眼,而后持剑运转灵力,撕声道:“师弟,我来助你!”
“疯了……疯子……”
“你们疯了吗?快点给我离开这里——”
顾红枫的手臂被人拉扯了一下,回头一看,竟然是龙熙山上刀宗的那个顾红枫邀请他组队不成,还丢了大脸的沙鸿朗。
他身边总围着的那几个人均是伤势惨重,艰难从刚才的地方爬起来,正搀扶着跑,就看到顾红枫他们竟然朝着天罚里面冲。
他顾不上去管已经冲入紫电的两个人,反倒是抓住顾红枫不放,“跟我走,天罚之下无活物!”
顾红枫皱眉,甩一下没能把人甩开,一脚就把他踹飞了。
“滚你的蛋!”少他妈的耽误我成仙!
或者成魔!
这时候天罚悍然劈落,紫电如狡兔一般在林中乱跳,所过之处山风静止,树木化为灰烬。
沙鸿朗双目赤红,他看了一眼“执迷不悟不知死活”的人,迅速罩上护身灵器,带着自己的人遁逃。
而顾红枫不退反进,拉着越重山,一口气将那些护身灵器全都套在他们的身上。
不要命一样拉着越重山朝着天罚之中冲去。
而天罚正中,本来一股热血冲到那疫魔面前的殷烈,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师尊的本命剑在他们短兵交接的时候,爆出一阵灵光,那剑竟是被封存的守护剑。
那疫魔再度被刺,腥臭的血不断溢出。
但是它并没有倒下,而是再度被激怒,欲要朝着殷烈冲来。
紫电当头而下,殷烈无力起身,眼神苍凉。
师尊对不起。
爹娘对不起——
但是这时候一声“师弟我来助你!”之后,赫连雅竟然也冲过来了。
她的本命剑朝着地上狠狠一戳,水灵自地面四散流淌,她向来化用水为刃都很难,可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竟然将水灵之力转化为冰冻之力,活生生地将那发狂的疫魔冻住一瞬!
就是这时紫电劈空而下,殷烈重新抓起佩剑朝着那疫魔斩杀,而本该湮灭一切的紫电天罚,竟然如游蛇一般绕过了雷劫正中的两个人,缠绕上了殷烈的长剑。
裹挟着他自身的力量,如同紫电长鞭,狠狠抽向了疫魔。
“嗥!”,一声凄厉的叫声响彻大地。
紫电缠绕疫魔周身,殷烈赫然发现他竟然切入了疫魔身体,自己却毫发无伤!
赫连雅这个时候也引紫电入剑,朝着疫魔刺去。
“嗥——”
疫魔在两个人联合的刺杀之下终于解体,紫电缠绕它们周身,电光短暂散去,解体之后的疫魔身体在电光之下不断缩小,最终成为两个孩童大小,分两个方向逃走。
而这时候殷烈和赫连雅对视了一眼,还没等激动的劲儿上来,就像骤然被强制性按了关机键一样,朝着地上软倒。
他们两个如此孱弱的身体和经脉,竟然借用天道之力,这就如同刚满月的孩童挥舞千斤大刀,已然是经脉撕裂,灵力被抽取一空。
倒在地上后七窍流血,生死不知。
而在残余紫电追击下奔逃的疫魔,从强光之中冲出来,就撞上了保护罩已经彻底用完的顾红枫。
天际依旧浓云滚滚,但是天罚差点把天道之子给劈了,自然是轰隆不下。
顾红枫的神色被汇聚的紫光照亮,看到冲出来的疫魔竟是一笑,这一瞬间她比魔还邪性。
很快她的笑一僵,因为有两个疫魔跑出来,这……到底哪一个是天魔种?
电光石火之间,顾红枫把一直抓着甩来甩去的越重山拉过来,猛地朝着那两个疫魔跑的方向一推。
越重山一直对事情的发展和走向万分疑惑,可是顾红枫一直都护在他的身前,让他混乱又不知所措。
每一世,都有天罚,但是并没有出现一个殷烈和赫连雅被逼着迎天罚而战。
因此被天罚劈过的疫魔还是整体的。
可是就在他以为天罚落幕,天魔种被迫解体,事情要和从前不一样了的时候。
一直护着他的人,突然将他推了出去。
越重山跌倒在疫魔脚边,这一刻他先是愣怔片刻,而后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这样。
她不屑攻略他,是为了这样直接杀了他。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越重山躺在地上,并没有起身,他笑得声音越来越低哑,只觉得自己之前的迟疑和读心,都是笑话。
原来一切还是那样。
他依旧是被舍弃,依旧是所有人都希望他死的那一个。
他双手扣入地面,随着笑意弥散,眼中黑气如同充满迷雾的深渊般涌出了黑气。
天罚轰隆隆地在警告着什么,可是碍于天道之子危在旦夕,并不能再经受波及而没有落下。
他的魔气在黑夜之中四散,吸引了正在逃跑的天魔种。
两个疫魔同时回头,疯狂叫着朝越重山扑过来。
魔在微弱的时候,只有吞噬同宗,才能强大。
越重山手撑着地面,弓着身从地上笑着爬起——迎接他每一世的命运。
不过他这一世不想继续了,他要在这里把所有人都杀了。
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力量正在苏醒,他终于继带着记忆重生之后,将生生世世的力量一并带回来了!
他周身魔气不断蒸腾,弓着身跪趴在地上,整个人就是一个黑渊。
正要起身骤然爆发——
突然弓起的后背被踩了一脚,顾红枫一个跳山羊越过被她扔出来吸引火力的越重山。
径直掠到越重山身前,迎上了那两个矮矬子疫魔。
按理说,她现在只要敞开肚腹,等着寄生就行了。
可是这两个死玩意长得实在是太丑了,恶心巴拉。顾红枫觉得天魔种再怎么也不至于长成这样,既然分不清,就把它们两个都劈了试一试。
于是挥舞着四只手加起来一共八个爪的天魔寄生体疫魔,在被紫电天罚纠缠得奄奄一息,正要钻入同类身体之际——被劈开了。
裂开的疫魔身体轰然倒在了顾红枫的面前,却发现无处寄生,在天罚之下着急遁逃的天魔种,只能不得已化为黑气,自口鼻钻入了顾红枫的身体。
而此时此刻,被踩了一脚抬起头,发现顾红枫又一次挡在自己面前的越重山,像被定格一样僵在那里。
直到顾红枫被寄生成功,软软朝着他倒下来。
他才手忙脚乱地接住她,而一碰到她柔软温热的身体,越重山也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被她砸着一起,倒在了一片焦黑的地面上。
他被灵魂爆发出的魔气缭绕周身,片刻后又像被夜风吹散的尘烟一般,迅速消散,露出了他茫然而无措的温润真容。
双眼的黑渊散去,只剩下一片灿若碎星的璀璨。
他被顾红枫的身体压在身下,他本来只是扶着她的肩膀,随着黑气散去,他慢慢地,一点点地合拢双臂,将身上昏死的人紧紧抱住。
那是一个极其缓慢,却极其富有占有欲的姿态。
像是鳞甲遍布的黑蛇,缓慢缠绕住了鲜活的傲然开着红花的枝杈。
第104章 第七章
越重山在天罚劈过的焦坑之中, 紧紧地抱住了身上压着的人。
他的神情甚至长时间都处在一种迷茫的状态中,双眼空荡荡地看着天罚散去之后,依旧星月无光的夜色。
他像个一辈子穷困潦倒颠沛流离的乞丐, 在冰天雪地里茫然奔波,突然有人给他塞了一个热腾腾的暖炉, 他被冻僵的双手本能地去捧住,却因为丧失了感知,很快闻到了皮肉焦糊的味道。
他刚才以为自己被推出去了,以为一切又像从前一样……
可是她却在最后的关头,再次挡在了他的面前。
像她心中默默承诺的那样保护他, 不让他被天魔种寄生。
其实从前的穿越者,也有人试图改变他的命运, 从而改变他的思想。
可是每一次在最后关头, 她们都会舍他而去。
毕竟疫魔太恐怖了, 被天魔种寄生的疫魔, 哪怕受了天罚之后, 依旧有将一个高境修士轻易撕碎的能力。
在面对绝对死亡的危险时,没有人会真的站出来挡在另一个人的面前, 替他去承受本就该是他承受的痛苦。
而这一次的“她”并不一样。
现在越重山将一切的前因后果都串联到一起,明白了她从一开始制定的所有计划都是为了在天魔种的面前护住他。
她是个熟知剧情的穿越者,像那些穿越者一样拥有纵观全局的视角。
所以她才会在大殿之上,选择去找沙鸿朗联合, 并不是看不起他们或者羞辱他们, 是她希望可以拉来更强的帮手。
所以她才会逼着殷烈和赫连雅冲入天罚,并且承诺他们若是死了, 要给他们赔命。
所以她才会从头到尾一直都拉着他,潮湿交合的掌心是她的紧张, 是她挑战世界走向乃至天道的悍勇。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在最后的关头将他甩出去,只是为了避免天魔种解体逃窜,她在最后的关头挡在他的面前,替他承受了天魔种的寄生。
她本就是个杂灵根,如今的道……怕是已经毁尽了。
她明明那么想成仙的……
越重山紧紧抱着怀中的人,被她滚烫的身体,唤回已经失去了十几世的温度。
他的心跳开始只是如节奏沉重的鼓点一般,很快便像是发了狂一样,几乎要撞破他的胸腔。
他的灵魂被悬挂在天上游离,此刻彻底被拉回了身体之中。
他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升高,压抑不住的气味逐渐浓郁,扩散至整片山林。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他曾经有多么希望自己的命运能够改变,做一个普普通通的,永远也修不成大道的修士,他也不想做一个魔族,一个受世人唾骂畏惧,被正道追杀厌恶的魔族。
可是他无论怎么改变都避免不了堕魔的命运。
那些总是把改变他当成第一要务的穿越者,只会用尽各种手段试图感化他,让他束手就擒,却从不关心他灵魂的出口,从不在意他真正的诉求是什么。
而就在连天道也不肯公正的世界里,终于有一个人愿意替他承担一切。
可是太晚了。
他已经成魔。
不是被天魔种寄生,而是生生世世的挣扎和求不得,让他执念深重,内心扭曲。
他再也回不到当初,他甚至将从前成魔的力量带回来了。
他是个魔。
怎么办?
如果他早一点知道就好了,也不用她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不惜搭上了自己,也没能改变他的命运。
越重山抱着顾红枫,因为情绪过于失控,浓重的异香从他的身体里发出,甚至凝化为了实质,缠着黑灰般的魔气,鲜红如血地在丛林中荡开。
因为之前天罚的大动静而惊起的飞鸟,在掠过丛林的时候嗅到这种气息,径直从天上掉了下来。
林中躲藏的生物闻到了这股香味,一个个摇摇晃晃像是喝醉了酒一样,从林子里面钻出来,三五成群聚在一起,相互闻嗅。
就连冬眠还没能完全苏醒的蛇也窸窸窣窣从地底钻出来,反季节反繁殖规律地缠成了蛇球。
而越重山从来没有如此不管不顾地释放自己的情绪,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香气到底意味着什么,又有怎样令万物发.春的能力。
而他怀里紧紧抱着的顾红枫,正是这“春意盎然”的源头。
被天魔种寄生之后,她的思绪甚至是灵魂,像是被天魔种带着钻入了一片空旷的领地。
她看到了天魔种的黑气在她身体中乱钻,最终在那一片空旷的领地之中看到了天魔种的实体。
不是恶心巴拉长相恐怖的疫魔,是个看上去毫无攻击力的光屁股小男孩。
他还在嗷嗷待哺的年纪,张嘴咿咿呀呀的,什么也说不明白,而且他明明在顾红枫的身体之中,却对顾红枫的恶意非常大,扑上来就咬顾红枫的大腿。
顾红枫知道自己的意识被拉进自己的身体,但是并不知道她在自己身体里的哪一部分。
可是疼痛是切切实实的,顾红枫被咬住之后,疼得浑身一个哆嗦,然后毫不留情地扯起了那个小孩儿的头发,拔萝卜一样抖了抖,然后直接摔在了地上。
顾红枫并不会因为天魔种的外表而被迷惑。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因为外表迷惑,顾红枫大概就是其中对抗皮相的佼佼者,堪比已经修炼多年的得道老僧。
最是知道皮下三寸是白骨,小娃是天魔种的伪装罢了。
顾红枫把他给揍得挺惨的,凄厉的孩童叫声响彻周围,但是顾红枫依旧没有手下留情,直到看上去像是把那个小孩给打没气儿了。
这才停下。
然后那个小孩儿似乎是害怕了顾红枫,趴在那里不敢动了,但是一抽一抽地还在哭。
突然间顾红枫闻到了一股浓郁无比的异香。
趴在那里的天魔种也闻到了这种香味,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珠子,就像一个小狗一样在地上到处闻。
然后他终于开口说话了:“是魅魔。”
他张开嘴就口水横流,仰着头看向顾红枫说:“娘亲我饿。”
“你把魅魔抓给我吃好不好?”
“娘亲……”
他真的长得是非常玉雪可爱,是顾红枫生平见到最招人喜欢的小孩子,而且声音也格外好听,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
一张口就让顾红枫真的觉得自己做了娘亲。
但是带着纯粹天真的,又残忍狡黠笑意的天魔种,并没能蛊惑到过顾红枫,而是迎来了把他原地抽成陀螺的一巴掌。
“你他妈说话刚才装什么幼儿?”
天魔种转了好几圈,趴在地上再看向顾红枫的眼神里面褪去了所有的孩童天真,只剩下残忍和暴戾。
他恶狠狠地看着顾红枫,微微张开嘴露出满口细密的獠牙,对着顾红枫龇牙咧嘴,如恶犬那样警告她。
然后又被顾红枫毫不客气地踢飞了。
“嘭”地掉在地上,顾红枫拽住一点袖子捂住了鼻子,还要继续踢,那个天魔种突然幻化成了成年人的模样。
他幼嫩的脊背拉长,肢体变成如胶皮一样可以随意拉伸。
转过身看顾红枫,连脸上都是没有五官的。
但是很快,他低低哑哑地笑起来,而后渐渐地,他的四肢开始变化,五官也渐渐地长了出来。
他看着顾红枫的表情愈加震惊,笑意也越发透着蛊惑,最终他变成了和顾红枫的模样几乎相差无几的……男人。
顾红枫愕然看着面前穿着古代长袍,却梳着背头的——顾樟。
“顾樟”抬起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声音最开始也是低哑的,但是很快根据顾红枫的记忆,变成了顾樟的声音。
“这就是你最想念的男人吗?”天魔种走到顾红枫的面前,对上她震惊失神的脸。
伸手摸了下她的脸蛋,说道:“喜欢我吗?”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他语调黏腻,慢慢凑近顾红枫。
微微偏头说:“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只要你将你的思想交给我……”
异香不断地钻入鼻腔,顾红枫已经被熏得手脚发软。
她发热的身体无力地踉跄了一下,然后被“顾樟”扶住。
顾红枫微微张开艳红的双唇,在异香的熏蒸下像盛放的花蕊般柔弱,顾樟低下头,就在两个人的双唇即将碰上的时候,天魔种以为自己将要蛊惑成功,并且悄悄吐出魔气,准备彻底侵入顾红枫的灵台识海,要将她取而代之的时候——
迎面挨了狠狠的一拳,就捣在他鼻子上。
“去你妈的!”
顾红枫发了狂一样揍在“顾樟”的脸上,手脚并用恨不得把人给活活撕了。
天魔种惊疑不定,满地乱爬,有记载说其最擅长蛊惑人心,能轻易地读取到对方最在意的,最思念的人的模样。
没有人类能不迷失在天魔种编织的幻觉之下,为什么这个女人……
“啊!”
“啊啊啊啊——别打了!”
“别打了哇哇哇……”
天魔种再次变成了小孩子,身体缩小到顾红枫根本骑不住了。
顾红枫这才抬起头,撩了一下头发,竟然是笑的。
“你是什么魔!为什么要打自己思念的人!”天魔种根本不懂,为什么明明这个女人那么在乎刚才他幻化的那个人,揍起来却这么凶残!
顾红枫嗤笑一声,心说这个天魔种也不是什么聪明的东西,竟然幻化成顾樟……
她确实想顾樟,她想揍顾樟很久了!
把他这张花孔雀的脸彻底捣变形,不知道多爽!
天魔种的能力也就那样,虽然能够幻化出顾樟的样子,却根本就不知道顾樟是谁。
顾樟穿着古代袍子的样子滑稽透了!
在顾红枫的世界里面,顾樟和她说话要离八丈远,还敢凑到她跟前来,打不死他!
顾红枫痛快地笑起来,掐着小天魔种的脖子,掐得他满脸发紫,威胁道:“不要再给我搞乱七八糟的事情!我要成魔,给我力量,我要做这世上的第一!”
“你……啊!呜呜呜……”
天魔种被活活打哭了,顶着一脑袋的大包,鼻青脸肿地用小小的手掌抹着自己的眼泪。
“那你抓魅魔给我吃啊。”
天魔种不敢和顾红枫正面对视,只能从手指缝里偷偷地看她说:“只有我强大了你才会变得强大!”
“我刚刚被天罚劈过,又被你剥离了疫魔的身体,我没有多少魔气了……”
“什么?”顾红枫满脑子都是一统天下唯我独尊,结果天魔种说他现在没剩下多少魔气了。
这和坚信地打了一场仗,打开城门发现是一座空城有什么区别?
顾红枫气得又要揍天魔种。
天魔种满地乱动,真的像一个小狗一样。
而且异香持续变浓,顾红枫呼吸急促,浑身都开始没有力气,而且不怎么妙的是她以为自己尿了。
但是很快发现她是湿了。
水流成河的那种。
她坐在空荡的地面,生平第一次开始怀疑人生。
她当然不是怀疑自己太久没有谈男朋友,而是怀疑这异香有问题。
满口都是噎人的香气,她气喘吁吁,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她又去打天魔种,这一次打得特别狠,天魔种鼻口窜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把你的这种香气收了!要不然我就把你弄死!”反正也他妈没什么用!
天魔种趴在地上哭得好像窦娥在世。
“不是我,不是我……呜呜呜呜,是魅魔,魅魔动情就是这个味儿。”
“呲溜,”天魔种一边哭,一边抽噎还流口水说,“我们现在在你的识海里,你出去把魅魔抓给我吃,我吃了他就没有这个味道了!”
“魅魔可好吃了……”
魅魔在魔族是最底层的存在,个人能力通常极其孱弱,但是很多魔族都会圈养魅魔,因为他们就像是魔族的小饼干。
也是魔族的泄欲工具,又能吃又能干,因为魅魔都是魔域莲池的血莲精魄幻化,动情之时莲香四溢,吃起来更是大补。
但是因为魅魔太孱弱了,没有自保的能力,除了依附于魔,没有其他的活路,一个低阶修士都能轻易抓到他们。
他们也是魔族里面最像人族的,几乎难以分辨。
而魔族自控能力极差,他们通常养魅魔一段时间,就忍不住吃了。魔域被修真界以阵法拘禁魔域,血莲池多年没有生人血祭,血池干涸,血莲枯萎,魅魔已经绝种。
天魔种一直嘟嘟囔囔地说:“这个魅魔闻着是纯种的血莲种,只要让我吃了他,我就会强大起来,你也会强大起来!”
顾红枫当然一句话也不相信天魔种说的,剧情里天魔种可是和越重山抢身体控制权呢。
天魔种刚才还试图用顾樟引诱她,一旦天魔种太强大,她恐怕就不是顾红枫了。
但是当她意识到她在自己的识海里这件事之后,下一瞬,她就已经从识海里面出来了,思绪回归到了本体。
一睁眼,她感觉自己闻到了浓郁数倍的异香。
她呼吸一窒,手脚酥软,如同身陷沸腾的油锅里面,正在被炸得外酥里嫩。
等她先把魅魔杀了,分成一点点给天魔吃!
顾红枫撑着手臂准备爬起来找魅魔。
结果手一撑,撑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这人的手臂还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腰身,而顾红枫一动,差点被这个香气熏得趴回去。
她回头一看,抱着她的人竟然是越重山。
而识海之中的天魔种立即喊道:“他就是魅魔!快!给我一条胳膊吃吧!”
天魔种随时都能摄取顾红枫的思想,当它感知到顾红枫怕它太强大要夺舍,只肯给它吃一点的时候,虽然怨恨,但是也急于变强,只能顺着顾红枫的意思妥协。
“可以把它给圈养起来,每天给我一条肢体吃就行了!血莲能再生的,你再杀个凡人把他泡在人血里,魅魔的肢体就可以再生!我可以一直吃,一直吃……”
“你也会变得越来越强大!”
天魔种不断蛊惑着顾红枫,顾红枫的视线定在越重山的脸上,被脑子里面的声音吵得受不了,直接以意识屏蔽。
很快天魔种的声音消失了。
顾红枫看着越重山,越重山的眼睛通红,看着她睁眼后,连忙扶着她起身,叫道:“师姐……大师姐,你没事吧?”
被天魔种寄生怎么可能没事呢?
虽然是被解体剥离了疫魔的天魔种,不需要被开膛破肚那么凶残,可是天魔种会争夺意识,会蛊惑人心,会让人失控。
越重山被天魔种折磨过那么多年,当然知道替他被寄生的人会遭遇什么。
他紧张地看着顾红枫,忍不住问道:“大师姐……你为什么要……”
“你的香味儿?”
越重山话音一顿,眼睫飞快地闪烁了两下。
顾红枫扯着他的衣领子凑近一些,在他肩窝嗅了一口,而后说:“是你。”
“之前也是你……味道收一收,我要被你熏死了!”
越重山登时面红耳赤,是羞耻也是愧疚。
但是他心绪起伏越大,香气外放的浓度就越大。
一瞬间顾红枫看到他身体散发出来的气味,殷红如血,朝着她缠绕过来。
“你……”她吸了一口,然后脑子一昏,彻底没力气了。
她浑身滚烫得像是发烧了一样,思绪沉浮在难以言说的幻觉之中,被越重山给接住后,靠在他身上,更是一口一口全是香气。
顾红枫的意志力非常惊人,因为如果现在是个男人,或者换成任何一个人嗅到这种浓度的味道,怕是早就丧失理智了。
毕竟越重山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魅魔,他如今是一个融合了天魔种之后的,前所未有的强大魅魔,累积了十几世的修为。
可是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抱着软倒的顾红枫,听到她虚弱地说:“收收吧……太呛人了……”
顾红枫靠着越重山,这一刻明白了为什么每一世的天魔种都要寄生在他身上。
因为他本身就是个魅魔。
原来不是剧情作用,而是魔族天生的吸引和吞噬。
可是越重山为什么会是魅魔呢?他不是越氏仙族的子弟吗?
顾红枫脑子浑浑噩噩的,越重山跪坐在那里,闭上眼睛,听话地竭力在压制着自己不受控制的情绪。
但是怀里的人影响他的压抑,越重山最后只能放开顾红枫,走到旁边去压制。
过了好一阵子,林子里浓郁的香气总算是暂且散去,昏死在地上的飞鸟翻了翻鸟眼,睁开了眼睛扑闪了几下翅膀,慌乱地飞走!
而重新压抑住所有入魔特征,恢复到一个普普通通修士模样的越重山,这才回到了顾红枫的身边,又是那一副清润秀气的模样。
他看着顾红枫满脸都是担忧,心中也暗自下决定,无论她后续被天魔种如何折磨,他都会陪着她。
等她有一天压抑不住入魔了,他就带她回魔界。
而气味散去,顾红枫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撑着手臂坐起来,皱眉看不远处盯着她的越重山,开口就是:“盯着我干什么,你去看看师弟师妹死没死,我们需要尽快离开这里,去仙盟报告,拿印章!”
“把那两具恶心的疫魔尸体带上!”
顾红枫迅速从那种被迫动情的状态中抽离,虽然有那么一点风吹起来凉飕飕的湿,但她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凡尘俗欲没有办法占据她的心神,无论如何她已经拿到了天魔种,虽然不能立地成魔,天魔种弱得像只小狗,但是顾红枫已经想出了对付它的其他用法。
既然不能获取天魔种天魔之力,那就让它在自己的身体之中,设法为自己冲破那些阻滞的经脉。
之前顾红枫在天魔种刚刚寄生的时候,看到它化为黑气在经脉之中游荡了。
经脉之中那一块顾红枫怎么修炼也无法冲破的阻滞,竟然被魔气腐蚀得有摇摇欲坠之势。
虽然经脉会跟着损伤些许,现在被魔气游走过的地方还像是扎着针,但是没关系。
顾红枫不怕疼。
他们杀了疫魔,那么多大宗门修士都没能杀死的疫魔,被他们杀死了,他们龙熙山剑道院将一战成名!
拿到仙盟印章,仙门大比他们就能匹配到高阶历练场,到时候好东西多多!
顾红枫心中豪情万丈,在确认了男主角和女配果然没有死的情况之下,仰头看了一眼将要亮起的蒙昧天色。
轻笑一声。
天生杂灵根如何?天道本就不公又如何?还不是被她找到卡Bug的方式了?
“大师姐。”越重山左手一个赫连雅,右手一个殷烈。
两个人虽然没死但也伤势惨重。
越重山实在是拿不下疫魔尸体,本想把赫连雅给顾红枫,自己去拿疫魔。
顾红枫却把自己头上的发带一解,长发散落,她用发带捆住两个丑巴巴的疫魔尸体,在地上拖着。
“走吧。”
天光乍泄,山风卷动顾红枫倾泻而下的万千青丝,缠绵地朝着紧跟在她身后的越重山撩来。
越重山微微眯了眯眼睛,心中有非常多的话想说,想挑明一切,想说自己会保护她,让她不要害怕。
但是他被头发扫了一下,面色便霎时间红透了。
舌头像被打了结一样,连一句大师姐都喊不出来了。
而顾红枫这时候又敏锐地在风中嗅到一丝香气,陡然回头怒视越重山。
“收敛点!你那个味儿不要乱发散!”
越重山的脸红得像一颗熟透的大柿子。
顾红枫皱眉说:“不要被其他人闻到,否则会很麻烦。”
她之前仔细看过世界背景,对魅魔这一块也有点印象。
她一开始不太明白为什么越重山会是魅魔,现在就已经想清楚了。
魅魔天生蛊惑人心,又和人形最像,自带催.情异香。
战斗力还不强,恐怕……越氏仙门的尊长,偷偷豢养魅魔,还和魅魔生下了人魔杂交的孽种。
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什么越重山有水灵根,为什么他是个水灵根,还会被越氏仙族放逐到龙熙山这种杂修聚集地来。
恐怕越氏仙族那边,早就知道越重山早晚会觉醒魔脉,又因为好歹是骨肉不好直接杀害,才会放逐吧。
这样就算是将来成魔,和越氏仙门的名声也无碍。
顾红枫看着越重山,莫名觉得越重山和自己从前的遭遇差不多。
区别就是因为她是个女人,所以没有资格继承家业。
而越重山因为天生是魔种,所以注定被正道驱杀。
看着越重山那个低着头红着脸的窝囊样子,顾红枫眉头越皱越深,最后说道:“你以后少和门中的其他弟子们接触,修炼或者驱邪之时,记得跟在我身边。”
她定定地看着越重山说:“知道吗?”
越重山听到顾红枫这么说,慢慢抬起头看向她,红着脸,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
他差点就坦白了自己已经成魔,可以保护她不被天魔种彻底夺舍,如果真的不行还能带她去魔域的事情。
但是越重山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他愣愣地站在那里,差点把手上扶着的两个人扔在地上。
因为他在顾红枫的眼中读到——跟在我身边,我还可以顺手护着他点。现在他没有天魔种,修为又稀巴烂,搞不好随便被谁给杀了。
越重山嘴唇一抖,眼眶又是一红。
她……她都替他被寄生了,竟然还想着护着他。
他快速低下头,却没压住自己的香气泄露,被路过的风尽数带着朝顾红枫卷去。
顾红枫又结结实实地吸了一口。
神色复杂地看着越重山。
她把天魔种抢了,他又是个魅魔,没了自保能力,还胡乱发香味,这要是被人给抓起来生孩子……
顾红枫有点忧愁地揉了下额角。
站在寂静无人的山林等了一会儿,等越重山不香了,这才跟他一起走出林子。
顾红枫的想法与正常人的不太一样,她对力量的渴望向来都是深入骨髓的。
她从来没有什么救赎越重山的想法,抢人机缘心中也不会有任何愧疚的感觉。
她就是要强,要最强。
但是越重山的体质有点特殊……要是不变成反派的话,恐怕要变成别人手心里的玩物。
罢了,她以后多照看他点便是。
两个人一前一后,亦步亦趋。
阳光冲破了云层,投射至丛林,斜斜地笼在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身影上,越重山一直盯着顾红枫的后脑勺,面色一会儿红一下,一会又红一下,主要取决于顾红枫的头发什么时候被风吹到他脸上。
他决定先不说自己成魔的事情。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