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演技你看好》节目组就在网络上预告过新一期会有卫光启和李行英的对手戏，正好是在《声息》官宣的那一天。
视频里两个穿着破烂、瘦骨嶙峋的演员，尽管知道是化妆技巧，但已经让不少人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没想到，看了正片，预感被验证。
两个演员饰演的角色真的身处战乱年代，斑驳飘零的命运差点没把人看得哭成狗。
其实，这种片子，是孙宏伟导演最拿手的题材，他曾经就是靠着类似背景下的一部文艺片拿了三大国际电影节的最佳导演。
自此封神。
战乱年代、风雨飘零，在山河动荡的大背景下，众生百相。
有钱人的纸醉金迷、平民百姓的随波逐流、底层人民的麻木到难以感知痛苦……
乱世出英雄，这是最好的时代。
有多少受苦受难的人们，就会有多少思想觉醒、身先士卒的伟大先驱。
乱世多磨难，这是最坏的时代。
落后与挨打，是这个时代的底基。
卫光启和李行英这一次饰演的就是在这样背景下的最普通不过的两个小人物。
两人这次的角色名字都带了那个年代独有的特色，他们饰演的是一对父子。
父亲叫王有才，儿子叫王阿宝。
王有才是因为父亲出生时，家国落后却还未起战乱，哪像如今一直动荡不安，彼时人们最大的愿望是救国。
底层的普通百姓不知道如何救国，只知道从古至今的真理——读书出人才。
因此，王有才的父母希望儿子成才，做一个有才之人。
而王阿宝出生时，所有人都说这个社会已经烂透了，非变革难以成活。
王有才顶着父母全部的希望、寄托，合全家之力供他读书。
为此母亲日日白天做农活，晚上做着刺绣活，到了后来眼睛瞎了，身体也废了；而父亲在外出与人打零工时不慎被屋顶滚落的巨石砸死了……
他十二岁后就没再读书了，终究也没成才。
因此，他的儿子出生时，他不希望儿子成才了。
在这乱世中好好活着比什么都难。
所以他读了几年书，肚子里有了些墨水，但还是给儿子取名叫王阿宝。
希望儿子，如珍似宝，日子过好。
这是片段开头时，王有才带着王阿宝来到繁华的上海滩，两个曾经祖上三代人都没迈出过小小镇子的底层人民，走出来了，走到了全种花此时最繁华热闹的城市。
在火车站望着来来往往的各色人流，父子两人捧着从家里带出来的大馒头一边啃，王有才一边和儿子说的。
如果按照贫穷程度划分，在这个最繁华的城市，两人无疑是属于最落魄的底层人民。
但和别的底层人民不同，这两个刚从家乡走出的底层人民有点不一样。
他们的眼神太亮了。
是粗糙麦黑的肌肤、常年辛劳的面部褶皱、一双皲裂红肿的手，都挡不住的亮。
不止是眼神，还有全身上下透出的亮光。
这种亮光，是希望。
这对父子，从祖祖辈辈生活了无数年的家中走出，来到大城市谋生。
是因为，在老家已经生活不下去啦，但听说大城市的人们日子都过得好。
他们只听说就连街上拉黄包车的车夫一趟的钱就能挣上他们在地里一天的劳作。
那么，他们相信，凭借努力与勤劳，他们能在这个城市生活得更好。
但只有人告诉他们大城市挣得多，没人告诉他们生活更难，挣钱的路上也永远有勤劳与努力达不到的困苦。
其实在开头，看见王有才对着王阿宝这么说的时候，所有观众心里就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很多时候，人们相信一语成谶的宿命感。
但更害怕这种期望与现实的绝对相反，也是一种宿命。
事实是，王有才和王阿宝投身于命运的洪流，得到了第二种结局。
最初，王有才因为读过几年书，在他交出了身上的所有银钱给当初村里人介绍给他的当地中介后，得到了一份当铺的伙计工作。
尽管在新思潮的裹挟下，这家当铺的生意也不算好。
但王有才还是很高兴。
而王阿宝年轻，机灵，做了这街头巷尾最常见的黄包车夫。
父子两人对工作充满了热情、积极，每个月的薪水不算高，但对于没见识的他们而言，仍觉得开心。
事情的转折是王有才发现当铺的掌柜居然偷偷克扣回扣。
老板每次过来巡查都在说利润一日低过一日，再这样下去得把这当铺关了。
王有才内心挣扎了很久，掌柜平时对他并不好，几乎所有的工作都是他在做，训斥责骂几句更是平常。
但王有才并没有怨怪掌柜，他觉得当铺这点活才哪儿到哪儿，再来双倍也干得轻松。
但他不能接受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没了。
于是，等到下次老板过来的时候，他就揭发了掌柜的恶行。
谁知道老板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问掌柜：“这是真的吗？”
掌柜直接倒打一耙，说是这新来的伙计手脚不干净。
王有才愣在当场，手忙脚乱地解释事情原委。
将昨日新收的钟表价格和账本上的价格报了一遍，并且说自己可以找来卖钟表的那个人对峙。
掌柜恶狠狠地在一旁瞪着他。
就在王有才以为老板会欣喜于知道利润更多的时候，老板摆了摆手，和掌柜说：“这伙计你自己看着处理了吧。”
王有才震愕在原地。
老板走后，掌柜对他笑得阴冷：“刚来几个月就学会了告黑状，还敢污蔑老子！”
王有才嘴唇颤抖着：“我没有污蔑……”
掌柜冷笑一声：“老板和我亲眼所见，你这个人手脚不干净，我会如实和你们顺茂中介的老板说的。”
王有才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他见识少，只觉得这个掌柜这样做了他在上海便再也找不到工作了。
没有人会信他，就连老板都不信他，顺茂中介的人也不会信他。
他千方百计想要留住工作，却恰好失去。
祸不单行。
王阿宝在街头巷尾快乐、积极、热情地当着一个黄包车夫。
他不同于其他黄包车夫的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其实很惹人喜欢。
才来这儿几个月，他认识了一个美貌动人的贵妇人。
贵妇人出手阔绰，每次出门都会招来一堆黄包车夫的争抢。
但她格外青睐阿宝，只要阿宝在，她都会选择阿宝。
后来甚至和阿宝说好，每天让阿宝固定时间送她来回。
或许她对阿宝只是单纯的欣赏，毕竟有了些社会阅历的人总是格外青睐身上有着如烈火炽热的希望的、纯粹的人。
但这引起了其他黄包车夫的不满。
他们联合起来挤兑阿宝，一有客人出现，他们就会一哄而上不给阿宝任何机会。
阿宝就只能去其他地方，他没有能力和其他黄包车夫抗衡，却也不怪那贵妇人。
甚至，见识太少、正值思春的少年，陷入了一个绮丽的梦境。
他深知自己和贵妇人之间有着天壤之别，但仍是不可自抑地起了少年慕艾的心思。
然后，在寒风刺骨的某个深夜。
他被从天而降一个麻袋套住了头，不知有多少人一齐对着他拳打脚踢。
盈遍全身的剧痛之下，模模糊糊中听到有一男子粗着嗓音问他：“你和我们如夫人是什么关系？”
阿宝想起了这段时间每日相见的那张美丽面庞，“没，没有关系。”
因为剧痛，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发着抖。
周围响起一声更暴躁的男声：“我听说是那婊子主动勾引你的？怎么，你还瞧不上？”
阿宝的心一瞬间如坠冰窟。
听这些人的意思，是还要去找如夫人的麻烦？
他咬紧牙关，心里慌得紧，但此时此刻，他竟觉得自己可以当一个英雄。
他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脑袋以防受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我单方面爱慕如夫人，和如夫人没有关系，她只是看我可怜照顾我生意，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此话落，他身上的拳打脚踢都停了一息，然后随着一句回过神来脱口而出的“艹”，似乎有人被他刺激得疯狂。
身上的痛打成倍增加，痛觉几乎都要失去预警。
阿宝拼尽最后的力气，拼命喊着“救命”。
但尽管这里不是最偏僻的、甚至时有人至的街道，也没人敢上前来一探究竟。
周围有人帮忙去找附近的警卫，但这些人似乎也有眼线，赶在警卫人员到来的前一刻，他才被放开。
这场毒打，打断了阿宝五根肋骨。
在花完了所有积蓄、王有才借遍了来到上海后认识的所有人钱后，王阿宝的肋骨也没有得到手术治疗。
只简单包扎了一番，吃了抗炎药，回家生挨。
而王有才知道了事情原委之后，在寒冷漫长的冬夜，点燃了一根最劣质的大烟，在儿子的床头静静坐了一宿。
直到火光燃尽，最后点火星子落在手背上，被烟熏哑的嗓子才闷闷地吐出几个字：“阿宝啊，爹以前很你说，咱们做人要实在。”
“可来到这儿，爹才终于又悟了一件事，做人啊，还要机灵、识时务。”
“不该招惹的人别招惹，啊？”
他最后的一句语气里带了颤抖，看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儿子，满是心疼，生气也无力。
这句话，更是说给他自己听。
王阿宝终于没忍住，滚烫的泪珠夺眶而出。
他心里满是懊悔。
是的，直到现在，他也不敢去怨怼别人。
那些打他的人，他惹不起。
在听说了父亲王有才的遭遇后，阿宝对这个陌生的城市第一次生起了恐惧。
那去怨怪如夫人吗？
在少年最自卑的时候，遇到了最高攀不起的人。
他，不敢怨怼。
他只能哽咽着和父亲保证：“爹，我再也不敢了。”
王有才的眼睛黑沉沉的，布满褶皱的眼角都是垂下，只余一声无力的叹息。
他想起自己对阿宝的期望：如珍似宝，日子过好。
可他们父子，以后再小心谨慎一点，脚踏实地又再机灵一点，日子会不会过得更好呢？
王阿宝在床上硬生生地挨了三个月。
然后重新走上了繁华的街头，继续去拉黄包车。
只是这一次，他的面上再没了从前勃勃的生气。
一场毒打，彻底打没了他对男女情思的一点向往。
彻底打散了他和其他黄包车夫格格不入的希望。
而王有才和王阿宝这对父子并不知道，这一次在他们看来已经是生活“毁灭性”的打击，只是这座举国闻名的繁华都市，给他们的小小见面礼。
他们不知道，在未来的每一天，每一次被生活当头一棒后，他们会懂得越来越多的“道理”。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后来，王有才和王阿宝，在这座城市认真、拼命地过着每一天。
但从“识时务”开始，他们陆续懂得了“低调谦虚”、“内敛少言”、“不多管闲事”、“装傻”、“只说漂亮话”、“少交朋友”……
王阿宝最后懂得的道理是不要“善良”。
因为他的父亲王有才，在失去了当铺的工作之后，找了一个给夜总会看门的工作。
某天，在去上班的路上，遇到了一个躺倒在地、奄奄一息似乎生命垂危的老人。
老人和他说，自己急性病发作，呼吸都要喘不过来、没有力气站起来。
问王有才能不能去前面的药店帮他买盒特效药。
王有才心生不忍，想起了自己因病去世的母亲，于是他停下了脚步问老人要帮他买什么药。
老人说：“前面是我常去的药店，你就和老板说，要特效药，三盒两剂……”
老人的话说得断断续续。
王有才对药品一窍不通，并听不出这话里的蹊跷，急匆匆地便往药店跑。
果然，药店的老板听他说完什么都没问，就从身后柜台拿了几盒药递给他。
王有才甚至好心地问：“能不能给我一杯水，老人家快不行了，得马上吃药。”
药店老板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给他递了杯水。
王有才回到原地看着老人家和着水吃了药后慢慢平缓了呼吸。
为了报答他，老人家甚至给了他两枚大洋。
他推脱不得，像做梦似的怀揣着两枚大洋回家，决定和阿宝说，做好人好事果然是会有回报的。
然后，他没能回到家。
在回家的路上，一队穿着警服的人在搜寻间谍，看见了他手上揣着的两枚大洋后，看了看他的脸，领头的那人冷酷无情，直接开枪，正中他的胸膛。
王有才至死都不知道。
原来他以为的做好人好事只是被人利用，拉他做了“间谍。”
而后来等警卫搞明白事情原委后，气冲冲地找到王有才家，告诉王阿宝，都怪你爹蠢笨如猪，被人当了挡箭牌。
“但是我们厅长仁善，知道抓错人后，特地让我们来给你送补偿。”
趾高气昂、语气不耐的警卫们说完后就匆匆走了，丢下了二十枚大洋。
二十枚大洋，一条命。
王阿宝给王有才下葬的那一天，少年在坟前哭得撕心裂肺、形象全无。
“爹，咱们做人还有一个道理，您都没搞明白。”
“不要善良。”
王有才死后，上海无人知晓的角落少了一个看门人，上海繁华的街头少了一个黄包车夫。
王阿宝去从军了。
不是出于什么振兴祖国的伟大理想，他想给他爹报仇。
他想有朝一日亲手血刃那几个事情都搞不清楚、无辜害人性命的警卫，那几人的脸，他牢牢记在心里。
或许是当黄包车夫多年，见惯了各色人脸多少机灵、谨慎、识时务了许多，又心有仇恨，激发了潜力。
王阿宝居然混得挺不错。
几年之后，他被委派了一个任务，是给组织的一位秘密人员传递消息。
秘密人员在敌军政府混到了高层，身份至关重要。
可是在这个人人都爱插间谍的年代，阿宝的任务也不知被谁泄露了。
在约好的接头地点，那位高层没有出面，而是组织埋下的另一个暗桩主动暴露了自己，时间紧迫，警方马上就要过来。
那枚暗桩已经注定牺牲，组织不想再牺牲阿宝。
于是，那枚暗桩告诉阿宝，随意找一个路人过去传递消息，让阿宝顺势身退。
暗桩匆匆说了几个方法，给他指定了街上的一个随机人选。
是个黄包车夫。
暗桩说自己五年前就用这样的方法脱身过。
阿宝原本要动的身子僵在了原地，“五年前？”
他转回头，身子仿佛尸化的木头人，动一下都费了全身力气，声音低不可闻。
暗桩没听清，面上沉重：“这也是无奈之下的万全之策，你出去后如果还有余力，如果警方来得晚，那个黄包车夫可能，也没事。”
王阿宝面上彻底失了血色。
暗桩走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地走到了那个黄包车夫面前。
五年前，类似的手段。
他的父亲，王有才，不正是这般被无辜连累，而运气不好的路人？
那个卧底可能没有了余力看顾、而警方又全不讲理直接当街开枪。
说不定，害死他爹的，就是刚才的那个暗桩。
毕竟，哪里有这么巧的事？
王阿宝心乱如麻。
从军甚至成为地下人员的这几年，终日担惊受怕、性命堪忧，但他以为自己是找到了归与信仰的。
但现在，他的归宿是什么？
他最初的目的，为王有才报仇，还能实现吗？
他看着匆匆离去的暗桩，这个今天注定牺牲的暗桩。
只要张口再问上一句，他也许就能知道真相了。
只要知道了真相，他也许，就能亲手，完成自己最初的目的了。
但王阿宝手指颤抖着什么都没做。
他走到那个黄包车夫面前，这是个和五年前的他差不多大的少年。
少年的眼里透着股和大部分黄包车夫格格不入的亮光。
阿宝想起自己在王有才死的那一天，懂得的道理——不要善良。
少年问他：“先生，您要坐黄包车吗？”
“您别看我年纪轻，但我的手法比起老师傅一点不差，保管您坐着一点都不颠，又快又稳！”
王阿宝的唇角勉力扬起，他朝着面前的少年想笑，却不知道比哭还难看。
他说：“我以前也是拉黄包车的。”
少年眼睛放了亮光，有点崇拜地看着他：“您现在看起来很成功。”
他不敢问阿宝是怎么做到的。
是靠拉黄包车就可以做到吗？
阿宝身侧的指尖犹在颤抖，他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别在这儿拉了吧。”
少年张了张嘴，想问为什么？
但这个奇怪的先生说完就转身走了。
怎么看起来落寞又孤独的样子？
他想了想，真的掉转了方向，决定换个街道。
阿宝没有听暗桩的找人掩饰，他直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人群中，隐匿地完成任务之后。
听到警卫开道的声音，他神色平静地取出了枪。
领头的警卫和其后的几人，都死在了他的枪下。
他自然也没逃脱死亡的命运。
王阿宝躺在冰凉的地面上，感觉到身体上的力量在一点点流失，体温在渐渐冷却。
但意识残留清醒的最后一刻，他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爹，我给你报仇了。
爹，做人，到底要懂些什么？
这个答案，他这辈子都不会懂了。
他希望，刚才的那个拉黄包车的少年比他幸运，能懂。
看完全剧，这是孙宏伟导演执导的一个长达四十多分钟的短剧。
楚深和反应过来，《演技你看好》节目组早早在微博上透露的那个瘦骨嶙峋的王有才和王阿宝的片段，竟就是全剧的最开始。
是王有才和王阿宝刚来到这个大城市，满心欢喜与期待之时。
是整部剧最“欢乐”、最洋溢着希望之时。
王有才和王阿宝，是一个时代下最最普通的小人物，但却代表了无数被命运裹挟、永远身不由己的普通人。
他缓缓眨了下眼，突然感觉面上蒙了层轻柔的触感。
嗯？
他伸向那层触感，握住了一双手腕，是晏之遥的。
晏之遥拿了一方手帕……
楚深和愣了愣，伸手接过手帕，然后露出一个有点不好意思的清和浅笑。
他的眼光带着点湿润的水意，并没落下泪珠，但是双目如被水洗，乌黑明亮带着点朦胧：“被光启和行英这部短剧触动了，差点就哭了。”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被卫光启和李行英哭死了啊啊啊！！！#这个词条会在短短几个小时冲上热搜前排了。
晏之遥触到他的手背，感到股温热的触感，收回的指尖不着痕迹地缩了缩。
他的目光也是沉沉的，认真看了几眼楚深和眼角的痕迹：“是，没哭。”
“卫大人演得极好。”他赞同地道。
另一边的吕容风明显也被触动到了，沉默了下来。
想了想，他说道：“难怪卫大人能在周国登上高位。”
这般出神入化、深入人心的演技，以他见惯了人鬼蛇神的双眼看，也是无可挑剔。
在饰演王阿宝这个角色时，明明是那样一张世间少有的最盛的容貌，却完全不会让人出戏，似乎与时代背景融为一体。
只阿宝这个角色本身的单纯、积极、难过、委屈转变成麻木、坚毅、勇敢、信念，以及最终仍未抛却的“善良”。
随着剧情展开，被演绎地淋漓尽致。
带给观看者由心而终的沉浸、触动。
而等出了戏，当画面定格在倒在血泊中的那张以正常眼光来看惊心动魄的脸上。
便是前所未有的心疼。
与惊艳。
难怪他以为卫光启若是在大宣，那般懒散，是断不能在朝堂之上容身的，让人看了心烦。
但在周国却意外混得相当不错。
听出户部尚书意思的楚深和：“……”
他不由为自己的礼部侍郎争辩了一句：“容风，光启他很厉害的。”
第42章 帝王
毫无疑问的，卫光启和李行英演的短剧《父子》获得了这一期的第一名。
得到了四位评委的一致认同与赞赏。
尤其是视频里，轻而易举可以看出几位评委溢于言表的欣赏。
阮宁在现场录制时，看完卫光启和李行英的表演后，更是直言不讳：“光启，行英，我真的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与你们二位同台表演。”
她说着，对身边的三位导演半开玩笑道：“哪位导演能给我们三同时递一个本子不？”
她的话音落地，录制现场从观众席处便传来一阵惊天的欢呼，掀起了这一期《演技你看好》的又一个高潮。
孙宏伟作为圈内的北斗泰山般的名导，几乎是一提到种花电影圈，就会提到他。
但他上一部电影拍摄其实已经是五年前。
他听到阮宁的话，没忍住笑了笑，却没说话。
但他看着台上二人，毫无疑问，表情是有些赞赏与骄傲的。
因为都是他的战队中的演员，两个人，可以说吸收了《演技你看好》大半的热度与看点，而且演技都是圈内罕见的出众。
一个天赋异禀，一个百炼成钢。
尤其是卫光启，此前在娱乐圈从未露过面，但在《演技你看好》的舞台上，在他的战队里，一夜天下知。
这让他多少有点自己是善于识人的伯乐的感觉。
某种程度上，若是他愿意，让卫光启叫他一声老师也不是不可以的。
要知道这声老师的分量不可谓不重。
坐在孙宏伟旁边的周半梦拿起话筒，便想说些什么。
却被一旁的王沐抢了话茬。
这个留着半长的披肩头发显得有些文艺的青年导演笑得有些张扬，对着阮半梦讨饶：“周姐姐，您每次看到小卫都抢着要点评，这么多回了，这次就让给我吧。”
周半梦噎了噎，“你这个无赖。”
她笑骂了一句，却没有再说话，放下了话筒。
王沐脸上浮起了几分正色，他先对李行英点评赞美了几句：“行英前辈的演技出众在自然到无可指摘。每个动作、每个神态、每句话的语气尾音，都能与人物完全融为一体，这在圈内已经是影帝级别的水准了。这样的演技，如果放在影院的大屏幕上，更会是一场视觉享受。”
他顿了顿，“如果台下的观众今天是在大荧幕上看的这部短片，可能中途就会开始两眼泪汪汪，全程提心掉胆，全程哭，现在还走不出来了……而不是现在还有心情欢呼。”
台下突然被cue的观众：“……”
以及此时观看节目的观众：“……”
不愧是蝉联了几届票房冠军的传奇导演，看问题就是敏锐明智呢。
但说得很好，别再说了。
谢谢王导，被有才和阿宝刀得心痛的眼泪不再掉了呢。
李行英今日特地穿了短剧里王有才的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胸口还有道具的血迹，整个人站在那儿就让人想到王有才飘零惨死的无辜与心痛。
他恭敬地朝前鞠了个躬，不知是对着王沐，还是对着台下观众。
“谢谢王导的认可，谢谢大家喜爱王有才这个角色。”
“感谢孙导给了我这么好的角色。”
他的道谢质朴而简单。
一下就让所有人想起了这个站在台上的中年男子，他不是王有才，却同样是曾经被不太好的“命运”裹挟了十几年的李行英。
沉默蔓延在整个舞台上。
台下当即传来一声带着哭腔有些哽咽的大喊：“李行英，以后都是好角色等着你！”
“没错！苦难过去了，以后的路都是花路！！！”
“有才太棒了！期待李风康！”
现场录制的观众尚且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更别提现在捧着手机、平板、电视看录播的广大观众了。
楚深和看见弹幕上已经是一片密密麻麻的“心疼”……
李行英似乎被观众突然爆发的激情惊到，眼眶微微泛着红，但没有再说什么。
也没卖惨。
只是安安静静地再鞠了一个躬。
救命…更让人心疼了。
王沐的眼神也温和了些，一改往日有些犀利的点评风格。
“李行英，观众说得对，你以后的路都会是花路。”
卫光启一直站在一边默默听着，眼尖地看见李行英身侧有些颤抖的指尖。
他沉默着伸手搭在李行英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台下静了一瞬，突然又爆发出一阵惊叫。？？？
卫光启有些茫然地抬眼，看见李行英有些无奈地微微泛红的笑眼：“阿宝，爹没事，别担心。”
“啊啊啊！！！阿宝别担心，一起走花路！”
卫光启：“……行吧。”
几位评委也是忍俊不禁。
王沐难得唇角勾了抹笑意：“卫光启，我之前很少点评你。阮宁评委和周半梦评委每场都在夸你，孙导也把你当成得意门生。”
“有没有想要集齐所有评委夸奖的愿望？”
卫光启眨了眨眼，面上露出一点惊喜，整个人站直了些，毫不犹豫地回答：“想！”
他穿着阿宝最后执行任务的中山装，褪去属于剧中阿宝的气质后，流露出他原本的卓立风度，双眸清亮。
实在讨人喜欢。
王沐细细观察了他几眼，才语气感叹地说：“光启，之前阮半梦导演说你的颜值和演技足以在影视剧中担起收视率的保证，如果让她来拍，你当她的男主演，她有信心再创收视神话。”
Y.U.X.I——
“而这一次，孙导宝刀未老，一出手就是精品佳作，这部《父子》让刚刚全场观看的人都几度落泪。也让我们看到了你拍文艺片冲奖的可能性。”
“光启，你的可塑性很高。”
王沐神色有些若有所思，他没有再看卫光启，眼神有些放空，这是他思考时的状态。
“我在想，有点好奇，如果你拍商业片，是不是也能成为票房收割机。”
“如果有机会，期待合作。”
台下再次传来一阵欢呼：“王导英明！”
“王导眼光真好！”
“肯定是票房收割机啊！我到时候一票冲着王导去，一票冲着剧情去，再来三票专门为了去大荧幕欣赏卫光启这张让我看了就心情舒畅的俊脸！”
同样的，不仅是现场录制的观众激动。
第一时间守着《演技你看好》开播的所有观众也激动疯了，尤其是卫光启的粉丝、李行英的路人粉，《演技你看好》这个节目其他选手的粉丝……
娱乐圈内关注着这档黑马节目惊掉下巴的围观人士……
以及一众不知道为什么，说自己不是卫光启粉丝也不是李行英粉丝但莫名其妙期待《声息》的望眼欲穿待播粉……
#卫光启集齐四个评委夸赞#的词条又冲上了热搜。
……无语。
圈内确实没见过这样的体质。
如果说用经常上热搜来衡量一个人的热度，以往也不是没有血雨腥风体质或者想要黑红路线的明星一举一动都引人注目。
只是这类词条的评论大部分都是粉、黑、路人大混战。
像卫光启这样，有着“血雨腥风”上热搜的体质，但每次都反馈到好处的艺人，见所未见。
这暴风吸粉的速度，演技、颜值双出圈的好口碑。
赢麻了简直。
而吕容风和晏之遥在楚家别墅看完这一期的《演技你看好》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楚深和看着外面黑沉的天幕，想了想，向二人邀请：“你们要不要在我家住一晚？”
“洗漱用品都有的，我前几天刚买了许多衣服，可以将就一晚，只是可能不太合身。”
不太合身……
吕容风面无表情地和晏之遥对视了一眼。
对方比他高出了半个头还要多，显然，是背道而驰的不合身。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道：“不了，陛下，我回去还有工作要处理。”
楚深和面色一顿，严肃道：“这么晚了，有什么工作非得今天处理不可？”
“不行，容风，你今晚就在我家睡吧。”
说完，他看向晏之遥：“你……”
晏之遥沉默地站着，方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见楚深和望向他，他专注地对视回去，缓缓开口：“我可……”
“陛下，晏大人家的司机还在外面等着呢！”
吕容风扫了窗外黢黑的夜色一眼，昏黄的院落中一辆高大的全黑商务车异常明显。
晏之遥的话没说完便被打断，他冰凉的视线直直射向吕容风。
吕容风朝着他挑了挑眉，露出抹温和的笑意：“陛下，您的衣服，晏大人穿着确实会不合身。”
楚深和：“……”
对于身高的攻击为什么会到他的身上？
户部尚书知道自己才是最矮的那一个吗？
换算成现代的身高统计，他之前做体检时，这具身体的身高是185cm，在普通人里已经算很高了好嘛！
只是晏之遥的个头一看就是190cm往上走的了。
行吧，衣服长了还能卷一卷，短了确实不合适。
楚深和没有很将身高差距放在心上，但他觉得吕容风确实说得有道理。
“晏之遥，你家司机在外面？”
晏之遥一时间没有回话，沉默地站在原地，漆黑的眸子定定望向楚深和，眉眼微垂，整个人显得安静。
以及一点无声的抗议？
楚深和压下心头荒唐的念头，“我送你出去？”
几秒之后。
晏之遥终于点了点头：“好，麻烦你了。”
他跟着楚深和走到玄关处，转过身子，唇角微微勾起：“深和，今天很开心。”
楚深和愣了愣，笑着拍了拍晏之遥的手臂，咳咳，他本来是想拍肩膀，但怕自己随意抬起手一下没放到位置会有点尴尬。
“开心就好。”
“下次见，晚安。”他挥手和人告别。
吕容风在一旁，此时没说话，他觉得现在的心情才是这一晚上最舒服的时候。
谁知，晏之遥走下台阶，上了车后，那辆黑色的商务车绕了个弯开了回来。
晏之遥摇下车窗，露出那张在夜色中显得更有几分寒意逼人的俊美的脸，语气友好地对着他说：“吕容风，我可以顺路送你回去。”
吕容风：“……”
对方挑起的眉梢，似乎在说：我不合身，难道你合身？
吕容风扶了扶今日的金丝眼镜垂下的细链，笑道：“有劳。”
他侧身对着楚深和轻声告别：“陛下，我先回去了。”
在楚深和开口之前，“未卜先知”地开了口：“我回去就洗漱睡了，不处理工作。”
“陛下，晚安，明天见。”
楚深和将想要的挽留咽了回去，行吧。
送走晏之遥和吕容风后，他回到别墅，洗漱完，听见手机屏幕仍在振动。
打开微信，嗯，破案了。
原来是，忘了给卫光启反馈。
对方的微信已经发来了消息轰炸。
【陛下，你看了吗？】
【陛下，你在忙吗？我是不是表现得不错？！】
【高导前面吃晚饭时还特意抽空看了我和李行英的那个短剧，然后……他说他来灵感来，今晚要给我们加拍两场】
【瘫倒jpg.】
隔了很久，就是刚刚发来的消息，可能是刚那加拍的戏拍完了。
【陛下，我回来了！你居然还没回我消息！】
【不用看那一整期了，等下…】
卫光启给他发来了一段视频，显然是网上已经有粉丝或者营销号剪出来的cut。
楚深和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单手拿起手机，索性语音回复了过去：“光启，不好意思回复得晚了，因为刚刚看完你的表演，演得非常好，非常感人。”
“我的反应和看你表演台下的观众一样，一直随着阿宝的遭遇而担忧、委屈、欣赏、开心、惋惜、沉痛。”
“嗯，等会儿再聊，我先去吹一下头发。”
那边回得飞快。
【好！】
【猫咪点头jpg.】
【开心表情包】
【陛下，很晚了，你洗漱完就睡觉吧，我还有一场戏！不打扰你休息了！】
楚深和看了眼，面上微微露出笑意，打了一个字：【好】
他不知道的是，得到回复后的卫光启在片场笑得眉眼荡漾，一条戏NG了五次。
原本心情很好、灵感正佳的高达气得破口大骂：“卫光启，你思春呢？让你对着嫌疑犯笑，不是让你勾引人家！”
站在卫光启对面的合作戏演员还是个小男生，此时羞红着脸不知所措，连连摆手：“不是，不怪卫前辈，是我的问题。”
高达更气了：“毛线的是你问题！搁谁站他对面，看他笑得跟个勾魂摄魄的妖精似的，不心动？”
“我又没让他演美男计！”
这话，多少有点“人身攻击”了……
卫光启收敛了神色，和剧组人员鞠了个躬：“抱歉，下条我一定过。”
高达冷哼了声，没有再说什么。
好在下一场顺利的一条过了。
收工以后，卫光启瞬间出戏，心情又飘荡起来，直到回到酒店后洗漱完，也还没平复。
已是凌晨一点，他打开微博看了眼，发现#被卫光启和李行英哭死了啊#这个词条隔天了，竟然仍在热搜第一。
短短一个小时，新一天的阅读量居然就有了八千多万。
他没有再点进去看，而是编辑了一条微博。
@卫光启：今天很开心，谢谢喜欢。
顺便看了一眼粉丝数量，霍，居然已经一千两百多万了，而且似乎还在不停的疯涨。
几乎是隔了几分钟，都能看见千万的小数点后代表千的数字在飞快跳动。
而且，这一千两百万的粉丝里夜猫子不在少数。
很快，他发出微博之后，便感觉手机飞快震动，页面一瞬间被卡得动不了。
卫光启索性将屏幕页面上滑，先退出了微博，过了几分钟再看：
点赞三万，评论八千，转发五万。
才不到十分钟啊，有点夸张了亲。
但礼部侍郎觉得自己心脏强大，适应良好，并且有种截图然后去发给陛下“炫耀”的冲动。
不过，他等了等，决定等点赞评论什么的再多一点再截屏，咳咳。
他饶有兴致地点开评论区，发现，热评如下：
热评第一：【阿宝阿宝阿宝，阿宝被枪打中痛不痛啊！麻麻心疼死了！】
热评第二是个有些眼熟的顶着个绿青蛙的头像：【对不起……我该死，我真的被惊艳了第三次……卫光启啊啊啊啊啊，你怎么这么牛逼啊！！！】
热评第三是张如花照片：【如夫人那么漂亮吗？有我漂亮嘛？】
热评第四是晚了几分钟但因为被点赞数量飞速上涨在评论区的位置也飞速上涨的一个眼熟的ID：
@安安乐乐：【新的视频已经在剪了！老公等我！】
热评第五：【能透露下《声息》里，有才和阿宝演什么吗？不会还这么虐吧？如果还是这么虐，我就要闹了！呜呜，我会一边哭一边看的……嘤嘤嘤】
卫光启一只手握成拳抵着太阳穴，没忍住心情更愉悦了几分。
来自粉丝的毫不掩饰的最直白的喜爱，总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虽然这些评论，也显得非常无厘头就是了。
他嘴角带着笑意，开始挑着回复。
回复热评一：【阿宝不知道，阿宝已经死了，他去天堂了。】
【主页写着二十岁，就当妈了？】
热评二，在夸他牛逼，嗯，算了，不回复了，要谦虚。
热评三那张照片……还不知道如花梗的卫光启觉得这位粉丝……
嗯，他还是不要回复伤这位粉丝的心了吧。
热评四的这位up主已经见过好几次了，似乎是他的铁粉。
上次剪了他的水仙向视频……
自己喜欢自己？
卫光启觉得三观受到了冲击，他手指微颤地回复：【这次是什么CP？】
@安安乐乐在线冲浪，立马回了过来：【啊啊啊啊啊！老公你看过我剪的视频！是不是被自己帅到了？】
卫光启嘴角抽动，意识到自己居然不打自招了…
他回复：【谁是你老公，不要乱喊】
至于是不是被自己帅到了。
嗯，礼部侍郎表示，他一向都是美而自知的。
不然，上辈子能被看死么？
想到这儿，他看了看自己现在已经快一千三百万的粉丝，心头陡然而生了上辈子临死前的一点莫名的窒息感。
他沉思了许久，在脑海中想着对策。
然后在凌晨一点四十五分，又发了一条微博。
@卫光启：虽然现在说有点早有点自恋，但是做我的粉丝，切记三不哦！
1、不要组织接机
2、不要线下聚集，如果偶然发生，要注意人员疏散，注意安全，不要把我挤在中间
3、不要追星，关注作品，勿爱我本人
深夜活跃的粉丝们：……
怎么办，虽然这些确实都是她们会做的事，但诚如卫光启所言，他自己说出来，也太自恋了吧！
主要是卫光启蹿红的速度过快，后援会还没有正式组织过应援、探班等活动。
其实是已经在组织了的。
但正主深夜发这么条微博，是因为看到了今天某“顶流”在机场，被围堵得水泄不通的热搜感到害怕了吗？
对此，粉丝忍了又忍还是想说：哥，虽然我们也觉得你就是下一个顶流，但您现在和真正的的顶流还是有点差距在的。
而且其实所谓的被围堵的声势浩大的场面，有很多都是和粉丝提前沟通好，故意营造出这样热火朝天的声势，用来发通稿的。
深夜未睡注意到这条微博的圈内某些人：……
呵，不如等你真有那一天再说。
但，包括卫光启的死忠后援会都没想到……
是她们低估了偶像的能耐，低估了这一千多万新鲜粉丝的热情。
而且，在短短的半个月后，《演技你看好》正式收官。
卫光启在最后一次演出里，扮演了一位史书上盖棺定论的千古明君的青年时期，掀起了比前三次更声势浩大的浪潮。
容貌、气质、仪态无一不是世间罕见的青年帝王。
温和而坚定，疏朗而有力量，礼贤下士、英明决断。
知人善任，龙威浩荡。
明主为国，四夷宾服。
卫光启将这位帝王演成了所有人的理想型——对一个明君的最完美的想象。
彻底出圈。
他凭借这个角色拿到了这一届《演技你看好》的冠军。
节目收官的当晚，种花电影届的名导领头羊孙宏伟向卫光启发出邀请，作为他下一部几个月后开拍的电影男主角。
搭档国际影后阮宁。
这个消息随着夺冠一同冲上热搜，引起了全网热议，以及圈内无数大小明星的羡慕嫉妒恨。
而和帝王角色封神的视频一起流传的是，在节目中孙导夸他这个角色演技巅峰造极时。
卫光启居然摇了摇头：“孙导，我演得不好。”
每个人都说他演得好，但是只有卫光启自己知道，这是他唯一一次根本没用上演技。
因为，他只是在模仿。
因为，他已经见过了最好的陛下。
卫光启的上一条“自恋”的微博又被翻出来再上了一次热搜：
#卫光启到底是自恋更多还是自谦更多#
还没足够火呢，就已经在“告诫”粉丝不要太过迷恋他！
离谱。
演出了全网盛赞的角色，却在说自己演得还不够好。
离谱。
不过，看着卫光启已经超过两千万、直奔三千万而去的粉丝数量。
广大路人、自以为渺小的粉丝群体：……
好像，是真的火了啊。
娱乐圈还有谁，仅靠一档综艺节目，短短两个多月，就疯狂涨粉两千多万的？！
而且，很快，这些新鲜粉丝就让众人知道了她们的力量。
不过，收官夜发生的一切，楚深和暂时还不知道。
因为，这个收官夜，居然正好和晏之遥的生日撞上了。
因为事先再三承诺，一定不会失约。
所以，他没办法缺席了卫光启的收官夜。
等结束回家后一定要第一时间补上，他想。
第43章 生日
楚深和答应晏之遥陪他过生日的时候，思及楚怀毅和他说的晏之遥这一世的身份，以为会是一场盛大的生日宴。
前去赴宴之时，他吸取了教训，没有再叫上吕容风。
毕竟，虽然这两人那日在他家表现得冰释前嫌、颇为“友好”的模样。
但上辈子被赞为“七窍玲珑心”、“识人有道”的宣武帝表示，他又不是瞎子，看不到表面平和下的暗流涌动、争锋相对。
他不由反省了一下。
在大宣之时，也有哪怕同为新派但政见不同的几位大臣每次彼此相见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作为臣子，只要在公务上齐心协力、办得漂亮，他一个帝王，哪里还管得了臣子私交呢？
古人云，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和谐的臣子们凑在一处，总是会让帝王也为难的。
因此，上辈子之时，他若是私下召见臣子，都会特意避开了那相处不好，见了面会吵架吵得脸红脖子粗的一起来。
当然，除非他某天心情太好，恶趣味发作，特意叫上不和的臣子过来，就是想看他们吵架，另当别论。
嗯，楚深和一直觉得自己这个习惯不太好，是有点罪恶的。
怎么能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就这么爱看热闹呢？
咳咳，因此，每次这样过后，他都会私底下对两边的臣子都再软语安慰一番，“大出血”地从私库里挑出两件宝贝，分别赠予二人，以作补偿，填补一下自己罪恶的良心（bushi）。
一般情况下，哪怕吵了一架，但偷咪咪地得到帝王赏赐的臣子都会受宠若惊、心满意足，心理得到安慰。
但意外情况下……偶尔都得到了赏赐的两边臣子要去找人炫耀，结果被不知哪个中间人传开。
然后就会再次引发起两个臣子的新一轮大战，名字是——
陛下到底更欣赏谁？
陛下赐下的宝物，谁的更好？
嗯，远在皇宫的楚深和听说了，良心会再起一点微小的波澜。
其实，他自以为自己这点恶趣味隐瞒地天衣无缝。
殊不知……
同样的套路来上几次之后，那几个经常被陛下叫去，好像吵架当“猴耍”的臣子：……
再傻也明白过来了。
每次被陛下叫去，一看见另一边还站了个自己的死对头，就……也是心知肚明了。
但是，他们又不忍心在心里怨怪陛下。
陛下少时登基，即位以来励精图治、兢兢业业，终日为国事操劳，视天下苍生于己任，寻常帝王的享乐之举在陛下身上全无痕迹。
他们也很心疼这样的陛下好嘛！
难得陛下有一点虽然不太体面的爱好，但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子女对父母的孝顺尚且能彩衣娱亲，作为臣子，去吵个架让陛下开心开心怎么了？
而且和看不顺眼的对家吵一架，吵完还能得到陛下的赏赐，主打的就是一个神清气爽，好嘛！
咳咳，扯远了。
互相体（演）谅（戏）大概就是最和谐健康的君臣关系吧。
总而言之，在不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的情况下，楚深和一般是不会将本就不太相合的臣子凑在一起的。
因此，这次他就自己一个人来了。
然而，他没想到，听说这辈子身份显赫、家族庞大错节的晏之遥的生日宴，居然只有孤零零的三个人。
晏之遥本人，他，还有一个晏之遥的弟弟晏之远。
到的时候，他掩下面上的讶异，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递出去。
是一次在拍卖会上拍下的暖玉，他亲自在上面刻了一个“遥”字，串了红绳做成了项链。
楚深和看着晏之遥非常礼貌地双手接过，举起了在面前欣赏的样子，摸了摸鼻子，笑道：“改不了以前的习惯，上面这个字是我自己刻的，是不是还不错？”
“晏之遥，生日快乐！”
其实，如果是上辈子的宣武帝，送出这样一块成色只能说是中等的暖玉，有点磕碜。
但没办法，他现在只是一个需要伸手向爸爸要零花钱的“小穷鬼”。
不过想来，晏之遥应该不会介意吧，应该能体谅他现在送不起“好东西”的现实……
上辈子他还是晏之遥的学生时，在老师生日时送了自己写的一首祝寿诗。
素日冷淡，一身气息冻人三尺以外的晏之遥眼神微讶，第一次露出寒冰消融的笑意，甚至有些温暖地摸了摸他的头。
唉，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他那时候还不到晏知遥的胸那么高呢。
这暖玉是买来的，但上面的字是自己刻的，也很不错啦。
楚深和想。
毕竟宣武帝亲自篆刻的墨宝，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他笑得毫不心虚。
果然，晏知遥收过之后，垂眸专注地看了几眼，冷白的指节摩挲过暖玉上那个风骨凛然的“遥”字。
他眼神微动，语气有些低沉：“很好。”
“我很喜欢。”
犹豫了一下，他捞起那根有些粗的编织红绳，头微微前倾了点，便将暖玉挂在了颈间。
两人本就站得近，晏之遥这个动作更是一下拉近了距离。
这一瞬，两人之间，似乎彼此都可以感知到对方喘息间喷薄的热气，呼吸可闻。
楚深和有点不自在地稍稍往后退了一小步。
“好看吗？”晏之遥的声音在咫尺之间响起。
楚深和愣了愣，抬眼向上望去，先看见的是落在红绳上的一截冷白如玉的指节，修长有力，匀细有度，是挺好看的。
这个荒唐的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顿了一秒，他将注意力放回了那块暖玉上，才发现为了更好地展示这份礼物，晏之遥甚至将衬衫最上的两颗纽扣都解了开。
冷白的颈项彻底暴露在空气中，向下延伸出一点形状良好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膛。
暖玉轻轻地搭在锁骨上，竟将那一片肌肤都衬出点温润的暖意。
他莫名觉得喉咙有点痒，认真回道：“挺不错的，很适合你。”
“也可能是你人好看，把这玉都衬得更好看了。”
晏之遥握着红绳的指节紧了紧，又缓缓放开，“我好看？”
楚深和走远了一步，这样他微微抬眼就能看清晏之遥的全貌。
他状似认真地打量了一番，点评道：“少时被誉为盛京第一公子、收获了几乎所有未出阁的少女芳心的晏大人，居然对自己的容貌没有清晰的认知吗？”
楚深和没忍住笑意，“听说你离开盛京后，当地的太守之女还非君不嫁？闹了几天绝食求她爹去问你要不要娶她为妻？”
晏之遥：“……”
他沉默了几秒，唇角抿了抿，身上寒凉之气愈重，“听说陛下南巡之时……”
“停！”楚深和出声打断。
这种事情，以前都只有他调侃臣子的份儿的。
到了现代，没有君臣之别，他的臣子都敢开他的玩笑了。
咳咳，但放到自己身上，就不是太想听了。
他笑了笑，语气缓了几分，“晏老师别生气。”
开句玩笑，把“陛下”都喊出来了，来到现代，晏之遥还是第一次这么尊称他。
为了翻旧帐。
他看见晏之遥手指放下后，对方挂在脖间的红绳有一处翻折了过去，没多想便伸出了手：“等下啊，你这绳子翻了，我给你转回去。”
温热的手指触到颈部的肌肤，晏之遥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成拳，才克制住自己下意识想要缩开的冲动。
“好了。”
“你们在干什么？”正当晏之遥张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充满了讶异的嗓音。
晏之遥转头望向来人，眼睛眯了眯，折射出一道冷光。
晏之远打了个寒颤，他克制住自己内心不断涌现的卧槽，朝楚深和礼貌地笑了笑：“你好。”
“我是晏之远，是他弟弟。”
楚深和点了点头，方才晏之遥已经和他说过了，
今天的行程安排就是先在家里吃一顿饭，除了他们两人之外，还有他在现代这个身份的弟弟。
“你好，我是楚深和，很高兴认识你。”他主动伸出手，笑意温和。
晏之远对他好奇极了。
早在一个月前，他就问晏之遥生日想要怎么过，彼时晏之遥还说随便，他的请柬都已经制作好，准备办个盛大的晚宴了。
结果半个月前他把邀请宾客的名单再递给晏之遥时，对方冰冷冷地来了一句：“不用办了。”
然后一周前，晏之遥正式通知他，生日这天他另有安排，不用他陪着。
艹，晏之远内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他跑到晏之遥面前，连续“哭”了一礼拜，说我们兄弟俩从小相依为命……
嗯，他相依他哥的命。
好不容易，昨天晚上，晏之遥才松的口，同意允许他一起顿晚饭，可以分到一块生日蛋糕。
只是说，还会再有一个人来。
他从昨天晚上就抓耳挠腮的，好奇死了好吗！
他怎么从来不知道他哥居然还能有一个，唯独一个，能够被他邀请来一起过生日的朋友？
而且，看晏之遥的意思，可能，本来，他就只想，和那个人，过二人世界。
是他，不识趣了。
呵。
他冲到楚深和面前，顶住了他哥冰刀似的眼神，双手一把握住了面前那双手：“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他就握着楚深和的手，没放。
非常新奇地打量起面前的这个青年。
温其如玉，大雅卓尔不群。
如山水画间泼墨挥毫而成的一身清隽，偏身上的气质贵不可言又极为亲和，让人想要接近。
好看极了，也出众极了。
更罕见的是，站在他哥身边，完全不像其他人被盖得灰扑扑的，好像再美的容貌都是庸脂俗粉的寻常。
反而，就像清泉映月，满是掩不住的光华。
他的眼神滴溜溜地转了一圈。
而且，这个青年，刚才和他哥站得那么近！
要是被家族里那些长辈看见晏之遥刚才在青年面前那副沉默却竟有几分柔和的气息，一定会惊愕地在心底破口大骂又不敢出声。
楚深和是被面前的这个和晏之遥确实容貌有两分相似但气质迥然不同的青年突如其来的热情给懵住了的。
他不动声色地想要抽出手。
竟然，无果。
晏之远似乎根本没意识到，他确实也没意识到，眼神在楚深和与晏之遥之间来回地转。
然后，就对上了晏之遥面无表情的脸，声音极冷：“晏之远，放手。”
被吓了一跳。
晏之远条件反射地松开手。
他看见晏之遥眼里仿佛冰冻了几个世纪的寒意，就连眉头都微微皱起，警告地看着他。
他缩了缩脖子，更靠近了身上气息温和让人想要接近的楚深和。
“晚饭还没准备好，走，深和哥哥，我带你去我家参观一下。”
“你想不想去我哥房间看一看？”
“我哥的书房有很多宝贝。”
……
不过，现在……
他轻飘飘地回头看了一眼被晏之遥挂在颈间的暖玉。
觉得，这个宝贝可能是目前他哥最喜欢的了。
因为晏之远太过热情，应邀来给晏之遥祝寿的楚深和全程都被他拉着说话。
就连最后用晚餐时，他都被拉着坐在了晏之远身边。
正常来说，晏之遥是一个挺喜怒不形于色，或者说，脸色几乎是甚少变动的人。
但今晚，周身的冰寒气息，几乎方圆几米，都能把人冻住。
他垂下的眉眼带着恹色，在几次插嘴话题都被带走之后，只沉默着给楚深和用公筷夹了几筷子菜。
楚深和不是没有注意到。
但，嗯，他心里的恶趣味不合时宜地又发作了。
一个是晏之远太过热情，他确实不好拒绝。
而且看晏之遥这副样子，虽然对着弟弟态度冷淡，但能一起过生日，作为寿星被冷落在一旁也“没生气”，显而易见，还是颇为喜爱这个弟弟的。
二是，确实是稀景啊。
他少见晏之遥这副模样。
以往在大宣时，这人哪怕不说话，半个朝堂都下意识去看他面色，无论是世家的人，还是站在帝王这派的政敌。
在楚深和初登帝位之时，还是很佩服这位曾经的老师仅仅几个眼神就将人吓住的本事的。
他也想过要模仿，但……不适合，他做不来那副冷冷淡淡气场摄人的样子。
眼下见人吃瘪，实在惭愧，忍不住有点想笑。
但他还是见好就收的。
晏之远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说着，似乎已经快把这一世，晏家的底都透完了，晏之遥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也没阻止。
楚深和借口处理工作，拿起了手机。
他当着二人的面，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键盘上啪嗒啪嗒地打着字。
放下手机时，才伸头转向晏之遥，眉眼漾开清润如水洗过后的笑意，做了个嘴型：“看。”
然后转回头继续附和着晏之远说话。
晏之遥愣了一下，脑中明悟。
他故作镇定地挪过放置在桌边的手机，微信的图标闪着红点，是明晃晃的数字5。
楚深和：【晏之遥，你生气了啊？】
【我和你弟弟难得见一次，一见如故…是不是被我们冷落了不开心哈哈哈】
【寿星要笑着吹蜡烛才行，我等会儿给你唱生日歌，这可是朕第一次唱歌，是不是觉得还挺荣幸的？】
【要不要期待一下？可以提前准备愿望了】
【偷笑jpg.】
晏之遥握着机身的手背青筋泛起，指节却透了点红。
他拿起手机，认真地打字，打了又删，又打：
【没有生气，你们相处得好，我也很开心】
【期待生日歌】
…
楚深和不经意地瞥过他的面色，笑意深了几分。
他没有食言，用完晚餐，切蛋糕时。
晏之远起哄着让晏之遥闭眼许愿再吹蜡烛，他回忆来到现代后听了一次就会了的实在简单而朗朗上口的生日歌，唱了几句。
他看见晏之遥似乎是想要遵守承诺，闭着眼许愿时，约莫是想笑，嘴角微微向上弯了几分。
晏之远睁大了眼睛，手忙脚乱地拿着手机拍照。
“始作俑者”楚深和在一旁看着，没有提醒。
他心情甚好，觉出几分松快。
可能晏之遥之所以只请了两个人陪他一起过生日，就是因为这样简单温馨的氛围，比起在大宣时的花团锦簇、牛鬼蛇神齐聚一堂，确实是让人开心多了。
三人刚用完晚饭，只象征性地用了一小块蛋糕，此时天色尚早，不过晚上七点钟。
楚深和在思考这么早就告辞离开会不会显得急迫，不太好。
就看见晏之远放下碟子，朝两人挥了挥手：“深和哥哥，我要回房间打游戏了，接下来的活动我就不参加啦。”
接下来的活动？
他眨了眨眼，眼神疑惑地望向晏之遥。
晏之遥收回盯着晏之远的目光，朝他点了点头：“你等会儿有事吗？”
楚深和摇头，今天说好不失约，要陪晏之遥过生日，他把其他的事都推了，就连卫光启的《演技你看好》的直播大结局都没看。
好在不知道为什么，这回卫光启的态度非常好说话，半点没有不依不饶。
知道他有事不能到现场也没法第一时间看直播时，卫光启说：“也行，不然我想到陛下在看着我，我可能会紧张。”
楚深和失笑，没有戳穿对方。
明明第一次在台上表演，他就在场下，那一次，礼部侍郎的演技得天独厚、风光无限。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卫光启这场确实还有点紧张。
毕竟，是当着陛下的面，“模仿”陛下。
他再自信，都觉得自己是比不上那个原型的。
但他想让这样好的陛下为天下知，为万众喜爱。
因此，今晚没事的楚深和坐上了晏之遥的车，跟着来到了一处露天体育馆外。
场馆外已是人山人海，楚深和有点迷惑：“里面是在举办什么赛事？”
人群拥挤，晏之遥拉着他的手腕避开人群，走上了一条没人的通道之后就礼貌地放开了。
“今天里面有唱演唱会。”
“你有兴趣吗？我听说，演唱会很有意思。”
确实是听说。
是他在公司，难得亲自去了趟茶水间，听见几个男女员工都凑在一起，盯着面前的手机，如临大敌。
居然都没看见他进去。
这，几乎是，太不正常了。
但他也没打算管，只要不耽误工作，员工有点自己的事情也很正常。
然后，他就听见那几个人在碎碎念。
“老天保佑，一定要抢到啊啊啊！”
“等会儿我们直接买最贵的内场票，听说便宜的看台票根本不会放多少，内场票的可能性更大！”
“没错，我已经跟着攻略，提前设置好收货人了，你们再检查一下，要确保除了某麦和某付宝之外的其他app都关闭了，要保持页面丝滑不受干扰！”
“让我抢到票吧！想看风火乐队的演唱会已经两年了啊啊啊啊啊！每场爆满！黄牛的内场前排票两万多一张你敢信？”
“呜呜，让我抢到票吧，我有预感，我在演唱会上求婚，我女朋友一定会答应！我的终生幸福，就看此刻了！孤注一掷！冲冲冲！”
……
晏之遥不得不在一旁听完了全程。
然后看见茶水间墙上挂着的闹钟，秒针转到了12的时候，那几个男女神情严肃，手指几乎在屏幕点出了残影。
但过了几秒。
发出一阵惨叫：“靠，没抢到啊啊啊啊啊！毁灭吧！”
“别放弃，说不定有没付款回流的，这几分钟继续点！”
他们互相安慰着仍不放弃，直到，终于有人抬头……
差点没被吓得魂飞魄散：“晏总！”
其他几人宛若被定住，僵尸附体一般放下了手机，扭过脖子：“晏总好。”
晏之遥面色冷淡，就在几人心惊胆战之际，他出口问道：“演唱会很有趣？”
几人对视了一眼，最先发现他的那个男生回答：“有趣啊！超有意思！现场氛围超好！我觉得比现在流行的什么剧本杀、狼人杀有意思多了，过去享受音乐，享受一场精神按摩，享受人声鼎沸中的共鸣，还不用动脑子，放松。”
嗯……打工人么……
谁有兴致累死累活上了一天班，晚上还要去玩智力游戏。
不过，最主要是开演唱会的得是喜欢的音乐人。
晏之遥听他说完，另几人附和。
“晏总，就刚刚耽误的几分钟，我们绝对没有影响工作，我们会把这个上班时间补回来的。”
他点了点头，淡淡“嗯”了一声。
不过，现在的时间已经过去五分钟了。
他转身之时，想了想，对着那几人道：“你们想看的是谁的演唱会？去找钟秘书，我让他买给你们。”！！！
他说完就走了。
几步之后，才听见茶水间传来一阵欢呼。
“晏总万岁！！！”
几个被惊喜砸中的男女，一时间，陷入了梦想成真的喜悦，与对大boss如此英明的崇拜！
是的，英明！
晏之遥的形象瞬间在他们心中变得更高大尚了数倍！
是可以去网上发帖神仙老板的程度了呜呜！
而走了的晏之遥，在多方了解之后，确定了演唱会确实是深受年轻人喜爱的一项活动。
然后，他就让钟秘书买了两张最前排的视野最好的门票，作为，生日那天的活动安排。
事实证明，楚深和知道这个安排也确实很惊喜。
其实，没有人是不爱享乐享受的。
但是作为一个帝王，他亲眼目睹他的父王就是如何在享乐中、奢靡中一步步走向昏聩、暴戾、败落。
在大宣时，他登基后下定决心定不能重蹈覆辙。
因此，哪怕偶尔听到一些朝臣压力大了或是宴请宾客就爱听歌唱曲赏舞，不亦乐乎……
他不会去勒令朝臣，但自己是一次都不愿耽于享受的。
只有他的整二十岁寿宴，才让礼部主持了一个宫宴。
那天，他欣赏了整整三首歌、两支舞、一个乐器演奏。
表演的人都是大宣于此道者巅峰造极之人，确实是美好到极致的视觉享受、听觉享受。
但楚深和也只享受过一次，后来宫人、大臣再问他是否要举办宴席，他都是拒绝了的。
而到了现代，再没有身为帝王的责任，听演唱会，似乎是个非常不错的活动呢。
他落座之后，在现场有些昏暗的灯光下转向晏之遥，因为周围声音嘈杂，他特意凑近了几分，几乎贴在晏之遥的耳畔。
“这个安排我喜欢，好久没听歌了。”
“第一次看演唱会，现场氛围很好诶。”
“周围人这么热情，感觉会很精彩。”
无人注视的昏暗中，晏之遥的耳根悄悄变红了。
他望向楚深和的目光专注，“这也是我第一次看演唱会。”
两人的心情都还算不错，直到全场的灯光突然变暗，与之相反的是舞台上骤然变亮，两边的LED大屏幕上映照出了几个人影。
歌曲前奏响起。
全场响起惊天动地的欢呼。
“风火！风火！风火！”
“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一个乐队，全场齐喊乐队的名字，声音震耳。
音响的效果在现场来听是与耳机里完全不同的真实、立体、震撼。
也有人在喊乐队成员的名字。
其中有一个成员似乎人气特旺，他一个人的欢呼几乎快要盖过喊着乐队名字的欢呼。
“孔珂！！！”
“孔珂！你今天好帅啊啊啊！”
“孔珂老公！我要给你生猴子！”
“孔哥，我要听你唱“舔狗”之歌！！！”
楚深和听清这个人名的时候，表情怔愣了一瞬，他和旁边的晏之遥对视了一眼……
两人因为坐在第一排，视野格外好，轻而易举能看清舞台之上的人影。
待到炫目的舞美退去，就连成员的脸也看得清晰了。
五个乐队成员。
站在最中间的那个主唱，身形高挑，容貌俊美，有着一身如松如柏的出尘气质，乍一看仿佛是什么清高凛然的文士。
楚深和眼神闪了闪，闪过抹复杂。
确认了。
这人和他的翰林供奉——孔珂，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同名同貌，事实摆在眼前。
他的翰林供奉也一起跟着穿来了……
说实话，下一个大臣是翰林供奉，确实是没想到的。
而且，出场身份，怎么跑来唱歌了？
第44章 宣武大帝
在乐队成员出场的时候，现场的气氛简直被掀上了高潮。
经久不停的欢呼响彻云霄。
直到第一首歌唱完，下一首音乐前奏响起的间隙。
站在舞台最中间的孔珂伸出手指在唇前比了个“嘘”的动作。
他正常说话时的声音是清冷而有质感的：“安静听歌，可以吗？”
现场确实是安静了一瞬，但也就几秒钟，下一刻喊着“孔珂”名字的尖叫更响了！
几乎有点震耳欲聋。
楚深和伸手揉了揉耳朵。
他看见台上的孔珂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身清冷俊逸的气质实在是非常迷惑人的……但嘴角勾起的若隐若现的笑意，不仔细看都看不出——
这人分明是在笑。
以楚深和对孔珂的了解，他的翰林供奉应该是颇为享受这种感觉的。
孔珂非常喜爱别人为他的“才学”而神魂颠倒的感觉。
只是，以前是于文学一途的创作，也不知孔珂来到现代后怎么就变成了唱歌？
楚深和猜是他穿越的这个身份原主就是个歌手。
但没想到孔珂来到异世，这个陌生的身份能够掌握得这么好。
端看他面对这全场的欢呼，尖叫着他名字的明晃晃的喜爱，完全没有半点不适应。
显然，已经熟悉了。
殊途同归。
受到这样强烈的追捧，这人心里恐怕乐开了花。
但尽管如此，那张像最风骨不摧的文士一般的面上仍是表情淡淡。
这一刻，楚深和无师自通了现代形容人性格的一个词汇——闷骚。
但翰林供奉的性格，比起闷骚，在对待他人的赞美上，又似乎是有点“明骚”的。
他想了想，转头去和晏之遥说话：“没想到孔珂唱歌居然还不错。”
上辈子他只让孔珂空了写写诗、作作文章，编写《宣武名臣》，属实是有点屈才了。
因为演唱会一般都是有固定流程的，歌手/乐队并不会一上来就和观众互动，孔珂刚刚象征性地告诫了粉丝一句之后，就自顾自地又唱了下去。
风火乐队第一首选的歌是一曲非常炸场子的流行音乐。
现在在唱的第二首歌却出乎意料地非常安静。
歌名叫《孤山寺雨》。
一个乐队，唱着一首有点古风的歌曲，实在是有点古怪的。
这首歌，歌词唯美凄清到了极点，古色生香又雅俗共赏，并不拗口、也并不故作高深，是极动人的直入人心的淡淡的怅惘。
似乎有着对人生的思考，又似乎含着对寻觅知交的向往。
但调子却又有着属于流行音乐的记忆点和高/潮。
孔珂清冷质感的嗓音，几乎一出口就将人拉入了那个夜晚空寂、孤清、雨声稀疏的氛围中。
楚深和感叹：“孔珂是真的很有才华啊。”
他听见周围的粉丝小声议论着，这首歌是上个月初才刚刚发行的，几乎轰动乐坛。
乐坛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这般歌词堪称顶尖、曲调又抓耳惊艳的歌了。
难得的是，久听不腻。
寻常的意境，意想不到的组合，只看词就有种扑面而来的别样清新、沉浸，这就是孔珂的功力。
坐在他旁边的晏之遥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波动，只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更深了几分，他淡淡附和了一句：“确实。”
确实，谁也没法否认孔珂本人的才华横溢。
楚深和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在灯光、舞美、两侧的LED大屏幕下就是当之无愧的全场中心的孔珂。
他扶着话筒，站姿笔直如松，但不会让人觉得紧绷，反而是非常随意一般的，好像连他本人都在散发着光芒。
明明是清俊出尘的气质，但就是让人读出了几分意气风发。
楚深和身子微微倾向晏之遥那边，以防周围的人听到，虽然在这样嘈杂的现场，是没有人去注意身边人的。
他的声音很轻，感慨道：“看来在大宣时，孔珂的身兼数职，还远远没到他的能力范围啊。”
上辈子的孔珂，他的翰林供奉。
哦，在孔珂名扬天下之时，还不是他的翰林供奉。
是个闻名列国的诗人、词人、画家、小说家。
最初，所有人知道孔珂是因为他一手让人赞叹欣羨、叹为观止的诗作。
孔珂五岁之时，在家宴上创下一首五言绝句，《观今日喜》，朗朗上口，寓意清新，传遍盛京。
彼时楚深和还是太子，太傅给他上课之时，都不掩赞叹地说，“孔家小子天资聪颖，假以时日，必成大才。”
只要不是伤仲永。
人们对小小年纪就才名远扬的人总是抱有极大的期待。
在这种压力下，许多过早显露声名的天才因为心智还不够成熟，很难顶得住世俗的压力和所有人期望他成才的殷切。
孔珂父亲只是盛京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六品官员，祖上曾经出过的最大的官也不过四品，而且还是隔了不知多少辈的祖宗。
可想而知，得了这么一个天资聪颖的小辈，就连翰林院大学士听了那首《观今日喜》都赞：稚子可爱，心性纯挚，韵律颇平，情感却真，当属上品。
孔家完全将孔珂当成了全族未来的希望在培养。
倾尽家财为他请了能请到的最好的夫子，送进国子监，一言一行、规规矩矩无不到位。
但仍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孔珂的才学随着长大并为消退，而是盛到极致，却，仅限于文学一途。
孔珂自九岁起下场科考，考上秀才之后，连考四届，才勉强中了举人。
但更进一步的进士，却不用再想了。
听说孔家老爷子气得火冒三丈，看见这个孙子就怒气上涌。
其实孔家这辈的其他后代也没有成才的，但谁让孔珂从小显露出的天赋就令人侧目呢。
而且，科举次次不中。
但孔珂的诗作却名扬列国，为王公贵族、朝廷官员、天下才子公认的极品、佳作。
谁能想到，孔珂写的诗篇，包括五岁时的处女作——《观今日喜》，全都被家中要培养、熏陶孩子文学素养的长辈，列为了小辈必读、必赏甚至是必背的篇目呢？
嗯，楚深和也背过几篇。
尤其是孔珂那几首被天下才子、文学大家捧上神坛的诗作，他现在仍记忆犹新、倒背如流。
每一个有点家底的自诩文化人的家族培养家中子侄，或者是向往成为文化人的子弟，谁还能不信口拈来几句孔珂的诗作？
开玩笑，不行的话，那是出门都不能融入文学宴会的。
楚深和身为一个帝王，并不专攻文学，但也肯定地知道一个事实，孔珂就是宣武一朝，或者说是几朝以来，在文学诗作上最璀璨的那颗明珠。
以他不算好也但不差的文学素养判断，他曾经背下的那些孔珂的诗篇，完全不比现代的语文书上那些必学经典诗篇差。
如果不是大宣不知为何消失在了历史洪流中没有留下痕迹。
楚深和甚至觉得，孔珂的大名会比宣武一朝的所有君臣还要响亮。
毕竟，他翻了九年制义务教育的教材，发现——
所有学生可是从小学就开始背诗的。
甚至极大一部分孩子在话都说不清楚的时候，就要背下“鹅鹅鹅，曲项向天歌……”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这些诗句……
作为父母长辈聚会闲谈时炫耀、展示的筹码。
所有小学生小学毕业一定知道李白杜甫，知道杜牧李商隐。
但除非家中长辈闲谈、电视播放、课外阅读，他们要到初中的历史课才会知道秦皇汉武、唐宗宋祖……
而在当朝就能让处于同一时代的文人墨客对其诗篇追崇不已。
可想而知，在大宣那个也许是平行时空的后代，孔珂大诗人一定名扬后世。
那些令人赞叹艳羡、完全代表一个时代数个时代的名诗佳作，想来也出现在了后世的教科书中吧。
总而言之，孔珂的考场文章最终止步举人。
但他的诗作可能震撼了所有科考的主考官。
这其实是有点稀奇的，为何一个诗作做得如此之好的人，考场的文章却做不好。
后来孔珂入朝为官后，楚深和其实问过他这个问题。
孔珂非常平和地表示，自己于科举一道，实在天赋欠缺。
自然……是存疑的。
直到后来，随着他的“马甲”一个个地掉落，楚深和觉得自己恍惚大概知道了答案。
是的，马甲。
这个时髦的词语，完全可以套在他的翰林供奉身上。
在孔珂诗作名扬天下之时，与诗不可分的画之一道，同样有一个为人瞩目的“黄石山人”。
大概是在孔珂诗作扬名之后过了几年，他十五岁之时。
黄石山人横空出世。
黄石山人的山水墨画，氤氲妙绝，意境深远，如梦似幻，令人望之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黄石山人的花鸟工笔，栩栩如生，凑近仿闻其香，可引真的蝴蝶鸟雀盘旋驻足，前所未见。
黄石山人的人物刻画，寥寥几笔，喜怒嗔痴，画尽悲欢离合。
孔家神童与黄石山人。
彼时天下间的文人墨客，无不对这二人心悦诚服。
诗画不分家，两人的名声便也总挂在一处。
直到多年之后……孔珂在一次聚会上被问及对黄石山人画作的看法。
那是一次春游踏青之行，风光正好，孔珂随手作了首诗，自是被一众人细细品味、激动欣喜而恭维。
便有一随行之人感叹：“真想见一见黄石山人的真面目啊，定是一位儒雅风流或是仙风道骨的长者，他若是今日在此，不知能将我们眼前这片景画成何等风光！”
闻言，孔珂就略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那人问他：“孔兄有何高见？”
孔珂飘飘乎如遗世独立，如松如柏的清冷气质非常符合他传奇诗人的名头。
他摇了摇头：“我给诸位做幅画吧。”
随行众人兴致高涨：“孔兄居然还会作画！”
孔珂淡淡地点了点头。
然后，在那个春风畔柳、天高云淡的早晨，画了一幅后来被楚深和收藏在皇宫的《晴早踏青图》。
山水氤氲的群峰层峦之间，绿波荡漾，云淡天青，岸边一众风流学子，神态千秋。
意气张扬、谦和内敛、潇洒落拓、绵绵笑语……
水墨丹青的意境，工笔勾勒的景色人物，融为一体，竟毫不突兀。
简直，令人观之心驰神往。
在此之前，从未有人知道，以诗篇美誉远扬的孔珂，居然一手丹青毫不逊色。
当即就有黄石山人的“死忠粉”激动地瞳孔放大，片刻呼吸不敢喘地盯着那副《晴早踏青图》，有些踌躇着不敢说话。
“这，这是……”
这分明就是黄石山人的画风！
他于这天下间，也只曾得见黄石山人的画，能有此般功力与意境。
孔珂神色自若地落下最后一笔，没有看在场任何一人的脸色表情。
淡定地从袖口掏出了一枚印章。
画作的落款之处，便清晰地跃然其上了几个朱红的极有韵味的大字——
黄石山人。
在场众人全被这一出彻底震撼在了原地。
方才说着若是今日黄石山人也在此处会作何画作的人，此刻双眸满是不敢置信：“孔珂，你就是黄石山人？”
据当时在场之人传述。
孔珂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非常非常风轻云淡地对回了一句：“抱歉，黄石山人的模样可是让仁兄失望了？”
五岁之时就作下名诗，多年来仿佛没有创作瓶颈地写出了无数首脍炙人口的诗作，被诸国王侯将相都奉为佳作拜读的孔珂。
和横空出世，一手丹青令人如痴如醉、每逢墨宝现世千金难得的黄石山人。
竟然是同一人！
一夜之间，这个消息传遍盛京，传遍大宣，随着风声、雨水、鸟鸣、人贺……传遍天下。
至此，孔珂在其生于人世之时，甚至追溯往前数百年，都是数得上号的文学大家。
大诗人，大画家。
或许前面加上“传奇”二字，也不会有太多异议。
也因此，无法因科举入仕的孔珂，最终以另一种方式，以他自身世人无出其右的才名，另类入了朝堂。
楚深和，给这位大诗人、大画家，封了三品的翰林供奉。
孔家想要这位后辈光耀门楣的愿望，殊途同归，心想事成。
不过，据当时在一线的，亲眼见证了黄石山人第一次露出真面目的人所言。
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观都受到了震撼，过往所学皆无法表述那一刻的所思所想……
楚深和在听说之时，设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在场会是何反应，当时的他也是只能想到惊喜震撼之类的词语。
但到了现代……
他大概觉得，两个字足以形容——
卧槽。
而且，因为后来相处甚多，对翰林供奉的秉性有些了解、并且内心不乏也有那么点恶趣味的他觉得。
如果用现代的又一个二字词语形容——
孔珂当日主动又不经意地卸下了那层马甲，不就是……“装逼”么。
而且，是在大号小号，大诗人和大画家两者的声名与号召力都鼎盛之时，合二为一。
大概就是两个神格——塑就了一场最高级别的装逼。
而因为特殊才艺入朝为官的翰林供奉，在公务上确实是不太有事干的。
楚深和也不能指望一个依靠正常科考，连殿试都进不了的人去处理朝政大事。
便只给他派一些每逢佳节作诗作画、偶尔写写奖励的圣旨、编编文艺书籍的工作，大概最重的任务，就是让孔珂编纂《宣武名臣》了。
因为，孔珂的文风多变，一身如松如柏的文臣气势，写起歌颂赞美之语竟也能让人心花怒放。
咳咳，虽然说，忠言逆耳利于行。
但是，没有人不爱听好听话。
尤其，孔珂长了一张很有风骨的脸，但说话却动人之极。
楚深和每次与孔珂说话，这人清清淡淡的语气，却能把他夸出一朵花。
与一众臣子遇事只会说“陛下英明”的草率重复，一点都不一样。
而楚深和知道孔珂的第三个身份，也就是马甲二的因缘际会……
就是他有一阵子颇为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官员贪污案烦心。
本以为是场普通的贪污。
朝中大臣，总不能指望每一个人都清廉节俭，每个帝王心里也都有点数。
但是那场贪腐，越往深处查，越叫人心惊。
数额之多，牵涉人员之广，叫几位与他议政的内阁大臣都觉棘手，不知该如何处置。
孔珂见他烦忧，非常有作为一个“文学”吉祥物，要为陛下排忧解难的自知之明。
他竟然，连画了十二册的图集……
是非常可爱好笑的画风，和现代的Q版人像类似，给那些贪污之人各个设计了一个惨绝人寰的人生故事。
然后，画上的小人，英明神武的宣武帝，永远心想事成，手握胜利。
那些贪污的罪犯，各个跪倒在陛下的面前，丑陋又好笑，卑微又难堪，扑地而泣，哭出长河，悔不当初。
是的，随着十二册的图集一起送上来的，还有十二册连环小故事。
与画册一一对应。
孔珂每日进宫，每日送一份。
多是些惩恶扬善、落于俗套但情节无比生动有趣、断章之处令人欲罢不能、会让人捧腹大笑心情明快的小故事。
而且，楚深和怀疑，要不是因为他也就为那案子烦心了十二天。
可能就不只是十二册图集，十二册小故事了。
贪污腐败案终于解决完毕的那日，他心情舒畅地从龙案后起身，珍惜地拿起那一叠图册与故事，对孔珂说：“朕要将这些故事放在床头，每日看上一遍。
姜太医说心神畅达可绵延寿数，朕估摸着，爱卿的这些故事已帮朕延了不少年头。”
孔珂难得忍俊不禁，嘴角浮起明显的笑意。
他没有像其他朝臣那般说些“陛下言重了”、“陛下折煞微臣”之类的敬词。
而是很干脆地应下：“陛下若是喜欢，臣日日都可为陛下献上图册故事，能让陛下开怀，臣便开怀。”
“陛下与臣一同延绵寿数，做史书上最长寿的君臣，如何？”
楚深和失笑，不免真的更开怀了几分。
实在是，翰林供奉，太会哄人了。
他扫着那堆小故事，调侃孔珂：“爱卿，朕真怀疑你莫不是还有什么惊天的身份。”
“听闻坊间有个特别出名的写小说之人，叫什么辛子客，每逢新书发布，盛京的那些公子小姐都得巴巴地凑在书店门口，排上几个时辰的队，合力买上一册。”
“朕觉得爱卿你这功夫也不差。”
他话音落地，许久没人说话。
楚深和有些奇怪地抬眼，便看见孔珂站在原地，一张风骨凛然的文臣脸上，露出了一个清清淡淡、非常好看的笑来。
“陛下，辛子客，正是臣少不更事时起的化名。”
楚深和：“……”
能让他一介帝王都知道的写小说的，当然不只是用一个“写小说”的形容那么简单。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辛子客”的名声雀跃之时，比起孔珂的诗作被正式列入大雅之堂，来得更早了几年吧？
那不正是，听说孔珂连续科举不中，气得孔家老爷都气得病倒在了床上之时吗？
不会……
孔珂眉眼低垂，非常“低调”地说：“陛下，臣这个身份，只有您一人知晓。”
行吧……孔家老爷子不是因为这气的。
但是……
写诗，写出了前无古人的气度。
作画，画出了洗涤人心的效果。
小说，更是牵动无数追更之人魂牵梦萦。
三面开花。
甚至，他怀疑他的翰林供奉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身份，是他不知晓的。
当然，楚深和没有再问了。
彼时的他，确实如当日知道“黄石山人”真面目的同行之人一般。
时至今日，反应过来，他当日，是被孔珂“装逼”给秀到了啊！
此时，坐在演唱会的现场，听着周围从四面八方、无处不在响起的欢呼与尖叫。
楚深和在思考，唱歌、作词作曲的天赋，是他的翰林供奉，上辈子的另一个不知名的马甲，还是来到现代之后解锁的新技能？
不过，他真的很想拉着旁边的晏之遥八卦一下，难怪孔珂当年科考之路崎岖，一直没考中进士呢！
就这全面开花的事业进度，到底还剩下几分心思在读书科考上！
不过，科考不就是为了当官么。
像孔珂那样，凭借着“特殊才艺”当上官，不用处理政事，不用担惊受怕、不用事事奔波的三品官……
谁能说不是一种成功呢？
楚深和转头对着晏之遥再次感叹了一句：“孔珂真的很厉害啊。”
他没注意到晏之遥的瞳色更深了几分，冷白的肤色在偶尔扫过的灯光之下，透出利落生寒的五官。
晏之遥没看台上在唱着歌引发了全场欢呼的孔珂。
他坐直的身体比楚深和略高了一点，不多，但足够他微垂眼目，落在身边人柔软的发顶。
他轻轻“嗯”了一声，觉得今晚生日的安排，有些失误。
而台上的风火乐队演奏完几首歌，终于到了互动环节。
现场的音响暂时消失，楚深和便无比清晰地听见不少周围人兴奋的讨论声。
“啊啊啊啊啊，真的太好听了！孔珂今天的选曲没有一首不好听！”
“奇怪，风火这个乐队也好几年了，之前也没这么让我着迷啊！特别是孔珂，为什么同样一张脸，最近感觉他开挂了，整个人气质都变了，太耀眼太夺目，太清冷了！简直完美踩在我的审美上！”
“何止是脸啊，还有我孔神的才华！之前几年，风火能数出三首知名歌曲吗？但就最近的几个月，每一首，everyone，几乎一出都登顶各大音乐app的榜首！现在我酷音乐和爱云音乐，排行榜前十，就有三首风火的歌！”
“对啊，而且全部都是孔神一个人，作词、作曲、编曲。歌曲前奏，那制作人一拉下来，都是一个人的名字，牛逼！”
“这就是厚积薄发吗？这碗鸡汤我干了！”
“咳咳，不过虽然每首歌我都爱，但这个狗男人居然把舔狗之歌放进互动选歌环节！这首歌怎么能不唱！”
舔狗之歌？
楚深和迷惑了一下……
好在，很快有人反驳。
“不要在孔神面前这么说好不好，孔神说他最爱的就是这首歌！”
“但孔珂也没否认……粉丝叫这首歌舔狗之歌啊……拜托，这个舔狗完全是褒义啦！我们都能看出来他对因为做梦而写的这首歌有多喜欢，对梦里那个陛下有多尊敬崇拜了！”
正当八卦听着的楚深和，听到熟悉的“陛下”两个字，浑身震了一下……
这人在说什么？
陛下？
很快，他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因为，两边的LED大屏幕上亮闪闪地印出了八首供现场听众选择的歌曲名单。
几乎是在亮出来的瞬间，左边第二首的名字……响彻了全场。
“我要听宣武大帝！！！”
“舔狗之歌冲冲冲！”
“因为做梦，为梦中的陛下写了一首歌！呜呜，这个梦中人CP我磕了！”
“孔珂快唱！要唱出感情！”
楚深和已经石化在了原地……
他有种想要拿块布盖在自己头上的冲动。
尤其是，当LED大屏幕上亮起歌词的瞬间。
“初登帝位，年方十三……”
“神仪明秀，朗目疏眉，若浮云飘逸，如惊龙矫健，皎如玉树，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一连串的溢美之词，在清冷的语调之下，硬是唱出了押韵、赞誉、朗朗上口的美妙乐章。
楚深和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指已经微微发颤。
如玉的耳垂泛上红晕。
他有种坐立不安的冲动。
靠。
孔珂唱的，不是他的讣告吗？？？
第45章 更帅
这首《宣武大帝》的前奏响起之时，现场就爆发出了一阵声势浩大到惊人的欢呼与尖叫。
而在选歌的那几分钟，以及定下点歌终曲后、等待歌词被唱响的短短几十秒，坐在楚深和附近的几个女生还在兴奋地互相讨论交谈。
“我来之前特意把孔珂的微博全都翻了一遍，尤其是这首《宣武大帝》的创作背景。你们知道有多离谱吗？”
“哈哈哈哈哈，我也看了，我要被孔珂笑死，他是不是自己创作完这首歌都不好意思了，羞于承认自己像个舔狗一样，把一个梦中人夸得这样天上有地下无的。
从容貌、气质、性格、才华、文艺武功、功绩、贡献、声名、受人爱戴程度等等等等各个方面……嗯，歌词字里行间的崇拜、赞赏，我听的牙都酸了啊啊啊！”
“废话，不然这首歌能被叫做舔狗之歌么？不就是人们无法想象会有一个人这么完美，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完美的人经过孔珂的笔下，就更加……啧，反正就是太舔了，还舔得字字珠玑，可能只有在舔狗的眼里，才会有一个人完美到圣洁吧。”
“哦，对了，不好意思，我说的舔狗真的是褒义，感谢孔珂给我提供一个做梦素材，该说不说，歌词里的陛下真的让我心驰神往了！”
“不是，你们打什么哑谜？这几天太忙了，都忘了打开微博，创作背景我没看，他怎么说的？”
楚深和同样忍着牙酸，眼不见为净地不再看着舞台了。
他悄悄竖起了耳朵……
翰林供奉居然还在微博上写创作背景？
他倒要听听，孔珂是怎么编的。
最开始说话的女生继续道：“你没注意到风火最近新出的这些歌的词曲人都是孔珂原创么？只有这首《宣武大帝》，孔珂写的作词人那一栏，你猜写的谁？”
“他写的群臣，哈哈哈哈哈！他说，因为这首歌的歌词是在他梦里就完整地呈现出来了，是由宣武大帝的臣子们一起夸出来的，他只是稍加润色了一番。他也是臣，所以作词人是群臣……”
“你回头去看看他那条微博底下的评论，真的会感到欢乐。底下全在说：孔神，你以为你把这个锅甩给了群臣，还能恢复你遗世独立的清高才子名声吗？”
“没错，孔珂他到底是有多爱那个陛下？在梦里梦出了这么一个人就算了，好家伙，他连给人家的大臣们都一个个安排好了，而且这些大臣们，嗯，包括他，还一起给陛下写了首歌，啊，不是，是原本的一篇锦绣文章，然后被他现在变成了歌词。”
“真的，我哭死，是有多念念不忘啊，才能让人在梦醒时分，久久不能忘怀，而且还背下来这么长歌词啊？”
“哈哈哈哈哈，不行，我又想笑了。孔珂还说，这首歌歌词已经突破字数了，正常歌词两三百字，这首《宣武大帝》已经有五百字了，但是原文有两千余字，他会看情况要不要再出几首……”
“救命……还没听孔珂现场唱过这首歌，我真的好奇死了！他唱着对陛下的爱慕，啊，不是，是如长江江水一般滔滔不绝的崇敬之情时，脸上不会还是这副清高的像个高岭之花的样子吧？”
直到孔珂清冷而有质感的嗓音吐出第一句歌词之后，周围的几个女孩子才停下了话茬。
没人知道，这首《宣武大帝》的歌词，描述的对象确实是个曾经真真切切存在的人，而且，这个人，还在现场坐着。
楚深和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自己的讣告了。
但听是一回事……
而且那个时候没人知道他还活着，是以鬼魂的形态听完了自己的讣告，彼时没人看得见他，他都觉得这些臣子有点过于“离谱”、“忠君”了。
他做梦也没想过，有朝一日，他居然还能听见自己的讣告被人唱出来！！！
不止他再次听到了，还有现在济济一堂的规模着有小几万的人一起听到了！
就在这一瞬间，或者说从听见歌名、看见歌词开始的漫长时间，他突然明白了，身临其境——
传说中的脚趾扣出三室一厅是什么感觉。
不，他可能已经扣出了一整个紫宸殿，和盛京皇城。
因为上辈子曾经是一名帝王，楚深和坐姿向来是仪态端方的，但现在的他，拼命克制住掩面的冲动。
整个人的身子都不由往下滑了几分。
就，虽然没人知道这首歌在唱他，但是真的，自我社死到——很想挖个洞躲起来。
感觉到由胸腔蔓延上全身的滚烫，就连他上辈子初登帝位、或是御驾亲征之前都没有这么“紧张”到“热血沸腾”过。
楚深和认真地思考，从这场演唱会离开后。
这个臣子，真的有相认的必要吗？？？
而坐在一旁的晏之遥从一开始，在认出了孔珂之后，注意力就没有再放在舞台上了。
他清楚地听见了周围那几个女生兴奋的讨论、无厘头无逻辑的玩笑话，锋利的眉眼微微拧起，只觉得心里不是很舒服。
然后他看向楚深和。
亲眼目睹了身边人满眼的震动、惊喜（大雾）、甚至激动到微微颤栗？还有耳根都红透了的难得的“局促”？
就这么喜欢？
晏之遥抬眸望向舞台上在炫目的灯光中心，孔珂那张清冷俊美的脸，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不动声色地在手机上发了一条信息出去。
然后，犹豫了一会儿，他问楚深和：“很喜欢这首歌？”
喜欢这首翰林供奉一举做出来的“马屁”之歌？
是的，比起现代人常用的“舔狗”，这个词语本身不太雅观，而且暗含的意味多少有些暧昧了。
虽然比起来，“马屁”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是，晏之遥认为，这就是拍马屁。
大宣一朝，在孔珂入朝为官之后，随着他的才华横溢之名一起流传于满朝文武之间的，还有——
此人，是个功力巅峰造极的马屁精！
孔珂讨陛下欢心的程度，和他那张凛然风骨的脸和气质，相悖到了极点。
也因此，这人每次说些好听的话都叫人受宠若惊，心里舒服。
但很可惜，孔珂几乎只对着陛下拍马屁，深谙找准boss的精髓。
而且是那种春风化雨一般的、能在一众大臣中脱颖而出的马屁。
大宣朝臣有两个不太喜欢的同僚，一个是卫光启，另一个就是孔珂。
为什么呢？
大概是前者被誉为第一美男，享着礼部侍郎的官职，却成日清闲得空，少时便与陛下相交，在陛下心里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但卫光启确实也有功绩，孤身一人在周国多年，卧底当得前无古人，可以说大宣之所以能那么漂亮地打赢周国，卫光启起码得占其中五分功劳。
而后者，不是科考出身，却享了三品的翰林供奉官职，成日里作诗作画，与其他大臣忧国忧民忙得焦头烂额形成了鲜明对比。
偏偏此人确实才华出众，出众到在天下的文人墨客心间占据了崇高地位。
最过分的是，孔珂也极得陛下信任。
君不见，在陛下为了贪腐案、境内天灾焦头烂额，非传唤不见大臣的情况下，孔珂居然还能自由出入皇宫，觐见陛下！
陛下对此人的宠信，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谁说都支持、忠于陛下的臣子之间就都是和乐融融的了？
在拍马屁的这份功力上，他们看这两个人可真是不顺眼极了！
不就是漂亮的脸蛋和漂亮的说话技巧么？
可恨陛下吃这一套。
这些传闻，晏之遥也是有所耳闻的。
今日所见，确也名不虚传。
到了现代，孔珂不去作诗作画，却跑来了唱歌。
要知道，现代社会，唱歌可以说是最容易传遍大街小巷的了，其他的无论什么电影电视、小品综艺、文学作品，想要达成现象级的热度门槛都相对而高。
只有唱歌，可能只需要两句打动人心的前奏、或是极为抓耳的高/潮，打通全年龄段，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会哼那么两句。
门槛低了太多。
孔珂费尽心机地作下《宣武大帝》这首歌来讨楚深和的欢心，将陛下的生平功绩传遍后世。
功力确实非同一般，也实在有心到了极点。
想到这儿，晏之遥的眼眸闪了闪。
却看见楚深和听见他问话后，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转过了头，嘴角的笑意似乎有些僵硬：“晏之遥，你听到了吗？”
“嗯？”晏之遥有些不解。
楚深和觉得自己当了一世皇帝练就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都快要兜不住了，他清润的眉眼微垂，语气有些惊讶的有气无力：“这些观众居然都会唱…”
是的，没错。
歌曲前奏部分，还不明显，他的注意力刚开始都在那歌词和孔珂本人身上了。
可是随着歌词展开，尤其到了高/潮部分时，现场的观众居然全部跟着一起唱了起来！！！
包括前面讨论地起劲的那几个女生，唱得无比熟稔！
他问晏之遥：“你今天真的不是和孔珂串通好的，是故意整我么？”？？？
晏之遥差点没反应过来，但他下意识回道：“我不知道今天的演唱会有孔珂。”
不然，他应该、一定是不会买下这张演唱会门票的。
楚深和松了口气：“抱歉。”
毕竟今天是晏之遥的生日，他不能扫了对方的兴致，还怀疑对方，有些不应该。
他抿了抿唇，很认真地回答晏之遥最初的那个问题：“我不太喜欢。”
“太张扬了。”
太羞耻了，他完全不能理解他的翰林供奉为什么会把他的讣告改编成歌。
孔珂本人的性子，这么多年，他也明白了几分。
就是一个特别喜欢别人将他看作光风霁月的才子，喜欢隐瞒许多身份，待到时机成熟之时享受别人对他愈发深厚的崇拜与欣赏。
这种非常高级的“装逼”的感觉，以及不经意的炫耀感……
他设身处地去想，确实有点带感。
但孔珂一直不是一个会自夸自擂之人啊！
他享受别人对他的夸赞，但并不会孔雀开屏一样地去自己展示自己。
那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像“孔雀开屏”一样把这份群臣写的本就不太合乎常理的，溢美之词多到不正常，并且有些失真的讣告，在这样的演唱会唱出来！
听说这首歌目前还登顶了各大音乐app的排行榜第一！
他什么时候给过孔珂，他是一个喜欢如此张扬、去别人面前夸耀自己的错觉了吗？
简直离谱。
而明确得到楚深和不喜欢答案的晏之遥微愣，他状似不经意地仔细观察了一番楚深和的面色，试探性地问道：“那还要听吗？”
“不喜欢的话，我们先离场？”
他在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了之前做下的许多备用计划。
现在是晚上九点，来得及再看一场电影，或是通知他旗下的游乐园夜间营业，或是……
楚深和不知道身旁的寿星脑子里闪过了这么多。
正好这时，这首《宣武大帝》已经唱完了最后一句歌词，再过几秒，连尾音都不剩了。
他终于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决定不让晏之遥生日的心情因为自己受到影响，他回道：“算了，买了票的，不要浪费了。”
“那首歌已经过去了……孔珂的其他歌，听起来还不错。”
“我们听完再走？”
晏之遥：“……”
他沉默了两秒，“好。”
只是，再次出乎所有人预料，孔珂唱完这首歌后，居然停顿了下来，下一首歌的音乐并没有马上响起。
他举着话筒站在舞台中间，如月光般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为他披上一层朦胧的光晕，照得他眉眼清俊柔和，整个人的气质也是如松如柏如月。
是，极能够迷惑人的外表。
孔珂的视线飘过在场乌泱泱的人群，他并没往坐在第一排、前几排的歌迷看，视线似乎也没有具体的落点。
“好听吗？”他问在场听众。
“啊啊啊啊啊！好听！”
“超好听！耳朵要怀孕啦！！！孔珂老公你要负责！”
“都TM的排在三大音乐app的排行榜第一了，还用问吗？好听啊！孔神牛逼！”
“孔珂，微博都多少年没更新了！平时多传点照片、分享生活好吗？”
毫无疑问的，在场听众的热情一下子被点燃了，争先恐后地回应着，其中还有几个人的声音格外突出，一个人的尖叫响彻全场。
孔珂似乎非常满意。
唇角微微牵起，露出一点笑意。
演唱会现场的听众便几乎都感觉到了，孔珂似乎是真的非常喜欢、非常在乎刚刚唱的那首《宣武大帝》啊！
擦，这个梦中人到底是有多大的魅力啊！
这个“宣武大帝”，实在太让人好奇了！
孔珂真的在梦里梦见了这样一个人啊？
醒来后连自己和别的臣子怎么夸人家，写的文章都还记得？
如果孔珂微博没说谎的话。
实在是有些离谱的。
在现场闹哄哄的七嘴八舌的氛围中，突然有一个略微有些尖，但并不刺耳反倒是有些“嗲”而甜的声音非常有辨识度的被所有人听清了——
“孔珂，陛下有你帅吗？”
嗯，是个好问题。
说实话，孔珂哪怕不作为一个唱作歌手，就单凭那张脸，就是可以偶像出道的程度了。
更别提这一身看起来就非常有文化的气质，在娱乐圈也是少有的了。
要知道，在孔珂最近仿佛突然开了窍的无比惊艳的原创歌曲问世之前。
“风火”乐队之所以能坚持了多年还没倒闭，靠的很大程度上也是主唱孔珂出众的颜值和确实很可以的唱功。
不过最近，孔珂更帅了。
也许是才华为他披上了一层美颜滤镜吧。
在几首原创引起了乐坛轰动之后，本来就是“风火”乐队粉丝的人，都觉得孔珂那张脸更迷人了，身上文化人的气息也是越发浓厚。
如果不是一个歌手，看着倒像是什么精通诗画、颇有古韵的世家公子。
嗯，所以，那个让这样的孔珂“魂牵梦萦”到要专门作首歌的陛下，又是怎样的风华气度呢？
众所周知，对一个人最好的印象永远不是亲眼所见，而是想象。
而对一个人最好的想象，就是——超出想象。
毫无疑问，孔珂用他字字珠玑的溢美华章、令人着迷抓耳的旋律，一首一经发布就火遍全网的歌。
给所有人塑造了一个超越想象的“陛下”。
实在是让人太想钻进孔珂的梦里一起去看一看了啊！
而且！
现在，现场的孔珂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居然没有装作听不见！
他站在舞台上，表情顿了一下，两边的LED照人表情其实不是特别清晰的。
但在场的所有人，就是莫名从那张似乎没有多大表情变化的脸上，感觉孔珂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怎么说呢？
像是怀念，像是追忆，眼神柔和了一些，出口的语气都莫名正经了几分。
“陛下当然比我帅。”他如是回答。
坐在第一排的“陛下”——楚深和……
谢邀，被cue并且被夸帅，他并没有很开心呢。
他现在，突然从心头涌上了无比强烈的后悔。
他，刚刚，为什么，没有在晏之遥问他要不要提前走时答应下来？
楚深和扭头朝晏之遥看了一眼，嘴唇动了动。
晏之遥注意到了，问他：“怎么了？”
楚深和觉得脸上有些烫，他故作镇定地说：“孔珂他胡说八道。”
晏之遥眼里划过抹疑惑：“哪一句？”
楚深和：“……”
“嗯，算了。”
不过，现场得到了孔珂这个答案的粉丝们并没有就这么算了！
居然有人同时是孔珂和卫光启的粉丝。
女生在今晚留在家里看《演技你看好》的决赛直播和来看演唱会之间抉择了很久，最后还是忍痛放弃了看直播。
因为……直播完了还能看录播。
但演唱会过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不知道能不能抢到票呢！
而且，演唱会是只有现场看才能感受到其魅力的！
此时，女生坐在演唱会的现场，但比如现在孔珂没有在唱歌的间隙，她就忍不住打开手机去翻热搜……
因为她确定以及肯定，卫光启的精彩片段一定能上热搜的！
嗯，咦？卫光启决赛饰演的角色刚好是一个帝王？
她没有点开视频，但只是几张“剧照”，就已经让她满是惊艳了！光看着图片，都觉得眼睛被洗礼了。
世界上是真实存在这种美貌的吗？
而且卫光启的美貌一点都不女气，比如这个“帝王”的形象，清隽疏朗、温和威仪，扑面而来的让人想要臣服、亲近的感觉有木有！
孔珂回答陛下比他更帅的声音在耳畔回荡。
她抬起头看了眼今晚的另一个偶像，平心而论，孔珂能让她千里迢迢赶来看演唱会，除了她确实喜欢孔珂的歌以外，就是因为孔珂也挺帅的。
而且，一身气质很独特，迷人。
但客观地从美貌程度上来论，女生觉得卫光启的颜值，就是她生平仅见的最好看！
恰好，卫光启今晚演的就是帝王形象啊，她觉得和孔珂那首《宣武大帝》倒是挺匹配的。
她克制了一下，没克制住：“卫光启和陛下，谁更帅啊？”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她这一嗓子，会把这个话题带上热搜。
因为，站在台上的孔珂听清之后，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当然是，陛下更帅。”
嗯，这一次，演唱会现场就响起了更热烈的尖叫，和一点怀疑的嘘声了。
不过大家也没恶意，只是更清楚地意识到，孔珂对这个陛下，确实是“真爱”了。
也是，现实生活中的人，哪能比得上梦里的“白月光”呢？
而再次被坚定选择的楚深和：“……”
谢邀，翰林供奉的眼睛或者审美应该没出什么问题吧？
他不知道的是，站在台上的孔珂心里还在diss。
卫光启？他是知道这个小明星的。
确实长了一张耀如春华、女娲毕设的脸。
但他对这张脸，并没有太大的好感。
因为，见鬼了。
这张脸竟然在他的梦里出现了。
还客串了他的一个同僚，礼部侍郎。
梦里那张脸就是大宣的第一美男。
可能确实是因为卫光启是现实生活中他见过最好看的人吧？
所以在他梦里也出现了。
但是，这人空有皮囊，哪里比得上他的陛下？
孔珂心想。
他的粉丝居然还有同时喜欢卫光启的。
咳咳，有点不爽。
但他面上没有表露分毫，只是笑意收敛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继续恢复了他高岭之花的风骨凛然的气质：“下首歌了。”
第46章 梦里
《宣武大帝》唱完，互动环节结束之后，风火乐队继续演奏着下一首歌，孔珂也终于没有再继续相关的话题了。
而坐在楚深和附近的几个女生也似乎是讨论够了，心满意足地继续享受着演唱会。
可以看出她们都是孔珂的真爱粉了，每首歌几乎都能跟着唱完全程。
舞台上是孔珂如松如柏的气质、清冷质感的歌喉。
全场响彻着立体的音响、悦耳的乐章。
所有粉丝听众每到高/潮部分，或是孔珂专门留给听众唱的部分，齐声合唱、氛围热烈。
楚深和便听见周围那几个女生几乎每隔一首歌就要感叹一次：“孔珂唱歌可真稳啊，我去过好几个歌手的演唱会了，你们知道吗？有些歌手的录音棚音乐那个动听，但现场叫那个灾难，我本来以为乐队会更灾难的。”
“结果没想到这么好，是吧？哈哈哈，真的，我见过几个出了名的现场唱功非常稳的歌手，确实不错。但我觉得风火的现场也绝对属于TOP级别的，我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孔珂长得那么帅有美颜buff，我觉得他甚至现场唱得比录音棚版本更好听！”
“是的，回去后我的repo要给孔神大夸特夸！”
“对！我觉得我被工作摧残了一周的疲惫、麻木都要被治愈了，呜呜，我要是每天都能看上一场这样的演唱会，我都不敢想象我会是一个多么活泼开朗的小女孩。”
“噗，我要被你笑死，每天一场，孔珂的嗓子要冒烟了。”
……
总而言之，大概可以说这是一场，非常高水平、高质量、完全带给人听觉享受、并为现场气氛而肾上腺素都沸腾飙升的演唱会。
楚深和在熬过几次“社死”，再继续听下去的时候，已经恢复了表情管理。
反正这偌大的现场，没有一个人会注意到他。
谁也不知道《宣武大帝》会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也没人会联系到他身上。
那就当这唱的不是他吧。
只除了……
他扭头朝身边的晏之遥叮嘱：“回去后，你不会再听那首歌了对吧？”
“嗯？”晏之遥反应过来，眼神微动了一下，视线不着痕迹地顿在身边青年耳根又蔓延上的绯红。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哪首？”
那股羞耻又蔓延上来了，楚深和眼神微微眯起，“你知道我说的是哪首。”
以晏之遥的七窍玲珑，怎么可能不知道？
这个故作平静但含着笑意的眼神，是想看他笑话！
晏之遥不再逗弄，缓声应道：“回去不听。”
楚深和这才微微放下心，这首歌就这么过去吧，留在这个演唱会现场就好。
陌生的人听了也就罢了，还好以他的了解，他的臣子们，比如户部尚书、暗卫首领，都不是一个会自己去听歌的人。
晏之遥眼里浮起几分笑意，在这个人声喧闹的演唱会，他身上的寒意似乎也消融了几分。
他将方才亮起的手机递过去给楚深和：“我刚刚让人查了查孔珂的信息，你要看吗？”
楚深和有些惊住了，这才多久，就将人信息查出来了？
因为上次白一在现代的身份就是晏之遥初次见面递给他的，他有些好奇了：“晏之遥，你现在的产业都涉及了哪些方面啊？怎么查人消息这么方便，不犯法吗？”
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刻意放轻了，以防别人听到。
这是一句玩笑话，但在现代社会又是一句善意的提醒。
晏之遥顿了下：“我名下有一家平时做侦探业务的事务所，还有一家互联网公司，存储了比较多的数据信息。”
“私自调取他人信息，是违规操作。”他补充道，“只有我有权限。”
“只调取了几次。”
严格来说，是三次。
第一次是白一，这次是孔珂。
还有一次，是楚深和。
当然，具体的名单他没有说。
而楚深和听到这个回答，有些愣住了。
“谢谢。”
“白一和孔珂应该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的。”他笑眯眯地说。
因为恐怕他们自己比谁都更想弄清楚自己的情况。
他也不再执着于这个“违规”操作了，低头去看资料，想知道翰林供奉是怎样的因缘际遇，如此适应歌手这个身份。
但是因为两人方才说了几句话，本来亮着的手机屏幕又黑了。
“晏之遥，需要你解锁。”
楚深和看见屏幕上显示人脸识别失败的提示，将手机递还了回去。
“或者你把资料发给我？”
晏之遥没有说话，他接过手机后，屏幕识别到人脸便自动亮起了。
他在手机屏幕上操作了一番，突然唤了一声：“深和。”
“嗯？”楚深和下意识转头看他，便看到一片亮起的屏幕，中间有个圆框，正照着他的脸。
然后，手机反应很快，就一秒，屏幕上就显示了“面部识别已就绪，可用于面部解锁手机。”
晏之遥再次递过手机，声音淡淡地说：“现在你可以自己解锁了。”
楚深和有些愣怔地接过手机，屏幕识别到他的脸，已经自动进入了主页面。
他觉得心里涌上股古怪：“为什么要输入我的人脸？”
“手机是很重要的，有很多隐私，还有钱财……”
晏之遥的面色并没什么变化，只是神态专注地看着他，平时偶尔显露出来的漫不经心的恹色在此时似乎不见踪迹了。
他轻声解释：“深和，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手机可以输入两个人脸。”
“如果有天我出事了，你还能帮我解锁。”
这话听着就有些心酸了。
也让人心软。
楚深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机身，想说你还有一个弟弟。
但他想到晏之遥和他一样自异世而来，无论怎样，心中的秘密也不可能向除了大宣而来的其他人吐露。
然而大宣来的其他人，也没有与晏之遥关系亲近的。
他仍觉得有点古怪的情绪，但没再反驳。
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手机上，专心看起了孔珂的资料。
时间很短，这份资料也并不是事无巨细的。
只是简单列了孔珂在现代的身份、众所周知的生平事迹，以及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
孔珂的原身，和前面周围那几个女生说得差不多。
值得一提的是，原身是从国内top2学校毕业，然后中途跑去玩了音乐。
和一批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大学时就成立了“风火”乐队，几年下来，小有声名，也积累了一批粉丝。
事业的转机是在一个半月以前。
“孔珂”在一次音乐节上发生了事故，从舞台上不慎跌落。
大众所不知道的，前面周围几个女生也没提到的。
但在这份资料上清晰地显示着：
事故之后，孔珂失忆了……
看到这个“熟悉”的词语，楚深和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现在在楚怀毅面前的形象就是“失忆了”，忘却前尘，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只不过，他是假“失忆”。
但与他不同的是，孔珂的失忆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事实”上的失忆。
病案上写着，孔珂在医院醒来时，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他现在也没记起来自己在现代以前作为“孔珂”时的记忆，但是出院后因为有队友陪在身边，因为身体的本能还在，对“歌手”的本行职业、技能熟悉得无比之快。
本来风火乐队因为主唱失忆了，怎么也该停止一段时间的活动。
谁知孔珂再次醒来后，记忆丢失了，但专业技巧迅速熟练后，在原创、作词作曲上还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因此，尽管孔珂醒来后，脾性和以往并不完全相同，风火乐队的其他成员也都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失忆后的正常现象。
甚至，是因祸得福。
孔珂和他们所有人不一样，在“失忆”之后来到了现代，以一个全无所知的形象，快速融入，在“原身”的人生轨迹上走了下去。
有了关系和睦的队友，有了自己辉煌的事业，有了全新的人生。
似乎，对以前在大宣的一切并不依赖。
那，来找他这个“陛下”其实也是没有必要的了。
那首《宣武大帝》似乎是被孔珂真的当成了为梦里的人物而做的了。
晏之遥递给他的这份资料中记录着，孔珂原本是完全没有记忆的，但在真的“失忆”之后，连续几个晚上一直梦到“古代”。
他和医生说，梦到自己成为了一个古代的人，过完了一生。
梦境非常真实。
楚深和想起自己当初在医院醒来时，那个精神科的医生说，脑震荡后的短暂失忆，一般持续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就会慢慢恢复正常。
看样子，孔珂就是慢慢地记起了记忆。
但因缘际会，不巧。
他醒来的第一眼就是在现代。
他是在接受了自己以前的身份、了解了自己以前的事迹，彻底以为自己是一个现代人的情况下。
以做梦的方式，记起了自己真正的过往。
他便真的以为那是一场梦，尽管那般真实。
医生自然更不会想到穿越这样的事，他只能和孔珂说，那就是一场梦。
然后，就是众所周知的，孔珂非常“喜爱”梦里的那个陛下，居然把梦里的两千多字讣告给背下来了，而且还改编成了歌。
就，非常巧合、不可思议的际遇。
楚深和没有想到来到现代的大臣还会有这样的情况。
他抬眼看向此时在舞台中央似乎完全沉浸在音乐中，嘴角都勾着浅淡的笑意，耀眼到好像光芒万丈的翰林供奉。
清润的眉眼微微弯起，“挺好的。”
他将手机还给晏之遥：“孔珂这样挺好的。”
真的把上一世当成了一场事实与己无关的梦，便再不会受牵扰，能过好属于自己的新的完整而自由的一生。
晏之遥对这位翰林供奉好不好并不关心。
他状似不经意地观察着楚深和的反应，“需要我安排一下，等会儿和孔珂见一面吗？”
楚深和沉默了许久，直到台上的孔珂将正在唱的这首歌唱完，才回道：“不用了。”
“这是倒数第二首歌了吧，还有最后一首，我们听完就走了吧。”
晏之遥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在身边人的胳膊轻轻拍了一下。
“怎么了？”楚深和转头问他。
“晏之遥，你不会觉得我在难过吧？”
青年的眉眼弯弯，隐于暗处的五官被一扫而过的灯光照亮，印出他清亮的眸子：“我是在为孔珂高兴。”
晏之遥顿了顿，“嗯”了一声。
“等会儿我送你回家。”
“我也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楚深和有些诧异，“你生日，为什么要给我送礼物？”
“不会是回礼吧？回礼应该要等我生日再送回来。”
晏之遥想着该怎么解释。
楚深和又主动为他解围：“那你要送两次，亏了，我赚了。”
“是什么礼物？”
晏之遥眼神飘向舞台，语气有些听不出的僵硬：“没带过来，放在家里。下次见面我再带给你。”
楚深和便也没放在心上，“好啊。”
他嘴角含了笑意，专心听孔珂的最后一首歌。
晏之遥垂在身侧攥成拳的手指缓缓松开，慢慢吐出了一口气，寒潭似的眸子闪过抹笑意。
下次见面，有了顺理成章的理由。
已经是最后一首歌了，演唱会现场的气氛显而易见变得更为热烈和伤感，几乎是全场大合唱。
最后一首《相聚有时》是近几次风火乐队演唱会的固定ending了。
几乎是在前奏刚响的时候，舞台两边的LED屏幕不再是对着乐队成员了，而是转向了演唱会现场的全体听众。
一眼望去，人头攒动，灯牌闪动成星海，蔚为壮观。
是非常感人、甚至会让人涌起想要让此情此景永驻的愿望。
楚深和和晏之遥因为坐在第一排，两人的脸在大屏幕上都入镜了。
虽然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沉浸在演唱会的氛围中，但还是引起了一小阵的轰动。
无他，男粉少见，颜值亮眼到这个程度的男粉更少见了。
坐在楚深和身边的那几个女生，也是因为坐在最前去屏幕上找自己的脸，看见了两人。
非常明显，两人左右的座位几乎都在朝他们的方向张望。
但并没持续多长时间。
因为现场观众的座席昏暗，并看不清脸，加上是最后一首歌，也只是骚动了一小会儿，等孔珂的声音响起，就都一起投入了合唱。
楚深和看见自己的脸印在大屏幕上惊讶了一瞬，但可能是被现场的气氛感染，觉得这样的体验也不错。
他在来演唱会之前没听过孔珂的歌，并不会唱。
但也学着周围人的模样在手上轻轻摇起了荧光棒。
直到……全场除了点歌环节，几乎没有再和观众互动的孔珂在唱最后一首歌时，似乎来了心情，往两边、台前都开始走动。
他在歌曲间隙，向左边的看台问了一句：“大家今晚开心吗？”
又走向右边的看台，说：“我觉得今晚挺好。”
最后，他走回舞台正中央，只是更往前了几步，举着话筒的手朝众人挥了挥，正好唱到高/潮响起：“我们相逢有时……”
然后，不经意地望向内场前排观众的时候，正好和楚深和对上了视线。
楚深和没想到这么巧。
他抿了抿唇，朝着台上人露出一个清和的笑意，挥了挥手中的荧光棒表示：很棒。
肉眼可见的，孔珂面上的表情在这瞬间几近僵滞。
高/潮的歌词唱了一半停了下来……
演唱会现场的听众并未察觉什么不对劲，只以为是孔珂将歌词交给了大家齐唱。
这并不奇怪，许多歌手开演唱会时都会这样做，甚至有些歌手还会特意将听众分成左边/右边、男生/女生之类的分part合作唱歌。
尤其这是最后一首歌，本就是约定俗成的大合唱。
只有孔珂自己知道。
不，他不知道。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脑子完全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他再次见到了梦中人的脸？
这个来看他演唱会、坐在第一排的青年，为什么会和他梦里的“陛下”长得一模一样？
梦里的人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现实生活中？
第47章 安可
《演技你看好》的直播现场，今晚注定是属于卫光启的荣耀时刻。
收官之时，漫天的金色彩带落在他的头顶，冠军的荣耀和来自国际大导孙宏伟的邀请让他瞬间，从一个之前甚至没在娱乐圈露过面的无名人士变成了现如今炙手可热的预备顶流甚至说是预备影帝。
他的搭档阮宁，便是在出道的第一部 电影中一举拿下了国际影后的桂冠。
肉眼可见的，阮宁甚至是孙宏伟对他极为看好，孙导的电影冲奖的可能性极大。
许多人都在暗自估量，这位此时还是娱乐圈新人的卫光启，在一年后的身价会到何种程度。
国际影帝，种花家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出过了，但国内几个电影节的影帝，却实在可以肖想一番。
更别提，此次《演技你看好》邀请的三位导演评委都是圈内巨擘。
除了孙宏伟以外，创造了无数收视神话的周半梦和近几年的票房收割机王沐，在节目里都透露过要邀请卫光启参演下部制作的意愿。
甭管成没成，但有了这个信号，圈内的其他导演定然也对卫光启刮目相看三分。
因此，决赛的现场，除了众所周知的冠军和新戏邀约外。
卫光启甚至收到了无数前来颁奖、前来观礼的圈内投资商、制片人、广告商的名片与邀约。
其中，金主爸爸们做事最为干脆。
且先不论对卫光启未来前途的看好。
单看他现下的流量，就值得投资了。
在娱乐圈从籍籍无名到微博粉丝两千多万，只用了两个多月。
在这两个月间，他们都打听清楚了卫光启背后的宣和传媒甚至没有花钱买一条热搜。
也就是说，完全去水的热搜，卫光启靠自己，上了四十余个。
普通明星买热搜都不敢这么买好吗？
不然要是出现一个热搜前五，评论五十的词条不可谓不尴尬。
但卫光启的词条是每一条都实打实的靠自己冲上去，点开最少的，数据几乎都是点赞大几万，热评一两万的。
而且他本人从开通个人微博至今一共发了十五条动态，数据最高的那条点赞数已破千万……
着实是有些夸张的数据了。
光这一点，先前就有无数的广告商闻风而动，在《演技你看好》的收官夜之前，宣和传媒负责卫光启的经纪人就已经收到了无数邀约。
而在收官夜结束后的晚宴上，这些平日姿态颇为高高在上的金主爸爸们都挥舞着钞票亲自舞到了卫光启的面前。
卫光启至今是还没有接任何一家代言的。
他对娱乐圈的各类规则还不熟悉，但那位吕容风不知怎么挖来的圈内金牌经纪人，对他耳提面命，说第一条代言无比重要，决定了他之后的层次和定价水平，千万不能随便接。
他对钱财、合作向来不算擅长，便全权放手让经纪人决定。
而且，他相信有吕容风在，金牌经纪人哪怕做错了什么决策，这位商业大佬是一定不会错过的。
但是，经纪人没告诉他，那些在他眼里感觉一般的代言是这个数目！！！
晚宴上，卫光启身边围着的人没有停过。
光说代言这一条，从国民牌果汁、家喻户晓的零食、听化妆师说过档次很高的美妆产品、畅销全球的服装品牌、甚至是名声响亮的豪车、一块表能买一栋房的奢侈品……
他来到现代不久，对各行各业并不算熟悉，但是这些广告商的牌子他居然都听过，那应该是还可以的合作了吧？
重点是，这些所有品牌加起来，如果他都签下代言，这笔代言费，在卫光启眼里……简直是天价！
吕容风在半个月赚了三千万又怎么样？
呵，他把这些代言拍完，也能赚个三千万的好几倍了啊！
他在心里算着，感觉无比激动。
好想拿着这么多钱去陛下面前邀功啊！
怎么，就他吕容风一个人伟光正义能捐钱给国库？
他，卫光启，来到现代，也可以！
现在没有了国库，那就捐给宣和集团，成为股东！
卫光启畅想了一番美好未来，但面上仍是礼貌而姿态优雅地拒绝了所有合作……
也不是拒绝，只是说让这些金主爸爸们都去找他的经纪人……
因为他实在长得好看，委婉表示自己并不能做主的时候姿态也是不卑不亢，嘴角的笑意能将与他说话的人迷得神魂颠倒。
因此，金主爸爸们也没生气，反正，他们也心知肚明，代言这种事一般是不会由明星本人亲自当场敲下的。
他们过来，也只是为了在卫光启本人面前留下一点好印象。
顺便，近距离观察观察这位娱乐圈紫薇星的盛世美颜。
一位美妆品牌的负责人看着卫光启的脸，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惊艳：“卫先生，我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我们合作，您能将我们家的美妆产品发挥出怎样惊艳的效果。”
其实，卫光启被经纪人说过，尽管美妆品牌代言费高、令人垂涎，他长得也不比女明星差。
但是，身为一个男星，而且励志成为有格调、让人一看就觉得高级的男明星，还是不要碰美妆代言了，至少前期不要碰。
因此，这家美妆品牌应该是没机会合作的。
但卫光启面上没有表露分毫，他露出社交的礼貌笑意：“孙小姐，我也真心希望我们能有机会合作。”
负责人已经不满足于递出名片了，她问卫光启：“我们能否加一个联系方式呢？”
卫光启顿了一下：“抱歉，手机没有带在身上，您留一张私人名片，我回头加您？”
负责人眼神有些遗憾，但也爽快地递出了私人名片，本来到这里，这场交谈便该结束了。
但她盯着卫光启那张脸，仍是不掩赞叹：“卫先生，您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比圈内以美貌闻名的那几位更好看，好看得多了。”
她盯着卫光启的面色，见对方嘴角的笑容弧度都没什么变化，心里暗叹了一声，又补充道：“当然，您的演技更是打动人心，我相信卫先生假以时日在娱乐圈一定能铸就辉煌。”
卫光启笑得真诚了几分：“承您吉言。”
负责人终于恋恋不舍地走开了。
而自从晚宴开始，就觉得自己好像一块唐僧肉引起了无数人“觊觎”的卫光启终于得了空。
不等下一个人过来，他也不准备去主动结交现场那些据说最有钱有势的大佬。
他没有惊动别人，大步离开会场，寻摸到了走廊尽头的一处阳台，准备安静地独自待一会儿。
今晚过后，踏入娱乐圈的第一步，算是得了一个好的开端。
而且，为未来的路垫下了基石。
他掏出方才说着没有带在身上的手机，没有理会众多消息红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和陛下分享今晚的喜讯。
也不知道，陛下今晚在忙什么事情。
卫光启熟练地没有开头问一句“在吗”之类的废话，修长的手指在夜色中唯一的光亮上飞速点动。
不到三分钟。
就汇报完了他今日饰演的角色，得到了冠军，接下了孙宏伟导演的电影邀请，参加了晚宴，约莫和将近十家广告商负责人洽谈了合作……
说他《演技你看好》录制完毕的通告费马上要发了，《声息》的片酬要等几个月后付尾款，但他应该马上就能接代言将会有不菲的钱财入账！
说他觉得陛下手腕上缺了些什么，他已经挑好了名表，只等通告费拿到就可以买下送给陛下！
并且表示，陛下今晚有事要忙没有看见他的表演，他愿意回头陪陛下再看一遍重播。
洋洋洒洒十数条消息发完，他才心满意足地停下。
等待楚深和回应的空隙，卫光启点开了微博。
想起今晚多少是一个有些特殊的日子，按照经纪人说的，他要营业一番。
他熟练地去翻热搜，准备“盗”几张照片来发微博配图。
这个过程非常顺利，因为今天《演技你看好》收官，他一个人就上了好几个热搜，点进词条，广场上到处都是勤奋的粉丝铺满的美照。
挑着顺眼的保存下来之后，卫光启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去围观他的粉丝们、路人网友们惊天动地的彩虹屁了。
直到……他慢慢往下翻着热搜，在第十六个热搜上，看见了一个词条：
#孔珂说陛下比卫光启更帅#！！！
孔珂？
陛下？？？
卫光启脑子空白了一瞬，差点以为他们全是从大宣穿越而来的事实暴露了。
孔珂脑子有病啊，没事把陛下扯上热搜，还是“帅”这种毫无营养的话题？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靠，孔珂也穿来了？
他忙不迭且一头雾水地点进词条。
然后，在这个夜色中宁静无人的阳台，听完了词条里粉丝录下的三首歌。
其中，就有那首《宣武大帝》。
不得不承认，孔珂这人是有才华的。
穿越到现代，他凭着本身就有的天赋当了演员，结果这人直接解锁了新技能——唱歌？
如果说唱歌是属于现代那个孔珂原身的本来技巧，那作词作曲、接连轰动乐坛，就是孔珂自己的本事了。
他在粉丝评论里看完了夸赞，某度某乎搜完了科普。
再次点开《宣武大帝》重新听了一遍。
卫光启觉得今晚的好心情，就在这短短的十几分钟里，灰飞烟灭了。
他隐在阴影处也显得秾艳精致的五官，全然不再带有笑意。
这个孔珂，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
他居然想到把讣告唱出来，讨陛下的欢心？！
真是阴险小人。
那么有才华，怎么不创作一篇更好的出来？
算了，孔珂确实有才华，更好的说不定琢磨个几天就真出来了。
靠，孔珂这个小人，拍马屁拍到全国观众面前去。
卫光启心里隐秘地涌起一点古怪的酸涩，总觉得，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输了的感觉？
他点开微信，想和陛下吐槽，才发现……过了“这么久”，楚深和居然还没有回复。
不对……他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陛下今天之所以拒绝了来看他的总决赛，难不成就是去看孔珂的演唱会了？
陛下为了孔珂这个马屁精，抛弃了他？？？
Fine，今天的好心情，是剩不下一点了。
卫光启面无表情地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眼神里透出的冷光比夜色更浓。
他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地泛了几分白。
他就说，他最讨厌孔珂那个小人了。
大宣的那些文人墨客还每天眼瞎了一样，看不惯他这张“光风霁月”的脸，却把孔珂那个“光风霁月”的才华捧上神坛。
他吹了一会儿风，冷静下来。
给吕容风转发了微博链接，【吕大人，孔珂也来了】
【他还把陛下拐走了】
【陛下为了去看他的演唱会，甚至没告诉我们孔珂也来了】
几句话，逻辑不算清晰，话里话外的酸味是透露的明明白白。
但卫光启不怕被吕容风嘲笑，他相信户部尚书此刻和他站在同一个战壕。
对这位一来就霸占了陛下的翰林供奉一定同样心生不喜！
吕容风也没有马上回复。
卫光启没有再“骚扰”楚深和，他回到微博，看了又看，想了又想。
看见那个#孔珂说陛下比卫光启更帅#的词条里纠集了众多网友，欢快讨论。
他面无表情地转发后，评论了一句。
@卫光启：【当然是陛下更帅】
然后，没再理会突然被他出现而炸得更热火朝天的广场。
而演唱会的现场，楚深和与孔珂暂时还都不知道微博上的风风雨雨。
孔珂在看清了楚深和的脸之后，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都停止了思考。
陛下，是他“梦中”的陛下。
他情不自禁地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想要更看得清楚一点。
这几步，掀起了坐在内场前排的粉丝一片尖叫。
“啊啊啊啊啊，孔珂！唱得太好听了！”
“孔珂，再走近一点！能握手吗？”
孔珂好像完全没听见，他的目光直勾勾地定在了一处，坐在楚深和周围的几个女生已经有些受宠若惊地在讨论。
“孔珂是不是在看我啊？”
“他一直盯着我们这里诶，好久了，这个眼神，救命，好像高高悬挂的月辉沾染了烟尘、燃起了火光。”
“靠，他看得我连歌词都忘了。”
楚深和自然也感受到了这个眼神，而且他确定，孔珂看的人是他。
是认出了他吗？
楚深和抬眼，与孔珂对视了几秒。
在周围骚动更甚之前，他再次挥了挥手中的荧光棒，笑着无声朝对方做了两个字的嘴型。
“好听。”
恍如隔世。
孔珂这才感觉到五感、意识、灵魂似乎在这一瞬间又归了窍。
他重新听到了演唱会现场的这热烈而沸腾的万人大合唱，记起了自己站在舞台上的身份，是一个歌手。
而非“梦里”的翰林供奉……
他握紧了手中的话筒，没有再往后退回原地，而是就站在了离内场前排最近的位置，认认真真地唱完了最后半段歌词。
他的姿态实在认真极了。
映在两边的LED大屏幕上，更显得眉眼清俊，姿态端方……
就像在诉说什么最真诚的心意，在表达不舍，凛然而虔诚。
楚深和沉默了下来，他一边随着大众挥舞着荧光棒，一边也觉得心里有点酸涩了。
他先前一直在思考，他的臣子来到现代之后，如果不适应了怎么办？
每个臣子性格不同，擅长的点也不同，他能帮助什么、做什么。
但从未想过会有臣子来了之后，他们重逢不相识的场景。
孔珂看见他应该也觉得诧异吧？
但诧异过后，便当成是一场意外。
就像现如今，孔珂站在舞台上，愣神过后继续唱歌，光芒万丈。
就像他方才和晏之遥说的，他为孔珂高兴。
很快，最后一首歌唱到了尾声，孔珂在歌曲的尾音里念起了落幕的台词。
“感谢歌迷朋友、感谢乐队同伴、感谢海市政府……”
念完一大段的致谢之后，演唱会，便该结束了。
很明显，演唱会现场的粉丝们都绷不住了，楚深和听见有女生已经带了哭腔在唱歌，也有人大声说着“孔珂，我们下次再见”！
然后，都归于合唱一般的气势，所有人齐声喊着：“安可！”
本该曲终人散，但因不舍，尽管知道希望渺茫，仍循着旧例、循着心愿。
“安可”的声音响彻全场。
但流程早已设定好，《相逢有时》这首歌的尾音也彻底消散之时，孔珂转身往中央的升降台走去。
他将随着升降台离场。
“安可”的声音仍在继续。
楚深和第一次感受到，一个演唱会现场数万人，发自内心的炙热和冲动，真诚地盼望，这种感觉，哪怕是你对这个歌手无感，但坐在现场，也会为之动容的。
更别提他心里也有些淡淡的感伤。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就连孔珂自己也没想到，鬼使神差的，他又从升降台走了回来。
走回了台前。
他走到离内场听众最近、舞台最边缘的位置，蹲下了身子。
他举着话筒，眼里闪着微光，目光直直望向楚深和的方向：“你想听什么？”
现场“安可”的声音极为不可思议地停了下来，随即爆发出了更惊人的欢呼！
“我的天，孔神今天善心大发，居然愿意再唱一首！”
“啊啊啊，唱哪首？怎么办，我选不出来啊，救命！”
现场的大部分人并没听出孔珂问的是“你想听什么”而非“你们想听什么”。
只有坐在楚深和身边的晏之遥眼神沉了沉，他没有说话。
但这个孔珂，都失忆了还是这么会讨人欢心的吗？
在这样的场合，单单对着楚深和一个人问，你想听什么。
这个操作，多少是有点犯规了。
但孔珂自己好像并不觉得，他直直地看着楚深和：“今晚唱的二十五首歌，你最喜欢哪一首？我可以再唱一遍。”
这一次，终于有人察觉不对劲了。
但楚深和坐在第一排，全场的人，也只有坐在他周围的寥寥几人，能看清他。
他也被孔珂的举动惊住了。
然后，他听见演唱会全场各个角落都开始响起了不同的歌名，该说不说，那首《宣武大帝》被叫得最响。
……
他被叫得忘了除了这首歌之外的歌曲名字。
孔珂见他久久没有反应，也没失落，也没走开。
他就维持着半蹲在原地的姿势，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几分，双手捧着话筒，语气柔和得不可思议：“也是，不要唱重复的歌了。”
“我还有三首新歌。”
他顿了顿，伸出手指开始数：“第一首叫《春色晚》，第二首叫《向心》，第三首，叫，《十二连环图册》。”
“你想听哪首？”
没人听出他数到最后一首的时候，声音微不可查地扬了几分。
代表，期待、与忐忑。
全场人都被他方才这番话震住了。
我天，孔珂是认真的吗？
今天出门也没听见喜鹊叫啊！
突然就被这么大的惊喜给砸中了？！
嗯……别说演唱会现场的粉丝们了，就连风火乐队的其他成员也都愣住了。
山驭～息～督～迦Ｙ
这几首歌，他们不是不知道。
毕竟作为孔珂的队友，孔珂写出了新歌，第一时间就来找他们分享配合了。
但是，他们不是说好，这几首歌等演唱会结束再发表吗？
现在，这几首歌，连个录音棚版本都没啊。
孔珂是突然发了什么疯？
只有楚深和的眼神复杂了几分，听出了其中的试探。
前两首歌的歌名尚且没什么，但最后一首歌——《十二连环图册》。
十二连环图册，是只有他和他的翰林供奉知道的，秘密。
正是他上辈子为贪腐案头疼之时，孔珂连续十二天为他奉上的那些画册、与小故事。
不得不说，他非常好奇，《十二连环图册》被改编成了歌，是什么样的。
但他听着周围热烈的讨论，看见孔珂望向他的含着微光的眼神。
僵持了几秒，他笑了笑，伸出手指比了个一。
“想听《春色晚》。”他回道。
孔珂明显神色有些僵硬地怔在了原地，他垂下了眉眼。
过了几秒，才站了起来。
似乎是蹲地腿有些麻了，起身时还摇晃了一下身子。
但他遵守承诺，站起身后走回了舞台中央，对着身后的乐队成员比了个手势：“那就唱《春色晚》。”
“这是一首还未发布的新歌，希望大家喜欢。”
LED屏幕上映出他清浅的笑意，如松如柏的气质与随即响起的有些古色生香的前调相得益彰到了极点。
这确实是最后一首歌了。
楚深和自己选的歌，他认真地听着，坐在座位上，全程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还拉了旁边的晏之遥一起。
这首结束，全场的“安可”声音再次响起。
但孔珂没有再唱了。
他随着升降台彻底消失在了舞台上。
曲终人散。
演唱会现场的粉丝们陆续离场。
回到后台的孔珂眉眼仍有几分恍惚，被冲上来的队友问询：“怎么回事儿啊孔珂？怎么突然想到把新歌提前唱了？”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提前预热一下，到时候冲上排行榜第一更省力，我看现场反响就知道又是爆歌预定哈哈哈！”
“珂啊，你刚刚答应的台下谁呢？人家让你唱什么你就唱什么？”
孔珂摇了摇头，直觉不能把刚刚看见了梦中的陛下这件事说出来。
他顿了顿，“我们能看演唱会现场的监控吗？”
他语气难得的认真，“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我有什么办法能认识他吗？”
队友：“……”
“牛逼。”
第48章 同一战壕
几个队友感叹完一句就扭过了头，各自去干各自的事了。
似乎没有将他方才说的话放在心上。
孔珂抿了抿唇，站在原地，“我认真的。”
“主办方的监控室在哪里？我想去找一找。”
他是认真的想知道，方才坐在第一排的青年是谁？
为什么会和他梦里的陛下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早知道我前面在现场就问他要联系方式了。”他有些懊悔。
“现在出去肯定找不着人了。”
嗯？……
“孔珂，你来真的啊？”
终于有队友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不是，私联粉丝在圈内虽然不犯法，但违反道德和习俗了啊。咱不能做这种事儿！”
队友看见孔珂仍是站在原地，站在一边的化妆师方才想拉他都没拉动，此时就站在一边无比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但眼里亮闪闪的好像在吃瓜。
“老师你先出去吧，我们等会儿有需要了再叫你。”队友朝一边的化妆师叮嘱了一句。
似乎是打算等化妆师走开之后，再好好和孔珂说道说道。
孔珂没有反驳。
已经有另一个队友卧槽了一声，不敢置信地盯着他打量：“不是吧，孔珂？从我认识你开始，几年了，你连个恋爱都没谈过，我还以为你老僧入定没有凡心了呢。结果今天唱个歌，咋，惊鸿一瞥一见钟情了啊？”
孔珂皱起眉，“别乱说。”
他一身清冷俊逸的气质即便在乱糟糟的后台也显得出众而遗世独立一般，整个人看着是有涵养有素质极了的。
但他对着几个队友说：“不用叫化妆老师出去了，你们先卸妆，我去趟总控室。”？？？
风火乐队的其他成员，现在是终于有些傻眼了。
这……要拦着吗？
一时之间都没人说话，眼看着孔珂真的转了个身，准备走人。
一直默默缩小自己存在感并且还没来得及走开的化妆师眼睛微微瞪大，终于没忍住开了口：“孔老师，你不认识楚少？”？？？
突然感受到所有人热切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化妆师缩了缩脖子：“各位老师，我保证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孔珂没有心情理会他的保证，语气难得带了几分急躁的催促：“你是说刚刚和我互动的那个青年，你认识？”
一旁的几个队友：“……”
糟了，看样子事态确实很严重。
才见了一面都上心了？
等等。
青年？男的？
几人的眼里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惊恐和震动。
他们比孔珂本人眼神更热切地望向了化妆师。
化妆师心里有些无语，也有些茫然。
“是的，刚刚几位老师都在台上可能没有注意，但我在台下看着，LED屏幕照出了和孔老师互动的男子的脸，就是楚少啊。”
“几位老师可能听说过楚少的，是楚氏集团董事长楚怀毅的独子楚深和，他在网上挺有名的啊。”
其实他想说，你们肯定也认识啊！
混娱乐圈的，或者说稍微活跃些的冲浪选手，有没听说过楚深和的大名的吗？
而且人家最近正好因为变成了卫光启、李行英的老板在网上又大火了一次啊。
但想到唯一正面接触过的孔珂居然还真的不认识，而且还想去看监控想办法找人，他又不确定了。
他憋了很久也没忍住，这才站出来说了。
说实话，他前面以为孔珂面对着演唱会现场那么多人，却唯独听楚深和的意见唱了那首《春色晚》，就是因为认出了楚深和，想要巴结楚深和呢……
话说回来，孔珂不认识楚纨绔，却想要认识……是为什么？
总不能是真的看上了吧？
总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呢。
化妆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风火乐队几人的脸色：“各位老师，我还要出去吗？”
孔珂沉默了一下：“不用了，你先帮我们卸妆吧，辛苦了。”
他没有再继续问，因为，看其他队友的脸色，明显是认识且知道的。
他回头再问队友就行了。
重点是，楚深和这个名字。
和他梦里的陛下的名字，也一模一样……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
那个青年的容貌和名字，都和陛下一模一样。
他坐在座椅上，脑子里再次变成了一片空白，脑子里思绪纷繁，有些理不清头绪了。
闭着的眼睫剧烈颤动，昭示着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卸完妆换好衣服后，风火乐队几人回到酒店已经接近凌晨。
孔珂犹豫了一下，还是拉住了嚷嚷着困死了要回房洗漱的队友，问：“能和我说说楚深和吗？”
“你们认识他。”他语气肯定，恳求人的姿态并不低，却无端让人难以拒绝，也并不惹人生厌。
队友是真的服气了。
刚开完一场演唱会，对个人的体力是极大的考验。
他现在是真的只想回去睡觉，就连八卦孔珂为什么突如其来的对一个男子有了旺盛的好奇心的想法都没有了。
因为刚刚在车上，孔珂就非常斩钉截铁地说，自己就是好奇。
至于好奇什么……反正自从失忆后醒来，孔珂的“好奇”都是奇奇怪怪的。
可能，突然觉醒了天才一般的艺术细胞，总有些后遗症吧。
按理说孔珂应该是最累的那一个，但看孔珂现在拉着他似乎不要一个说法不肯回去的精神矍铄。
队友叹了口气，晃了晃手机。
“我也不认识楚深和，只是在网上刷到过他的消息。你去微博、某度、某乎、某书都搜一搜，了解一下，就一定比我知道的全面了。”
“珂啊，放哥回去睡吧，哥真的撑不住了，晚安啊，再见。”
说完，队友就一把关上了自己的门。
毫不留情。
或者说，他们和孔珂相识多年，本就不是需要客套的关系。
而哪怕是失忆后醒来的孔珂，对这几个队友也只有感激，也了解了他们的秉性。
并没觉得队友是在敷衍他不愿回答。
因此，得到了答案的孔珂，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回到房间。
如队友所说，他第一个打开了微博。
搜索：楚深和。
很快，跳出来一个粉丝高达三千多万的红V用户：@楚深和。
他手指有些僵硬地点进去，发现微博主人设置了只展示半年内的微博。
他抿了抿唇，因为习惯，直接划到了楚深和最底下的微博动态，一条一条开始看。
其实，总共也没多少条，看评论似乎是前段时间楚深和突然将一些微博给隐藏了。
现在能看到的只有孤零零的五条微博，都是最近三个月的。
五条微博中，有三条都和那个叫卫光启的小明星相关。
并且最新的一条微博，就在几分钟前。
转发了卫光启夺冠的微博，发了一个祝贺的表情，并没多余的话，但评论很热闹。
那个叫卫光启的在他梦中客串了礼部侍郎的小明星非常活跃，几乎楚深和的每条微博下的热评第一都是他。
孔珂抿了抿唇，并不需要费很大的力气，他就知道了卫光启是楚深和旗下公司的艺人。
有着这重关系在，这般活跃，讨好老板，似乎再正常不过了。
但不知为何，总有股强烈的直觉，一直在试图告诉他，没有这么简单。
如果说，卫光启进入他的梦里，有可能是因为，他在做那个“梦”之前曾经无意看见过这人，记住了并且做梦梦进了。
他接受了医生给他的这个解释。
他当时相信了，因为他没有理由不相信，没有理由反驳。
但其实本身就很古怪，他当时因为队友安利，看了卫光启的演技片段，但根本就没有留下多深的印象。
就和见到其他容貌出众的男女一般，随意瞥了一眼，后来被叫走去做其他的事，就没有再关注了。
且先不论这其中蹊跷。
那“陛下”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梦”里的陛下会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对应的容貌？
他非常确定，自己事故后的记忆到现在还没恢复，甚至印象最清晰的就是那个漫长到真实得可怕的梦境。
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楚深和，却无端梦到了陛下。
两人的名字、容貌甚至气质，一模一样。
更重要的是，几个小时前，他在演唱会见到楚深和的那一刹那。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那一刻，他只觉得头脑空白，从心底涌上的毫无道理简直莫名其妙的巨大的惊喜差点冲昏他的头脑。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想要靠近那个青年，那个他只在梦里见过的青年。
梦里的陛下气质高华、龙威浩荡，说话的语气总是温和而清润的，但淡淡笑着就让他心悦诚服想要靠近，想要献上一腔才华只为让对方有片刻展颜，得到一句夸赞。
陛下不是卫光启那样极盛的容貌，也不像他梦里宰相那般沉稳而老谋深算。
但就像清风明月，徐徐吹拂能将在战场上以一敌百止小儿夜啼的猛士折服，高悬夜空如明灯指引所有人前进的方向。
孔珂素来是自负才华的。
身为文人，就像梦里的他，总有些心高气傲。
但他看见那样的陛下，却时常会苦恼自己只有才华。
他没有在政治上的敏感嗅觉，没有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武功，没有于经济农桑之道的天赋贡献……
他只有才华。
但梦里的陛下会拍着他的肩膀，目光清润而澄澈，闪着笑意，说：“孔卿文盖前古，学佑后世。”
“千年之后，大宣可能作了古，王朝也不知去向何方，朕和众卿的名字若是侥幸得后人认可，不过在史书上占得几行过往。”
“但文学不同，源远流长，影响着千秋万古。它是生而为人的道德理念，是人生在世的理想追求，是代代相传的土壤根基。”
“孔珂，你的才华，远比你自己想象的更重要，更璀璨。”
梦里的他听见这番话后，涌上心头的不是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而是全然超乎自己想象的被深深认可的、身心俱颤的找到了人生价值的落叶归根般的安心与燃起的精气神。
而从“梦”中醒来的他，得知“真实”的自己是一名歌手后。
他就在反反复复地想着梦里的陛下与他说的。
创作歌曲，怎么不能算是另类的文学呢？
醒来后的他连续多天听完了失去记忆的种花曲库中，有点声名的大部分音乐。
发现，好的音乐作品确实有着启迪人心、发人深省或是宣传弘扬正能量、给人信心与力量的效果。
在一些特殊时期甚至能起到非同一般的效果。
这就是，陛下说的，重要和璀璨的精神文化？
所有人，包括队友和粉丝对他创作的那首《宣武大帝》都抱着善意的调侃，以为这是一首因为过于喜爱创作的赞美之歌。
却没人知道他在梦中亲眼目睹陛下逝去的悲伤，这首歌的基底在赞颂之后，不是欢喜。
这是一首讣告啊。
尽管歌词满是溢美华章，却掩盖不了这其中充盈着的满朝文武失去效忠的明主之后的惆怅万千。
孔珂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过于沉溺于那场“梦”了。
同样的，那种感情太过激烈、浓郁，他从未想过这种情绪会在现实生活中再现。
直到几个小时前。
那个坐在第一排，遥遥望向他的青年，温和而清润地笑着，眼神带着肯定与赞赏。
尽管衣着不同，发型不同。
但他坐在喧嚣而盛大热烈的人群中。
孔珂便觉得，那就是他的陛下。
清和而耀眼，温润而坚定。
总是给人力量，给人信心，给人希望的陛下。
这个想法实在太荒谬了。
事实上，不止是化妆师，就连方才在回酒店的车上，他的队友也说：“孔珂啊，以前楚深和上热搜时，咱们不是还一起讨论过，这万恶的资本家。
楚深和不就是一个出生就在罗马但此后的每一步都在远离罗马的纨绔子？当时你可是没啥特别反应的。”
“怎么失忆了之后，见到楚纨绔反应这么大啊？”
队友说，失忆前的他不说认识，但至少是知道楚深和的。
难道正是因此，他潜意识将楚深和的脸带入，成了梦里的陛下？
更荒谬了。
孔珂觉得，如果自己去问医生，那个不靠谱的医生说不定就会给他这么一个答案。
是的，他现在觉得之前断定他的“梦”只是个梦的医生不靠谱极了。
他觉得，真相并非如此。
哪怕更为匪夷所思。
但就好像一切被笼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风已经将它吹起了一角。
但事实的真相，他仍是苦思不得。
按照队友说的，孔珂转战某度，某乎，某书。
一个晚上，他搜索、看到了凌晨四点，直到再也翻不出新的消息。
他将网上有关于楚深和的介绍、娱乐新闻、小道消息、调侃评论，能找到的，全部翻阅了一遍。
确实如队友说的。
他对着以前，和陛下长了同样一张脸，但顶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张扬个性的潮牌服装的“楚深和”，分毫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只有，最近几个月的，唯一一张，楚深和与卫光启在《演技你看好》的现场被一起拍到时的镜头、照片。
能找到一点熟悉的感觉，那种想要靠近、亲近的冲动。
这种感觉，也实在太古怪了。
大概说给队友听，队友都觉得他有病吧。
但孔珂看到了凌晨四点，完全无法说服自己将演唱会的这个插曲抛之脑后。
总觉得，这么做，他一定会后悔。
手机上，闹钟走到凌晨五点的那一刻。
他又回到了微博，看见了那个因为他在演唱会现场回答粉丝说陛下比卫光启更帅而冲上了热搜引起讨论的词条下。
卫光启回复的那句：【陛下更帅】，已经引发了几万的回复。
所有粉丝不明情况，还以为卫光启是在玩梗。
因为像《宣武大帝》歌词描述的那样的陛下，恐怕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能在某个方面胜过吧？
因为本身就是一个歌词塑造的“虚拟”形象，没有人会去攻击或不服，都在哈哈笑着说卫光启太谦虚了。
卫光启后来就没有再上微博，作任何回复了。
但孔珂盯着这句回复，只觉得脑海中蒙着的轻纱被吹起的那角更大了。
他直觉，卫光启知道他说的陛下是谁。
就像他的梦中，能让礼部侍郎完全心悦诚服、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也只有陛下。
他手指翻动着，翻出了卫光启两个多月以前第一次在《演技你看好》的舞台上出现，自此走进了大众视野的每一次演出。
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孔珂的眼中完全没有宿夜未睡的困顿，而是越来越亮，燃起了兴奋的火光。
卫光启饰演的第一个角色，那个卧底，不就是他梦中的礼部侍郎最大的功绩吗？
就连提着官袍走动的动作都和他梦中一模一样。
这是卫光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演戏。
他可以确定，自己之前没有看过卫光启完整演戏的片段。
因此，是没有道理在梦中事先模拟出对方下意识的习惯的。
而决赛夜，也就是昨晚，卫光启饰演的陛下。
着实，演出了他梦中的陛下的五分光彩。
嗯，他最多承认五分，不能再多了。
孔珂第一次清晰地叩问自己：他的那个“梦”，真的是梦吗？
医生说的失忆后一个月左右会慢慢恢复记忆，但从他醒来到现在都一个半月多了，现代的记忆却分毫没有被记起。
甚至，他醒来时看见手机、电视、汽车、高楼大厦都是完全的陌生、不会用了。
拿起钢笔、圆珠笔时非常陌生，用起毛笔写的字却风骨凛然。
这，真的符合常理吗？
许多事情，一旦深想，出现了另一个可能。
那么，推翻原本被种下的印象，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尽管仍是无法确认，但孔珂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敞亮。
彻夜未眠，但他的精神，比起昨夜开演唱会时听到全场欢呼还要雀跃、清醒，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与冲动。
孔珂动了动在沙发上保持了相同姿势几乎一夜的身子，站起身时才发现腿麻的几乎无法动弹。
他去卫生间洗漱了一番，换了一套衣服，细细打理了微微冒出的胡茬。
整个人，便焕然一新一般。
从容貌、气质、嘴角隐隐勾着的笑意，全然又是那副如松如柏的清俊出尘的气质了。
现在是早上六点半。
按照惯例，队友会一觉睡到中午十一点以后。
他给队友们纷纷留了言，说自己有事出去一趟，然后叫了早餐。
七点，他用完早餐，准备出门。
走出酒店大门的那一刻，他顿了下，又回到酒店的房间取了昨晚并未用上，但他醒来后学了几天便学会了的吉他。
八点钟。
他准时到达了宣和传媒的楼下。
此时，这栋大楼在微暖的阳光下耸立云霄，但最早八点半上班的人群还未到来。
楚深和并不知道自己的翰林供奉，在昨夜辗转反复了一夜未眠，并且大清早的就在宣和传媒守株待兔了。
可能是做帝王练就的强大心脏吧。
昨天晏之遥送他回到楚家别墅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
两人分开后，他洗漱完，看见了卫光启微信发来的数十条消息轰炸，哭笑不得。
一一回复完，并且上微博转发支持了一番，应下之后看重播的要求之后，他就很干脆地给手机断了网，一夜好眠。
甚至，还是醒来后才看见晏之遥凌晨十二点多给他发的才到家的消息。
见他没回复，半个小时之后，晏之遥又与他发了【晚安】。
呃，不知怎么的，有点心虚。
楚深和在内心谴责了一番自己在礼数上的不够周全，然后回复：【抱歉，昨晚睡着了】
【因为昨晚太开心了】
【你睡得好吗？】
然后是卫光启的回复。
嗯？
卫光启昨晚说，他今天一大早就要从《演技你看好》的现场赶回来，经纪人说找他有事，问陛下什么时候去公司，他们公司见。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两小时前，卫光启说已经出发了。
楚深和沉默了两秒，接着又看见了吕容风问他的：【陛下今天要来公司上班吗？我有一个新的商业策划做好了，想给您看一看】
好吧，他打消了今天本来想要偷懒在家的念头。
看了眼手机屏幕，现在已经八点半了。
他一一回复：【好，等会儿见】
【我大概早上十点到公司】
而收到了陛下回复的卫光启和吕容风放下了一颗心。
因为算准了时间，他们在宣和传媒的一楼大厅相遇了。
专用电梯里，吕容风打量了一眼今天还特地化了妆显得越发容光焕发到闪耀人眼的卫光启一眼：“你是要靠容貌来挽回陛下的心吗？”
两人这段时间因为事物往来，更熟悉了几分，已经是能相互“调侃”的关系了。
卫光启罕见地翻了个白眼：“吕大人，我猜你是又有了什么商业计划来吸引陛下的注意力。”
两人对视一眼。
“孔珂值得我们这么对付他？”
“什么叫对付？重点是他能让陛下为了他而隐瞒行踪，陛下原本答应了不会缺席我的总决赛的。”卫光启觉得事情有点严重。
吕容风扶了扶眼镜：“孔珂确实是有点没有分寸了。”
两人决定，暂时站在同一战壕。
“我们商量一下，等会儿陛下到了，该怎么劝说陛下。”
然后，两人走出了电梯。
第一眼看见了他们方才兴致勃勃讨论、当作对手的主人公。
卫光启眯了眯眼，秾艳精致的五官带着笑意，暗含寒光：“孔珂？”
“你什么时候来的？”
第49章 同僚
卫光启和吕容风着实没有想到，来到公司遇见的第一个人，居然就是孔珂。
实在是，有点影响心情。
吕容风提着公文包，今日特地换上的垂下了银链的银框眼镜，遮住了一双过于矍铄的眸子，衬得他整个人有种知识分子的冷清感。
但和这位大宣一朝以才学闻名的翰林供奉比起来，却是完全不够的。
久未逢面，孔珂看起来，来到现代之后适应得非常好。
一身得体的西装，长身玉立，却一点都没染上什么铜臭之气的精英感。
看见了他们静静地转身回眸，好像不是站在一家传媒公司的门口，反倒像是屹立在什么明月之下，竹林之间，气质皎洁。
他淡淡打量了几眼，没有站在门口给来来往往的人员参观的意思。
“去我办公室叙旧吧。”
叙旧？
他不知道的是，在看见他的那一刹那，孔珂的眸子就有些惊疑不定地闪烁了起来。
熟悉的相貌，换了装扮，但整个人的精气神比起在大宣之时，年轻了许多。
最明显的就是那一头黑发，没有半点斑白的鬓角。
“吕，吕容风？”他嘴角缓缓勾起抹笑意，出声试探道。
吕容风看了他一眼，淡淡应了一声。
这时，从方才见到卫光启和吕容风到了之后就开始忙活的前台，已经泡好了两杯茶，此时递给了两人。
前台觉得自己今天出门之前一定是错过了喜鹊叫吧。
居然一大早来上班就看见了孔珂！
救命，昨天晚上，她还刷着演唱会的视频，沉迷到了凌晨一点呢，结果今天居然就看到了本人？
天呐，比起天籁之声，万万没想到，孔珂本人的容貌气质甚至更为出色！
完全不用才华，靠脸就可以吃饭了啊。
而且，孔珂居然，原来，和她们公司的吕总还有被全公司报以巨大期待冉冉升起的下一个“巨星”卫光启都认识吗？
是朋友来叙旧，还是有合作要谈啊？
呜呜，太幸福了。
她今天还看见了卫光启那张光是看着就觉得肚子都不饿了的盛世美颜。
如果今天还能看见并不是每天来公司的楚董就更好了！
人生巅峰！
因此，前台一早就看准了，见几人还未动身，连忙奉上了茶：“吕总，光启，早上喝杯茶润润嗓子吧。”
她回答了方才卫光启的疑问，“孔珂今天很早就来了。我第一个来上班的时候，就看见孔珂在楼下等着了，他说是来找楚董的，我就带他上来了。”
咳咳，这样其实是有点不合规范的。
因为孔珂并没事先预约过，也没拿出什么证据，证明和楚深和是认识的。
嗯……但是生而为人，不能为偶像开个绿灯的粉丝不是好前台。
她就把孔珂引了上来。
但也没真的带进公司里，只是让孔珂在外面等着了。
也是因此，吕容风和卫光启才会一出电梯门就看见了。
听见回答的卫光启朝她笑了笑。
但是……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他想问的是，孔珂是什么时候来到现代的？
依据昨天在网上搜了半天而得出的推测，似乎是一个半月以前。
好家伙，够能藏的。
居然能瞒着他们所有人和陛下偷偷摸摸地联系上。
要知道，他昨天还特意发消息向白一打探。
白一说他在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过孔珂。
孔珂完全无视了这两人探究到有些犀利的眼神，从容淡定地放下了前台最初给他的茶杯。
但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端着茶杯的手指在微微发颤。
他垂下的眼目微阖，再睁开之际。
意识到，如果他的梦是真的。
不，一定是真的。
来之前潜意识里相信了七分的猜测，此时已经化为了九分。
最后一分，在他的陛下身上。
孔珂决定来宣和传媒的时候，就有想过今天可能会遇上卫光启。
因此，看见人时并不奇怪。
但，吕容风，却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这绝对是一张他在现实生活中没见过、只在那个“梦”中熟悉的脸。
真相呼之欲出，几乎再没有第二个可能性。
如果是这样，他突然意识到。
面前这两位，礼部侍郎和户部尚书，官居然都比他大。
而且，显而易见的，已经又重新成为了陛下的“肱骨大臣”。
但，这是现代，不是吗？
作为事先接受了错误的引导，以为自己是个现代人的孔珂，比起卫光启和吕容风，更多了几分平等的观念。
不过，他还是微微欠了身子，走到卫光启和吕容风的面前，伸出了手，“两位，好久不见。”
他看向吕容风，“听您的，去您办公室聊？”
前台站在一边，得体地微笑着，心里却在尖叫。
啊啊啊啊啊！
太养眼了，太好看了！
这个氛围，太“有爱”了！！！
难怪昨天卫光启和孔珂在网上隔空互动，原来是好朋友啊！
一人在演技综艺上大放华彩拿了冠军，一人惊艳乐坛开着万人演唱会座无虚席。
这就是顶峰相见吗？
各自都在自己的领域里攀登山巅之后，重逢之时来上一句“好久不见”。
嘶，带感！
而吕总，就像是看着两个淘气的弟弟外出玩闹打拼，看见了两人有所成就归来之后表面淡定冷静实际欣慰不已的大哥。
沉稳威仪，但也不经意地流露出了温和的气息。
比起对待公司其他员工好像隔了一层一样的距离感，对着两个“弟弟”，人都变得鲜活了！
嘶，好磕！
如果被三人知道前台心里在想什么，大概是再端不住彼此面上如此高雅得体而友好的笑意的。
三人聚在吕容风单独的办公室时，是上午时间九点零五分。
落座之后，第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
尽管已经基本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但孔珂端正地坐在单独的沙发上，低垂眼目，好像松竹一般，不折不弯。
导致卫光启和吕容风彼此间都没有再对视一眼。
因为，若是再一唱一和，如他们电梯里约好的心知肚明一般，显得像结交党羽、联合打压似的。
卫光启捧着手中的茶水没有放下，看见手机上楚深和时隔许久才发给他的【出发了】的消息。
终于开口问孔珂：“孔大人，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陛下去看你的演唱会了？”
果然……
孔珂的眼神沉沉地闪烁了一下，回道：“大约是一个半月以前。”
“昨晚，陛下确实在我的演唱会现场。”
只是，陛下似乎没有想要与他相认的意思。
在他给出了那三首歌的选项后，陛下，选的是《春色晚》，而非《十二连环图册》。
他的眼神有些晦涩，但唇角的笑意若隐若现，对着卫光启和吕容风笑得礼貌友好，“两位大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为什么，这两人先他一步找到了陛下？
还是陛下主动找了他们？
而且，还重新成为了陛下的“员工”？
吕容风原本不知道昨晚的情况，此时听孔珂承认了，眼神微微眯起，习惯性地带起了上位者的威势。
语气委婉，其中含义看似公正：“孔大人，陛下来到现代之后，就一直遵行养生之道，按照以前姜太医的说法，晚上十一点前入睡对身体最好。几个月来，陛下一直如此。”
“调理身体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滴水石穿，讲究长效。孔大人的演唱会听说结束就是晚上十点半，有些太晚了。”
“日后若再有这种活动，还是不要拉着陛下为好，你说呢？”
他这番话，一是对孔珂的敲打与隐含的淡淡不满。
二也确实是为楚深和的身体考虑。
相信大宣的每一个臣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竟然眼睁睁看着他们效忠的明主崩逝的痛苦。
孔珂听到他这番话也确实没有升起什么不满之心，而是将这一点牢牢记在了心里。
“是，吕大人说得有理，孔珂铭记在心。”
见他的态度如此友善。
孔珂本身长了张如最风骨不摧的文臣的脸，周身气质也如松竹一般，是实在很难不让人喜欢的。
再加上他刻意放低了姿态，语气恭谦。
吕容风作为曾经的内阁大臣，只有一心为陛下考虑的份，也非常有大局观。
“敲打”已经有了成效，都是同僚，彼此之间还是要和睦相处，才能让陛下欢心的。
因此，尽管卫光启的眼神还在一旁示意，但他面上的笑意已经又真诚了几分，掩在镜片背后的眼神精光矍铄。
已经在开始考虑孔珂的利用价值了。
自然，他也回答了孔珂的疑问：“我和孔大人到这里的时间差不多，比你早了几天。在解决完我这个身份原本的遗留麻烦之后，就来找了陛下。”
“如今也快一个月了，吕某惭愧，还未为陛下赚得钱财，不能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一旁的卫光启：“……”
吕容风在说什么天方夜谭？
还未为陛下赚得钱财？
这人在来找陛下之前，就靠自己还完了负债，带着足足三千万找上门来，闪瞎了他和白一的狗眼。
又过去一个月了，宣和传媒完全走上了正轨。
宣和安保也已搭建完成。
其他的听说还拉了一个金融团队和互联网的从业人员，每天勤勤恳恳，就看公司里所有员工对他那副恭敬崇拜的模样，就知道一定展露了过人的本事威慑众人。
嗯，这两个模块他不太懂，也没过多打听。
但听说，吕容风拿着原始资金和陛下后面追加的投资，在股市来回，已经又翻了几番。
光是在娱乐圈内，就又投资了三部电影、两部电视剧，买了一家本来濒临倒闭的小娱乐公司。
虽然现在艺人就他和李行英两个，但团队搭建完善，制片人、导演、编剧都全有了。
就这些，怎么说也有一个小目标了。
所以，户部尚书的意思是，花出去的钱都不算钱了？
他没有等吕容风给他介绍，自己接过了话茬，和孔珂交换情报：“我是最早到陛下身边的，是三个月又十天以前了。”
说这句话时，他的神情不免有几分得色。
眼看着吕容风和孔珂沉默的面色，他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是陛下的第一个员工。”
咳咳，羡慕不死你们！
他心想。
而且陛下之前为了他的《演技你看好》，还亲自跑到了节目组，纡尊降贵参加了许多圈内的晚宴，就为了给他拉资源。
还花完了身上所有的钱，投资《声息》。
怎么看，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都是举足轻重啊！
哪里是吕容风这个“倒贴钱”上赶着来，和孔珂像个花孔雀一样开个演唱会去“讨欢心”能比得上的？
一时没忍住。
礼部侍郎打开了话茬子，第一次，细细地将这辈子自己和陛下的渊源详细、动听、婉转地叙述了一遍。
嗯，平铺直叙，不带半点炫耀的。
他最后的总结是：“陛下说原本他还不知道创业要做什么。是因为我刚好进了娱乐圈，想要成为一名演员，他才有了开娱乐公司的想法。”
“这就是宣和传媒的由来。”
……
平心而论。
礼部侍郎的文采是万万比不上孔珂的。
这番故事，若是让孔珂来说，可以编成一段万古传唱的君臣情谊，可以说得高/潮迭起、跌宕起伏，可以吊足了胃口、写成连环故事，可以改编成歌引发全网热潮……
但卫光启那张秾艳精致、盛到了极点的样貌，容光焕发，意气扬扬，“炫耀”时眼中光华流转。
实在是，引人瞩目极了。
胜在真情实感。
和昨晚陛下见到他的态度对比，孔珂的脸色越听越淡，如松柏清越的气质也好像正遭受着严霜寒打，萎靡了几分。
而一旁拂着茶叶，姿态仍然云淡风轻的吕容风也没有走开去处理公务。
他耐心听完了这一段长达近半个小时的叙述，嘴角的笑意越发深了几分。
他在心中默数，礼部侍郎浪费了他足足半个小时，三十分钟，一千八百秒的时间。
他的时间分秒值千金。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卫光启如今勉强有了圈内一线的身价。
也需要不停工作上几年，才能弥补他损失的钱财。
半个小时后，卫光启终于说完了自己和陛下两世的缘分深浅。
也颇为好心地透露了作为这一世最早到陛下身边之人，了解得最多的陛下如今的情况。
然后，笑得大方得体，有着官高一阶的上位者风范。
他问孔珂：“大致就是这些情况了。”
“所以，孔大人，是陛下安排你今天过来和宣和传媒签约的吗？”
吕容风的猜测也是大致如此。
不过他想的是，就算陛下不安排，孔珂也会自己主动上门，想要为陛下效力吧。
而自从昨天开办演唱会见到了楚深和后就心潮再也未曾平复，极其耗费体力的一场演唱会结束之后，通宵未眠。
早上八点就到了宣和传媒，九点见到了卫光启和吕容风，三言两语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之后，又坐了四十分钟听这两位昔日的同僚提点、炫耀……
一直表现得好脾气、恭谦温顺的孔珂终于觉得神经又疯狂跳动了起来。
这，就是他等了这么久的目的啊。
他听见自己冷静地问：“不用等陛下到场之后再签吗？”
还好，风火乐队本就是他一手创立，工作室也是他自掏腰包组建的，还没有和任何经纪公司有合约。
他一个人就可以作主。
吕容风已经让人拿来了合同，是和卫光启一般的有着最高分成和最大自由度的，一份完全偏向艺人的业内其他公司闻所未闻的经纪合约。
当然，除了大宣的臣子之外，宣和传媒的其他艺人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卫光启随口答了一句：“陛下来了，你也是这份合同呀。”
“不过陛下说十点左右到，离现在也就十分钟了，等一等也可以。”
谁知他最后一个字话音落地，吕容风办公室的门被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抬头望去，便见迎面进来的正是楚深和。
先前吕容风倒是特意和楚深和说过：“陛下要找我时，直接推门而进便可。”
他说了几次，楚深和便不再等到吕容风回复之后再进来，但也会敲门提醒一下。
因此，他如往常一般直接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对上了三双抬头望来的目光。
卫光启、吕容风、孔珂。
孔珂？？？
楚深和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
他看见孔珂今日看他的眼神不像昨日在演唱会现场那般震惊迷惑，而是带了惊喜和期待的满足。
“陛下。”
三人齐声和他打着招呼。
这……是什么情况？
但眼前这情况，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猜的。
孔珂居然找上了宣和传媒，先和卫光启和吕容风碰面了？
他并没有和卫光启与吕容风两人说过翰林供奉也来到了现代。
因为昨天太晚了，也还没来得及和两人说孔珂如今的情况。
但现在，端看三人一同坐着，全然没有陌生的氛围，他的户部尚书和礼部侍郎友好地和新来的同僚喝着茶聊着天。
他们一起叫着他陛下，差点让他恍然而生还在大宣的错觉。
如此熟悉，如此自然。
一切，便明了了。
他应了一声之后，对上孔珂望来的清淡却莫名好像含了委屈的眼神，也可能是他的错觉。
但他，心虚极了。
而且，等走到吕容风特意留给他的座位坐下之后。
楚深和一眼看见了，正被摆放在茶几上的一份合同——是宣和传媒的经济约，和卫光启那份几乎一样的合同。
他的翰林供奉手上正拿着笔，尽管坐着也好像松竹般清越挺拔。
并没有当着卫光启和吕容风的面再谈昨夜的演唱会，而是用着清冷而有质感的嗓音，语气恭谦地问他：“陛下，我能签约吗？”
楚深和：“……”
他只是睡了一觉醒来。
昨天在演唱会现场看着还完全不清楚情况，看了资料显示似乎完全拥有了自己新生活的翰林供奉。
只是一个晚上。
两人没有交流过一句。
再次相见，时隔十余个小时，他以为会拥有自己的全新人生也许此后不会再有交集的孔珂已经捧着宣和传媒的经济约。
即将再次成为他的“臣子”了？
他嘴唇动了动，对上孔珂一双全然没有怨怼，只有清透和期待的双眼。
似乎没有理由，也无法拒绝？
“好。”不知隔了几秒之后，楚深和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个在孔珂记忆里无比熟悉的笑意。
他的语气清润而温和：“孔珂，欢迎你的加入。”
孔珂觉得自己的目光好像被烫了一下，一瞬间，眼眶都仿佛涌上股温热。
他有些急迫、失态地垂下了眉眼，指尖有些颤抖地在纸上一笔一画，落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清越凌然，力透纸背。
看得见摸得着的笔迹之下，是他高高悬挂了一夜，揪紧跳跃了太长时间，终于平稳落地又有些飘忽喜悦的心。
尘埃落定。
他的陛下，没有抛弃他。
孔珂再没有心思去和一边的两位同僚寒暄了。
因此也没注意到卫光启已经在手机上翻来点去。
他想要找出自己昨晚的优秀表现给陛下看一看，再次汇报一下自己目前的工作进度。
而吕容风也起了身，走到办公桌前拿了一份文件正要回来。
他余光看到了自己带来的吉他。
上辈子就被誉为最善揣度陛下心情的翰林供奉嘴角扬了扬，完全看出了楚深和看他时眼里淡淡的不知所措。
这并不难猜，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原因了。
是在为昨夜抱歉吧。
但同样不难猜，只要稍微一想，就能知道陛下昨夜没有与他相认的顾虑。
得怪他自己不争气，明明那么早就来到了现代，却将大宣给忘了，将陛下给忘了，甚至后来记了起来却还以为是黄粱一梦。
但好在，峰回路转。
他抓住楚深和应该是对他最心软的当下，一把拿过了自己的吉他，拆开包装后抱在了怀里。
深灰色调颇有质感的吉他，和穿着西装气质如松的青年，本应是完全不搭配的另类。
但孔珂抱着吉他，就好像手持书卷一样，浑身仍是充满了文人气息，又添了点浪漫。
他全然没有顾及两位也在场的同僚，问楚深和：“陛下，昨晚的《十二连环图册》您还没有听到，臣现在，单独为您演唱一遍可好？”
同在办公室的两位同僚：“……”
单独？？？
卫光启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一时间看向孔珂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吕容风拿着文件，脚步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走到楚深和的身边。
同样眼神有些莫测地看了一眼孔珂。
没搞错吧？
这是翰林供奉？
抱着乐器扬言要给陛下唱“曲儿”，这种操作……
虽然宣武帝一朝，陛下后宫空虚。
但这不是传说中的，妃子宫嫔截圣固宠的手段吗？
翰林供奉被天下的文人墨客捧上了神坛，还有没有一点身为文臣的风骨了？
啊？？？
但恰如孔珂所料。
此时的楚深和是对他最为心软的。
尤其是孔珂提到的还是昨天，他在演唱会现场面对臣子失去记忆后小心翼翼地试探推开了的邀约。
楚深和没有理由不答应。
不仅如此，他自己答应了，但看此时卫光启和吕容风的眼神。
他抿了抿唇，不想让自己的翰林供奉尴尬。
于是，他对着卫光启说：“光启，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你的经纪人也到了，她似乎找你有点急事，你要不先过去她那里一趟？”
然后又看向了吕容风：“容风，你的商业计划我等会儿过来看。我和孔珂先不打扰你工作。”
毕竟，户部尚书就是个除了赚钱以外似乎没有其他兴趣的工作狂，应该也不会对听歌好奇吧？
最后，他才望着孔珂，眉眼的笑意清润，语气柔和了几分：“孔珂，我们先去我的办公室吧。”
“昨天的演唱会非常棒。”
“《十二连环图册》一定也是首动人的乐曲，我很期待。”
“使尽手段”把陛下今天叫来了公司，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的卫光启和吕容风：“……”
这是，给孔珂作了嫁衣？
靠。
第50章 合作
楚深和吩咐完后，孔珂毫无异议，非常乖顺地站起了身。
他抱着吉他，眉眼微微弯起，一身如松如柏的气质加了点烂漫的春光，对着两位曾经的上官道别：“两位大人，我先和陛下走了。”
也完全没有半点要过问两人是否要一起欣赏美妙乐章的意思。
看着楚深和与孔珂一前一后地起身走出来办公室，吕容风都难得有些愣怔在了原地。
卫光启嘴唇动了动，良久，缓慢地扭头看向吕容风：“吕大人，孔珂有点没分寸了吧？”
吕容风：“……”
正是他前面说过的话，还真是一点没说错。
但……
他面色自如地坐回办公椅，声音平静：“孔珂如今的身份是个歌手，找陛下欣赏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卫大人，陛下说了，你的经纪人找你有事，你还不去吗？”
卫光启方才炫耀得心花怒放的神清气爽瞬间被堵住了，更被压上了块巨石。
他的经纪人找他能做什么，不就是催他去工作？
吕容风这个扒皮。
为了录制《演技你看好》的决赛，他向高达请了三天假，今天就是第三天了。
最晚中午，他就得出发回《声息》 剧组接着拍戏了。
本来今天早上就应该出发的，但是他想着和陛下再见一面。
毕竟，他被关在剧组里，简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几天不见，陛下身边就多了一个翰林供奉。
谁知道刚刚才见了陛下两分钟，陛下就又被孔珂勾走了。
他说的就是心里话，孔珂真的太没分寸了。
经纪人大概率是过来催他出发去剧组了。
不行，他还得等孔珂把那个什么鬼图册的歌唱完，等会儿再去找陛下。
但吕容风都出口赶客了，卫光启也没有继续再在这间办公室待下去。
作为宣和传媒的顶梁柱，咳咳，他又不是没有自己的休息室。
他站起身，干脆地走了出去，去见自己的经纪人。
经纪人姓吴，他都称呼吴姐。
果然，吴姐已经在他的休息室等着了，见到他过去就是眼前一亮。
“吴姐。”卫光启礼貌地喊了一声，打量了一眼光滑的桌面，很有眼力见儿地开口，“你想喝果汁还是茶？我正好渴了，出去顺便帮你带一杯。”
吴姐听了眼里浮过抹淡淡的满意之色，点了点头，没有先急着说工作。
但也没真的让卫光启亲自去，“让小孙拿进来吧。”
小孙是她给卫光启挑的助理。
今天难得回公司，她一早就让小孙去和宣和传媒办公室的其他工作人员打好关系去了。
“光启，还没来得及当面和你说一声恭喜。”
昨天的冠军之名现在还在热搜的尾巴上挂着，“这是我们进入演艺圈一个极好的开始。”
吴姐对着卫光启说。
这番话经过她的嘴里说出，充满了令人信服的力量。
她今年三十七岁了，二十岁就入行了从助理做起。
手上曾带出过两任影后，一个现如今还是娱乐圈的顶流男星，一个影帝，四五个二线艺人。
是圈内名气颇大的金牌经纪人。
但大多人喝水都忘挖井人，她带出了那么多一线，和平分手的没有几个。
要不是攀上了更高的高枝，要么就是沾染了圈内的不良风气不再将她的话听进耳里，甚至还有艺人因为手上不少肮脏事都是她在处理留下了证据，甚至唆使背后的金主主动对付她……
做金牌经纪人做到这个份儿上多少是有些沦为了圈内的笑柄。
她的职业操守与能力人人称赞，但可能，就是学不会圈内多少人刚入行时一颗晶莹的玲珑心慢慢变质，染上污糟。
被吕容风找上门的时候，吴姐正和手里捧了三年捧上一线的娱乐圈当红花旦闹掰。
那位花旦今年刚拿了圈内颇有分量的一个影后，春风得意。
走在红毯上妆容精致、气场强大再看不出被吴姐一眼相中带入行时的青涩懵懂。
可能也是吴姐看人的眼光太准了，一眼就于茫茫人海中、于万千有着明星梦的小艺人中，看中了这个刚从电影学院毕业还处处碰壁的演艺圈新人。
三年，就从籍籍无名到摘得影后桂冠，风头无两。
毫无疑问，女艺人是有天赋的。
而且，懂得“感恩”。
在闹掰之前，影后的颁奖礼上，女艺人还当着现场所有演艺圈前辈的面，当着全国观众的直播，声泪俱下：“我能有今天，要感谢很多人……但我最要感谢的就是我的经纪人，如果没有她，就不会有今天的我……”
当时，坐在颁奖台下的吴姐眼里也闪着晶莹的泪花。
也许其他经纪人求名求钱求利，吴姐也求，但她最求的却是自己悉心养护的花朵在娱乐圈大放异彩。
仍饮水思源，记住她的好。
更别提女艺人在私底下嘴巴更甜。
每次取得一点小进步时，都会开心地抱着她的胳膊，语气娇甜却不嗲不腻，像清泉似的透着淡淡的甜。
“吴姐，我今天拍戏又受到导演夸赞了，说我有进步诶，他不知道多亏了我有一个好经纪人，为我找到了最好的老师。”
“吴姐，你的眼光真好，还知道提前调查广告商的背景，上次那个Y国的美妆代言还好我没接，多亏了你看见他们公司高层领导居然有辱H言论，不肯合作。现在被爆出来，赵**是他们家的代言人，被骂得可惨了，要是没有你，现在在热搜上被骂的就是我啦……”
“吴姐，要不是我知道你是经纪人，还以为你是什么哆啦A梦呢，怎么像一个宝藏一样怎么挖也挖不完呀！我也要向你学习，技多不压身。
这次走红毯礼服被人动了手脚我还以为完蛋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礼服被吴姐你处理了之后简直把全场都惊艳了，太厉害了。亲爱的吴姐姐，你一定要帮我查到是谁在背后害我，我有几个怀疑人选……”
……
女艺人的嘴实在太甜了。
尤其女艺人本身就长了张过于甜美的脸，淡淡讨好地朝她撒着娇时自然而生动。
因为这张脸，女艺人原本不被圈内人看好，但吴姐喜欢。
起初是对眼神坚毅、一个人努力挣扎的女艺人起了恻隐之心。
作为金牌经纪人，她觉得没有自己看好却捧不红的艺人。
而后来，越相处，就越对女艺人多了几分真心的喜欢。
因此，她几乎可以说将自己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的本领、人脉全都倾注在了女艺人身上。
比如，自掏腰包为女艺人报名圈内多少艺人都没有门路入内的演技提升班，更重要的是其中上课的老师都是大佬和人脉……
关注圈内所有开拍或即将开拍的电影电视，挨个和女艺人分析利弊，只要女艺人想要，她就为对方争取试镜的机会。
在女艺人的每个热搜下，亲自盯着，指导水军的话术，极力打造女艺人的路人缘。
她作为经纪人，多年耳濡目染演技也有几分，亲自陪着女艺人去片场，在每个女艺人卡戏的深夜，陪着她对戏、找感觉。
将自己在圈内多年的人脉、游走技巧如数教给女艺人。
女艺人拿了影后的那部戏，是她陪着投资人、导演在酒桌上混迹了半个多月，喝到胃出血给女艺人拿下的试镜资格、签下合同。
吴姐觉得，哪怕是女艺人的亲妈。
都未必有她这么尽心尽力了吧。
甚至，她还回头去问之前几个还算和平分手的艺人，问他们对她处事上有什么不满。
比如，掌控欲过强、爱搞一言堂行事强硬，不听艺人自己意见，过多参与私生活……
她总结经验教训，一一努力地去改。
但女艺人和她说：吴姐，你不用为了我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我就喜欢被人管着。被吴姐管着，我才能进步、才能成长，还不用担心犯错跌跟头。
那时候，她真的以为她会一直陪伴着这个女艺人，共同度过娱乐圈的风风雨雨。
这个女艺人真的是她最上心、最喜欢的一个了。
不然，女艺人也算不得多天赋异禀，容貌甜美在圈内甚至是劣势，也不够惊艳。
短短三年，就登上了一线花旦的位置，简直是个奇迹。
十分功劳，吴姐至少占了五分。
但也就是女艺人摘得影后桂冠，说完了那番让她感动涕零的话之后。
不过三个月，她们就分道扬镳了。
只是在那个颁奖典礼上的晚宴，她因为家中出事没有参加。
女艺人就靠自己结识到了不少所谓的“圈内大佬”。
那之后，女艺人就和她说要自立门户，和公司解约之后自己开工作室。
吴姐答应了，为此，不惜和自己工作了十几年的经纪公司撕破了脸，就为了给女艺人挣得更多的权益不吃亏。
她现在还能回忆起当时胸中的豪情壮志，回忆起工作室成立的消息冲上热搜时粉丝奔走相告欢呼雀跃，她和女艺人抱在一起，感动地落泪。
然后，不过短短三个多月。
她发现了，女艺人开这个工作室，居然是搭上了某些人士，在给某些“大佬”洗钱。
毫不夸张，她差点没被吓出一身冷汗。
吴姐拉着女艺人，极力劝诫：“从去年到现在，多少个艺人因为偷税漏税，再大牌再顶流的艺人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好歹网友还知道她们干了点什么。”
“而你现在做的如果被查到，就是销声匿迹地无声无息，大罗金仙都保不了你。”
她严厉的语气软了几分：“收手吧。”
然后，她第一次，从自己一手带进圈、捧红的艺人身上感到全然的陌生。
女艺人懒懒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把玩着现在没有新戏做的寇红丹甲，扬起头甜美的面上带着蛊惑：“可是，吴姐，不会被发现的。”
“你不知道，圈内好多人这么多，包括一些很有名的大前辈，比如……”
她顿了顿，“算了，那些前辈的名字我不方便说，也是为了吴姐你好，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不是么？”
她去拉吴姐的手，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撒娇：“吴姐，我还想要更进一步呀。”
“可是你看，上次季导的戏，吴姐你花费了多少心力，甚至把自己喝进了医院。”
她拉着吴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我这里都心疼死啦。”
“我现在已经是影后了，再进一步的资源，只靠我们自己，再拿不到啦。”
“可是我现在进了那个圈后，你知道吗？孙董直接答应了我赵导筹备了两年的大制作的女主，还有L家的全球代言人。”
“这样的资源，我以前都不敢想象，多好啊。”
“吴姐，你不为我感到开心吗？说不定我还能进军国际，说不定我就是下一个阮宁呢？我会比你之前带的所有艺人都出息的。”
女艺人的神态、声音一如既往的清甜，可是吴姐却看着女艺人眼里，她从前很欣赏的光亮，浑身颤栗。
她以前以为这种光亮代表了积极的态度。
现在她知道了，这是野心。
是为了野心什么都会去做的态度。
“郑茵，你说的这些，我们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慢慢都会有的。”吴姐试图劝说。
女艺人名叫郑茵。
“你进入演艺圈才三年，如今的地位和成就已经是圈内前5%了，你还年轻，何必走捷径呢？这种事，一旦做了，就是万丈深渊。”
对，不是被发现。
而是做了，就是犯法，是一颗定时炸弹。
郑茵神色淡了下来，她问吴姐：“可是，吴姐，你作为我的经纪人，在此之前，就是我的捷径。”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今天，这句话我是发自内心的。”
“但你要知道，你已经帮不了现在的我了，我需要去找新的捷径了。”
“你帮不了我，但我希望，你也不要阻拦我。”
这一番话，看似有情。
吴姐却觉得如坠冰窟。
她自然不愿意看着自己亲手打磨的璞玉一错再错，便在察觉到郑茵的动作时，出手阻拦了几次。
三个月后，郑茵对着她彻底冷下了神色。
“吴姐，我说了，你不能帮我，但不要阻拦我。”
“你不是最疼我了吗？不是最将我的前途放在心上了吗？”
她的声音也没了往日的甜美，“你知道吗？因为我没办好事，L家的代言本来我就要签合同了，但现在又悬置了。”
“吴姐，孙董说你太不听话了。”
“相识一场，我真心将你当成姐姐，不愿意害你。”
“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吴姐已经回忆不起自己当时的表情了，想必是极度难看的。
郑茵轻声对着她说：“吴姐，你这么多年在圈内积攒了不少钱财，我三年来每次拿到通告费都将其中的百分之五给了你，应该是一笔不菲的数目了。”
“我再给你三千万。”
“你退圈吧，不要再带新人了。”
“带着金牌经纪人的满身荣耀功成身退，多好。”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的，回老家开间民宿，或者在海市开个咖啡厅，我还可以帮你在微博上宣传一番。”
“但是，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对吗？”
“本来孙董说要出手对付你的，我千辛万苦才拦了下来……”女艺人发出轻轻的叹息，再次看了她一眼，摇曳生姿地走了。
这番话下，吴姐彻底冷了心。
她一手带出的、花费了最多心血的艺人，再次和她分道扬镳。
并且比之前几次更为惨烈。
郑茵没有开玩笑，吴姐在与她解约之后，在圈内处处碰壁，金牌经纪人的名头也再不好使。
但这是她原本打算奋斗一生的事业啊。
她还没带出一个真正走到了最高的艺人。
她没带出过一个，饮水思源，和她长长久久的艺人。
这，几乎成了她的执念。
也是心魔。
但，她似乎也只能带着这样的执念和心魔退圈了……
直到在她收拾好行李，买了回家车票的那个晚上，被敲响了房门。
打头的吕容风面貌俊逸，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令人不自觉地想要亲近，眼镜遮住了他精明的眸子，但一身每日更稳稳群夭屋儿耳气五二八一上位者的气息却让吴姐心惊。
然后是一张即便她见惯了圈内的美人，也第一眼被震撼到失语的，极出色的、甚至让人怀疑他笑一笑真能勾魂摄魄的顶级容颜。
卫光启，最近在演艺圈初出茅庐的新人。
即便吴姐近几个月都焦头烂额，也无意中刷到过卫光启的片段，心中暗惊。
实在是一个太好的苗子，比她之前带过的几个艺人都好。
顶级的容貌，牵动心弦的演技。
但见到真人后，才发现卫光启本人更让人情不自禁被惊艳、赞叹，并且还有着一身仿佛久居高位的让人如沐春风的贵气。
她不知道，当时的吕容风瞥了眼卫光启，似笑非笑的，就察觉出了礼部侍郎似乎在有意模仿陛下的待人接物。
谈判从未落于下风的户部尚书，和容貌、业务都盛到极致让吴姐见猎心喜、并且有着楚深和无往不来的那三分折服人心的气质。
吴姐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轻而易举地应下了，给面前这个青年当经纪人的。
大概是吕容风让人无法拒绝的谈判技巧，声明不怕打压的无比底气。
大概是卫光启本人条件实在太过优越，没有一个经纪人会不心动，能忍住的。
大概是不像她之前的艺人，不像郑茵，需要她宛如一个救世主一般，将他们带进圈、悉心呵护成长，却在未来的某一天遭到反噬。
是的，吴姐在答应下来之后，因为刚刚经历过郑茵的事件，她甚至有点想摆烂的想法。
当然，“摆烂”并不是指不做事。
而是，不再像以前那样掏心掏肺，工作上兢兢业业，就连心里也装满了艺人。
好像自己被累死，但看到艺人好，就心满意足的傻逼。
因为，比起她之前的艺人，卫光启太“成熟”了。
这是吴姐跟在卫光启身边一段时间后得出的结论。
她的这位新艺人，除却她见猎心喜的容貌和演技之外，在待人接物、气质拿捏、应对大场面与各色人物上的分寸简直巅峰造极。
时常让她这个在圈内混了十几年的老油条都有些恍惚。
而且，眼光极好，做事果断理智。
自信，且有着与之相符的本事。
哪怕因为是第一次涉足娱乐圈，还有些不懂的，但在她的提醒之下，也马上就能举一反三，青出于蓝。
平心而论，她带卫光启，是带的最顺心也最快放心的一次。
卫光启实在太给人惊喜了，也太打动人了。
吴姐非常能理解，也第一次理解，原来有人能仅凭一个综艺，走完别的艺人耗费无数资源力捧都走不到的路。
也让她想着再观察观察、“摆烂”工作的誓言，短短不到一个月，摇摇欲坠了。
也是因此，今天早上，她原本没有必要来宣和传媒的，但还是来了，而且还带来了好消息。
她昨天自然也在《演技你看好》的现场，但并没来得及和卫光启说上几句话。
此时再大肆夸赞了一番之后，才说明了来意：“光启，我和高导多请了半天假，我们今天晚上出发去剧组，休息一晚明天再拍戏。”
“嗯？吴姐，有什么别的安排吗？”卫光启递过小孙带过来的果汁，问道。
吴姐的眼里闪着笑意，“你的第一个代言有着落了，先前一直没确定就没和你说。”
她自己都有些激动，难以想象一个新人的第一个代言会有如此高的规格。
“是全球顶级钟表品牌AWI的合作。”
AWI，是I国一家传承了数百年的钟表公司，被誉为手工与严谨最顶级的代名词，完全是身份的象征。
大概就是旗下最便宜的一块表，也能抵上一辆豪车。
贵价系列的名表，更是一块就价值海市、京市良好地段的一套房。
虽然AWI有意找卫光启合作的是其旗下即将新推出的一个针对年轻人市场的新品牌，但给的title就是真正的全球代言人。
这个档次的合作，就是她的上任艺人郑茵，恐怕也拿不下。
她注意到这个合作的时候，其实也没抱太大的期望。
她也没告诉卫光启，自己做了多少努力。
陪酒陪应酬、拜托人脉、打听消息这些传统手段不论。
AWI种花分公司的几位领导、以及总部的设计师，与新品牌涉及到的每一个人，她都想尽办法，拉了细细的excel表格，分析喜好。
思考卫光启与品牌的定位相符点。
她再一次……自掏腰包，请了行业知名的简历包装师，给卫光启制作了一份虽然匮乏但极为光鲜、分别符合AWI几轮筛选负责人眼光的简历。
并且私下联系了@安安乐乐这个圈内有名的up主，给卫光启剪了一段能让任何观看的人着迷的、与名表气质相得益彰的视频。
总而言之，也算是千辛万苦，但仍感到惊喜的，获得了最终面试的机会。
“和你一起去面试的还有两位候选人。”
她压住嘴角，有些严肃地和卫光启叮嘱了一整遍注意事项，“中午用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你正常发挥就好，尽力而为。”
如果是她之前的艺人，比如郑茵，得到这样的机会一定会非常惊喜地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给她恭维一番，然后无比紧张，去做准备。
可能马上就要吩咐她预约美容院，紧急保养。
但卫光启似乎一点都不惊讶，他听完之后甚至颇为自得地对着她说：“吴姐，咱们不愧是最优秀的经纪人和艺人。”
“你帮我争取到这样惊喜的机会。”
“我一定也能试镜通过。”
“不紧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成功后咱们代言费对半分，我给你去找楚董，给你涨工资。”
轻描淡写，神态自如，语气自信。
比不上郑茵的甜言蜜语，但这样的姿态和肯定的承诺，却让她也瞬间踏实了下来。
身为经纪人，吴姐第一次怪异地觉得，自己没有被艺人当成主心骨。
但，这种感觉，也还不错。
她又对卫光启说：“行，结束后我们就出发去剧组，这次我全程跟着你，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也能紧急处理。”
她完全没意识到，这样全程跟着艺人去拍戏，是她对一个艺人最上心的时候才会做的。
卫光启也没说什么自己能处理，或者感激的话，就是很自然地回复：“好啊，吴姐，那儿蚊子多，我有超好用的驱蚊水方子，市面上买不到，我给你也准备一份儿。”
“看我拍戏挺有意思的，高导说是一种享受。”
说着这话，他自己终于也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吴姐你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多带些，大容量的充电宝也带上，片场的插头紧张，看累了玩手机打发时间。但是晚上玩手机影响休息，到时候咱们有空一起下盘棋，催眠着就睡着了。”
“对了，我要保持身材控制饮食，但吴姐你不用顾忌我，好吃的多带点随便吃，别委屈了胃啊。”
吴姐有些无语……
她是去工作的，却被卫光启说得像是去春游。
但她也没反驳。
想了想，又说道：“我前面进来听说孔珂今天也在？”
她还不知道孔珂和自家艺人认识。
但身为经纪人的敏感嗅觉与职业精神发动：“我们等会儿再出发，我得见见孔珂，谈谈看能不能合作。”
卫光启：“啊？”
吴姐说：“孔珂的创作太厉害了，听说现在圈内的歌手、影视剧都想找他合作。”
“今天既然碰到了，我去帮忙问问，他能不能给《声息》编个主题曲，高导知道了一定也满意。要是谈妥了，你去和高导说，给留个好印象。”
“你不知道，一部剧要火，没有出圈的爆歌都不算数。如果能和孔珂合作，只有好处。”
卫光启：“……”
他还要去找翰林供奉合作？
一大早就被气到的心脏感觉又隐隐不舒服了。
但他看着吴姐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回复：“我和他认识……我去和他说，他一定能同意。”
此时，被两人惦记的孔珂随着楚深和回到了办公室。
已经唱完了一曲《十二连环图册》。
如楚深和所想，是一首引人入胜、极为好听的佳作。
特别是亲身经历过的主人公，他的记忆一下子就被带回到了大宣。
然后，方才一直没有说什么别的话的孔珂，此时停下了动作，一身如松如柏的清越气质被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眶破坏了。
“陛下……”
孔珂的声音低低的，但带着笑意，与似乎是否极泰来的欣喜，与他说：“臣差点，将真实，当成了黄粱一梦。”
有心助推这个结果的楚深和：“……”
别说了，实在心虚。
他起身，神态温和地拍了拍孔珂的肩膀、背部，安慰道：“是真实的。”
“有幸和孔卿重逢……”
“我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
他的语气欣喜，眉眼的笑意如清风明月，自然、生动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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