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明灯与风萧齐聚于此，外加一个下落不明的罗刹剑客，阿文觉得如今最要紧的事是将少主拉出漩涡中心，赶紧回去。
叶孤鸿也有这么个想法，玉天宝掺和些小打小闹倒无所谓，但兹事体大，以玉天宝的实力卷进去似乎没有什么帮助。
玉天宝想再问牛肉汤有关出海的事，他其实还有点疑惑，不提五百两的定价太高，一个卖牛肉汤的姑娘怎么能有五百两出海呢？
阿文瞥见远处阴影中的人影动了动，心中一紧。
牛肉汤也不想玉天宝上船，道：“寻常人上去要五百两，但我上去是沾了手艺的光，他们叫我上去给水手煮汤呢。”
玉天宝恍然大悟。
叶孤鸿道：“你想出海吗？当前最要紧的事可不是玩乐。”
玉天宝道：“我知道——”
当前最要紧的是揪出跟踪他这个堂堂魔教少主的可疑组织。
几人离去，牛肉汤表情古怪地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莫非他们已经看出来不对劲么？
牛肉汤暗自思忖，看来路上得小心是否有人跟踪，船上也得彻查一番。
“还有多久出发？”牛肉汤去问老狐狸。
老狐狸看了看原地剩下的箱子，道：“就剩一会儿了。”
“抓紧时间。”牛肉汤催促道。
玉天宝三人离开了牛肉汤的视野，冷血捕头一天到晚也很难找到踪迹，但叶孤鸿知道哪里能给叶孤城传信，进了一家店，将岸边古怪的船只情况透露过去，阿文也想办法将同样的消息透露给自己的同事。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玉天宝毫无察觉。
玉罗刹不后悔捧杀玉天宝的行为，一个作为挡箭牌的假少主太聪明容易滋生野心，所以玉天宝的表现刚刚好，但这不妨碍他嫌弃玉天宝不太聪明。
听完由手下转述的阿文的话，玉罗刹对其中毫无所察的玉天宝感到无语。
手下一言不发，少主踏入江湖之后的表现比在教中还不靠谱，即使是他也有点困惑，但他不会怀疑教主的安排，这一切发展一定在教主的掌握之中。
玉罗刹：。不，并没有。
不提糟心的少主，玉罗刹转而思考起蛊师等人究竟打算做什么。
蛊师先后与休夜和步明灯见面，三人必定有自己的打算。
冷血也在此处。
莫非他们与六扇门合作了？这念头甫一冒出，玉罗刹便忍不住发笑。
尽管风萧和休夜先后都与六扇门的人有过合作，可玉罗刹依旧觉得“合作”与他二人很不相称。
明明面对他时冷漠又无情，在旁人面前傲慢且凶戾，却与六扇门合作，与说书人交好，令人厌恶的反差。
手下问道：“教主，需要属下前去查探吗？”
玉罗刹沉吟，没有立刻开口。
聚在此处的人太多，玉罗刹几乎能预料到之后会有多么混乱，他可不想成为混乱中的一员。
尤其是在他深受重伤的情况下，被卷进去只会成为笑话。
玉罗刹一向是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只黄雀，可遇见某些人之后，他要么是螳螂要么是蝉，没有一日当过黄雀。
玉教主发出低沉的叹息，随后起身，手下疑惑地看他，只见威武神气的教主大人说道：“你去看着阿文和少主。”
手下应声，玉罗刹离开了房间。
罗刹剑客和安嘉侯来此的原因他不太关心，但冷血这位御封名捕隐姓埋名出现在此地，以及夺走罗刹牌的蛊师早已身在此处，意味着背后的事情非同小可。
冷血正在扮演乞丐，他已经发现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中多出了几位从没有见过的陌生人，这三日来他们时不时地出现在玉天宝居住的客栈外，应当是为了玉天宝这位魔教少主而来。
一双脚出现在冷血的视野中。
冷血缓缓抬头，隔着乱糟糟的头发看到一个模样端正的男人笑眯眯地看着他，手里夹着一张银票。
“……”冷血沉默。
玉罗刹扬了扬手里的银票，低声道：“我和你有话要说。”
冷血默默举起自己的碗。
“……”玉罗刹将银票放入他的碗中。
不愧是冷血捕头，如此入戏。
对冷血这般正直优秀的年轻人，玉罗刹一向是不吝欣赏的。
至于休夜风萧这两个讨打的年轻人……玉教主一向是不吝嫌憎的。
直到玉罗刹报出名号前冷血都没猜出他的身份，而等到两人独处，玉罗刹才开门见山。
冷血：“……”
魔教教主亲身上阵是意料之外，冷血没有问玉罗刹是如何精确地找到他，沉吟片刻，道：“所以你的罗刹牌真的被风萧拿走了。”
“……”玉罗刹微笑不语。
沉默就是承认。
冷血接着问道：“玉天宝知道你来了吗？”
玉罗刹说：“不知道。”
冷血不解，玉天宝不像魔教少主，而如今教主出现，他这个少主甚至不知情，真是古怪的父子关系。
玉罗刹笑道：“不告诉他是为了保护他。与冷捕头相比，犬子不成器，我对他放心不下。”
冷血还是觉得奇怪，但玉罗刹都这么说了，他便问了玉罗刹的来意：“你想做什么？”
玉罗刹道：“平安无事、不引人注意的罗刹牌。罗刹牌落入他人之手的后果你应该明白。”
冷血不是没有脾气的人，也不想就这么轻易答应：“当然。可你知道后果不好，为何不早点来求合作？”
那时还嘴硬，早点承认不就好了。小冷捕头无法理解玉教主的理直气壮。
玉罗刹平静地微笑，冷血的态度比休夜和风萧好一百倍，他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冒犯。
……他的底线已经在和两人的折腾中被无限拉低了。
“蛊师在中原耀武扬威，你们不还是任他张狂？”玉罗刹叹道，“我那时很担心你们会徇私。”
冷血蹙眉，抿起嘴角，看向玉罗刹的目光带着一点被质疑的不悦。
玉罗刹心中甚是欣慰，这才是正常的年轻人被贬低怀疑时会有的表现嘛!
风萧那样油盐不进的才是最奇怪最不合理的反应。
“但现在我不会怀疑冷捕头的为人，天宝愿意让你知道身份，说明你很可信。”
冷血才不信他的鬼话，见面没多久，交谈不过寥寥几句，冷血对这位魔教教主就已经有了“满嘴鬼话”“不可深交”“不可信任”等印象。
但罗刹牌确实需要夺回来，物归原主、或是就此毁掉是最好的选择。
冷血问道：“你既然亲自露面，那玉天宝你打算如何安排？”
玉罗刹道：“我会让阿文看住他，一切事情与我交流就好。”
冷血点点头。他心中略觉迟疑，玉罗刹不让玉天宝牵连此事，究竟是溺爱，还是漠视？
起码冷血能够断定，玉罗刹为玉天宝选择的路线绝不是培养继承人的方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牛肉汤与两位不速之客一同登上了船，船上无论水手还是老狐狸船长对他二人都敬而远之，只有牛肉汤敢自在地待在他们身边。
步明灯温文尔雅，微笑时如春风化雨，羸弱的身体、苍白的面容让他显得脆弱不堪，但牛肉汤却知道他有多么果决。
外表温和的人下手不一定温和。
但外表冷漠的人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很冷漠，例如蛊师风萧。
“有话说，没话滚。”
蛊师的语气傲慢得令人生厌，牛肉汤道：“我比你年长，你说话怎能如此无礼？”
风萧道：“你们讲长幼有序，我只讲顺眼和不顺眼。”
牛肉汤呵呵冷笑一声，如此桀骜的蛊师若是到了小岛任人揉搓捏圆，还能继续嚣张吗？
但现在的风萧嚣张得十分可恨，淡淡道：“你想说的话说完了？”
牛肉汤面无表情道：“没有。”
风萧点了点头，道：“那你不必说了，我有话要说。”
他偏头望向牛肉汤身后，牛肉汤心中一突，腥咸的海风中似乎有一股铁锈味。
“你往身后看一看。”风萧嘴角微翘，这一丝笑意让他显出一分天真的稚气，“这样你大概就能明白谁是老大了。”
步明灯的目光也落在牛肉汤的身后，表情平静，眼中浮现着细微的笑意。
牛肉汤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随后缓缓扭头。
白发玄衣，银剑染血，青年身后的木板上滴落着点点血迹，剑尖处仍有血液凝聚、滴落。
罗刹剑客神色阴郁，他的眼睛冰冷且寂寞，宛如漫漫长夜，显出几分疲倦。
牛肉汤被他气势所骇，心中震动，竟忍不住后退一步。
枉她如此防备罗刹剑客，彻查船上众人，竟还是叫休夜混上船来。
牛肉汤惊愕之余，又隐隐觉得前路迷茫。
无名小岛。
晏游今天在弹琵琶，十分难得地弹起了未曾听过的动听乐曲。
岳洋在一旁斜着眼睛看他，道：“你是觉得罗刹剑客等人会来救你，所以才如此高兴么？”
晏游笑盈盈地道：“不是，我只是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岳洋十分不解。
自与这位说书人见面，他从未见过说书人心情糟糕的时候。
即使深陷困境，晏游从未示弱。
真是太奇怪了。！
第282章 原来如此
在这种通讯全靠纸笔言语的年代，再手眼通天神通广大的人都不可能像晏游这个挂逼一样信息实时共享。
尤其是身处海岛，离岸虽没有十万八千里，但消息也不可能今日传明日达，延后性导致小老头收到牛肉汤传来的消息时他们的船已经启航，正在路上。
而小老头甚至还不知情。
《江湖online》游戏设有传送点，弱化了路程引起的信息差，没有玩家和角色在意过信息的传递迟缓，一切为剧情和玩家的体验服务。
话说也不能指望一个以华夏武侠风为卖点却有星际航母这种坐骑的游戏有多么较真。
在这个衍生世界可没有不较真的玩家和策划，晏游乐得不行，尤其是第一次看到小老头因为事情不在掌握之中而神色震动，他更乐了。
晏游就是主打一个雷厉风行风驰电掣，叫人始料未及，防不胜防。
但小老头不愧是小老头，以最坏的可能为前提叫岛上的人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不速之客。
他所认为的最坏的可能即休夜、步明灯和风萧会一起登岛，牛肉汤也许会遭受胁迫，但若是他提前防范，不一定对付不了这三人。
岛上的人忙忙碌碌，岳洋寂寞地看着他们，晏游快乐地看着他寂寞。
小老头还不知道冷血早已潜伏在沿海，并与叶孤城取得联系，再加上一个罗刹教教主，他的敌人绝不止即将到来的三人。
晏游问岳洋：“你很寂寞吗？感到不甘心吗？”
“……”岳洋用沉默回应他。
“你不必感到不甘心，小老头让你看守我是你的荣幸。”晏游低头拨弄琵琶，曲调声悠扬，透露出他的愉快心情，但说的话却欠打得要死。
岳洋对他怒目而视。
“荣幸？你未免太自负了。”
一道声音从两人身后响起，神出鬼没的宫九再次现身，语调中满是讽刺。
晏游抱着琵琶回头，迎上宫九含着冷意的双眼，高深莫测道：“也许小老头的猜想是正确的呢？”
“无凭无据，你也说了是猜想。”宫九盯着晏游。
说书人的笑容似有若无，道：“也许猜想不是猜想，而是事实呢？”
也许也许，又是也许。
宫□□价道：“你也只会嘴上逞能罢了。”
晏游抬手拨弄一段旋律，认真道：“手上功夫也不差。”
宫九毫不掩饰自己对晏游的态度。
岳洋跟在晏游身边，自宫九回来后已见过数次相似的情景，此时如往常一般保持着沉默。
在汴京时两人见面次数不多，但小岛内可活动范围不比汴京城，宫九和晏游碰面的次数不少。
晏游倒无所谓，但世子殿下似乎很有所谓。
见面的次数越多，宫九看他便愈不顺眼。
晏游之前从未问过宫九看他不顺眼的理由，但即将要展开一场好戏，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甚至有闲心询问道：“我做过什么讨人厌的事吗？九公子您看我的眼神像是想挖了我的眼睛啊。”
……原来他一直都清楚啊。
岳洋忍不住想。
宫九道：“你所做之事尽是些惹人厌的事。”
晏游叹道：“当初你来捧场听书时可不像是觉得我讨厌。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私下的爱好吗？”
这样的话他更冤， 那时堵住门不让他走的明明是这位世子殿下。
晏游和系统两个脑子凑一块儿都想不出宫九看他不顺眼的理由，如果是因为他嘴欠而惹了宫九不喜，那他没话说——可宫九看起来想挖掉他的眼睛，而不是捂住他的嘴。
一人一统是真茫然不解。
宫九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奇异，道：“看来你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晏游挑眉：“那您就对我本人很了解了吗？”
宫九冷笑一声：“牙尖嘴利。”
晏游无辜道：“你心情不好不要找我撒气，我也是有脾气的。”
宫九其实没有一点心情不好的样子，不如说是因为和晏游说话他才显得心情不好的。
岳洋很想让晏游闭嘴，这人说话完全不看场合吗？
像这般故意说讨人嫌的话不惹人厌才怪。
宫九没有再和晏游废话，每次与晏游搭话的结局都十分相似，不一样的开头，永远相似的结尾。
他本想像往常一般转头离开，这次看着晏游满是笑意的狡黠眼睛，宫九缓缓道：“你凭什么以为自己是局外人？”
“……”
晏游微微睁大眼睛。
他直到这时才理解宫九对他古怪又微妙的态度因何而生。
宫九是个十分敏锐的角色，也许是因为晏游在小岛上有点放飞自我，所以他窥见了晏游笑容下的某些东西。
“……难道我不是局外人？”
晏游纳闷地问。
江湖上的纷争涡源都由马甲参与，本体可是实打实地被牵连干涉的无辜局外人。
宫九：“我讨厌你的眼神。”
晏游：“那就别看我。”
宫九：“你太碍眼了。”
晏游：“是我太优秀了。”
岳洋：“……”
他不敢说话。
宫九冷冷看了晏游一眼，转身离开。
晏游望了他的背影一眼，低首拨弄琵琶，发丝自肩头垂落，挡住了他的神情。
岳洋道：“你胆子不小，竟敢与九公子争辩。”
晏游无所谓道：“我又不怕他。”
岳洋忍不住道：“你是谁也不怕。”
晏游笑道：“你这话说得像很了解我似的，你也和九公子一样觉得我没有自知之明？”
岳洋沉思片刻，郑重其事的点头。
何止没有自知之明，简直是没头脑。
晏游微笑不语。
以休夜为首的三人占据了航行在海上的船。
老狐狸作为船长与舵手没有被揍，但脖子上都留了道赤色的血痕，缠上了白色的绷带。
被休夜用剑横在颈侧威胁时老狐狸船长强撑了一会儿，随着剑刃愈深，这货果断求饶了。
牛肉汤倒是试着反抗了一下，但不用休夜与步明灯出手，风萧的蛊虫便解决了一切。
能在蛊毒面前坚韧不拔的家伙几乎没有，牛肉汤飞快地求饶，但望向他们三人的目光满是阴狠。
牛肉汤与老狐狸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老狐狸抱怨道：“都怪你将他们引来了。一开始就该装傻拒绝的。”
牛肉汤无语道：“你在他们面前装一个试试？”
老狐狸皱起了眉头，做不到的事情嘴上说说谁都会，真要他装傻他肯定是装不下去的。
可好好的船长、原本的老大沦落到看人眼色的地步，谁能甘心？
船长不甘心，老大·牛肉汤也不甘心。
尤其是蛊师的嚣张气焰灼得牛肉汤怒气冲天，此人竟然让她承认休夜才是老大。
虽然这艘船上罗刹剑客已然是当之无愧的老大，但牛肉汤不甘心，倔犟地不肯顺应蛊师的心思。
风萧也不是真的要她改口，只是随口说过几句，看牛肉汤面容扭曲不甘心的模样十分有趣罢了。
晏游的恶趣味得到了满足。
老狐狸和牛肉汤几次聚首商量，都认为小老头绝不会任由外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撒野，此时小岛上必然已经装备齐全，以待来客。
“可若是他们太强了呢？”
“岛上的人也都不是吃素的，我师父可不是白养他们的。”
“……那你呢？你不也赢不过他们。”
不管是罗刹剑客还是安嘉侯，甚至是不通武功的蛊师，牛肉汤在他们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
牛肉汤可是小老头仅次于九公子最得意的弟子，岛上除了师父与师兄，没人是她的对手。
老狐狸难以理解牛肉汤为什么还能如此信誓旦旦，他甚至已经觉得即将到来的会是一边倒的争斗。
牛肉汤对老船长的话感到不悦，被怀疑的滋味不好受，怒道：“即便他们不行，但我师父一定行！”
老船长欲言又止，看出她凶言凶语下藏着的不安，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这船上也不乏江湖上成名、或引退已久的高手，只要钱给的够，多的是愿意上船的人。海上的商船遇到的危险不比闯荡武林的人少，可即便如此，他招募的高手甚至没能在罗刹剑客手下过上十招——甚至是在休夜有意放水的情况下。
岛上的人又能比他船上的高手厉害到哪里去？
老狐狸对前途感到迷茫，再看牛肉汤，同样如此。
他们离无名小岛愈来愈近，老狐狸与牛肉汤神色间的忧色也愈发沉重。
天气阴沉，大海怒嚎，豆大的雨滴砸得人生疼。
老狐狸忧心忡忡地大声指挥，舵手费劲地把控方向，水手依照指挥焦急地行动。
风萧趴在窗边望着外面波涛汹涌的海面，步明灯举着油灯站在门口，盈盈火光随着海浪晃动。
休夜立在舱门前，身姿挺拔，于风浪中巍然不动，白发湿了一半，衣裳正湿淋淋地淌水。
穿过狂风暴雨，以普通人的眼力无法望见的地方，伫立着那座无名小岛。
牛肉汤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顺着休夜的目光望向暴风雨深处。
若是此时浪打船翻，之后便是生死由命，全靠自己。
雷雨声中，老狐狸愤怒地咒骂一声。
……
晏游站在屋檐下。
小老头爱江南景色，房屋建筑似江南水乡，雨帘滴滴答答，隔着雨帘，天空灰蒙蒙的。
好戏即将开场。
晏游微笑。！
第283章 暴雨如注
雨落屋檐树影晃，晏游在廊下散步，烟雾迷蒙，雨声潇潇。
此情此景，仿佛当真身在江南，若有一杯花茶，更是美滋滋。
晏游嘴角的弧度降不下来，与阴沉的天气截然相反，他处于一种微妙的兴奋中。
系统将他的兴奋当做即将迎来终局的期待，这让它感到些许不解，结束意味着与此世的朋友分别——晏游不会觉得不舍么？
【任务进度：97%】
三年朝夕相处，系统认为晏游态度虽然模糊，对此世的人绝不是毫无感情。
也许是在用期待隐藏悲伤，就像转移注意力似的，这样就不用想象任务结束之后的事情。
系统如此想道。
晏游对系统的脑补浑然不知，在檐下站了片刻，半边衣裳被溅湿，深色的水迹弥漫开来，他心想没必要换衣裳，往后退了两步，继续看雨。
天地灰蒙蒙的一片，衬得雨滴也仿佛有了颜色。四周草木如翡翠一般鲜艳欲滴。
“好看吗？”
身后传来声音。
晏游没有回头，道：“好看。”
在晏游与宫九争辩后的第二天，岳洋终于等到了梦寐已久的新任务，临走前眉眼流露出欢喜，对晏游没有一丁点留恋。
而晏游则被扔来和未曾见面的另一位客人做邻居——此人正是蝙蝠公子原随云。
上次他俩见面还是在上次……不是，是在江南花家附近，相处不久，一个是原少庄主，一个是说书人。
若说交情也就只有表面功夫，谁也不了解谁。
如今再次相见，说书人还是说书人，原少庄主成了人人喊打的蝙蝠公子，两人同为阶下囚，处境相仿。
对曾和石观音一起谋划绑架自己的人，按理说前人质·晏游不可能和他好言好语地交谈，但看到原随云的憔悴模样，晏游又什么都懒得说。
好言好语不可能，言语挖苦没必要。
两人相安无事当了几日邻居，今日是原随云主动开口，两人的第一次交谈。
原随云淡淡道：“在瞎子面前观景，你在报复我当初和石观音同谋绑架你？”
晏游语气奇异道：“你觉得此时我还有报复你的必要么？”
这是实话。先开口的是这个蝙蝠公子，不能怪晏游说话不好听。
原随云的表情阴冷，他闭上了嘴。
晏游回头看他一眼。
原随云被封住穴道，下了药，一身高强武功难以施展一，即便如此，像晏游这种表面上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拿他也没办法。
所以小老头才会放心地将晏游扔在这里，至于晏游本人的安危，小老头完全不在意，心中依旧抱有若是被逼至绝境，晏游一定会露出真面目的念头。
可此时单从外表来看，晏游看起来更像是能毫不费力杀了原随云的人。
“你在看什么？”
原随云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自于晏游的目光。
“在看你。” 晏游实话实说，“你比之前落魄了许多。”
原随云心中刺痛，冷冰冰地道：“闭嘴。”
晏游望着他，嘴角带了一丝笑意。
“你感到不甘心吗？”
“……”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晏游说，“即使不甘心也无可奈何。”
原随云手指抽动，猛地握紧了拳头。
从对话以来，晏游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往原随云心上扎刀。
“这话不该由你来说，你称不上是人外之人。”
晏游一本正经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呢？”
原随云嗤笑一声。
平庸的身世一查就能查到底，干干净净，不通武艺，没有任何独特之处，唯一让他显得特殊的是那些优秀精彩的故事。
不过是口齿伶俐罢了。
原随云不讨厌晏游的故事，但也仅此而已。
晏游不再同他多言，转身离去。
原随云孤身一人坐在桌畔，黑暗中风吹雨打，声音从四面八方灌进耳中。
他再度回归到布满孤寂与冰凉的世界中。
海上风暴来得突然，在即将到达小岛之前，如牛肉汤所愿，浪打船翻，众人被卷进海浪之中。
大雨不曾停歇，电闪雷鸣，老天爷的心情似乎十分糟糕。
牛肉汤从沙滩上苏醒，视野被大雨阻碍，一切都模糊不已。
她伸袖抹脸，举目望去，四周并无人影。
船翻之际，她看到步明灯单手拎着风萧轻踏浮木，如履平地，身姿翩翩如蝶，但风浪那般大，即使他那时站稳，也免不了被卷入海浪之中。
牛肉汤思及，此心中升腾起一丝喜悦，抬袖又抹了把脸，熟门熟路地朝小岛深处走去。
她在这小岛上待了许多年，岛上的边边角角她都去过，没有人比牛肉汤更熟悉进入小岛深处的道路。
灌丛掩映，草木青翠欲滴，地面因暴雨而泥泞不堪。
牛肉汤深一脚浅一脚，艰难行走，这条路枝叶横生，挡路又碍事，她走着走着，忍不住愤怒地踢了一脚泥。
这该死的天气！该死的休夜！
小老头有做好应对的准备吗？
前路渐阔，牛肉汤挥开藤蔓，一头钻了进去。
绿瓦青砖，亭台楼阁，熟悉的景色映入眼眸。
不远处的亭中有人倚栏听雨，居高临下，垂眸看见形容狼狈的牛肉汤。
牛肉汤沮丧不已。
“九哥……”
换过衣裳的牛肉汤将事件的详细过程都告诉了小老头，小老头神色淡定，宫九面无表情。
牛肉汤十分沮丧地承认道：“他们三个真的很强，我赢不过他们。蛊师尤为可恨，他的蛊虫……”
想起那时遭受的蚀骨般的疼痛，牛肉汤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小老头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牛肉汤心中一跳，默默地垂眼。
小老头的弟子不能给他丢脸，可牛肉汤此次出行，实在是狼狈不堪，丢尽了小老头的脸面。
小老头看向宫九，问道：“你认为自己有胜算么？”
宫九淡淡道：“需要看对手是谁。”
他曾在汴京与步明灯有两次交手，步明灯的身手敏捷果断到不像一个重疾缠身的病秧子，如果步明灯在这里见到他，也许会下杀手。
小老头道：“你曾经用剑。若是你与休夜交手，可有胜算？”
宫九沉吟须臾，道：“没有。”
小老头皱眉道：“你已到了‘无剑’的境界，一丝胜算都没有么？”
宫九淡淡道：“他已到了‘无我’的境界。”
他见过休夜的剑，在休夜不知道的时候。
剑意无形，剑有形。休夜出剑求死不求生，他什么都不在乎，与这样的人交手，不分个你死我活不会迎来结局。
宫九不想和休夜打交道，一心求死之人早早自裁了事，罗刹剑客却要拉人做刽子手，荒唐又无理。
小老头皱起眉头。
就在这时，有人来报：“蛊师和安嘉侯找着了通道，正往里面来，与岳洋等人对上了。”
小老头看向两位弟子，对牛肉汤道：“你去守着说书人。”随后看向宫九，道：“你和我去前面等着。”
宫九默不作声，牛肉汤伸手绞着衣袖，听命，默默离开。
她一向张扬，但船上的经历让牛肉汤提不起精神，觉得十分挫败。
岳洋早就听闻过蛊师的大名，他们年纪相仿，但蛊师一入中原便江湖皆知。
他那一手驭蛊之术十分独特，亲历者曾描述过万虫蚀骨般的疼痛，再坚韧挺拔的脊背在蛊师面前都直不起腰。
那时岳洋常想，不过是驭蛊之术，若真与人实打实地对打，以蛊师的身手，连一个回合都撑不过。
到了自己被蛊虫折磨的此时，岳洋方才明白，有这等奇诡之术何必亲自上阵，站在一旁高高在上地看戏，省时又省力。
但作为戏中人，岳洋的滋味并不好手。
引以为傲的手指功夫不能施展，连接近蛊师的机会都没有，岳洋心中屈辱不堪。
四周埋伏的人同样在闷哼忍痛，有擅暗器者连掏出暗器的力气都消失殆尽。
而造成这一切的少年，正举着芭蕉遮雨，面上覆盖有一层阴影，他的眼睛中满是傲慢。
在少年身侧，身形消瘦的青年同样举着芭蕉遮雨。两人仿佛是玩心忽起，跑到此处折芭蕉为伞的兄弟二人。
青年是安嘉侯，岳洋知道他的模样。
安嘉侯的目光平静，在雨中微微发抖。
蛊师问道：“晏游在哪里？”
岳洋痛得浑身颤抖，脑袋一片空白，却依旧倔犟地咬牙，不肯说。
步明灯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唇色惨白。
没有人愿意开口，也没有人举手示弱，对小老头的恐惧依旧胜于对蛊毒的畏惧。
风萧和步明灯没有停留，径直穿过伏在地上颤抖的几人，向里走去。
他们的腿近在眼前，岳洋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两人渐行渐远。
天地间雨势浩大，岳洋从喉咙中挤出一丝怒吼。
“啊——！！”
三号马甲这次登场可谓逼格满满。
晏游相当满意，风萧和步明灯一路走，拦路人一路倒，两人在分岔路口分头行动。
分工十分明确，风萧去充实钱包，步明灯去和九公子对线。
蛊师与安嘉侯大张旗鼓，一部分人开始对他们的围追堵截。
至于另一部分人则依旧守在各个入口，等候至今还未现身的罗刹剑客。！
第284章 滴滴嗒嗒
小老头的宝库藏在小岛深处的山洞里，山洞中凿了各处通道， 蝙蝠蛇虫遍布， 风萧放出自己的蛊虫，前路无阻，小伙伴们也能饱餐一顿。
晏游轻车熟路地钻洞爬坡，撬锁斩链，对系统说的话也似曾相识。
【要发财啦。】
【黑吃黑……你已经彻底进化成幕后黑手了啊喂。】
【幕后黑手……我干的事是全天下玩家都会做的事，不要把我特殊化啊。】
【全天下的玩家知道你这么代表他们吗？】
【大概不知道吧。】
就在风萧唰唰充实游戏背包时，小老头正隐在高处眺望。
天地间云翻雨覆，步明灯手持芭蕉伞，一身衣衫湿透，头发垂在身后淌水。
宫九站在亭子下看他。
水汽弥漫，天色昏暗，步明灯的神色模糊不清。
一路无阻，没人阻挡得了他，以至于他一路畅通无阻，到达宫九面前。
宫九笑道：“好久不见，步侯爷。”
步明灯对他的问候回以温和的笑容。
宫九又一次遗憾步明灯为什么是个哑巴。
系统兴奋地说：【这次要真刀实枪干架了吗？】
晏游沉思，是因为任务进度即将刷满吗？系统有点放飞自我了。
不过……他也差不多就是了。
【对哦。】晏游说，【真刀实枪，嘎嘎乱杀，哈哈哈哈哈。】
系统嘀咕，晏游情绪昂扬得有点微妙……持续的时间真长啊。
“请进。”宫九语气淡淡，“看你面色惨白，应该很需要一盏热茶。”
步明灯走近，雨水自芭蕉叶上垂落，滴湿半边肩头衣裳，即便此时双方明显立场不同，他看向宫九的表情依旧温和不已，没有宫九任何预料中的不满。
他没有走进亭中，反而咳嗽了起来，芭蕉叶上的水抖动着落入泥泞之中。
此时步明灯眼中的世界不止是物理意义上的昏暗，而是宛如出了故障的电视般布满雪花噪点，耳朵中除了淅淅沥沥的雨声之外，还有尖锐的嗡鸣声。
血条正在下降，体温渐渐流失，宫九的声音显得十分遥远。
宫九审视地看着他，问道：“你看起来快死了。”
步明灯艰难地止住咳嗽，抬首望向宫九，没有说话。
他的反应这般平淡，宫九几乎以为他继哑巴之后变成了聋子。
“不进来吗？”
桌上的热茶已经放凉了。
步明灯摇头。
“你能找到这里，我很惊讶。”宫九问，“你是从哪里知道消息的？”
小老头的存在无人知晓，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忠心于他，隐瞒他的存在，数十年来布置的耳目遍布江湖，但休夜与步明灯轻而易举地找到小老头的据点，一找一个准。
宫九感到好奇。
他对步明灯从未透露过任何信息， 模糊的三言两语不足以让步明灯确信晏游的失踪与他有关。
他们一定有独特的消息渠道， 而步明灯是掌控一切的幕后主人。
知识、财富、人脉、地位，步明灯应有尽有，神秘不已，宫九相信步明灯还有更多的秘密，所以他从不觉得小老头认为说书人深不可测的念头是正确的——那样的人深不可测？一丁点可能都没有，只是个胆大无畏的家伙罢了。
宫九看向步明灯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布满迷雾的谜团。
晏游：。
小老头、宫九、牛肉汤，这师徒仨人各怀疑各的还不带重复，靠谱程度依次递减，要不要这么脑洞大开。
系统也感慨：【脑补是反派的通病啊。】
【毕竟想的少的人是当不了反派的啊。】
晏游说。
面对宫九的提问，哑巴无法给予他任何回应，只是比了比代表晏游的手势——虚握一把扇子摇了摇，宫九瞬间了然。
“那种人管他做什么？”宫九说道，“他比你过得快乐得多，同这种人往来，只会变得更加空虚。”
马甲不和本体往来难道和你相亲相爱吗？
晏游腹诽。他终于知道了宫九对步明灯的真正看法，也许因为都是无欲无求的类型，所以宫九认为步明灯与他是同类。
他是从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的？晏游感到意外，即使自己能够把控全局，却不能知道每个角色的心中真意。
步明灯开口，从喉咙中发出一声短促而嘶哑的音节。
“……不。”
那比起一个字，更像一个艰涩的音节。
宫九切切实实地感到惊讶，双目微微瞪大一瞬，又弯了起来
“原来你也是能说话的。虽然是一个字。你不认同我的观点？但那是实话。”
宫九的语气微微上扬，这个发现对他来说是个意外之喜。
但一个“不”字也是步明灯所能做到的极限罢了。
小老头位于的方位能够看到宫九与步明灯对峙的情景，隔着雨幕，一切显得模糊不已，但他能够确信，两人之间的氛围十分平和，远没有到交手的程度。
宫九想将步明灯招揽进来，小老头也有此意，但只通过对话能将步明灯拉入伙么？
不可能的。
小老头心想。
一股肃杀凶戾之气从身后传来，小老头缓缓回头，白发剑客手中持剑，站在他的身后。
一身黑衣湿透，白发垂在的脸颊边，青年神色阴郁，雨水顺着剑身滑落，落于泥泞之中。
休夜的眼神平静，充满死寂。
小老头明白了宫九之前曾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拥有这种眼睛的人心存死志，也会将旁人折磨得生不欲死。
如今也来折磨他了。
小老头道：“恭候已久。”
休夜提剑，迈步上前。
两人身后浪打崖壁，波涛汹涌掉下去便是万劫不复。
小老头起身。
雨声渐弱。
为了不被晏游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后挖苦嘲笑，牛肉汤到达关押两人的小院之前用内力烘干头发，简单挽起，全然没有之前在泥地中狼狈前行的模样。
但晏游看见她的第一眼，说的依旧是她不想听的话。
“这样的天气你还来见我啊……”晏游叹气。
牛肉汤一下子就怒了，说的像是她特意为见他而来的，又不是她想的！
“别自以为是了。”牛肉汤臭着脸道。
晏游耸肩，问道：“外面状况如何？”
牛肉汤皱眉：“什么？”
晏游道：“他们已经来了吧。”
牛肉汤冷笑道：“你们莫非是心有灵犀？真是恶心。”
“在这里看守我一点也不有趣，对吧？”
“闭嘴。”
关于晏游所说的话，牛肉汤一句都不想听，反正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晏游懒洋洋地弹琵琶，未成曲调先有情——无语之情。他现在想一个人呆着赏雨，但牛肉汤在这里很碍事。
难道小老头还对他有所怀疑吗？真是顽固的老头子。
孤寂的琵琶声伴着雨声，仿佛要引出人心底深处的伤心事，凄凉无比。
牛肉汤：“……你不想我在这儿？”
晏游：“对的。”
“……”牛肉汤气急反笑，“那我偏要在这儿！”
晏游：“这样你自己也会很不开心的，即便如此也要故意膈应我吗？”
牛肉汤：“原来你也知道你让我不开心吗？知道就闭嘴！”
晏游：“不——要——”
两人的争吵声惹来了原随云，他听了许久，心情愈发糟糕。毕竟休夜与步明灯都是导致他沦落此地的间接祸首，他无法当作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你们二位不妨都闭嘴。”原随云冷冰冰地说，“聒噪至极。”
他糟糕的心情一眼可见，牛肉汤知道他烦躁不悦的理由，作为在同样两个人手下吃瘪的可怜鬼，牛肉汤轻哼一声，没说话。
雨声稀里哗啦，晏游抬手弹了下琵琶。
“若是他们来到这里，你们打算如何应对？”
“杀了你。”说这话的是原随云。
“……唉。”仿佛话题与自己毫无关系似的，晏游笑着说，“不要朝无关之人撒气啊。”
雨声忽然减弱了许多。
原随云冷冷道：“你与他们交好，岂能算无关之人？”
“但惹你的又不是我。”晏游很难理解这货是怎么把迁怒撒气的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系统吐槽：【我也很难理解你怎么能堂堂正正坦坦荡荡地说“惹你的不是我”这种话。】
晏游自得：【当然是出于敬业好玩家的职业素养了啊。】
系统沉吟，没有反驳的立场。
虽然各种骚操作齐出，但晏游总体上来说确实很敬业耶，和玩游戏时与游戏角色策划对着干截然不同呢。
系统忽然欣慰了一下。
当初签订合同还是很有用的嘛。
院中雨势渐弱，原随云听晏游拨弄琵琶，忽地有些烦躁。
他为何要坐在此处与说书人争论？
当被气的人不是自己时，牛肉汤的心情便很好。
晏游抱着琵琶起身，随后倚着门框看风景。
外表凌厉的少年站在绿荫走廊下，隔着雨幕向檐下的晏游微笑，神采飞扬。
搜刮小老头三分之二的财产后，风萧一个人到了此处。
原随云和牛肉汤一定会对风萧的到来感到惊喜的。
晏游转身，牛肉汤对上他的眼睛，狠狠地皱起眉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风萧从他背后缓缓走出。
“你过得很滋润啊。”
风萧语气淡淡地说。
经过风吹雨打，浪里漂浮，沙滩打滚，钻洞爬坡等种种事情，风萧的衣裳乱糟糟，看起来像在泥里打了滚，相当狼狈。
但外表狼狈没有消减他傲慢的态度。
牛肉汤面色一变：“你——！”
原随云循声而起，攻势凶猛。
蛊虫纷涌而出，如潮如水，振翅声、嘶嘶声不绝于耳。
与此同时。
水珠化作暗器，芭蕉绿叶锋利如刀刃；剑气如霜，寒光映白浪。
宫九出掌，小老头迎战。
说书人轻弹琵琶，声如玉珠走盘，银瓶乍破。
檐前滴雨珠帘挂，小晏快乐弹琵琶。！
第285章 蓄谋已久
琵琶声吵得人心烦意乱。
蛊毒发作之痛令人寸步难行。
原随云心中后悔，未能在一开始就将说书人制伏， 也许就能以说书人的性命威胁蛊师， 争得一线生机……总好过此时痛得连话都说不出口，只能隐忍咬牙闷哼，不愿显露一丝狼狈神色。
可无论他愿或不愿，模样已经十分狼狈了。
疼痛让原随云耳中充满阵阵嗡鸣声，黑暗、来自于蛊师的冰冷目光，都让原随云撑地的双手微微颤抖，屈辱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牛肉汤同样倍受折磨，蛊师的到来让她惊讶，不说路上重重把守，单说迷阵机关都不可能让他轻易来到这里。
可蛊师不仅来了，还如入无人之境，衣物上除了湿泥草叶，没有任何外伤，仿佛来时路上没一个人阻拦他。
琵琶声激昂慷慨，时而宛转悠扬，时而低沉凄凉。总是瞎弹胡弹的说书人一点没有之前的胡闹样，映在门上的影子透出一股舒适的意味。
牛肉汤不甘心。她也感到后悔。在一开始就该杀了晏游，让那三人白来一趟，伤心难过，否则她便不会如此不甘。
两人痛得就差满地打滚，但自尊心让他们坚持维护自己的形象——尽管此时他们已生不欲死。
蛊师倚着门框，抱臂旁观，如同地上两人这副惨状与他毫无关联似的，表情冷然，没有多说任何废话，漠不关心的样子。
琵琶声停，晏游抱着琵琶迈步离开。
门扇上，他的影子渐渐远离。
“晏游……！！”牛肉汤从喉咙中挤出声音，语气愤恨。
蛊师低头看她，与她对视，目如点漆，冰冷得令人心寒。
“不要喊他。”蛊师说，“若是想要求饶，喊我。”
原随云咬牙，唇间溢出血迹。他才不会向仇人求饶。
……
从宫九的角度能看到高崖之上交手的休夜与小老头，但他只来得及瞥一眼，便再也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关注。
步明灯之前与他交手，两次都只是点到即止，未能拿出真实实力。即便如此，他能一眼看出别人的破绽却是毋庸置疑的。
宫九心中暗叹，他本想看看步明灯与小老头相比孰强孰弱，此时步明灯攻势凶猛，他可能没有机会看到两人之间分出胜负。
小老头恐怕也是如此。
步明灯下手毫不留情，手边的所有东西在他手中都能成为武器，宫九一一应对化解，他很久没有经历过如此酣畅淋漓的战斗了。
宫九心中振奋。
一道身影从一旁路过，步明灯手中攻势微缓，看向来人，宫九瞥了一眼，心中一震。
说书人抱着琵琶，像个没事人一般站在那里观战，目不转睛。他罕见地没有微笑，但眼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宫九心中杀意横生。
宫九脚步方向一转，朝晏游袭去，步明灯闪现拦住他，一掌将他拱到地里，晏游的身影从他的视野中消失。
宫九所能看到的，只有冰凉的雨滴、昏暗的天空、以及神色淡然的步明灯。
两人拉开一段距离，宫九擦去嘴角血迹，冷笑道：“你是来拖住我的，为了拖延时间，好让蛊师救他。”
晏游一向想法古怪，宫九懒得去想他好不容易获救，不好好呆着来这儿L做什么。
步明灯不语，平静地摆出新的架势。
……
系统说：【这次下手有点狠呀。】
晏游说：【大结局了总得整点猛的，给我亲爱的朋友一点小惊喜。】
【你的惊喜大部分时候都是惊吓吧……】系统吐槽，【惊吓占比95％，喜悦占比5%。】
晏游埋头爬坡，偶尔意思意思呼哧呼哧喘两口气，将平凡普通的说书人人设贯彻到底。
【你这话把我说得像是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一样。】
晏游笑着说。
【实话总是不动听的。】系统说。
行吧。系统吐槽人的功力见长了。
晏游抓住一旁伸出的树枝，一脚蹬地，翻过最后一个坡，蹲在石块后悄悄探头。
小老头正背对着晏游，休夜身后是昏暗深沉的大海。
小老头想将休夜逼落悬崖，以结束这场战斗。
不说开挂不开挂，小老头是个老头，他不年轻了，远远没有休夜身强力壮。两人交战太久，休夜一步步逼出他使出各种武功，仿佛在拿他练手似的感觉让小老头愤怒不已。
事实上晏游确实在拿他练手。
精神一分为四，晏游三年内通过操控马甲完成任务，不仅仅疏解了心中郁气，精神力也得到了锻炼。
小老头作为江湖中活得最久、武功最多的大BOSS，与他本人交手的机会少之又少，最后这点羊毛当然得薅了。
系统啧啧感叹，心道晏游真是“心狠手辣”，都最后了还不忘扎反派的心。
小老头怒极，忽见休夜视线微微偏移，望向他身后，脚步不由一顿，随后同休夜拉开距离，顺着休夜的目光看去，正好与石块后的晏游对上视线。
对于这位唯一觉得他不对劲的游戏角色，晏游不介意在他面前小小地透露一些神秘。
晏游朝他微微一笑，从石块后走出。
小老头面色一变，心中思绪万千，扬手朝他射出暗器，清脆的铿然之声响起，休夜横剑拦住暗器，再度俯身朝小老头逼近。
不过须臾的功夫，两人位置逆转，小老头进退不得，瞪着石块旁的身影，心中怒火中烧。
果然……果然！
白浪击岸，大雨已停，只余涛声阵阵。
小老头喘了口气，平息心中的怒火。
休夜依旧紧握着剑。
【还要打吗？】系统翻看系统面板，【任务进度已经99.9%啦，就剩和冷血捕头汇合了。】
晏游低头，摘掉沾在衣袖上的绿叶，没有立刻回答。
休夜扬剑， 正中小老头心脏。
小老头的眼中流露出不甘心， 狠狠攥住插在心口的银剑，休夜冷眼看他，收剑。
小老头坠海。
同一时间。
步明灯握着茶壶的碎片，插入宫九的心脏。
宫九越过他的肩膀，看到小老头坠海的画面，而他自己则心口刺痛，血液流失，通体冰凉。
宫九唇角微扬。
风萧在原随云面前蹲下，将匕首插入他的心脏。
原随云嘶嘶喘气，还是不甘心，攥住他的手腕，问：“为何……？”
风萧没有回答他。
……
在晏游的马甲下死手时，系统的运行日志多了一连串代码。
姓名：系统007
状态：<@#$%^&*((!@！00！>
系统惊叫道：【你在做什么？！！不能杀主线角色的！】
晏游还在摘衣袖上的叶子，摘着摘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嘎嘎乱杀有了，猛料有了，惊喜也有了。
晏游说：【你知道的，我玩游戏时一向叛逆。】
系统紧急联系总部，分神听到晏游这句话，大叫：【所以是真的《江湖2.0》？！！】
所以连它也是游戏策划那样的角色？
晏游：嘻嘻:)
系统现在只想把数个小时之前对晏游放心不已甚至感到欣慰的自己揪出来打一顿。
原来它一直都不知道晏游心中的真实想法么？也许晏游很久以前、或者说，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系统心情复杂，有失落，有无力，连生气都提不起劲。
主线角色死在谁手中都无所谓，唯独不该死在晏游手里。他是外来人，一举一动都会影响这个不够稳定的衍生世界，系统是辅助、也是监督，配合他进行搜集工作。
眼见任务即将圆满结束，晏游却偏偏主动违反了合同上的规定。
最大的问题是，系统从始至终都没有察觉到他心里是这种打算。
【……】等待与总部接线时，系统沉默片刻，问他，【你从什么时候想这样做的？】
晏游不语。
他低头摘叶子，左袖摘完摘右袖，拍拍衣袖，依旧沉默。
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想法？晏游也在回想，就连他自己都不确定。
一开始晏游并没有想过违反合同，毕竟他将这场天降奇遇当作消遣，按着合同完成任务十分保险，最后安排合理的死亡，马甲下线，功成身退，回到他所在的世界。
但随着与本该存在于游戏中的角色们互动，晏游的想法逐渐发生了改变。
人是社会性动物，会被环境所影响。晏游是人，他的想法会改变也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杀了主线角色会打出什么样的结局？HEorBE，总会得到唯一的结局。
毕竟最开始，他只考虑过坏结局，多出一个可能性没什么不好。
尝试的后果顶多是丧命，而如今他此刻还好好的站在这里，这意味他目前还不会死。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人能死而复生吗？
如果系统有让人死而复生的能力，一定也会有其他能力。他想了解更多的事情。
晏游安静地微笑。
系统沉默。
一人一统都在等待。
【哔啵——这里是您忠诚的伙伴……】
【别废话了这里有事儿L，是大事！】
系统成功联系上了总部。
白浪悬在空中，乌云凝滞，风不吹，叶不晃。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第286章 人心有灵
天高海阔，阳光灿烂。
玉天宝叹气：“谁都不在啊。”
叶孤鸿沉默。
阿文装哑巴。
这个“谁”包括了许多人， 冷血捕头， 叶城主，蛊师，安嘉侯和罗刹剑客——谁都不在。
叶孤鸿承担着冷血捕头交给他的任务，阿文则背负着教主交付给他的重任：看着玉天宝，不让他搅事。
冷血、叶孤城与玉罗刹则一同搭船去往小岛。
玉天宝什么都不清楚，纳闷不已：“他们把我们扔下去做什么了？”
叶孤鸿道：“为了重要的案子。”
玉天宝道：“但为什么丢下我们？”
少主对自己的水平似乎没有自觉，阿文心想，就连叶孤鸿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了。
玉天宝幽幽叹气。
海面一望无际，海鸥随着船只前行，振翅声不绝于耳。
一只海鸥飞旋而过，叨走了冷血手中的干粮。
冷血望着它飞远：“……”
玉罗刹笑了一声。
与风萧那样桀骜不驯、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小子相比，冷血更加讨喜，玉罗刹对冷血很有好感。、
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玉罗刹在船上的每一天都盼着风萧要么死于船难，要么在敌人手里吃瘪。
至于休夜……玉罗刹想象不到他吃瘪的样子。这人只会让别人吃瘪，所以玉罗刹选择不去想。
叶孤城道：“冷捕头，这里还有。”
冷血朝他摇摇头：“不必了。”
三人如今同乘一艘船，几乎就在步明灯等人出海不久，他们也紧跟着出海了。
叶孤城对玉罗刹的加入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他只是作为白云城主前来查探事情真相罢了。
老狐狸船长从楼梯处探头，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冷捕头，快到了。”
那场风浪没有将老狐狸拍上岛，而是将他拍往后方，与几个水手漂泊时被冷血乘的船打捞上去。
为了留住小命一条，老狐狸带路比谁都配合。
即便他不说，三人也能看到前方若隐若现的海岛轮廓。
大雨已停，天光明亮，海面上的粼粼波光照得人眼花。
冷血平静的面孔下潜藏着些许担忧，他怕步明灯几人没有成功登岸。
即使能力再强，面对狂风大浪，人也如蝼蚁一般，毫无应对能力。
他们三人是否平安？
怀揣着这种担忧，三人登岛，玉罗刹顺手揪老狐狸下船，叫他带路。
老狐狸只叹息这回遇见的都是些瘟神，认命地在前面领路。
穿过走道，沿途布满泥泞与脚印，遍布尸体。
老狐狸大惊失色：“怎么都死了……”
看清尸体上的剑伤时，他立刻住了嘴。
玉罗刹“啧”了一声，烦躁之情无需言语。
冷血和叶孤城看他一眼。
玉罗刹与蛊师的仇怨广为人知， 但没多少人知道休夜与玉罗刹之间复杂的纠葛。
冷血也不太清楚个中详情， 玉天宝和玉罗刹没人向他提过这些事情。一个是为了维护他爹的面子，一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
玉罗刹挑眉：“看我做什么？”
叶孤城收回目光。
“没什么。”冷血回答，看向老狐狸，“你继续带路。”
老狐狸唉声叹气，向前走去。
几乎没有他们出手的机会，沿途要么死人，要么有人昏迷不醒，必定发生了一场恶战。
冷血心中愈发担心。
老狐狸把几人往本该人最多的地方引去，可让他失望的是没有人能救他于水火之中。
玉罗刹笑道：“这里没有能主事的人啊。”
当倒霉的人不是他时，看戏确实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与其说是没有能主事的人，倒不如说能主事的人下落不明。
玉罗刹的心情很愉快：“依我来看，有人杀了吴明，你们会是谁？”
小岛的主人显然已经死了，否则不会叫他们几个外来人在岛上自由行走。
没人回答他的疑问。只因为前方出现一道人影，是位略显狼狈的少女，警惕地站在树后瞪着他们。
冷血认得她，在街上卖了两天牛肉汤，随后忽然消失的少女。她的牛肉汤很好喝。
果然这名少女也是小老头的手下。
牛肉汤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是蛊师将匕首插入原随云心口的画面，醒来后原地只有原随云的尸体，蛊师不见人影。
再然后，就是她离开之后，在这里听到了外人说小老头已死的话语。声音中满是戏谑和讽刺。
中间有着一双碧眼的少年，是冷血捕头。
牛肉汤心知大势已去，神情中难掩愤恨。
冷血问道：“你知道他们在哪里么？”
“……”牛肉汤冷冷道，“不知道。大概死了吧。”
玉罗刹笑了一声。他也希望他们都死了呢。
冷血不为所动，道：“看来你也不知道。”
牛肉汤不高兴。
玉罗刹说：“你总该知道蛊师的去向。”
牛肉汤的神情变得更加愤怒：“……不知道。”
冷血道：“看起来你们很有共同话题。”
牛肉汤和玉罗刹沉默。
没被蛊毒折磨过的家伙不会懂他们的痛。
带路的人多了一个，牛肉汤更清楚当时的人手布置，带着几人冲向宫九所在的地方。
他们没有见到宫九。
地上有一片被血染红的泥土，猩红得刺眼。牛肉汤望着那猩红的泥土，眉头紧皱，忧心忡忡。
玉罗刹问牛肉汤：“他们三人都来了岛上么？”
牛肉汤不情愿地点头，顿了顿，问：“你是谁？”
叶孤城和冷血捕头她认得，这个男人却十分面生，但气势斐然，想来也是地位极高之人。
玉罗刹神秘一笑：“我姓玉。”
牛肉汤面色微变，回头看看冷血与叶孤城，想到了曾经见过的叶孤鸿，心中有了猜想。
“你演得真好。” 牛肉汤语调冰凉。
玉罗刹：“……？”
冷血和叶孤城投去疑问的目光。
牛肉汤冷笑道：“之前你问我出海要多少银钱时，我还差点真将你当成一个蠢蛋。玉少主。”？……才不是。
玉罗刹无语，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会被认成玉天宝。
如果反驳就要承认玉天宝是个蠢蛋……好歹是名义上自己溺爱的儿子，承认他是个蠢蛋就是在给自己丢脸，于是玉罗刹一言不发。
牛肉汤冷哼一声，她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冷血只问罗刹剑客三人，不问说书人安危，莫非是确信说书人一定获救了？
牛肉汤不高兴地踢了下正好摆在脚边的石子。
“那人随便乱跑，说不定已经死了。”
冷血心中奇怪，不明白她说的究竟是谁。
几人不动声色，老狐狸眨了眨眼。
牛肉汤见他们不应声，又道：“也许再往前不久也许就能看到他的尸体。”
所以是在说谁？
牛肉汤拧眉不解：“你们也讨厌他？”她冷笑一声，“我想也是，那种嘴欠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有真心待他的朋友。”
老狐狸冷汗涔涔，他算是知道牛肉汤说的是谁了，话说那说书人小晏挺讨人喜欢的，怎么牛肉汤这么厌恶他？
玉罗刹和叶孤鸿一头雾水，不太明白，但冷血一听嘴欠就有了猜想。……可是晏游怎么会在这座小岛上？他不是去探亲了吗？
冷血不至于傻到认为晏游的亲戚就在这座岛上，如此这般，休夜与步明灯前来此处又有了更清楚的解释——他们是为救晏游而来的。
“……”冷血心累。
“我不讨厌他。”冷血想了想，先反驳了牛肉汤的结论，“他只对不喜欢的人态度差而已。”
牛肉汤瞪他一眼。
玉罗刹悠悠开口：“所以你们在说谁？”
牛肉汤惊讶地看向他，冷血回答道：“是晏游。”
玉罗刹恍然大悟：“那个说书人……他怎么会在这里？”
冷血：“……我也不知道。”
牛肉汤难以置信：“你们不是为他而来的？”
玉罗刹道：“不是，我和他不熟。”
叶孤城道：“你们曾杀了我白云城的人，我为此而来……”
冷血道：“小老头有谋反之意。”
牛肉汤：“………………”
玉罗刹瞥了眼老狐狸，道：“你在船上怎么没说过这回事？”
老狐狸干笑道：“因为各位没问……”
牛肉汤气得心口疼，该死的老狐狸！也不知道提醒她一声！
否则她一定趁机会杀了晏游， 好叫这些人后悔不迭！
说曹操曹操到。
前面出现一个人影， 牛肉汤定睛细看，正是说书人晏游，立刻运功飞奔而去，冷血紧随其后，拔剑制止。
晏游仰头看着他俩狂奔，一动不动，脸上甚至还带着笑。
冷血疑惑:晏游怎么不跑？
牛肉汤忽然一个趔趄，跪倒在地。
冷血从她身边飞跃而过，瞥见她神色痛苦，额上滴汗。
往晏游方才前往的方向看去，风萧正站在那边的树下旁观，由于方才他被郁郁葱葱的书树荫遮挡，没人发现他的身影。
冷血在晏游身前落地，带起的风掀乱了他的头发，晏游伸手扒拉。冷血看向他的另一只手，晏游正拉着一块木板，板上躺着一名少年。
少年神色愤恨。
晏游说：“冷血捕头，好久不见，见到你真高兴。”
冷血：……现在该是问好的时候吗？
晏游还是老样子。冷血上下打量他一下，没有等他询问，叶孤城与玉罗刹已到了近处。
晏游笑道：“叶城主。”
叶孤城点头致意。
几人跟着晏游离开，晏游说休夜和步明灯都在一个院子里，冷血左，风萧右，两人将晏游夹在中间。
路上晏游向冷捕头说了自己的遭遇，听得冷血直皱眉，玉罗刹直笑。
“你为何不早同我说？”冷血问风萧。
“不想说。”
风萧说。
“只是怕你操心而已——”晏游说出风萧没说出口的话，“毕竟你的任务是调查这座小岛有关的事。我在这里过得也很不错。”
冷血：“被饿了三天算是过得很不错吗？”
牛肉汤：“你没听到他之后在这岛上又赌钱又说书赚钱吗？才饿了三天而已，他三更半夜弹琵琶连弹一个月的事你不知道吧。”
冷血嘴角一抽，确实像是晏游会做的事。
“是你们先胁迫他的。”
牛肉汤的心情更加糟糕了。
晏游道：“话说这位究竟是……”
他看向玉罗刹。
玉罗刹无言。风萧也在看他，目光如针一样令人刺痛。他不想当着风萧的面说出自己的身份。
冷血看了眼风萧，他似乎不打算为晏游解释，便道：“不用管他。”
晏游点点头。
宫九坐在床边，捂着心口蹙眉。
那一瞬间，他确实自己觉得自己死了。但苏醒过后宫九才发现被瓷片并没有正中心脏，而是稍微偏移了一点点的地方。
宫九苏醒时晏游正拖着他往院子里走，伤药绷带都是晏游找来并为他处理了伤势。
当时宫九问他为什么要救自己，说书人用一种微妙的语气回答他：“因为你命不该绝。”
从没有人对宫九说过“你命不该绝”这种话，因为向来只有宫九绝别人命的份。
此时回味当时的心情，宫九依旧觉得晏游在故意恶心他。
——实际上是因为晏游和系统被总部狠狠批了一通，虽说已逝之人不可追，但追一个回来还是可以的。
于是经过计算，上头决定捞捞宫九。因为这货年轻体壮、功法独特、人气爆棚、可以继续在这个以江湖为基础的衍生世界里发光发热，稍微修改一下受伤程度，比救回另两个人简单得多。
晏游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人是能够死而复生的。
既然如此，逆转时间不是不可能，
晏游和系统的上司、那些未知的存在达成了交易，心情愉快，救宫九时也没有故意恶心他，唯一不好的是——系统被罚写检讨，从回来之后一直憋着气不理他。
一想到这里，晏游就想玩折扇，但此时手头上没有扇子。
“到了。” 晏游扬扬手里绑着木板的绳子，“我给岳洋看伤，小冷捕头和叶城主进去看他吧。”
院门紧闭，冷血路上已从晏游口中知道那位小老头的弟子伤势很重，所以才乖乖待在房间内。
牛肉汤迫不及待地推开院门冲了进去，冷血让晏游好好待着，跟在玉罗刹与叶孤城身后走进院中。
晏游带着岳洋去处理伤口。外伤不多，全是内伤和心伤。
晏游找了药扔给他，岳洋费劲地站起身，沉默地给自己处理伤口。
“后悔吗？”晏游看着他，问。
岳洋沉默了一下，说：“没什么好后悔的。”
晏游道：“小老头已经死了，我看着他坠海的。”
岳洋低头处理伤口：“闭嘴。”
晏游就真的闭嘴了。
岳洋被沉默弄得心烦意乱，抬头看晏游，后者正在把玩折扇。
……从哪里拿出来的？岳洋疑惑。
冷血走进屋中，看到床边被牛肉汤叫九哥的青年，惊疑不定。
——这人分明是太平王世子。冷血在汴京见过他几次，不可能忘记他的脸。
冷血表情古怪。晏游绝对是故意不告诉他的。
宫九抬眼看来，对冷血露出淡定的微笑。
冷血心中一顿，反手关上房门。
步明灯在另一个房间里躺着，高烧不退，昏迷不醒，休夜与风萧在一旁守着他。
玉罗刹率先退出他们谈话的房间，思虑一番，出门揪了几个人询问，没人知道罗刹牌的下落，于是想到了那位名叫岳洋的少年。
休夜等人不在晏游跟前，这让玉罗刹松了口气，随后暗自着恼，告诉自己，他只是不想见到那两人坏了自己的心情罢了。
晏游转着折扇，懒洋洋地看玉罗刹迈过门槛。
玉罗刹看他一眼，径直问岳洋，岳洋皱眉：“不知道。话说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小老头已经死了。”玉罗刹说，“听说是坠海而死？可惜他那些财富无人继承。”
岳洋愤怒反驳道：“还有九公子。”
玉罗刹嗤笑一声，心道那未曾谋面的小老头挺会招揽人心的。
他和一旁的说书人对上视线。说书人笑了笑，道：“我在这儿多余了吗？”他站起身朝外走，“那我走啦，你们继续聊。”
岳洋一手拽住他，一手指玉罗刹：“把这人也带走。”
晏游看看玉罗刹，诚实地说：“做不到。”
不等两人再开口，晏游溜之大吉，出门后脚一转，进了隔壁房间。
岳洋沉默片刻，道：“我才刚得到上岛的资格不久，知道的事情不多。”
玉罗刹点点头，转身离开。
那之后玉罗刹一个人将各个房间翻了个遍，可硬是没看到罗刹牌的一点影子。
叶孤城默默地看玉罗刹从各个房间进出，周身氛围愈发烦躁，这位罗刹教主……和他在传闻中感受到的印象不一样。
“你在找什么？”
玉罗刹循声看去，蛊师眼中含笑，手中举着一样东西。
看其形状、颜色、光泽、刻印……正是他苦寻不得的罗刹牌。
玉罗刹：“……”
“又回到我手里了。”风萧看看手里的罗刹牌，歪歪脑袋，“这次能卖给谁呢？”
玉罗刹：“…………”
不想说话。不想理他。
风萧从罗刹牌后探出脑袋，眨眨睛眼，玉罗刹嘴角一抽，神色阴沉。
等休夜端着药碗路过，玉罗刹的表情更加阴沉了。
休夜、端药，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滑稽。
“你也想让休夜给你端药么？”风萧甩着罗刹牌玩，呼呼带风，“我能帮你。”
玉罗刹：“……你将罗刹牌给我，便是帮了我大忙。”
风萧：“嗯？没听清。”
玉罗刹：“去死。”
一直旁听的叶孤城：“……”
前来此处找人的冷血：“……”
风萧就算了，玉罗刹是不是有点幼稚？
冷血走进院中，道：“不要吵了。”
玉罗刹愠怒不言，他愿意吵吗！还不是蛊师个毛头小子不讲理！
他看了眼冷血，甩袖离开。
冷血对风萧道：“我早将利害同你说过的。要么毁掉这枚罗刹牌，要么将其交还给玉罗刹。”
风萧扭脸：“看他的诚意。”
他没说不给，冷血相信风萧有分寸，便叮嘱道：“别把他气恼了。”
风萧应了一声。
之后他们在岛上待了大约四日，步明灯也差不多躺了四日，等无情带人登岸时他才能咳嗽着下地。
期间冷血与叶孤城带人将岛上角角落落翻了个底朝天，制伏了小老头曾经的手下，至于宫九、牛肉汤与岳洋，一个神神秘秘，一个隐忍合作，还有一个灰心丧气。
宫九说自己是潜伏进来调查小老头的人，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几番诡辩，冷血拿他没办法，而岛上的人都配合隐瞒了宫九的真正身份。
就连曾经说漏嘴一次过的岳洋，也在和牛肉汤偷偷交换信息之后下说是他自己被骗了过去，一厢情愿地认为九公子会是小老头的继承人。
晏游的证言成了他因为私愤而迁怒他人的片面之言。
宫九甚至道：“冷捕头，小晏先生遭受折磨，心情不佳，我能理解。”
晏游就在一旁听着，无言。
不愧是人人喜爱的反派，超人的耐心、机智的脑袋、绿茶的发言。可是用来对付他算什么？
冷血不说话，比起宫九他当然会相信晏游，可如今确实只有晏游一个人在说宫九是小老头最喜爱的弟子。
晏游一脸寂寞：“不要说了。我都懂。”
宫九：“……？”
晏游深沉道：“当初月黑风高夜，你我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我却毫不留情地离开，你记恨我，我都懂。”
冷血一惊：“什么？？？”
宫九：“……闭嘴。”
晏游转身就溜，一边跑一边哈哈笑。
“晏游等等！你说的月黑风高什么意思？？！”
晏游转头朝冷血指了指宫九，示意让他问当事人。
冷血惊疑不定地看向宫九，问道：“他所说之事究竟是……”
宫九木然道：“若说月黑风高共处一室，确有其事，但事情绝不是你想的那般。”
冷血忍不住道：“我想的哪般？”
宫九道：“求欢那般。”
海风呼呼吹，树叶哗哗响，白云随风荡。一阵诡异的沉默。
直到那天结束，冷血都不知道晏游和宫九那夜在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被晏游小坑一把的不止宫九，还有玉罗刹。但坑这位玉教主的主要是由两位马甲出马。
风萧拿着罗刹牌天天在手上转，玉罗刹即使不想看，也不得不看。
玉罗刹的态度一点都不诚心，比起夺回罗刹牌他看起来甚至更想杀了风萧，但晏游越看他气得心中跳脚的模样，越乐呵，越不想早点把罗刹牌还给他。
休夜偶尔又从旁边路过，冷冷投来一瞥，便能让玉罗刹的心情更加差劲，心身俱损，旧伤险些复发。
叶孤城同休夜独处的时间不少，休夜一如既往，叶孤城问了他与小老头交手的感觉，休夜冷淡道：“是一个强敌。”
休夜身上也有许多伤，但叶孤城没有亲眼目睹交战过程，不知有几分是休夜主动迎上所致，又有几分是防不胜防。
“你的想法有改变么？”
叶孤城无法不在意休夜。
休夜沉默良久，目光闪动，没有说话。
叶孤城道：“人终有一死。”
休夜转头看向叶孤城，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长相清冷，笑起来却显出几分妖异之感，仿佛觉得叶孤城说的话很有趣。
但那笑容并不是嘲笑，反而有几分孤寂“我知道的。”休夜轻轻地说，“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叶孤城望向大海。
涛声阵阵，海面上出现船影，渐行渐近。
那是无情捕头的船。
无情见到步明灯时吓了一跳，几乎不敢走上前去。
与在汴京时相比，步明灯肉眼可见的瘦了许多。在这南方小岛上也穿着厚重的大衣，却不显臃肿，依旧单薄。
无情略知前因后果，心中生气，没有立刻发作，等处理好小岛事宜，一行人都上了返程的船，他才将相关几人叫去房间，严厉地发表了了自己的看法。
晏游本体带马甲都被叫过去乖乖地坐着。
冷血默默地坐在旁边。
风萧不听话，步明灯生着病，休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无情话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
冷血看向一脸认真的晏游，朝他使了个眼色。
晏游立刻为操心的无情捕头端茶倒水，道：“消消气消消气，气出病来无人替，今天是个好天气，咱们说话要和气。”
无情哭笑不得，接了茶，气也消了。
休夜等人一向很有主见，无情叹了口气，好在没有出什么事。
“玉罗刹的罗刹牌你打算什么时候给他？”
无情问起了这件事。
风萧眨了眨眼：“等他回昆仑之前。”
无情和冷血对视一眼，随后冷血道：“到时候记得提前同我说一声，我陪你一起，好吗？”
风萧点头。
夜里，船只抛锚歇息，晏游在篝火旁重操旧业，说起来他的新故事。
船上乘客水手都十分捧场，就连老狐狸都偷偷挪过来蹭故事。
第一晚，天外有天，奇境仙域，凡人意图登天。
第二晚，凡人踏上登天之道，潜心修炼，得遇知己，几经磨难，破魔杀敌。
第三晚，凡人神功大成，登天梯，入仙域，位列仙班。
第四晚，仙人偶窥凡间，见一凡人隐忍受辱，心存登天之志，赠其功法。
“天道原难测，人心自有灵。”晏游合起扇子，笑道，“诸位仁者见仁。见笑了。”
这结局未直接点明最后的凡人是何身份，细想之下十分有趣，成仙的凡人赠一凡人功法，正如庄周梦蝶，焉知仙人非凡人？
众人心满意足，不说故事有什么深意，单说晏游描绘的奇境仙域，奇人异事便十分有趣。
众人散去，晏游没动，扒在栏杆处吹风。
冷血来到他身边。
晏游说：“又是一年春。小冷捕头也长大了啊。”
冷血笑了一下：“也比你高了。”
晏游微微一笑，眨眨眼，忽然道：“其实我方才讲的故事还有另一个结局。你想听吗？”
冷血略感惊讶，心中好奇，点头。
晏游笑道：“之后仙人误落凡尘，掉入贼窝，遇到一位查案的少年捕头，想向他借钱筑天梯，并承诺日后封其为天蓬元帅，却被他拿剑追……”
冷血无言，这结局似乎有几分耳熟，似曾听过。
他们初次见面时晏游的戏言竟然被串起来了。
冷血想起旧事。三年前的事情，此时想来似乎又近又远。
晏游笑着看冷血，眼中仿佛盛满了盈盈月光。
他问：“小冷捕头，你喜欢这个结局么？是个圆满的好结局吧。”
冷血无奈，但又觉得很好笑：“喜欢。”
“你喜欢就好。”晏游转了下扇子，笑了笑，“这个结局可是我想了好久才想出来的。”
冷血很配合地道：“辛苦你了。”
晏游谦虚道：“不辛苦不辛苦。”
两人相视一笑，站在原地赏了会儿月，夜风吹得人手凉，没站多久，两人各自回屋。
海面波光粼粼，似满地碎银，船只轻晃。
众人沉沉入睡。！
第287章 番外一
明月高悬，庙会上喧杂热闹，一片灯火通明。
附近乡村的人纷纷赶来此地，摩肩接踵，有人悄悄地向专心致志看着花灯的晏游伸手。
只余毫厘之差，有人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犹如铁钳，顷刻间叫人龇牙咧嘴起来。
白发剑客冷冷地看着他。
两人无言对视，龇牙咧嘴的男人慢慢收了表情，斟酌着道：“我开个玩笑。”
休夜放手。晏游笑盈盈地冒头：“什么玩笑？你缺钱吗？”
男人瞪着他，似乎在思考晏游的话究竟是否有深意。
但晏游是个普通的说书人，绝对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
“你告诉他我是谁。”男人对休夜说。
休夜一动不动，嘴角微勾，露出一个浅笑。
男人，司空摘星头皮一麻，想撤回方才的话。
晏游乐了，司空摘星这家伙好久没露面，一露面就栽到他手里，这样逗司空摘星玩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你们认识？”晏游用扇子敲着手心，状似疑惑地发问，“阁下贵姓？”
“……免贵，姓司空。”
司空摘星心里憋屈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晏游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司空公子，司空公子和我一位姓司马的朋友的姓只差一个字，真是有缘——”、
司空摘星：“喂，别随便改别人的名字啊！”
晏游：“哈哈哈哈哈哈。”
大约在一个月前，司空摘星便听说六扇门在南海查案，闹出的事情不小，但其中主要发挥作用的不是六扇门，而是休夜、步明灯与风萧。
这三人齐聚南海，六扇门只发挥了一点收尾的作用。具体的情况无人知晓，只有模糊的传闻在暗中流传，没有引起什么关注。
司空摘星只知道休夜在与说书人同行，他碰巧就在当地，得知两人进镇时他特意来寻，见到晏游无知无觉的专心模样，这才心生戏弄之意。
结果戏弄不成，反过来被晏游戏弄。
三人在庙会中同行，耳畔人声鼎沸，明月如水。
“怎么不见风萧与步侯爷？”司空摘星问，“我听到的消息是他们三个是一起的，你又是何时加入的？”
“我一直都在，哪有何时加入之说？”
晏游简洁地说了自己被不知名组织的老大请进小岛中的事，同时将另外两个马甲的去向一说。
步明灯淋雨和宫九交手，烧退后更加虚弱，在白云城小小地养了一段时间的病，在事件告一段落后随六扇门回到汴京，此时正在安安静静地养病。晏游偶尔会吃点药回血吊口气，却没有让步明灯痊愈的想法。
步明灯一开始的设定便是久病成疾羸弱不堪，如今已然是风中烛火。
晏游决定循序渐进，处理一下步明灯和他这个说书人的事业，让周边的人做好心理准备之后再下线。
他不知道这个打算是否正确，但晏游认为比起骤然离世让人难以接受，还不如让他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而风萧则是拿着罗刹牌吊着玉罗刹，你推我拉玩了几天，在冷血捕头的见证下将罗刹牌还给玉罗刹。
玉罗刹当时早已耐心告罄，若非冷血等在一旁默默关注，他差点脑子一热，拿晏游威胁风萧归还罗刹牌。
当然，在风萧将罗刹牌还给他之前，玉罗刹也曾向晏游透露出让他去劝说的想法，但晏游与风萧本是一体，结果不言而喻，玉教主看晏游也隐隐有点不顺眼起来。
玉罗刹拿回罗刹牌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罗刹牌的存在意义和玉天宝这位假少主一模一样，他亲手建立的罗刹教自然只能交付给他的后人。
当着冷血捕头的面，玉罗刹将罗刹牌收入怀中，愿望得到满足，他的脸色却依旧臭的要死。
围绕罗刹牌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吃亏遭殃的都是他。
一切都是那该死的风萧!
心情不佳的玉罗刹同无情和冷血交谈过后，互相给出承诺，随后玉罗刹揪着玉天宝和阿文赶回昆仑，一刻也不想在这糟心地多待。
临走前，玉天宝抱着叶孤鸿的腿哀嚎，说不想回去。
叶孤鸿被玉罗刹冷冷的目光看得汗毛直竖，问道：“为什么不想回去？”
莫非是舍不得……
“昆仑太冷了啊！”玉天宝哭哭唧唧，“一点人气都没有！！”
叶孤鸿：“……你爹要打你了。”
玉罗刹正站在玉天宝身后一脸皮笑肉不笑，阿文习以为常地当背景板。
玉天宝麻溜收手跳开。
无论玉天宝想不想回去，玉罗刹都揪着他返回昆仑，事情告一段落，晏游和休夜也得以离开。
司空摘星听到这里，心情微妙，玉罗刹也在场，事情得闹得多大？而且晏游嘴里的魔教少教主莫名有点蠢。
他悄悄看了眼休夜。
休夜一如既往，沉默占多数，但偶尔也会淡淡地接着晏游的话茬说他自己的经历——也只有晏游能让他这么做了。
晏游口中的小老头神通广大，苦心经营良久，耳目眼线遍布江湖，江湖之中风吹草动他都知晓。就连事发后潜逃失踪蝙蝠公子原随云都一早落在了他手中。
而这样神秘莫测、无人得见真容的人死在了休夜手里。
还坠海了。
……休夜和风萧的风格真是如出一辙，遇见的事都不同小可，出手亦是快如闪电——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休夜忽然看了眼司空摘星，两人对视，司空摘星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三年前，大约也是在这个时节，司空摘星还被陆小凤拉着追在休夜身后跑呢。
真是叫人心生感慨。
“你还没说风萧去了哪里？”
司空摘星询问道。
“他与中原一点红去探望前首领去了。”晏游说，“就在前几天，你没来之前我们还在一起划船赏花呢。”
司空摘星不淡定了：“中原一点红？前首领？是我想的那个前首领吗？”
晏游纳闷：“他好像没有过别的首领。”
司空摘星大惊：“所以他们是去落井下石的吗？想被薛衣人追杀么！你怎么不拦住他！”
晏游乐了：“你到底是怎么看他的？他也是有分寸的人，你好歹相信他一点。”
司空摘星的表情一言难尽。
如果风萧的行事风格可以被称之为“有分寸”的话，那当他没有分寸时行事！又会有多疯狂？
“我才想问你究竟是怎么看他的……”司空摘星说，“没想到薛笑人便是「十三只手」的首领，这么多年他竟然一直在装傻。”
而且抖出薛笑人身份的还是他的手下、蛊师风萧。
事情真相为人所知后，薛笑人与风萧之间的关系也被揭露，薛衣人说是风萧在他面前点明了薛笑人的身份。
在司空摘星来到这里之前，薛家庄也有大事发生。开春时薛衣人广邀名人侠士，在宴会上主动坦言自己弟弟的身份，并言明正在处理薛笑人留下的烂摊子，只剩收尾，便想请六扇门与各位豪杰做个见证，告知真相。
但薛笑人贼心未死，宴会举行一半，他闹出大事，在昔日手下的帮助下意图闯出薛家庄，而彼时在场的陆小凤与追命捕头最先发现端倪，在阻止他这件事上出了一份力。
这俩人都和司空摘星关系好得能勾肩搭背，司空摘星自然不会漏听他们大显身手的事件。
如今事情告一段落，薛笑人侥幸留了一命，却被薛衣人亲手废去武功，风萧和中原一点红前去“探望”，即使没想做什么，也会被认为“不安好心”。
司空摘星很佩服风萧那种敢于得罪任何人的无畏精神。
“我以为你会去凑热闹。”司空摘星对晏游说。
晏游眨眨眼，心道有些热闹一双眼睛看就足够了，否则他还得演。
“最热闹的场面早就结束了，事后的事情没什么好看的。”
晏游如此说道。
这个回答很有晏游的风格。司空摘星伸手拍他一掌：“你还真敢说。”
晏游深沉道：“我这一介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说书人，也就只能说说了。”
司空摘星：“这是一个笑话吗？”
风萧、中原一点红与曲无容在松江府遇见了陆小凤。
陆小凤和追命在松江府被卷进薛家庄兄弟俩的事中脱身不得，前几天才匆匆返京，陆小凤告别薛衣人，也打算离开。
他听说了休夜等人齐聚南海之事，在汴京时感到疑虑的事情终于有了答案。
答案是有了，却完美地错过了过程。
陆小凤和追命喝酒时各自都忍不住对那四人的吐槽之情，一个个都憋着不说话，一点都不坦诚，自己的主意多得是。纵然能力出众，无所畏惧，可很让人操心啊。
其中休夜、步明灯和风萧三人倒还好说，他们从未吃过亏， 一向是让别人吃亏的主， 但晏游再次莫名其妙被卷进事件中，让两人不得不感叹他的倒霉程度。
这不能怪他交的朋友不好，要怪就怪恶人没有底线，牵连无辜之人。
“不过……他肯定还是嘻嘻哈哈的。”陆小凤如是说，“晏游这人真吃了苦头是绝不会说的。”
追命深有同感：“那家伙总犯贫，有时我都分不清他哪句真哪句假。”
两人对视一眼，长叹一口气，继续推杯换盏起来。
话说回来，陆小凤在汴京见过中原一点红与曲无容，先在路上瞧见他俩，一时不敢相认。
原因无他，彼时中原一点红周身煞气盈然，曲无容面纱遮脸拒人千里，与此时气质恬淡温和的男女截然相反。
陆小凤多看了一眼，中原一点红便望向他所在的方位，目光锐利。陆小凤毫不生怯，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坐下，摸摸胡须，笑道：“我若是没有认错，咱们之前应当在汴京见过。”
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对视一眼，再看向陆小凤，默契地眨眨眼，曲无容轻笑道：“你可能认错了。”
陆小凤一呆：“是么？可我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中原一点红脸上露出笑意，陆小凤明悟，这是在开玩笑啊……
当初寡言冰冷的两人竟也开起了玩笑，陆小凤为他们的变化而高兴，微微一笑，想起中原一点红曾是薛笑人手下的杀手，不由略觉迟疑——薛笑人如今被薛衣人关在山庄中，怕是极难相见。
陆小凤说出心中想法，中原一点红便解释道：“我见不见他都无所谓，只是路上遇见蛊师……觉得和他一起比较好。”
曲无容点头：“他现在不在，出门给他的蛇虫找食物去了。”
坦白讲，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都对风萧放心不下，风萧说要来探望前首领，两人都觉得以他的性格保不准会惹怒薛衣人——尽管风萧说自己去过一次薛家庄，与薛衣人相安无事，可两人还是不放心。
每次相见，要么是他们遇险，要么是风萧受伤，风萧的周围似乎总有许多麻烦，这次来见薛笑人，作为组织里曾经的顶级杀手，好歹中原一点红能够分担一部分他的仇恨。
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三言两语，听得陆小凤一愣一愣的，几乎预见了风萧此次到松江府，必定会让薛笑人心神不宁，没准又会引发一场大事。
话说风萧才从南海离开，就往这儿跑，真是闲不住啊。
陆小凤叹气。
他还没说话，伴随着一阵叮咚脆响，一人径直在他手边落座，陆小凤抬眼望去，话题的主人公正歪着脑袋看他，似乎对他的出现感到意外。
陆小凤笑道：“咱们初次见面也在松江府呢。”
风萧：“是么？没有印象了。”
陆小凤：“这话真无情……”
风萧看看桌面，饭菜已吃得差不多，当即向中原一点红与曲无容两人一挥手：“走。”
中原一点红和曲无容起身，陆小凤纠结须臾，跟着站起身。
“你做什么”风萧看他。
陆小凤当然不能说自己对他不放心，笑道：“你就当我为了凑热闹。”
风萧：“随你。”
蛊师大人一马当先，将三人甩在身后，步伐带风，陆小凤望着他的背影，心生感慨。
到了薛家庄，没等风萧叫门，山庄下侯着的人便迎了上来，请四人上门。
陆小凤在薛家庄做客时和这人见过几面，才离开不久，如今又拐回来，那人看他好几眼。陆小凤摸摸胡子，心想他也不愿意的呀，谁叫他不自觉地就想替人操心呢。
薛衣人早就收到消息，心里有了预感，便提早吩咐下人，若是见到蛊师便将人请进庄园中——毕竟即使请他回去，风萧也不是会乖乖打道回府的人。
作为曾经的天下第一杀手，薛衣人在调查杀手组织后便了解到他与曲无容的现状，没有前去打扰，如今两人主动登门，薛衣人默默看了片刻，便明白中原一点红并不是前来寻仇的。
来意应当和陆小凤一样，都是为了防止风萧惹事。
陆小凤对着薛衣人微笑，尽管相处时间不长，但讨喜又擅长交朋友的陆小凤已和薛衣人成了忘年交。
薛衣人看向领头的桀骜少年，道：“如果你是想探望笑人，他如今不便见客，让你们见见我倒是可以。”
几人瞳孔微震，这话像是玩笑话，但薛衣人怎会开玩笑？
薛衣人轻轻地叹了口气：“你们若是去见他，他会更加疯狂。不要见他了。”
曾经的薛笑人只是装疯卖傻，如今的薛笑人时而沉默，时而发狂，实际上他比谁都清醒，只是不愿坦然现实。
薛衣人对这唯一的弟弟有过严厉的时候，也有过避而不见的时候，但做的事总要付出代价，他这个兄长，只能保住他的命。
中原一点红微微垂眼。
风萧望着薛衣人布满岁月刻痕的面庞，紧皱的眉峰，淡淡道：“你现在是个好兄长了。”
这话直白不已，薛衣人不恼，眉眼间流露一丝忧愁。
当天晚上，四人在薛家庄的客房歇下。陆小凤又住回自己之前住的房间，对山庄内下人的打趣坦荡收下，他以为风萧已经被薛衣人说服，放弃“探望”薛笑人，这一切便都结束了。
但第一天，薛衣人一脸疲惫地说薛笑人想单独与风萧见面。
谁也不明白薛笑人为什么会得知蛊师的到来，服侍他的下人都谨言慎行不可能说漏嘴。
但薛笑人却偏偏猜出来了。也许他早就做好了风萧会再出现在他面前的准备。
“不去。”面对薛衣人的邀请，风萧相当果断地拒绝。
陆小凤正在喝茶，心中琢磨薛笑人此举何意，闻言差点呛到
喂，明明一开始说要来探望薛笑人的人是你啊。
薛衣人问道：“为何？”
风萧道：“我如今已不是他手下的杀手，岂能再由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中原一点红心想风萧原本在薛笑人手下做杀手时， 似乎也没有多听话……
薛衣人无言， 他看出风萧只是想同薛笑人对着干，大有一种你叫我做我偏不做的叛逆。蛊师此人，一身反骨。
不见也罢，薛衣人本不强求，可薛笑人和风萧两个都态度坚决，一个非要见，一个不肯见，让人头疼。
晏游倒十分明白薛笑人为何想见风萧，因为他的财富被风萧撬走了三分之一。薛衣人当初亲眼看到风萧与蔺尘星从山洞中冒出，他没有多想，但薛笑人却知道自己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那处藏宝地，而风萧却与蔺尘星进了山洞。
薛笑人由此认为，风萧背后另有高明，想见风萧一面正是想确认此事。
毕竟当初青衣楼折于风萧之手，霍休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风萧能轻易找到他那一百零八楼。
作为当时的蛊师的头头，薛笑人也不知道。
他要见风萧，得到一个答案。
晏游对此当然是任他脑补，说来说去依旧是两个字，不见。
并且第一天便麻利地离开了。
陆小凤无可奈何，薛衣人淡淡道：“不见也好。”
“……”面前的老人显出几分苍老，陆小凤叹息，“薛庄主，珍重。”
两人道别，陆小凤加快脚程，追上先一步下山的三人。
“怎么走这么慢？”陆小凤笑道，“莫非是在等我？”
中原一点红欲言又止。
风萧冷冷淡淡道：“别多想，是因为我不会轻功。”
陆小凤乐了，笑眯眯地与风萧并肩：“不会武功还能在江湖里大显身手，我头一次见到你这样的人，令人佩服。”
汴京。
今天的安嘉侯府依旧弥漫着浓重的药味。
顾惜朝上完考场不久，步明灯才随神侯府的两位捕头回京。由于步明灯的要求，安嘉侯府内众人并不知道步明灯在小岛上的经历，步明灯那时在白云城养病，天天吃药，运行内功心法，这才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虚弱不堪。
安嘉侯府与神侯府距离近，但凡在该喝药的时候没有药香弥漫，隔壁的神侯府便会来询问一声。
顾惜朝十分敏锐，没有多问，默默地担负起监督的责任。
这份关心沉重得令晏游感到苦涩——物理意义上的苦涩，现熬出来的药不像是人能喝的，以往还能不着痕迹地糊弄过去，少喝一些，如今却无可奈何。
步明灯天天喝药，几乎快被腌入味了。
宫九也随他们一起返京，名义上是协助查案，但冷血对他的身份存有疑虑，同样是为了将他放在眼皮子底下。
此次事件一出，宫九的世子身份暴露，他爹太平王惊愕不已，他这个亲爹都不知道儿子还有另一个名字，再多的事情更是一问三不知。
宫九费尽心机隐藏了自己的地位仅次于小老头这一事实，不动声色地与六扇门周旋。只需要将他塑造成被蒙骗收徒之后发现真相、虚与委蛇的无辜角色，便不会有太多的麻烦，小老头曾经的手下都很听他的话。
这对宫九来说是件十分矛盾之事，白日费尽心机、绞尽脑汁，夜深人静，空虚和寂寞的攻势便愈发凶猛，宫九夜间抚着鞭子，难耐|□□，时常自找欢愉。
晏游：尊重，理解，但敬而远之。
冷血同宫九打交道的次数多，每次面对宫九，野性直觉都让他感到发毛，认定宫九定是表里不一之人。
晏游倒是很想说确实表里不一，可那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表里不一。
小冷捕头还很纯洁，如果让他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晏游的良心会隐隐作痛的。
总而言之，在汴京的步明灯四周十分和谐，就连方小侯爷忙碌之余也热心地上门探望，步明灯无以为报，只有请他喝药。
小侯爷意外不已，微微一笑：“没想到步公子也会开玩笑。”
步明灯微笑不语。
作为发现小老头踪迹的重要人物，方应看对小岛上发生的事情略知一一，他不做任何评价，只是心情微妙。
话说那说书人小晏……真是哪哪都有他。
方应看只对晏游的本体进行了略显挑剔的评价。！
第288章 番外二
番外二
王怜花带着两个矮个子在城里进货时，听说了原随云身死的消息， 据说是死于风萧之手。
原东园已与原随云斩断亲子缘分， 明面上不曾做什么，但许多人都猜他私底下收回了的遗骸。
王怜花十分在意其中出现的一个人物——蛊师。
那蠢蛋竟然又去惹事，真是个闲不住的家伙。
蔺尘星平淡道：“其实你只是羡慕他，对吧？
王怜花诧异道：“我羡慕他？怎么可能。”
风萧是个讨厌鬼，但也是个可怜鬼。
蔺尘星不解：“你不是羡慕他比你厉害吗？我听说蝙蝠公子很厉害。”
原来是说这一回事……这更不可能啊！
王怜花轻哼道：“他没了那些虫子连我一根手指都抵不过，都是我看他可怜才放水的，否则早哭着喊着叫我主人了。”
晏游心里咋舌，王狗蛋也真是的，说大话不怕闪着舌头。
一直默默停他俩对话的白飞飞悠然开口：“哥，你既然想让他做你手下，为什么还要放水呢？”
王怜花噎了一下，道：“想多揍他几次不行吗？”
蔺尘星看他的目光像在看傻子。
白飞飞道：“可若是他落到你手里，岂不是任你揉扁捏圆？”
王怜花眉头一皱，义正言辞道：“我岂是那种苛待手下之人，对为我办事之人我一向奖惩有度。飞飞，要有格局，要讲究御下有方。”
好吧，白飞飞一脸认真地点头，表示明白。
看来她哥这几年内绝不会承认说自己已经将风萧当做朋友了。
三人将原随云身死的消息带回去，曾经的受害者们悲喜交加，呜咽哭泣起来。
她们正在治眼，当然是不哭最好，但情难自制，不能强求。
蔺尘星欲言又止，王怜花和白飞飞瞄他，只见蔺小大夫叹了口气，双手背在身后，走了。
小小的矮子摆出大人样，看起来好笑又可爱，王怜花望着他的背影，伸手比了比白飞飞的个子，笑道：“飞飞，你已经比蔺大夫还高了。”
白飞飞：“嗯，哥哥，蔺大夫听见了。”
蔺尘星在远处投来幽幽一瞥，旋即加快步伐，气冲冲地离开了。
王怜花大笑起来。
跟在蔺尘星身边学习医术的时间一长，王怜花便更加确信对方实际上是比他年长的长辈。
否则如此精妙深奥的医术，他是从何处得来的？一定是年纪大，经历丰富，所以才掌握了如此多的知识。
王怜花也有试探性地问过蔺尘星到底经历了什么，相处时间一长，蔺尘星对他也没有那么疏离，只是一说起这件事，蔺尘星便会立刻闭紧嘴，不肯透露一点消息。
即使王怜花说“我只要看你的手札就行”，蔺尘星也会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说：“别做梦了，不可能。”
如此神奇古怪的人物就在自己眼前，却不能探究他的秘密，王怜花心里好奇得如猫抓一般。
但混得太熟悉也不好，王怜花如今做不出偷偷翻看蔺尘星手札的事。
蔺尘星对自己的过去严防死守，但在传授知识方面毫无保留，王怜花与白飞飞一边随他学习，一边为他打下手。
日子一长，竟也习以为常了。王怜花对这样的变化感到很稀奇，却不排斥。
风萧也回来过这里，见王怜花跟在蔺尘星身边的场景，目光凉凉，却没有多说什么。
从设定上来讲，风萧先跟在蔺尘星身边学习的，若真要按资排辈，风萧应当是王怜花的前辈。
所以王怜花在风萧面前从不提这方面的事，否则风萧一定会拿先来后到说事，然后一定会气得他咬牙切齿，却反驳不能。
但不提谁资历大，两人之间依旧不对头，王怜花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让他好声好气拉下脸同风萧说话根本是在为难他，而风萧——当然是王怜花什么态度，他就是什么态度。
和王怜花斗殴能锻炼风萧的身手，间接也锻炼了晏游对精神力的操控，要想办法回复王怜花的揶揄挖苦是件相当费脑子的事。
和王狗蛋斗嘴打架的日子很不赖，这货虽然下手狠，但晏游也不吃亏。
今天的王怜花在对风萧放狠话：“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你会来求我收了你当手下。”
风萧翻了个白眼：“求你？我求天求地求神都不可能求你。”
这俩人平日里一个是翩翩公子，一个是桀骜少年，一对上就像点了火的炮仗。
“呵，你这种人恐怕鬼神都懒得听你说话。”
“你别说鬼神懒得我说话了，我现在听你放屁都是在虚度光阴。”
白飞飞默默路过，将两人的斗嘴权当耳旁风。
风萧和蔺尘星时常会在清晨待在一起，那是晏游在享受静谧的时光。
朝阳初升，金光万道，山雾缭绕。
这样的景色看一万遍都不会厌。
在早起的王怜花看来，便是蔺尘星和风萧排排坐，背影和谐。远山青黛迷蒙，天际晨阳璀璨，为两人罩上一层金色的光纱。
王怜花脚步一顿，拎着凳子默默走过去，在蔺尘星另一侧坐下。
谁也没看谁，只是安静地欣赏着清晨的风景。
白飞飞出门看见这副场景，心想真是稀奇。
江湖上依旧热闹，罗刹剑客所过之处鸡飞鸟跳，一旁还有个说书人笑盈盈地摇着扇子看热闹。
而与休夜这般常惹来危险的人同行，晏游本人愣是没出一点事。
陆小凤虽然有点担心晏游的人身安全，但又觉得有休夜在身边，晏游比谁都安全。
而且这俩人一个会武一个不会武，休夜要惹事时总会考虑到晏游的。
陆小凤认为小老头事件之后，休夜大杀四方毫无顾忌的行事风格稍微收敛的原因是因为晏游和他同行。
晏游知道了他这想法后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陆小凤摸胡子：“我说的不对么？近来他好像很少受伤了。”
这意味着休夜的观念也许发生了一些变化。陆小凤为这种变化而高兴。
“不对。”晏游微微一笑，“因为对手太弱了。”
这话说得非常有道理，陆小凤想了想，扶住额头。
晏游问：“怎么了，头疼吗？”
陆小凤：“一想到你的事我就头疼，你千万别再把自己置于险境了，悠着点。”
晏游道：“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发生了。”
希望如此。陆小凤如是想。晏游遭的多是无妄之灾，本身并未得罪任何人，真要说的话，喜欢他的人更多呢。
晏游去年被丞相大人的亲戚拿钱砸出来的故事在汴京出版，身在汴京的众人最先拿到手中，闲暇时翻看起来。
追命前几天翻阅过晏游的旧书，见新书中结局圆满，皆大欢喜，想起晏游在第一本书《天外天》，写得尽是些结局让人心中堵着什么似的结局，不由感慨万千。
《天外天》是晏游最先讲的故事的合集，书坊请他合作时晏游已经改讲愉快轻松合家欢的故事，可在《天外天》新补充的故事依旧是令人伤怀的结局。
“说起来，是你向他提了建议后他才开始改变故事风格的啊。”
追命回忆起往事。
彼时晏游才入京不久，在置办完宅院后不久，自告奋勇去樊楼说书，开启说书生涯。
如今想来，竟也有几分怀念。刚见面时的晏游一点也不客气，让追命有种他们前世就是好朋友的错觉。
冷血被追命这么一说，呆了呆，回忆涌现，嘴角微抽。
他那时确实问过晏游为何净讲些悲剧，犹记得晏游答曰“听众们悲痛的表情很有趣。”
从初次相遇的时候，晏游便是个十分……奇特的人。当初一心剿匪办案的冷血完全没想过能和晏游成为朋友。
这次的故事无论主人翁几近波折磨难，最后的结局依旧圆满。
冷血看了眼桌上的《天外天》，因为是三年前的书，与手中新书相比明显陈旧。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冷血早就明白世上从来都没有十全十美之事，故事落笔，但未写的部分仍在继续。
“什么样的结局，才是幸福圆满的结局？”
人死之时，才是结局。如此这般，前头无论经历了什么，都算不上结局。
故事里看似幸福圆满的结局也可能会迎来破灭。
师弟突兀一问，似是自言自语，追命的人生经验远比他丰富，依旧无法回答。
“……”追命稀奇地探头去看冷血的表情，“师弟啊，你怎么开始思考起这些深奥的问题了？”
冷血干咳一声：“没什么，随便想一想。”
追命大笑：“年轻的时候就不要考虑什么结局了，及时行乐才是。”
冷血脸一肃，追命立刻改口道：“说错了，应当积极充实自我。”
方应看最近有一个烦恼。
主人在外面跟着罗刹剑客四处看热闹，他那有一个神气名字的大白鹅却赖在安嘉侯府内大摇大摆地闲逛，仿佛占地为王的霸主，神气逍遥得很。
每一个登门的人都会被它叨一嘴，有时候不止一嘴，两嘴三嘴都有可能。
尽管一点都不疼，但是个人都会介意自己腿上有只鹅。
它的主人好像忘记了自己还有一只鹅似的。
方应看同晏游的关系有点微妙，但硬要说讨厌，那种情绪算不得厌恶。
“小晏带话说让大哥带着小天才遛一遛，偶尔散散心，对身体有好处。”顾惜朝如此解释说，“小天才除了不叨大哥和小晏，谁都叨，但不疼的，请您见谅。”
方应看心道自己被叨了数次仍旧上门已经体现出他的“见谅”了。
见面次数一多，顾惜朝与方应看也能说上话了，两人都是有野心的人，心照不宣地拉近距离，相处得十分友好。
方应看道：“所以步公子和小天才去散步了？”
顾惜朝点头：“说是去晒晒太阳。”
方应看笑了一下：“晒太阳好啊。”
他漫不经心地想，这院子里也有阳光，出去晒太阳就会变好么？
如今的步明灯赢得了皇帝百分百的信赖，与圆滑的方应看不同，步明灯交往的臣子只有诸葛正我，以及方应看。
方应看处事圆滑，讨人喜欢，朝中大臣在他面前都愿给几分笑脸，步明灯却从不与其余臣子往来。
在掌权者眼中，步明灯这般尽心做事还不多事的臣子自然是哪哪都好。
六分半堂的一个弟子同顾惜朝多有往来，方应看曾经派人关注过，但那弟子既没有后台也没有什么隐藏身份，便放之任之，而最近、步明灯返京之后与六分半堂的雷大小姐接触颇多。
这次应当也是去见雷大小姐了。
方应看带着笑起身告辞，说不打扰顾惜朝温习功课，顾惜朝送到门口，目送方应看乘车离开。
小天才过得很快乐，偶尔在草地上乱拱，偶尔一头跳进水里游一程，又啪嗒啪嗒跑上岸，来回折腾，一点都不显累。
步明灯慢吞吞地走在岸上，看着那白色的鹅影一晃一晃。一人一鹅的距离处在一个刚刚好的距离。
晏游此时在思考一个严肃的问题。
大白鹅的寿命有二十年以上，小天才能吃惯星际的食材吗？给小天才整个单独星球种这边的蔬菜种子也许可行。
沉默数月的系统幽幽冒泡：【鹅是散养会比圈养活得更久的生物。】
晏游惊喜：【你的检讨写完了吗？】
系统：【……早就写完了！】
晏游最终违背了合同，任务进度本该卡在99.9%，但天道给的评分出奇的高，于是捞了宫九之后任务进度达成百分百，任务圆满完成。
系统除了被要求写检讨，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
这个世界的天道已经趋于稳定，对异界来客晏游很有好感，满分五星祂愿给晏游十星，因此允许他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完成之后的事情。
位面主人都没有拒绝，系统所属的部门当然求之不得，没有多加干涉。
晏游甚至已经大致摸清了与天道沟通的方法。
系统真没想过晏游当初所说的的“顺其自然”是这么个顺其自然法，有可能那时晏游就已有了杀死重要角色的打算。
【唉。】
系统重重地叹了口气，反正它一开始就拿晏游没办法，碰上个这样很有主意的宿主只能算它命中必有此劫。
【就当和我一起度假了，怎么样？】晏游说，【虽然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宿主，但一定是一个贴心的伙伴。】
没有瞎扯淡，没有跑火车，没有嘻嘻哈哈，没有故作严肃……这话坦诚得让系统惊讶。
没有拒绝的理由，系统答应了晏游的提议。
【……话说这样子和任务进行期间好像没什么差别？】
系统忽然反应过来。
晏游：嘿嘿:D！
第289章 番外三
《罗刹剑客》
玉罗刹最初听到休夜的称号时对此嗤之以鼻。
这人间从来都只有他一个“罗刹”，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想以此扬名，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痴人说梦。
他先入为主的认定休夜是那“沽名钓誉”的轻狂小儿L，毕竟一十来岁的年纪确实年轻，虽然被传有白发三千，但玉罗刹坚信，此人只是个少白头。
但围绕着休夜有关的传闻愈发惊心动魄，玉罗刹也借着玉天宝的护卫身份见了他一面，而此时，休夜行事的走向也渐渐变得古怪起来——这位年轻剑客竟然篡位为龟兹新王，毁了石观音多年筹谋。
作为和石观音和平相处的对头，玉罗刹对石观音的动向隐隐有所了解，听到石观音狼狈返回洞府的消息，他大吃一惊，这才对休夜有了一点点忌惮。
这一点点忌惮在他与休夜亲自交手后膨胀了些许。
玉罗刹在沙漠里暗中观察休夜与石观音交手，石观音劣势明显，居于下风，休夜浑身带伤，不曾有任何犹疑。玉罗刹自比渔翁，观察战况，差点没怀疑自己的眼睛——彼时白发剑客神色冷厉，攻势不退，嘴角竟带笑意。
他像是主动受伤的。
最终休夜重伤石观音，玉罗刹也被他摁在地上吃了一嘴沙，那时心中屈辱万分，却远不及之后从同一人手上所受的屈辱。
玉罗刹自傲且自负，他对自己很有信心，论活的年月，他比休夜多了一轮不止。
但前半生没体会到的苦、没有吃过的瘪，玉罗刹全在一个人身上体验到了。
同休夜打过数次交道之后，玉罗刹隐隐觉得当今世上恐怕没有人能敌得过休夜。
既然如此，休夜那般算是身在武学巅峰么？
从南海返回昆仑的路上，玉罗刹因好奇而有了探究的念头，却打算短时间内好好养伤，暂时不去同休夜打交道。
否则他只会更受伤。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听到休夜破碎虚空的传言。
玉罗刹曾搜集各类江湖秘闻，其中有秘闻传言，若习武至武道巅峰，便能做到踏碎虚空。据说四百年前曾有位武学宗师，当世无人能敌，孤高不胜寒，竟自陷困境，堪破生死，达成天人合一之境，破碎虚空而去。
时隔数百年，没有证据，正如话本子一般，没有人会将其当做事实。
但倘若确实有踏碎虚空之说呢？
休夜是忽然在江湖上消失不见的。
说书人与休夜断断续续地同行了许久，他们哪里都去。偶尔一起去汴京，一起去见各位朋友，闲扯逛街，打发时间，晏游也时不时地去茶馆里说书挣点零花钱。
本体也曾和四个马甲一起躺在摇椅上悠悠哉哉，快快乐乐地晒太阳。
有了说书人的陪伴，罗刹剑客确实变得很少大杀四方。在旁人眼中，冷戾阴郁的罗刹剑客在他的说书人伙伴身边安省了许多，这让许多人都感到心中松了口气。
心里有鬼、做过坏事的人永远杀不尽， 宛如野草一般。
司空摘星起初也同陆小凤一般， 觉得休夜这样子很不错，但时间一长，他又觉得奇怪起来。
不打打杀杀的还能是休夜吗？
这倒不是司空摘星希望休夜是个杀人如麻的大魔头，他只是不太习惯江湖中提起休夜，竟不是对方最近又杀了谁谁谁，更多的竟然是在哪处碰见对方擦剑。
当司空摘星因为好奇而风尘仆仆找上门时，与晏游叙着旧，一同去见休夜，一踏过门槛，看到的便是正将剑竖在眼前，仔细打量的休夜。
银剑闪闪发光，与司空摘星第一次瞧见它时没有任何变化。
它的主人一定十分爱护它。
司空摘星脚步一顿，忍不住去看晏游：这就是你说的很正常？
晏游无辜回望：这还不正常？
休夜身上的杀气收敛了许多，气势更加深沉内敛，但抬眼看来时，他的目光依旧沉沉如阴云，浸满寒霜，难掩疲倦。
他总是显得很累的模样。
真是个难懂的人。司空摘星隐隐有一种休夜武功又精进了的错觉。但休夜已无人能敌，还能达到什么境界？
司空摘星到来第一晚，一夜无事，清晨时淅淅沥沥地下起细雨，天际乌云涌动，似即将有狂风暴雨呼啸而来。
而到了傍晚，果真雨势加大，天地为雨水冲刷，举目望去，尽是迷蒙烟影。
但休夜却选在这时握剑出门，司空摘星略显呆滞地望着他的背影，白发在灰蒙蒙的雨中依旧显眼，黑衣也顷刻间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这是犯傻了吗？
司空摘星万分不解，正出声要喊，晏游冒出来，在院中撑开一把伞。
雨珠在伞面咚咚当当的开花，发出沉闷的声响，隐在暴雨声中消失不见。
司空摘星问：“你不给他打伞，站在这儿L做什么？”
晏游邀请他：“你和我一起来吗？”
说书人气定神闲，司空摘星不知道他们两个搞什么鬼，挑挑眉，钻进晏游伞下。
白发剑客脊背挺直，步伐坚定，两人紧追在他身后，休夜回头望了一眼，雨幕中他的身影飘渺，面上神色模糊不清。
休夜收回视线，再度向前走去。
司空摘星本以为他会持剑阻止的。就像以前那样。
“他究竟要去做什么？”司空摘星终于忍不住好奇，询问似乎知情的晏游。
晏游道：“你听说过破碎虚空吗？”
司空摘星道：“……你别告诉我——”
晏游道：“是的。”
司空摘星抑制住喉咙中的低呼。他心想，这怎么可能？话本是话本，不可能是真的。
短暂的交流导致他们失去了休夜的行踪，此时天色已暗，即使打着伞，司空摘星与晏游依旧被浇了个透心凉，只得钻进一旁屋檐下，扯着衣裳望天。
司空摘星依旧对晏游道话抱有怀疑：“你莫不是在瞎扯？这时候就别逗我了。”
晏游拧着衣裳， 哗啦啦落出一大片水， 道：“他说过，他不会回来了。”
司空摘星一呆：“什么时候的事？”
晏游道：“你在檐下发愣的时候。”
……那才不是发愣，那是赏景。
司空摘星想纠正休夜的话。
“不会回来……是去寻死的意思么？”
司空摘星其实这次在见到休夜时，就在他身上察觉到一种孤注一掷、不顾一切的气息。
他见过许多这样的人。
休夜已经厌烦寻找敌人了吗？
司空摘星忽然叹了口气。
晏游道：“你可以认为，他是破碎虚空了。”
天际电闪雷鸣，一道亮光划过，照亮了晏游分外平静的面容。
司空摘星哑口无言。
他忽然生出一种荒诞的念头。也许休夜确确实实已至武道巅峰，如今正是休夜破碎虚空的时机。
“得去找他……”司空摘星说。
“找不到他的。”晏游摇摇头，“你也知道的。”
“……”司空摘星沉默。
晏游一定比自己更了解休夜，所以才会如此笃定地说出结论。
他想了又想，雷雨声阵阵，身上的衣裳黏糊糊湿哒哒，司空摘星缓缓道：“之后就见不到他了啊。”
晏游没说话。
这场雷雨十分漫长，电闪雷鸣，直劈山间。
一夜过后，山间水雾弥漫，有村民望见崖边一道朦胧人影随风直上，湮没于云海之中。
休夜便是从那时起失踪的。
有人传言，休夜已踏碎虚空而去，去往另外一方世界。
“所以那是真的么？”
司空摘星被人逼着问，头疼。
那时雨停之后他立刻去了山间，在崖上看到了闪电劈打的痕迹，可崖上空无一人。而崖底云雾缭绕，一眼望不到头。
“我没有见到休夜的尸骨，也没有看到他的剑。”
司空摘星只能给出自己的发现。
“说书人有说过什么吗？”
司空摘星纳闷：“问他干什么？”
“你说就是。”
“……”司空摘星说，“他能说什么？没说什么。”
“说谎。”
“——有话你就不能自己问他吗？”司空摘星咬牙切齿地道，“世子殿下。”
太平王世子神色淡淡：“我不想看见他的眼睛。”
司空摘星撇嘴，毛病。
司空摘星原本和太平王世子殿下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太平王世子有个新身份，名叫宫九，立场微妙又古怪，打不得碰不得，六扇门的人如今都懒得搭理他。
而司空摘星和这货打起交道的起因纯粹是因为……司空摘星他倒霉透顶。
他只不过是半夜溜进一栋宅子想一展身手，完成任务，却正巧撞上宫九挥舞着鞭子叫人给他来了第一鞭的场景。
偷王之王的职业生涯第一次倒如此大霉，见到了世子的真面目，司空摘星自然不可能当做没看见，而“表里不一” 的世子还很有手段，武功一点也不差劲。
他甚至将司空摘星当成了情报员。
唯一值得高兴的一点是，太平王世子似乎不喜欢晏游（的眼睛）。
太平王世子悠悠道：“如今休夜不在了，说书人身边又有谁能保护得了他呢？”
司空摘星：不是吧——
太平王世子微微一笑：“我说笑的。”
司空摘星心道你的语气一点都不像说笑的样子。
他站起身告辞，宫九没有拦他，只是在他身后说道：“替我转告说书人……叫他好好保重。”
语气意味深长，司空摘星听后心里的疑问如雨后春笋一般蹭蹭冒。
晏游的眼睛有那么引人厌吗？
于是等再一次和晏游见面，司空摘星盯着晏游的眼睛瞧了好一会儿L。
清澈的，盈满笑意，没有哪里不好。
“好看吗？你没有。”晏游拿扇子挡住司空摘星道眼睛。
司空摘星拍开扇子：“就知道贫嘴。”
休夜消失之后，晏游孤身一人回到了汴京，与身体日渐衰弱的步明灯待在一起。
小天才正嘎嘎地叨着司空摘星的腿，一段时间没有经历，竟然有些怀念……才怪。
“你的鹅。”司空摘星简洁地示意。
晏游将小天才扒拉至脚边，对他一笑：“所以你来做什么？”
司空摘星道：“太平王世子找我问了休夜的事，我如实说了。”
晏游点点头。
司空摘星又说：“他让你好好保重。”
当时的语气近似威胁，司空摘星还原得有十成十。
“他的好意我心领了。”晏游说，“就是有点让我头皮发麻。”
司空摘星忍不住问：“你究竟是如何得罪他的？”
哪里来的得罪，纯粹是那货敏锐又想得太多而已。
晏游叹气：“谁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呢。话说回来，你又是何时同他走得这么近的？”
司空摘星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回忆，面露沉痛之色：“说来话长。”
“那就别说了。”
“你好歹问一下……”
休夜的离去突兀又合理，他本就一副厌倦世俗的模样。传言渐渐流传开来，江湖众人纷纷赶去他最后出现的地方。
除了宫九只向司空摘星询问，其余多事之人都想亲自问晏游，以至于晏游不得不躲在安嘉侯府。
司空摘星和晏游一起去见了步明灯，步明灯形容消瘦，苍白而羸弱。每一次相见，步明灯都会比上次更加虚弱。
小天才嘎嘎叫着向他扑去，翅膀扑腾两下，在步明灯身边蹲下，和方才在司空摘星面前张牙舞爪的模样截然不同。
司空摘星被它这反差弄得无语，嘴角直抽。
步明灯对有一段时间的司空摘星安静地微笑，司空摘星也笑：“好久不见。”
顾惜朝端着茶过来，他如今已经十八岁了，个子长高不少，彬彬有礼，风度翩翩。
司空摘星感慨万千：“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顾惜朝一一摆茶：“应该是，毕竟我去年就已经比你高了，没有太大的感觉。”
司空摘星伸手在腰间比了比：“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儿L大。”
晏游：“不不不，没有那么高。”
顾惜朝：“不对……才没有那么矮。”
追命和冷血翻墙进了院子，穿过拱门，便看到几人在聊天。
司空摘星还顶着晏游的小叔叔的身份，在汴京行走只自称“晏杞”，不止晏游，周围相熟的人也都习惯晏游有这么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
冷血认为小老头当初借寻亲之事绑架晏游就是从司空摘星这儿L得来的灵感。
步明灯平静地听着几人聊天，注意到冷血与追命，对两人微微一笑。
今年年初时，步明灯被人弹劾过，道他在外经营生意，敛财颇多，于礼不合。
实际上那是他与雷纯合作经营的生意，主要的话事人是雷纯，而非步明灯，其中也有晏游的影子，但由于他存在感很弱，被人忽略。
麻烦主要围绕着步明灯，他不做交际，不与任何臣子往来，早有人看他不顺眼。
朝廷党争一向复杂，一下抓住步明灯的错处，便紧追不放。
而那些生意一开始便是给受害者们维持生计而进行的，重见光明后有许多人没有可回之地，她们需要靠自己活下去。
步明灯并没有以此盈利，无论是汴京的安嘉侯府还是洛阳的老宅，都没有任何步明灯奢靡度日的迹象。
他所赚的钱，都主动捐赠于各地修路、以及完善基础设施。
晏游不缺钱，被他撅了老巢的反派有多不胜数的财富，即使带回去也没有用处，不如从哪儿L来回哪儿L去。
朝堂上围绕着步明灯所做之事争论不休，步明灯从那之后便更少露面。皇帝赐了许多药材表达他的态度，他相信步明灯的为人。
步明灯如今的状况也不适合出面，他的虚弱肉眼可见，已然病如骨髓，无药可医。
有一种他活不过这个冬天的错觉。
步明灯被弹劾之后，休夜与晏游悄悄回过汴京，毕竟是别人眼中关系很好的朋友，不回来不行。
晏游此次返京，却是孤身一人。
冷血等人早就向晏游询问过休夜的下落，答案不靠谱的像是在忽悠他们，可随着类似言论传开，愈显真假难辨。
这次他们来，是问司空摘星和太平王世子的事。“有人看见你们把臂同游。”
冷血的表情严肃不已。
“……只是顺路。”司空摘星对冷血的用词十分在意。
他将宫九的来意说了一下，冷血是知道当时司空摘星与晏游在一起，但其他人不知道，不由微微蹙眉：“他怎么会知道你也在场？”
司空摘星叹道：“我也不知，他神秘得很，我……唉。”
司空摘星又回想起那辣眼睛的画面。他见过那么多事情，那件事真是一生难忘。
追命好奇地看他一眼，司空摘星看起来对宫九很头疼。
真是稀奇。
顾惜朝中途又去端了两盏茶，几人没聊多久，三人纷纷离开。
追命冷血不用送，他俩翻两道墙就能回家，司空摘星则是要去晏游的那栋空着的宅院住。
司空摘星手里甚至有那栋宅院的钥匙。
“记得帮我清扫院子。”晏游如此叮嘱道。
司空摘星的神情一言难尽。
《步明灯》
陆小凤总会惹上各种奇奇怪怪的麻烦事情，而他因卷进银钩赌坊与罗刹教的龃龉之中又一次落入险境。
他和玉天宝当了两个月的崖底野人，被叶孤鸿和西门吹雪救了出来。
玉天宝本不该姓玉，西门吹雪其实应该姓玉。
陆小凤发现了罗刹教主的秘密。
等出了山旮旯，陆小凤竟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他听着街上传言，惊讶地问西门吹雪：“休夜怎么了？”
西门吹雪没说话。
玉天宝偷偷看西门吹雪，也不说话。
叶孤鸿道：“据说是真的。”
陆小凤：“……”
没有多言，陆小凤马不停蹄赶去汴京，到了汴京才发现晏游和步明灯回到了洛阳。
他没有立刻去洛阳询问，而是留在汴京询问了知情的朋友们。
追命说他们也派人去当地查看过，确实有数人说那夜电闪雷鸣，而第一天曾有人影乘风而去。
休夜那么固执，他不可能选择自尽，或者说他们不希望他选择了自尽。
陆小凤赶去洛阳。
洛阳的步宅里聚集了许多人，王怜花，白飞飞，风萧与蔺尘星都在那里。以往空荡到凄清的宅院因此显得热闹了许多。
花满楼也在，洛阳有花家的生意，他听说晏游和步明灯都在洛阳，便来此做客。
顾惜朝也跟着回了洛阳。他眉间带着忧郁和悲伤。见到到来的陆小凤，顾惜朝对他微微一笑，竟有几分像步明灯微笑时的模样。
生离死别，顾惜朝过去与母亲经历过一次死别，如今与不明灯相处六年，却要再度与他分别，这让顾惜朝难过不已。
步明灯面色苍白，裹着皮氅看王怜花和风萧斗嘴，花满楼看着他们两个微笑。顾惜朝端来茶水，一一摆放。
陆小凤同几人打过招呼，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晏游低头玩着折扇，打开又合拢，似乎永远不会厌烦。
步明灯命不久矣。
等聊了好一会儿L， 避开其余众人， 陆小凤抽空拉着晏游去了院外树林，郑重地向晏游问起休夜的事。
晏游认真地说：“是真的。”
陆小凤有些怅然。
头顶上传开哗啦啦的枝叶声，两人抬头，一位模样端正的青年正盘腿斜坐在树枝上，眼睛发亮，神色兴奋。
陆小凤：……是谁？
此人正是处理完教中事宜，便赶来匆匆打听休夜破碎虚空一事究竟是真是假。
没有谁比夜游更了解修业的真正去向，他既然如此肯定，再结合当初山边村民的言论，玉罗刹更加确信休夜已经破碎虚空，离开此世。
玉罗刹从高处一跃而下，落在两人不远处。
“阁下是……？”
晏游状似疑惑地发问，看玉罗刹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子。
玉罗刹心情很好，懒得计较他的无礼，道：“我姓玉。”
晏游：“哦——是小玉呀，你怎么换了张脸？”
陆小凤干咳一声：“这位是玉罗刹，不是玉天宝。”
这种时候就不要装傻了。
晏游眨了眨眼，笑了起来：“原来是玉教主，好久不见。”
玉罗刹的心情亢奋，懒得同晏游多计较，看了眼两人，笑道：“两位不必担心，玉天宝好歹是我的儿L子，我不会亏待他的。”
陆小凤道：“我相信西门吹雪不会亏待他的。”
陆小凤往汴京来时，玉天宝被西门吹雪带回了万梅山庄。
玉罗刹表情微凉，没有多言，心情愉快地甩袖离开。
被留在原地的晏游和陆小凤互看一眼，默契地转身回去。
玉教主来这一出就连晏游都没料到。
不过想必今后玉教主的梦中不会有休夜的身影了。想想竟有点可惜。晏游心想。
步明灯的身体情况急剧恶化，搬回洛阳的第一个春天，他便开始发病，咳嗽的次数变多，更加消瘦。
顾惜朝陪在他床边，握着他的手，眼睛发酸。
他想求步明灯不要死，但生死由命，人力难为。
“步大哥……谢谢你。”顾惜朝哽咽着说。
步明灯对他微微一笑，伸手摸摸他的头。
院外。晏游端着药望天发呆。
王怜花路过，问：“你发什么呆？药快凉了。”
晏游看他一眼，端着药碗挤王怜花。
“你做什么？”
“一起去。”
“……”
两人走进房间，顾惜朝抬手拭泪，他不想掩饰，也没必要掩饰。
晏游没坐多久，起身离开。
王怜花望着房门上映出的晏游的身影，慢慢收回视线。
步明灯倚在床边喝药，慢吞吞的，吞咽都显得十分困难。
王怜花望着他。
步明灯注意到他的视线，对他微微一笑。
来时王怜花看到风萧在那间黑屋里鼓捣棺材。
事实上，王怜花从没有想过步明灯真的有一天会用到那副棺材。
风萧锤完棺材，关上门，和本体汇合到了后厨。
蔺尘星在炉子后熬药。
三人默默地围在炉子旁，面上覆盖一层橘光。
这是有必要的。晏游心想。
悲伤是短暂的。毕竟人终有一死。
晏游如此告诉自己。
系统问：【那蔺尘星和风萧是什么安排？】
晏游道：【他们会活着。】
系统有点茫然：【活在心里的那种？】
晏游：【才不是——】
春暖花开时，步明灯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晏游站在床前看他苍白的面容，属于步明灯的那部分精神力回到了精神海中，曾经经历过的感受与体验更加鲜明。
对晏游而言，他只是在看着自己的尸体罢了。
晏游感到难过。
不是为步明灯的“逝世”，而是因为除他之外的人都悲痛不已。
晏游伸手捂住脸，眼前一片黑暗，但精神力覆盖的范围足以让他“看”清每个人面上的表情。
顾惜朝眼眶通红，白飞飞落泪，王怜花紧紧地抿着唇，表情严肃。
晏游心想，目睹亲近之人死去，便会如此难过么？！
第290章 番外四
>>【游泳池】
【热】我怀疑蛊师是蛇妖
0楼=W=
RT众所周知，蛊师是苗疆滴，因为会驭蛊，所以入中原后打遍江湖无敌手
江湖人都靠拳脚和冷兵器，就他一个画风不对，人家玩近战他玩法师，我十分怀疑蛊师是成精的妖怪带着小弟们下山见世面了
1楼==
论点有意思，论据不充足，打回重写
2楼==
草黑皮蛇妖吗狂戳我XP
3L＝＝
一斤鸭梨！蛊师不是蛇妖，是豹子精
4楼==
不，是黑猫妖
5楼==
不，是山大王
6楼=W=
总之他不是个人（×）
7楼==
别擅自把人划除人籍啊喂
8楼==
一个人住山里那么多年也是个合格的猴子了
9楼==
猴子hhhhh笑死，千变万化就不能是人哈哈哈哈哈
11楼==
蛊师闯荡江湖好几年，历尽千帆，还是山里称老大
他最后为什么还要回山里头住？
12楼==
大概是习惯安静的独居生活了吧？
江湖太凶险，还是老家好
13楼==
不不不，因为有他江湖才变得更凶险了吧
14楼==
才不是捏，我们蛊师阁下很有原则
是被泼污水都要纠正的实诚小可爱捏
15楼==
总瓢把子会哭的，薛二爷会骂爹的
16楼==
实诚小可爱，但掀你老巢，挖你底细，断你根基
17楼==
酷毙了好吗！想一想，蛊师阁下一脸风轻云淡，敌人哐哐倒地呻|吟，任何冷武器都弱爆了好吗
18楼==
每次和某些贱人对线的时候，真心希望逼王降临到我身上，阿门（双手合十.jpg）
19楼==
风门（双手合十.jpg）
20楼==
风门
……
28楼==
众所周知，妖怪吃人，千面公子第一次和蛊师见面没被吃，由此可得，蛊师不是妖怪
29楼==
论据不充分，没有数据支撑，回去再查查资料，打回
30楼==
哼，有关蛊师的事情都是些杂书，这种书怎么可能当正经资料看啊（扭脸）
31楼==
你的论点虽然和楼主成反命题，但也不是什么正经题目呀喂
32楼==
不不不， 蛊师也是出现在各地县志里的名人， 县志可不算杂书，而且有些杂书也是有参考性的
33楼==
县志……但他在里面是当反派啊（沉痛）出场的还大多数都是短短几句，形容词都一个意思，桀骜不驯、狂放不羁、傲慢无礼、不近人情
34楼=W=
这不就是久居深山不通人情世故我行我素的妖怪嘛！我宣布，蛊师是妖怪！
35楼==
千面公子的手札应该算不上杂书吧，他手札里的蛊师存在感很强啊
36楼==
问题是他手札里的蛊师滤镜太重了
37楼==
咩咩咩？我听说他们关系很差来着怎么还带滤镜的？
38楼==
滤镜也分好多种的嘛
39楼==
别人眼里桀骜不驯的蛊师在王狗蛋眼里是个蠢蛋，他手札里的蛊师由70%的蠢和30%的狂组成
40楼==
那就只是个蠢蛋而已吧
41楼==
所以说滤镜太重了嘛
42楼==
但要说他俩关系不好也不准确，我可没见过哪个人会不远万里跑去山里探望关系不好的人，还美名其曰说带妹妹一起旅游，顺带看人死了没
43楼==
这就是所谓的傲娇吧
44楼==
被小王公子看见了是会给你们洒痒痒粉的
45楼==
楼上一说痒痒粉我就想起来了蛊师百毒不侵，所以他不是人，是妖！
人可是会水土不服会过敏的脆弱生物啊，怎么可能会有痒痒粉对他没用的人！我不接受！
46楼==
无、无言以对
47楼==
这样子聊下去蛊师真的要被划除人籍了哈哈哈哈哈
……
57楼==
不科学的事情还有很多啊不是说麦外敷踏碎虚空了吗？
58楼==
麦外敷？
59楼==
白毛，剑客，麦前世滴外敷，游泳池中滴top
60楼==
押、押韵了？
61楼=W=
罗刹剑客和蛊师关系很好，他既然能踏碎虚空，那就证明江湖很神秘，所以蛊师是妖怪的可能性有75%
休夜也可能是白毛兔子精
62楼==
也不是不好说，毕竟传言破碎虚空的也不止罗刹剑客一个
但楼主你把休夜也在往精怪方面扯，画风更不对了啊，高武转修仙了
63楼==
高武仅限休夜吧，这位大佬断层的强， 没人打得赢他
64楼==
还有点自虐倾向， 哎呀呀，美强惨
65楼==
楼主，休夜不可能是白毛兔子精，有可能是雪山成精
66L＝＝
感觉他俩净干些招仇恨的事情
67楼==
但事实上也是惩恶扬善了
68楼==
实诚小可爱×2（确信
69楼==
没有哪家的小可爱会令人闻风丧胆的
70楼==
这俩人都拒人千里，所以小晏是怎么同时和他俩交好的？
难不成是人间妲己（震惊
71楼==
因为讲的故事有趣吧可能搁我那信息匮乏的小时候能有个人天天给我讲故事，我也喜欢他
72楼==
还有因为本人很有意思吧
据说这人和冷血捕头第一次见面是从房顶上落下来啊，还自称仙人，不觉得是很震撼的出场方式吗
73楼==
要是我遇见这么个奇怪的家伙，我也会忍不住提剑追他
……
93楼==
蔺大夫和步侯爷都和小晏关系很不错啊
94楼==
这人朋友是不是太多了？他才是真·妖怪吧
95楼=W=
极有可能，不是同性相吸吗
所以蛊师是妖怪，碰见伙伴自然就聚在一起了
96楼==
楼主让我想起之前一个帖子的楼主……
97楼==
坚称蔺大夫长生不老……
98L＝＝
所以是同一个吗
99楼=W=
那不是我，我只是闲得无聊而已
100楼==
也对，毕竟楼主你隔一会儿就没人影了
……
112楼==
步侯爷英年早逝哇
113楼==
哑巴，病弱，优秀，幼失怙恃，也是个美强惨啊
114楼==
蔺大夫治得好那么多人，唯独治不好步侯爷，太遗憾了
115楼==
毕竟生来体弱，先天不足
116楼==
如果步侯爷再多活几年，就能看到小顾打马御街的场景了
117楼==
（难过.JPG）
118楼==
唉历史之所以是历史，就是因为无法改变，是既定事实
……
130楼==
有谁还记得这是个沙雕帖子？
131楼=
如果蛊师是妖怪，他就会妖术，也就能保住步侯爷的命，但他没有出手，由此可得，蛊师不是妖怪，是人
132楼==
133楼==
怪有道理的
134楼==
所以蔺大夫可能就真的只是有一种怪病
失忆和长不大都是病吗？
135楼==
这些有可能都是他长生不老付出的代价
136楼==
隔壁楼主你
137楼==
来了来了
138楼==
但据说蔺大夫和蛊师一起住进山里隐居了啊
139楼==
楼上你别顺着往下想啊喂
140楼==
我也是瞎扯的，闲的没事
真要说谁不科学的话我只承认休夜他一定成功破碎虚空了！！
141楼==
俺也一样！这苦逼人间一点都不想待了，让我飞升吧！
142楼==
修仙才讲飞升，咱们习武之人讲破碎虚空
143楼==
可恶他们个个习武后打遍天下无敌手现在我只是习武保证我熬夜不嘎飞升也好破碎虚空也罢，我想变大佬啊！
144楼==
我根骨平庸……小学武术老师亲口说的，马的成了我心理阴影
……
150楼==
话说小晏先生最后去做什么了？
151楼==
他去当旅行家了。
152楼==？？他不是小说家吗？
153楼=＝
不不不，据说是因为亲眼目睹休夜破碎虚空，步侯爷逝世，心生求仙问道之意，带着他的鹅转去寻访仙山了
蛊师和蔺大夫就是在他寻仙问道之后往山沟里钻的
154楼==
(震惊
咱们是走武侠路线的没错吧？画风冲突了啊
155楼==
仙人能排山倒海，能点石成金，没有做不到的事情
他的故事里不是有一本专讲神仙鬼怪的故事嘛本人估计早有念头
154楼==
而且令人感动的是他把坑填完了再出门寻仙问道的
可惜最后没有寻到仙人，时隔七年又回来了
155楼==
好、好突兀的转折
156楼==
人生在世，要该出手时就出手，该放弃时就放弃嘛
157楼==
学到了（记笔记.jpg）
不愧是吾辈楷模
158＝＝
说起小晏先生， 这人真的很神奇啊
感觉像个穿越者话本里的思想潮得让人感觉得了风湿
159楼==
所以他寻仙问道的那七年可能是回老家办点事吗（狗头）
160楼==
（狗头)
161楼==
他如果有这么厉害估计正看着这个帖子笑呢
162楼==
笑死， 你这么一说好渗人
163楼==
向有可能正在看这个帖子的小晏先生喊话：
你和宫九夜深人静孤男寡男共处一室时究竟做了什么？！
164楼==
草w这算隐私问题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164楼==
都被好几个人写进手札里了怎么能算隐私问题
这是显私（坚定
165楼==
宫九也是个奇人很神奇很神奇偷王之王司空摘星竟然都怵他
166楼==
这位是个江湖公认的深藏不露的大佬啊
167楼==
公认和深藏不露放在一起是否有些矛盾（沉思.jpg）
168楼==
放在宫九身上就不矛盾啦他的实力是好多人都承认的强大
据说他曾离破碎虚空只有一步之遥还准备了第二次来着
169楼==
所以第二次他破碎虚空了咩？
170L＝＝
母鸡啊有可能没成功？他的传记很完整啊，因为是皇室子弟
171楼==
更神秘了所以绝对有破碎虚空的对吧！
172楼==
绝对有的！降临吧，我的武学之神！上身也可以哦！
173楼==
破碎吧!我的天！
174楼==
学武是没用了，我路边随便捡个戒指能有老爷爷教我修仙吗？
175楼==
破碎吧！我的天！
176楼==
觉醒吧！我的武学天赋！
……
186楼==
所以真的存在我们不知道的世界吗？
一直没有明确的论据啊。
……
200楼==
肯定有的。
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D
时间回到数百年前。
山间瘴气弥漫，迷雾朦胧，林间有鸟虫低鸣。阳光自枝叶缝隙洒落。
待走至深处，参天大树下两道人影若隐若现。
迷雾渐散，如初次见面那般，风萧居高临下地望着王怜花。
“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吗？”
这次，王怜花如此说道。
风萧：“没见过你这种上赶着挨揍的傻子。”
王怜花：“呵。不识好人心，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风萧：“死了也不劳你费心。”
蔺尘星带着白飞飞往里走，道：“不要理他们。”
白飞飞打量着沿途的景色，闻言点点头。
身后的两人还在斗嘴。
枝叶娑娑作响，头顶天空湛蓝，前方绿荫掩然。
四人向林中深处走去。
“也不知道晏游有没有寻到什么仙人。”王怜花说。
“无论是否找到，他都会回来的。”风萧说。
晏游将自己的精神力留在了风萧与蔺尘星身上，他们即是他，无人时会沉睡，而得益于天道的告知，两人苏醒，迎接王怜花和的到来。
这是他与天道交好的好处，也是因为晏游下定了决心。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尝试一下怎么行？
他会再度回到这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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