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尖锐的刹车声在黑暗中响起,谢晚凝在目瞪口呆的两人面前被毫不留情地撞飞,霓虹灯依旧在孜孜不倦地跳跃,十字路口的红灯闪烁了几下变成了绿色。


    一定要死得这么难堪吗?她在车子临近自己的一瞬间悲壮地想着。早知道不气急攻心来追这两个人了。


    好疼。


    她临死前并没有不甘心,长达十年的明恋在这一刻终结,再怎么求而不得的感情也要在死亡面前甘拜下风,仿佛遗憾也随着她的血迹从她的身体里蜿蜒地流出抽空,取而代之的是绵长恨意从她的心底攀爬而上,骨裂的疼痛让她无所顾忌地骂出了声,她要诅咒那对狗男女身败名裂。


    尤其是那个姜初!呸!装的一副可怜兮兮的白莲花,却将自己不由分说地从高位拽下,她也没惹她啊,不就是抢个男人吗?至于对自己这么下狠手?该死的不是自己!而是她!还有旁边那个道貌岸然、心口不一的死男人!她怎么可以到死才看透那个男人呢?


    可是再多的抱怨和懊悔都没有用了,幡然醒悟在这一刻显得幼稚可笑。她要死了。在作恶多端后,迎来了她的最终结局。


    她感到冲人的血腥味蔓延全身,喉腔、鼻子、心脏……甚至大脑和灵魂,都有股令人作呕的萎靡不振和颓败不堪。


    眼前一黑。


    好累啊,总算可以休息一下了,她都不知道她这半辈子在争夺什么,但都过去了,她要睡个昏天黑地,也不知道自己死后,那对狗男女会不会给自己烧纸,她好像只有他们了。


    那就暂且收回刚才的诅咒吧,她不想当个穷鬼,所以大发慈悲给她多烧点。


    等等,眼皮为什么还能动?


    刺目的阳光让谢晚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自己是到天堂了吗?可周围由远及近,逐渐清晰的车水马龙声让她愣住了。


    牵着萨摩耶的男人从自己面前悠闲地晃荡过去,


    “叮叮——”


    手机的来电提示音惊地她打了一个哆嗦,她一边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一边机械般地把手伸进口袋,锁屏亮起的日期她永世不忘,被刺痛心脏一般,她顿了一会儿。


    谢晚凝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熟悉的来电人,鬼使神差地点下接听键,


    “谢小姐……您的公司股份转让协议已经拟定好,姜小姐在这里等候了。”


    谢晚凝无力地垂下手,匪夷所思地转过身,硕大的chandelle招牌张扬地挂在装修华丽的店面上。


    她不是死了吗……是因为干的坏事太多让她来地狱了吗?要让她一遍遍地体验这屈辱的一段经历吗?


    谢晚凝破天荒地第一次感觉到恐惧,不过思来想去,还好地狱不是书上写得那样可怕,还要忍受什么酷刑,她谢晚凝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真真怕死了疼,身体强大的免疫力都是靠着她不愿意去打针,硬生生地扛出来的,除非,生的病比打针还痛,不然别想让她去医院。


    谢晚凝环顾一圈,周围自然地可怕,没有任何违和点和破绽。不应该有什么神仙鬼怪之类的东西吗?真的假的,什么都没有吗?她收回心神,天生的自信和跋扈窜了出来,甩了一下自己过肩的卷发,我倒要看看自己中了哪门子邪。


    推门的一瞬间就有服务生迎上来,热情洋溢地打着招呼,


    “欢迎光临,请问您有预约吗?”


    谢晚凝先是警惕地上下打量人家,直到服务员脸上的笑快挂不住地抽搐了下嘴角,谢晚凝才毅然决然地左拐,毫不拖沓地径直走着,高跟鞋敲在柔软的地毯上,声音被毛绒绒吞进去,没有表现出她的愤怒、急促和疑惑不解,服务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但又不好大声地喊停固执向前的谢晚凝,他刚刚被盯地心有余悸。


    一打眼,就看见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姜初在和一个律师打扮的男人愉快地聊着天,白皙光滑的肤质即使在稍稍昏暗的餐厅里也出类拔萃,羊毛卷的刘海乖顺地垂在脸侧,后面被木制发钗挽起,绑带茶歇白色连衣裙,整个人温婉恬静。


    反观谢晚凝,乱糟糟地尚未打理的卷发,不用看,就知道现在是肤色黯淡、双眼无神的怨妇模样。她咬牙切齿,眼神落在一旁惬意看书的客人的咖啡上,把它拿起来,泼向那个表里不一的臭人!内心的小怪兽疯狂地叫嚣着,谢晚凝垂在身侧的指尖疯狂颤抖着,她都死了,还忌惮姜初干什么?!搞不好,这个场景就是上天看自己太可怜给了她一个报复的机会呢?洗脑完毕!说时迟那时快,她正准备伸手,客人却快她一步地端起咖啡品尝起来,被这一打断,嚣张气焰小了不少,谢晚凝悻悻地又收回手,尴尬地和茫然的客人对视,


    “你想尝尝吗?macchiato味道很不错……”


    客人停下快要靠近嘴边的杯沿,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咖啡杯向面前似乎盛怒的女人递了递。


    面前的女人拥有一头漂亮的法式烫卷,眼睛漾着攻击性的妩媚,上翘的眼尾缀了小小的黑痣,让她显得楚楚可怜又虚假做作,妆容掉了一些,真实的肤质半遮半掩地展现出来,衬得唇红的更加妖异。高腰牛仔裤上是紧身条纹上衣,淡黄色半透明开衫当作外套,风尘仆仆。


    客人看愣了半晌,虽然古里街美女遍地都是,但是这种明艳又充满故事性的美女他倒还是头一次见。


    “谢谢啊。”


    谢晚凝冲对方笑了笑,暗暗咬紧了后槽牙,算姜初那小子走运,那么好看的妆不被淋个落汤鸡真是浪费。


    她也认得姜初旁边的人,周子书,就是刚才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个人。满腹经纶、饱读诗书的翩翩公子,但举手投足之间也是满满的小家子气,这点她倒真的要谴责一下,那人不知道和姜初多学学,啧,眼界比心眼小的舔狗一个,谢晚凝翻个白眼,她慢慢地尽量优雅又从容不迫地走过去,扬起笑打了一个招呼,


    “你们好。”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眼,姜初直接了当地凝视着谢晚凝,被盯得有点毛骨悚然怎么回事,不过,真没有礼貌,都不回应自己的问好。


    周子书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个女人,清清嗓子打破局面,


    “谢小姐,您迟到了十分钟。”


    “管你——什么事?”


    谢晚凝瞥了一眼周子书,她讲话的语气向来拿捏的非常阴阳怪气,“你”字拉长音后,“什么事”三个字却又被轻飘飘地抛出来,有种对周子书敢和她说话的难以置信和反应过来的不屑一顾。不入眼的东西。


    “没关系,谢小姐最近应该挺忙的吧?”


    姜初总算开了金口,体贴地解围着,还忘了这一个,谢晚凝还算正眼瞧着姜初,对面人也端庄大方地回望,两人透着对方的瞳孔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谢晚凝愿意好好地和姜初交流的原因是,虽然她确实让自己跌入尘底,但毕竟也是自己先企图用过敏原陷害她,还差点把人家害死了,心里难免愧疚,所以她觉得姜初只是单纯地想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那就还有周旋的余地,毕竟这不是没被她害死嘛,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对吧?谢晚凝越想越心虚。


    不过,这句话确实虚情假意,我忙还不是因为你个杀千刀的一心要我破产!真心疼我,该给我点个饮品,渴死你爹了。谢晚凝腹诽,又抱怨起来。


    她抬抬手,喊来服务员,


    “来杯macchiato。”


    今天天王老子来了,你也要被它泼。


    “看不出来谢小姐喜欢这款。”


    “管你什么事?”


    谢晚凝不客气地把那句话又原封不动地对姜初说一遍,但似乎是累了,语气要柔缓一些,姜初肉眼可见怔了一下,她微微笑着,没有接下一句。


    周子书不满谢晚凝的不讲礼貌没有教养的行为,也很讨厌对姜初恶语相向的人,他没好气地说着,


    “那谢小姐,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谢晚凝听出来了对方语气里的不爽,哟,不就是对姜初说重话了嘛,这就不舒服了啊?可惜你的白月光半粒小心脏都不会赏给你的,真可悲。她反倒饶有心情地换上惋惜的目光端详周子书。


    “我咖啡还没上呢——催命啊?”


    “小姐您的咖啡。”


    “……”


    没有眼力见的人能不能去死啊。


    周子书压抑自己的笑意,得逞般地挑衅着谢晚凝,


    “那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小人得志的样貌令人作呕,果然是和姜初一样从小县城出来的家伙,斤斤计较、睚眦必报。她淡定地抿了一口咖啡,细腻滑爽却又伴随强烈的咖啡浓香让谢晚凝满足地平静了一瞬,但也只是一刹那的安宁。


    “说。”


    “您公司资产的构成股份、股权配置、资产担保我们已经考察清楚,这是我们对您公司评定的价值,如果可以接受的话,请签字。”


    “不签。”


    周子书和姜初相视一笑,仿佛运筹帷幄。周子书从公文包里拿出合同和笔,平摊在桌子上,轻巧地向谢晚凝推去。


    谢晚凝扫了一眼合同名称,皱眉说道,


    “你们干嘛?我说了我不签!你们是聋子吗?”


    这会儿换周子书懵了,他盯着烦躁的谢晚凝一字一顿地开口,


    “嗯?可是谢小姐,您刚刚说的是——好、的。”


    见了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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