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初鬼使神差地听了谢晚凝的蛊惑,虽然她知道对面女人脱口而出的话是玩笑,但是隐秘的期待还是在心底滋生,这时候空气里蠕动着她该说的情话,都扑凑向她嘴边叫她说,但是她还是有着矜持和端庄的,刚才只是单纯想让谢晚凝开心起来,便放下脸,说了些怪话。
两人坐上出租车,姜初还是竭力想把话来冲淡,疏通这亲密得使人窒息的空气,聊些正经事,
“你的身体状况怎么样了?”
谢晚凝和她想的却不是一出,她还不想结束这一幕舞台剧,
“你待会儿自己检查一下不就好了?”
油嘴滑舌地窥得了以前一点的性格,看来精神恢复地差不多。
姜初无可奈何地笑笑,也由着谢晚凝继续酿造着暧昧气,谢晚凝把头靠在姜初的肩上,随着车的动作晃荡身子,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只好冥思苦想、苦着个脸。
姜初突然拍拍谢晚凝搭在她腿上的手,让她看司机座位后面贴着的一个粉红色小猪玩偶,底座被黏上,按了个弹簧,摇摇悠悠的。姜初忍不住开口,
“像你。”
“神经病。”
谢晚凝无语地驳斥一句,但还是仔细地借着闪过的路灯去看那个小猪,纵然遇到减速带时颠簸的厉害,它还是稳稳当当地逃不出。
谢晚凝反应过来,今天,她似乎都是随心所欲的,那个控制者没有驱使她去做一些事情,说一些话,她闭上眼,回忆着过去的与众不同,但找不出纰漏,是看自己太惨,放她一天的自由吗?
“晚……谢小姐,醒醒。我们到了。”
姜初轻柔地推搡着昏昏欲睡的谢晚凝,对方哼唧一声,率先下车,姜初自己住的地方是比较偏僻的,但还算看得过去的一个小区,虽然有点磕碜。谢晚凝抬头看着林立的楼区,
“我是和人合租的,那个女孩子今晚不回来。”
“你是在邀请我做什么吗?”
谢晚凝回过神冲她妖孽地笑笑,姜初习惯速度很快,她置之不理。
谢晚凝在黑暗中悄悄牵起姜初的手,还小幅度地摇晃着,姜初纵容她的俏皮,也不难怪谢鸢这么溺爱她了,程安若不是隔阂,也张口闭口就是妹妹,说她可爱惹人怜。当然,那时好早之间的话,姜初记忆深刻是因为,她不相信钱荣能教出什么有素质的女儿。
谢晚凝这一路上倒是没说什么混账话,她们两人一前一后进电梯时,灯闪烁几下,
“姜初,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姜初看着神色怪异的谢晚凝,她纠结犹豫的情绪在脸上交织,
“你愿意告诉我吗?”
姜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谢晚凝了然地吐一口气,
“既然我们都是商人,那就你一个问题我一个问题吧?公平。”
姜初想到了谢鸢的嘱托,点点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结果谢晚凝第一个问题就把她给问得头晕目眩,
“姜招娣是你什么人?”
好久未曾听人提起过的名字,就这么被谢晚凝轻巧地吐露出来,姜初瞬间变得警惕,她上下打量仿佛把自己严严实实裹起来的谢晚凝,看不出任何的纰漏,
“姜小姐,回答我的问题,算我求求你了。”
姜初扫了一眼电梯到达的楼层,才走一半。
“她是我的姐姐。——你为什么会知道她。”
她迫不及待地抛出问题,
“如果你相信的话,是因为一个男人找我报仇,喊出了这个名字——但是他失败了。”
夹杂真话的谎言最难以被戳破,姜初张张嘴,但被谢晚凝打断了,
“轮到我了,姜招娣是不是被我……钱荣害死的。”
她本来想说我父亲,但是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话,那自己这个亲昵的称呼无疑会给姜初带来膈应,伴随电梯到达的“叮咚”声,姜初给出了答案,
“是。”
谢晚凝颔首,抬抬下巴让她来,姜初有点恍惚,刚才的旖旎氛围顷刻间降到冰点,她一边走出电梯一边问道,
“那个男人是谁?”
谢晚凝扯起嘴角,
“这不巧了吗?这是我的下个问题,他脸上有道疤,从眼角那里一直划到嘴角。”
姜初迅速地就反应过来这个人的身份,毕竟他的特征太夸张了,她摁下门锁的密码,
“这个线索当我送给你,你可以再问一个问题。”
“啪嗒”门被转开,声控灯随即亮起,
“你是只在那个人报复你时,才知道这件事吗?”
“对。”
谢晚凝这次稍微急切地给出答案,她不想让姜初觉得自己是个包庇犯人的坏蛋,
“程安家和我们又有什么恩怨?”
姜初静默地站在黑暗里,谢晚凝看不见她的影子,
“我不清楚,但是他的母亲好像是因为谢家自杀。”
谢晚凝习惯地摸索了一下门边的墙壁,想开灯,
“你觉得谢家该死吗?”
“这是你们的选择。”
谢晚凝总算第一次遇到棘手的问题,她哆哆嗦嗦地又收回手,怕哪里惹了姜初不高兴反手又给自己一刀,她现在是容忍不了半分锐利物划伤自己皮肤的痛觉,
“姜小姐,开灯吧,我还剩两个问题。”
姜初从来没因为讲几句话而这么疲惫过,她转身拍开灯,没有去看谢晚凝,
“你问吧,两个一起问出来。”
“谁告诉你真相的?那个男人是谁?”
姜初把衣服和包都丢在沙发上,
“不知道,他没露过脸。第二个问题,抱歉,爱莫能助。”
是怕她打击报复吗?谢晚凝眯起眼,看来这个人姜初认识并且重视。
所以是谢家害死了姜初的姐姐和程安的母亲,然后两人又合作来报复,但显然姜初的目标只是钱荣,而程安则是整个谢家,怎么死的,为什么死的,谢晚凝其实没有必要深究,谢鸢对她讳莫如深,是怕尚不成熟的她有太多的心理压力,谢家为保住对外的名声,估计也是向他们施压,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是,姜初怎么知道的,钱荣性格懦弱,闹出人命的第一刻,绝对是向谢家坦白,他知道因为有谢晚凝的存在,不会拿自己怎么样,谢家也自然会帮他擦屁股,所以姜初一个普通人能够在几年之内就追到谢家头上,肯定是有人通风报信,但也不排除程安给予了辅佐。
还有就是好像消失不在的控制者,究竟是自己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还是真的有神秘的力量在操控她,目的又是什么,每次自己重生的时间节点为什么都很奇怪。
谢晚凝觉得自己需要再死一次来冷静一下,或许下一次醒来的地方,会给她带来更多的线索和答案。至于为什么不就这样推下去,是因为谢晚凝需要新的疼痛来冲淡上一世的记忆,从而去把她的理智夺回来。
谢晚凝目光落在还没关闭的纱窗上,外面黑黝黝的,
“楚楚,我有点口渴。”
渴死你算了。姜初冒出类似于埋怨的话,明明或许她们两个能有一个更好的夜晚,过多的信息灌入她的脑海,却暂时没办法处理,所以只能听着面前人的要求口是心非地跑去厨房给谢晚凝洗杯子,水流声一开隔绝了很多的声音。
“你——谢晚凝!”
她刚踏出厨房就惊恐地看见站在椅子上回头似乎在等待自己的人,好比一件被推到桌沿边即将砸向地面的上等瓷器,姜初连呼吸都不敢过重了,生怕一口气就将谢晚凝吹翻出去,
“你不要冲动,有什么事情我们好好谈行不行?你先下来。”
谢晚凝被风吹的头发黏糊在脸上,她伸手拂去,露出还带着笑容的脸蛋,注视着慌乱无措的姜初,问着,
“姜初,你希望我死吗?”
姜初大脑飞速地思考着,尽量不去让摇摇欲坠的谢晚凝真的想不开,
“你在说什么,我当然不希望。”
谢晚凝心满意足地向后仰身,说出最后一句话,
“谢谢你,你果然是个菩萨。”
“谢晚凝!”
姜初跑过去还企图抓住那消失的裤脚,结果她只看见融在墨色里的人,甚至连坠地的声音传上来的时候都微乎其微,几近不闻。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谢晚凝原本以为跳楼自己会“咻”的一下就摔死,可是当她翻出窗户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原比想象的要痛苦很多,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在气流的冲击下,她感受到自己五脏六腑被压迫的痛感,呼吸迅速不畅,感知度快速提升的代价,是周围的时间和事物都被放慢了一样,死亡的恐惧比往常更清晰地裹挟着她,她过去的种种回忆走马灯似的在大脑中放映。
不被人理解是我唯一的骄傲。
谢晚凝抽出脑子这么鼓励自己,所以她不应该试图让人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和考量,可以被大家看到的东西,给不了她任何的宿命感,孤独一点一点增长,她想象自己是内在世界的王者,冷静看破红尘的大艺术家。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一定还有她不知道的使命在等待着。
她不可以就这么混沌地死去。
下一秒——砰,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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