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林渺的视角来看,王大妈会和阮明月砍价开玩笑,说明她应该对生活依然持有一定的热爱,并且讲话也不咄咄逼人。
大女儿能干会挣钱也挺爱家里人,小爱又是个成绩不错性格温柔的孩子,怎么想家庭氛围都不会差到哪去。
问题就出在这里,这样的条件下,王大妈和小女儿的关系其实并不和睦。
平日里冷战再多真出了事妈妈怎么可能不担心女儿,她本来也是抱着一丝希望来问问阮明月,听到她们连连说会帮忙又匆匆离开,跑的路上还摔了一跤。
林渺赶紧问阮明月:“这山里这么大,孩子该往哪儿去找啊——诶你先别动!”
她赶紧冲上去扶住,忍不住抱怨:“都这样了就别乱动了,节目组也派人去了,一会我也去看看,你就在屋里好好躺着吧。”
阮明月很喜欢小爱这个小姑娘,平日里也送过一些甜品给她,她听到人失踪了当下实在按捺不住有些冲动,还是林渺的话语和脚上的疼痛将她唤醒。
她只得拍拍林渺后背:“辛苦你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林渺赶紧扶着她回屋,“我小学时候就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打小就是个乐于助人的人。”
阮明月想笑,她有些无奈,自己实在是没见过这么会自夸的人,关键是她的自夸只能让人感觉到可爱,而不是自大。
但在这种情况下,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刚坐到床上,林渺又慌里慌张地要出门去找人,阮明月赶紧扔给她一件外套:“外面冷,多穿点。”
林渺轻轻关上门,响亮的声音从门后传来:“知道啦!”
王大妈清楚地记得自己目送小爱进了学校,在学校内发生绑架案的可能性很小很小,况且大半天过去还没有收到任何消息,真是绑架那绑匪效率也太慢了些。
她家没有仇家,虽然是单亲家庭,但一出事王大妈就给前夫打了电话,总归是共同的孩子,前夫也赶紧应下说要在自己家周围地毯式搜索。
林渺担心小孩是自己藏起来的,这找起来可就麻烦很多,她根据工作人员的指引跟上王大妈,询问她事情的经过:“您这两天跟小爱吵架了吗?”
王大妈抹了把眼泪,她着急得很,但确实毫无办法,如今也只能回答旁边这个看起来挺机灵的女孩的问题:“平常确实偶尔会不怎么说话,但是这几天都挺好的啊——她昨天过的生日,还和她姐打了一晚上的视频,人特别高兴呢。”
说到这王大妈语气又激动起来:“我自己的孩子真高兴还是假高兴我能看不出来吗?她最近也挺踏实,成绩不算拔尖但我也知足了,生日就买了她喜欢的造型的蛋糕,还给她买了一直喜欢的小熊摆件。”
林渺也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这么开心第二天就算是作业没写完都不至于有如此逃避上学的意识啊,小熊摆件最近在网上很火,漂亮又精致,正版的是个小牌子,要八九百块钱,王大妈挺舍得给女儿花钱的,也很用心,怎么就能让孩子一夜之间变了想法呢?
节目组十分人道主义,正好下午也没有拍摄,几乎出动了整个组的人手,外加上几家散户一起帮忙,找人的人数实在不少,林渺看着情绪几近崩溃的王大妈,觉得还是这里更需要她的帮助。
她努力安慰道:“您先别急,指不定是孩子最近压力大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呢,初中的孩子应该也不至于去什么危险的地方,要不您带我去看看那个小熊摆件?”
若是别人在身边,一定会搞不懂小熊摆件和小爱的失踪究竟有什么关系,但现在在场的一个是坚决认为事出必有因的林渺,另一个是大脑几乎无法转动的王大妈,她居然马上应下来:“那你跟我去趟家里,不远。”
林渺松了口气,果然给人找点事情做多少可以安抚一下情绪。
王大妈家就在拐了几个弯的地方,一看就是新建的屋子,雅致清新,和风景搭配又不突兀,是和别墅一样的木地板和暖光,小熊摆件就放在电视旁边,很是惹眼。
林渺接过水晶小熊,确认了这就是那个小牌子没错,她舍友也有过一个,天天看怎么都看熟了。
大妈一直仔细盯着她的动作,看样子是真怕她把东西摔了,等她刚要放下时又突然开口,还夹杂着几丝疑惑:“这熊怎么看起来和昨天的不太一样……”
林渺抓住重点,忙问道:“哪里不一样?”
王大妈端详了半天,最后还是丧气地摇摇头:“我也看不出来了,年纪大了记忆力不好,兴许就是眼花了,你别想着这事了。”
林渺只得把东西放回原位,不远处还有疑似找人者的喊声,王大妈见状又要冲出去,却听见身后有个稚嫩的声音怯怯叫道:“妈……”
两个人一起不可置信地扭头,一个激动一个更加激动,等把人抱进怀里才想着检查女儿身上有没有受伤,看着王大妈没有要责怪女儿的情绪,林渺赶紧先出去通知其他人不用忙活了,人已经平安到家。
毕竟跟阮明月关系不错,林渺还是想着要回去看看情况,两个人明显都是哭过的状态,但气氛尚可,应当是没吵架,看见她来了也没变表情,让她一时不知道该进该退。
还是王大妈让她坐,小爱给她倒了杯水,林渺这才有些尴尬地坐下。
还没等别人提,王大妈自己先把事情讲出来:“我对小爱从小就严格,她姐姐也是这么过来的,我自己也没啥文化,就希望两个姑娘好好学习以后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现在她姐姐已经做到了,天天都喜气洋洋的,我也就觉得这种教育方法没错,没想到小爱的性格根本承受不住……”
眼瞅着王大妈说着说着又要哭出来,林渺赶紧给她抽了两张纸,虽然尴尬未消,但还是安慰道:“话说开了就好了嘛,况且只要健康平安,没那么成功也没关系啊,我看小爱就挺好的,没必要非得争那个前几。”
王大妈连连应声,得亏小爱还算成熟,也提前和妈妈道了歉讲了自己去过的地方,使得林渺不至于看到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王大妈说什么都要给林渺摘几个柿子吃,林渺却还是对小爱的说辞颇有怀疑,等人走远了就问:“你真是因为突然压力大才跑去咖啡厅坐了一会吗?”
小爱瞪大眼睛看她:“你怎么会觉得不对?”
林渺摊手:“我说出来你也别生气,就我个人的了解来看,像你这种聪明文静的小姑娘呢,一般不会突然干一件这么叛逆的小事,如果是平常忍的够多够久,就更不会只做一件小事了。”
大人的大道理对刚上初中的孩子还是有些难懂,或者是小爱的心思全放在了真相上,对于林渺说什么根本就没有在意。
她看了看屋外,妈妈才刚摘下来一个柿子,又重新和林渺对视,眼神里是小孩子特有的单纯:“我跟你讲了,你可不要告诉妈妈。”
林渺点头答应:“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干坏事,所以这都是善意的谎言,我保证不会告诉你妈妈的。”
小爱组织了一会语言,尽可能简单地讲道:“妈妈给我买了小熊摆件,我很开心,姐姐一直对我也很好,本来我昨晚很开心来着,但我多看了几眼那个小熊就觉得不太对。”
小孩子大部分时候都不会想很多,但毕竟是喜欢了不短时间的东西,小爱几乎是立马就意识到了这个小熊和自己经常看的正版不一样。
她其实也不介意妈妈送自己便宜一些的,毕竟她不一定懂什么牌子,愿意送女儿喜欢的礼物就已经用了心思,但她生怕妈妈被骗,还是早上偷偷翻了妈妈的手机。
这是她第一次干这种事,难免紧张过头,搜索有关“小熊”的聊天记录时手都在抖,结果却令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妈妈自己不愿意出门,对网购的了解也不多,姐姐一直在国外出差,因为时差的缘故她不想打扰女儿,这一下子居然找了个卖假货的代购,明明花了差不多的钱,却买了一个盗版。
小爱很了解自己的妈妈,知道如果有一天她发现是假的一定会特别难过和生气,所以马上掏出了自己一直攒的压岁钱零花钱,自己跑了很远的地方去专柜里买了个正版换了回来。
林渺感慨万千,妈妈是好妈妈,女儿是好女儿,卖假货的代购是整个故事最坏的人,但她还是先捏了捏小爱的手:“你也真够胆子大的,就不怕遇到坏人?”
还不等她回答,王大妈的声音传来,她情绪已然平复,手里提着一个大篮子:“你们聊什么呢?”
“没什么,”林渺很快回道,“正和小爱说呢,遇见坏人就跑。”
“这丫头不用你说,聪明的很呢,”她把篮子递给林渺,“多装了几个,分给大家吃,今天这事儿实在是麻烦了。”
林渺站起身挥挥手:“不麻烦不麻烦,孩子能平安回来就行。”
她看了小爱一眼,算是做了个无声的告别,提起沉重的篮子刚要离开,又突然转身对王大妈道:“小爱真的善良又懂事,是个好孩子,这样的孩子您多惯着点也不会出事的。”
王大妈对着她亲切地笑笑,林渺出了门,立刻瘫在地上,不再是刚才那副平淡的样子。
虽然是王大妈的好意,但这一大篮子柿子也太重了些!
等她跌跌撞撞走到别墅,天虽然还没黑,但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林渺把柿子交给大家,自己则跑到阮明月房间跟她讲了一遍整个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甚至还是双结局。
阮明月顿时露出了和林渺一样的表情,欣慰又有些难过,她罕见的激动起来,掏出手机道:“我非要问出这个代购是谁来。”
王大妈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很轻松就被阮明月套到了话,她刚申请加上好友准备与代购大战三百回合时,林渺把她的手机从上方抽出,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道:“穿好衣服,去医院。”
林渺头一次觉得自己有了些姐姐的样子,虽然其中有阮明月的特意纵容,但今日种种想加她的心情异常沉重,难免被这一点喜悦占据脑海。
“哎,说起来,”在医院等着问诊林渺还对这事念念不忘,甚至谈到了自己,“我妈和我爸从小到大对我也没什么指望,能平平淡淡过下去就行。所以她们才给我起名林渺。”
她嘴角带上了笑意:“虽然有人会觉得‘渺’这个字寓意不好,但这东西本来也就靠个人的理解,他们就是希望我能成为万千个普通人中的那一个,哪怕只是渺小的尘埃,自己过得幸福就好。”
阮明月捂着嘴笑了笑,又把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扬到她眼前晃了晃:“那你这算超额完成任务了啊,林渺同学是优秀学生。”
林渺被她逗得噗嗤一笑,连忙转移话题:“那你呢?”其实她很希望自己能多了解阮明月一点。
阮明月简短地答道:“爸妈有钱,从小关系不好,一直拖到我长大了才离婚。”
林渺闻言主动抱了抱她,说出的话却十分好笑:“没关系,你好歹有钱。”
阮明月的脚崴的不严重,但还是需要静养一个月,然后才能正常走路,不过可能要好几个月才能完全恢复。
林渺表示理解,伤筋动骨一百天不是说说而已,她决定每天督促阮明月好好养伤,虽然她自己也还有一个月左右就要离开这里。
离开,可真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听安云透露,最近有一部校园剧的女二想找她,自己工作忙,肯定不能来见她,但她好像也没什么理由要求阮明月天天跟着她跑来跑去。
她怀揣着满腹心事沉沉睡去,完全不知就在一栋别墅内的阮明月也正隔着窗户赏月,对那一团明亮的光晕呆滞地望着。
一个月,可真是一段不太平的露水情缘。
临睡前,她再一次犹豫许久,还是把对话框里前面那一句[今天辛苦了]删掉,只留下句号后面的小半截。
另一边沉睡的林渺的手机闪了闪,是特别关心发来了消息。
[女朋友: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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