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宜笑问余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刚刚余绥明显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在她体内微微探出了个头。
“九尾狐。”
余绥说:“灵气里面有九尾狐的气息。”
温宜笑微微勾起了唇,“狐狸呀……”
她伸了个懒腰,摩拳擦掌,“正好拿它练练手,学习一下如何扒狐狸皮。”
余绥:“……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轻易放过崔灵姝吗?”温宜笑阴恻恻地笑,“等我拿了她的神器,抢了她的气运,把她的皮扒了做成狐绒。”
还有时悯,崔灵姝的狗。
不是喜欢玩纸人吗,她就用纸人玩死他,她们两个还没有面对面玩过,时悯也就只会对她来阴的。
温宜笑之所以没有找他们算账,只不过是因为她现在能力不够,等她拿到神器,有了能力,她一定砍了这对狗男女。
袁琦不知道温宜笑和余绥说话了,但是肉眼可见温宜笑脸色变得极其邪门,甚至还莫名其妙地笑,莫名抖了抖。
蝴蝶飞回到袁琦身边,温宜笑问:“这个就是传说中的蛊蝶吗?”
袁琦愣了一下,说:“怎么会,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纸蝶,我千辛万苦养出来的宝,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它出来乱吃东西。”
所以说,前些天他女扮男装炸房子用的蝴蝶,也是普通蝴蝶。
“我们家真正的蛊蝶,都是藏了灵魂的,是活的,比真正的蝴蝶还要漂亮,像这只这么粗糙,岂不是砸了小爷家的招牌。”
站在他肩膀上的白蝶机械地扇了扇翅膀,一看就是纸糊的,因为没有灵魂,也不会因为被说粗糙而伤心。
温宜笑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问:“你这种将灵魂封入纸人的术法,也可以封人的灵魂吧,如果把人的灵魂封入纸中,会怎么样?纸人会不会也活过来,跟普通人一样。”
只不过,是有意识的纸人。
“你开玩笑吧,”袁琦震惊,把蝴蝶收回自己的袖子中,“咱们叠的可是正经纸人,把人封进来,你要是提取了人的灵魂和意识,人还能活吗?杀人是犯法的,咱家可干不了这样的事。”
温宜笑说:“如果意识已经离体了呢?”
“离体,那就是相当于是死人了,”袁琦说,“生死由命,因果循环,天道秩序不可扰乱,人一旦死亡要么执念已尽,灵魂散去;要么化为鬼魂,游荡于人世间,怨气太浓,化为冤魂,四处害人,但无论如何,尘归尘土归土,你让死去的灵魂以这种形式活过来,是逆天改命。”
“不遵天道,是禁术邪道,若是成功施展,是要受反噬的。”
虽然平日里,术士施展各种咒法,在许多人眼中也会被称为邪门歪道,但是在术士施法,都需遵循天道,违逆天道规律,是要被惩罚的。
袁琦再次重申:“咱可是正经叠纸人的,可干不来这样的事。”
温宜笑若有所思,“你们干不来这样的事情,是因为不能做,但是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
她思索着,顺便问了一嘴余绥:“绥绥,你的意识是不是也离体了,那你现在是也死了吗?”
余绥:“我还活着,谢谢关心。”
“……哦。”
为什么他离体还能活着,温宜笑心里藏下了这个疑问,和袁琦走出林家。
林家夫妇双目通红地送走了她们。
“这两天我们都不敢离开家半步,生怕女儿回来了,找不到我们,我们家女儿的事情,真是麻烦两位了。”
袁琦回复道:“我们尽力找。”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夜晚,袁琦的纸蝶前一天损耗了不少,他得补充回来,决定修整一天,明日再出发。
虽然两个人没有特别畏惧所谓篁丘中的妖祸,但必要是准备还是要有的。
有了袁琦,温宜笑吃喝住都不愁了。
袁家的小公子,独自在外面闯荡,家里人自然要全力支持,袁琦财气不小,直接给了他能够支取各地钱行的令牌,只要持此令牌,就能随便向钱行要银两,给手下打工的温宜笑订的客栈房间都是甲字套房,就在她们喝茶的酒楼对面,二楼。
优点是可以不花钱白嫖对面酒楼的戏台子,缺点是戏腔太大容易打扰她的睡眠。
温宜笑没有太大叠纸人的压力,一边悠闲画着各种诛邪符,一边看着对面的戏。
这一出《狐仙》并不是很长,但是耐不住茶馆来来回回地唱,温宜笑听了好几遍,就算她再不懂戏,也大概明白了戏里的意思。
前面的情节都很俗套,烂俗剧情为:原本的篁丘上生活着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狐狸,她有着好看的毛茸茸的尾巴和耳朵,她在篁丘上生活百年,最后修炼成了人形。
初生灵识的小狐狸不谙世事,天真无邪,误入了猎人的陷阱,碰巧遇到路过的书生。
书生救了小狐狸,小狐狸为感谢救命之恩,自愿藏起自己的狐狸耳朵和尾巴,跟在书生身后当个小小的婢女。
本来只是普通人与妖的故事,小狐狸被书生的才气所打动,动了凡心,书生连中三元,仕途坦荡。
虽然跨越了人与妖两族,但他们在陪伴中相爱,有情人终能成眷属……这是一般的烂俗剧本。更烂俗一点的话可能是:书生也许不喜欢小狐狸,只把她当妹妹,或者公公婆婆棒打鸳鸯最后小狐狸死遁或者带球跑,书生火葬场……咳咳跑偏了。
不过这只小狐狸后面的故事,一幕比一幕揪心。
书生是心怀天下的书生,这样的人,若遇明君,必然可以成为辅政之臣,可当年小人当道,书生怀才不遇,因谗言几次被贬,最终只成了一个小小的县令。
朝廷昏庸,为博妖妃一笑,昏君大兴土木,兴建宫室,恰逢时节不好,连年的劳役,赋税,把百姓压得喘不过气来。
土匪打家劫舍,数次上报,官员瞒报,若不是懦弱不敢反抗,就是反倒收着土匪的钱,跟着打压百姓。
书生看见的就是这样子的一个乱世,上头不断催着加重赋税,捉拿成年男丁去元京给妖妃修建行宫。
下面的人被逼得活不下去了,揭竿而起,说反就反。
朝廷要派兵镇压,层层加压,到书生身上。
可他怎么愿意打压百姓?
当时他也是年轻气盛,说反就反,直接加入叛军。
书生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极其危险,可能随时都要付出性命,在反叛前,拉着将小狐狸待会到她们初遇的篁丘,清风拂过竹林,他向小狐狸道别。
多年相伴,这份救命之恩小狐狸早就还完了。
小狐狸跟在他的身边数年,看遍了他所有风光和落寞,见过他为状元郎的时候的意气风发,也见过他夜里辗转反侧时候紧锁的眉头,知晓他一腔忧国之心。
离别的下午,小狐狸哭得死去活来,可是书生一次也没有回头。
可惜当时朝廷还是太强大,书生太弱小了,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叛军轻而易举地就被镇压。
小狐狸已经不在书生身边了,这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还是篁丘中的一只小狐狸。可是已经看遍人间的小狐狸,怎么忍心回归山林?天下狼烟四起,她如何继续当她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妖?
后来,她听到了书生的消息,正是他被押送入京,义无反顾攻击的俘虏叛军的队伍,想要救出书生。
只是失败了。
书生与小狐狸最后血洒篁丘,这一片清澈明亮的竹林,最后也成了人人闻风丧胆的禁地。
温宜笑喃喃自语:“你说,这只作恶的九尾狐妖,有没有可能就是当年死去的那个。”
余绥想了想,“也许是有可能的。”
“可是她已经死了,死去的魂魄,大多都会散去,就算能重新凝聚起来,只怕也很难比生起强大。”
“小公主,其实所谓戏文,都是后世的人更改过的,不一定全是真的,也有部分地方是杜撰,传言就是如此,无从考证,人们都说当年狐妖为救叛军死在了篁丘,从此那里变成了禁地,但实际上,他们就真的考证过吗?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
“但凡事总要有个依据,”温宜笑说,“有果必有因,哪怕只是个传言,也得有个源头呀。”
“书生,被贬,县令,叛军,这件事就发生在十多年前,就在彭川附近,应该又不少人亲历过。大概很好打听。”
温宜笑凝眸,“只是,我现在想的主要是,狐妖为什么要捉走少女呢?她要这些少女有什么用呢?”
显然,术士更重视结果。
袁琦没有花费那么多时间去了解因果,温宜笑也不会去,两个都是急性子,也就闲得无事的时候念叨两句。
管它是什么妖,温宜笑只想直捣竹林,以最快速度找回被带走的少女,并且顺便喂饱袁琦的蝴蝶。
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子的,术士又不会读心术,她们存在于世间的意义主要还是守护,他们不会主动出手攻击和善的妖类,与妖对抗是为了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要是每个术士都花费时间去了解妖怪的恩恩怨怨,了解他们的动机,妖与人混聚久了,心思不比人简单,你自个琢磨的时间可能就会有更多的人遇害。简单粗暴的方法,往往会更管用。
重要的是能够救回这些少女,这就足够了。
余绥听温宜笑说完,突然倒:“小公主,其实少女的骨肉,可以……”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哭声:“女儿,我的女儿,你究竟去了哪里!”
温宜笑的笔没握稳,手一颤,符咒上落下了一道红色的痕迹。
温宜笑连忙跑出去,同时看到了隔壁房间冲出来的袁琦,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哭声发出的地方。
一个妇人正趴在地上,嚎啕大哭,旁边她的丈夫也是急得团团转。
她指着房间大叫,“她累了一天,刚刚困的厉害,倒头睡了,我刚刚不过是帮她把换洗的衣裳拿下楼,回来她就不见了!”
这对夫妇是带着孩子走南闯北的商人,路过此地暂时留宿客栈,因为最近彭川女子失踪案闹得风风火火,妇人不敢让孩子自己睡,打算陪她睡一间房。
可是没想到,这都出了篓子,眨眼的功夫,孩子居然还是不见了。
温宜笑立刻进房铺开朱砂开始画阵。
袁琦放出了他的蛊蝶。
这是温宜笑第一次看到,袁氏真正的,藏着灵魂,无需主人指令,就会扇动翅膀的纸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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