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
在温宜笑离开后, 皇后紧接着就进入了二皇子府,要温皓月派人寻找崔灵姝。
温皓月答应了, 立刻派人去寻找崔灵姝。他也想要尽快控制住崔灵姝。
与此同时,更是默默地在元京城百姓中把崔灵姝是妖,以及她在江陵城做的的事情传了出去。
虽然说崔灵姝是妖匪夷所思,但是谣言一旦生起,就不可阻挡。
公主府中,温宜笑躺在摇椅上, 吃着葡萄,听着侍女说着近来京城发生的事情。
侍女叙述完后,她挥挥手,令她退下。
如温宜笑所料, 崔灵姝再厉害,也不能一下子拉满所有人的好感度。
就算是普通的老百姓, 和皇宫中的皇帝皇后也一样, 是普通的人, 想要获得普遍的好感度, 是需要一个个攻略, 一个个努力的。
普通百姓在崔灵姝刚刚来到元京城的时候, 的确因她身世对她抱有好感。之前余绥占卜整理的书中, 她刷满所有人的好感度, 依靠的是不久之后的旧灾, 但已经被温宜笑截胡了,大家不可能无条件地站在她身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现在,传言反噬。
温皓月甚至令人排了一处戏, 讲的是先狐妖迷惑昏君致使联军灭国,屠杀百姓的事。
指桑骂槐, 温宜笑都佩服她哥哥。
现在京中有关崔灵姝的职责如火一般蔓延开来,不少人底下议论,崔灵姝不配为镇国公主。
温宜笑一边在公主府静观其变,等候留言发酵,一边开始思考有没有办法可以破了这个所谓“百分百”好感度的禁锢。
如果是普通媚术的话倒是好解,但偏偏这有了崔灵姝世外力量的加持。
这就棘手。
温宜笑叹了口气,一边思考,一边在纸上圈圈画画。
余绥坐在她身边,认认真真地整理着染血的纱布。
这些天,他眼睛的出血频率越来越多,但是也其自我反噬的效果也在变弱。
如今天就算摘下纱布,两只眼睛已经能够做到对称和协调,不至于吓倒人家。
余绥把眼睛包扎好,凑到温宜笑身边,有些疑惑。
“笑笑,你写的是什么?”
温宜笑把白纸合上,顺手就放到桌子下面。
“不给你看。”
“哦。”
见余绥不说话,似乎真的打算不再追问下去,温宜笑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是在研究一些符咒。”
“这些天来经历了不少实战,感觉有所感悟,所以想把一些东西总结下来。”
余绥点头,“笑笑还在担心媚术的事吗?”
“只要崔灵姝死了,媚术自然能解。”
温宜笑说:“她行踪不明,哥哥至今没能查到半点蛛丝马迹。”
世外之人的踪迹,是余绥都没有办法占卜到的。
余绥这几天耗费灵力在院子里设阵法占卜,都没能确认崔灵姝的方位。
“当初,她将重心都放在元京城内,大概率也会回来,”余绥说,“我们守株待兔就好了。”
温宜笑单手支起腮,“绥绥,你先告诉我,该怎么杀她?”
“好感度下降,神器又被夺,来年旱灾,笑笑用好神器,将她最后的命运线给夺走,那时候,侵略者大概就会到达到最虚弱的地步,到时候我有办法杀她,”说着,余绥看向温宜笑,“不过在这之前,笑笑得帮我拿一样东西。”
几日之后又下了一场大雪。
皇后大概也在忙着找崔灵姝,没有时间到公主府闹事。
而且因为崔灵姝的传言发酵,当初温宜笑推她下湖陷害她的罪名也暂时搁置,她在府中的日子还算安逸。
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和余绥并肩坐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无厘头的东西,一边叠纸人。
纸人灵巧地在院落里面堆雪人。
温宜笑说:“等我将来处理好了崔灵姝的事情,我就去江南,靠扎纸人谋生,如果赚到了钱,就买一座小院子,在院子前中荼蘼花,再种一些水果,和邻居搞好关系,也许再养一只小猫咪……”
“虽然没有公主府大,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富贵的生活,但是自己挣钱,过得也算舒心。”
奔波的这几个月,温宜笑与妖搏斗,知道当术士除妖的危险。
虽然钱挣得多,但也走在刀间上,她还是更向往于安稳,平平淡淡地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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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绥发觉,温宜笑对未来的规划中,没有提到他。
他没有点破,只是安安静静地听,这样也好,余绥没有办法对她做出承诺。
他活了太久,生来就注定孤独。
温宜笑是第一个陪伴他的人,如果在以前,他可以给予温宜笑永生不死的生命,与她相伴之后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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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他的力量分崩离析,身体陷入沉睡无法唤醒。
即便能将以前的力量碎片收回,但也只是暂时的,分出去的东西,都不会再属于他。
如今能够在外面行走,不过是依靠着温宜笑为他搭建起来的纸人强撑,而在这个纸壳中,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意识在被消磨。
他兴许支撑到将外来者赶出这个世界,却没有办法继续陪伴温宜笑。
他最明白孤独的滋味,他不愿意温宜笑承受,也不愿意温宜笑带对他的回忆,一生无法释怀。这也是当初他抹去温宜笑记忆的原因。
温宜笑会如同一个平常的少女一般,按照她所喜欢的轨迹,度过她的一生,也许除了那个小院子,养只小猫外,还会嫁人,还会生子,与心上人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这样很好,可是一旦想到这些,为什么他的心里会隐隐作痛。
不久之后就是皇帝生辰,宫中少不得要设宴庆祝。
温宜笑收到了请帖。
她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些苦恼。
身为公主,父皇的生辰宴,她必然是要去的,只不过同时出席的,还有母后,还有曾经跟在崔灵姝身边的一群小跟班。
这些人多多少少也有被崔灵姝专门攻略过,好感度也不会低,只怕不容易相信外面的流言蜚语。没准会找温宜笑的麻烦。
温宜笑正想着如何应对,忽然间,一只小狐狸蹭了蹭她的脚腕。
“小温小温,你看看这个!”
万象弓
“什么东西?”
温宜笑提起来, 发现那是一个锦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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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说:“你不是在担心媚术吗,这个是上次我和公子在鬼市里交换回来的, 这是装有狐妖血香的锦囊,我和公子受了伤在养魂,现在才想起来把这个东西给你。”
“狐妖血香?”温宜笑疑惑地将东西放在鼻尖上嗅了嗅,一阵浓郁的血腥臭味沁入鼻腔。
她呛得咳了两下,捏着鼻子,把香囊拿得远远的。
“这是什么东西, 有什么用处?”
小狐狸说:“妖力强大的狐妖,能够对人使出媚术,迷惑其心智,但狐妖的心头血, 却能制成血香,用来破除迷障。”
“你还记得江陵城墙上吗, 那群士兵被迷惑拿箭指着百姓, 后来也是因为血香才恢复意识。”
她一提, 温宜笑倒是想起来了。
在江陵, 崔灵姝拿百姓威胁余绥, 城墙上的士兵, 的确像是被迷惑住了, 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样才解开迷障。
那时候时间紧急, 他们都忽视了, 背后还有个拿着血香香囊的小狐狸。
“没想到你们那时候去鬼市,居然还换了东西?”
“不然你以为呢?我们可不是闲的没事干白白去逛的。”
说完,小狐狸跳起来, 一把叼起香囊,给温宜笑挂在腰上。“把香囊带上吧, 我使了个阵法,将血香的味道压到最低,旁人如果不凑近,闻不到里面的臭味。”
“这样真的行吗?”
温宜笑看向余绥,毕竟崔灵姝怎么说也是外来者。
“试试吧。”
毕竟城墙上似乎真的奏效了,带上也没什么坏处。而且温宜笑嗅了一下,发现如果不是故意凑近香囊,几乎也没什么味道。
她又多挂了一个花香的香囊,把这最后的臭味都给遮盖过去,这样就更加神不知鬼不觉了。
……
宫中设宴,温宜笑必定要好好打扮。
女官替她将头发全部竖起,按照公主的规格环了一个发髻,再簪上点翠的发钗。
宫服厚重,层层叠叠,如鱼尾一般在地上散开,衣摆上绣着漂亮的山水图。给她眉心点上梅花印,带上璎珞环和耳珰,整个人都显得贵气十足。
小狐狸都看直了眼,等女官退出去后,小狐狸忍不住跳到她面前:“这样看上去,可终于像个公主的样子了。”
温宜笑扶着头顶重重的发冠,笑不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看不一定代表实用,她以前就不喜欢宫里的礼仪,顶着这样的一身头面,挺直腰板,走起来不舒服,坐起来也不舒服,吃东西的时候还不给低头,只能用袖子遮住嘴,小口小口地咬,简直就是折磨。
余绥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束身衣,装扮成温宜笑的侍卫。
他穿白衣时自显清雅,穿黑衣也是不赖,显得身形修长,胸膛挺拔,简直就是少女最喜欢的那种类型。
虽然他眼睛恢复得差不多,但是他依然怕宴会人多,吓到别人,于是解下了纱布,换上一只黑色的眼罩。
温宜笑拉着他,一路走进宴会殿。
他们来得早,很多宾客都还没到,但是崔灵姝曾经的小跟班可是无处不在。
眼前这人名叫……温宜笑也不知道他名叫什么,反正挺年轻的一小伙,突然之间出现在温宜笑面前,冷着脸苛责道:“呵,把镇国公主逼走,你可高兴了?”
温宜笑对元京城世家子弟素来脸盲,只是通过他身上华贵的布料,来判断他家世应该不菲。
“放肆!”温宜笑冷冷摔袖,“你算是什么货色,敢在本公主面前叫嚣!”
“崔灵姝自作孽,与我有何关系?”
她向前一步,凑近了些,希望那香囊里的狐妖血能把他给熏醒。
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道:“你凭什么这样说灵姝,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当初在太学湖畔,你不顾灵姝身体娇柔,把她推下湖中,你这个杀人犯,凭什么现在还站在这里!”
这一句话吼开来,周围的目光几乎都投向了这边。
宋元安向前一步,正想要争论,却被余绥拉住,他说了句:“百分百。”
噢,原来又是个百分百的好感度。
百分百好感度,完全倾向崔灵姝,温宜笑就算跟他理论,也理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温宜笑坐回席上,转身对余绥说:“我们还是想想待会怎么把万象弓给取出来吧。”
温宜笑这次入宫,还有一个目的——取回万象弓。
那是大雍的镇国之宝,据说当年是天神所赐,可射杀世间一些邪祟,平定世间一切灾祸,皇帝在宫中专门空出一间宫殿,放置万象弓,平时有禁军巡逻。
余绥告知温宜笑,他要拿回这把弓。
不用余绥过多解释,温宜笑就知道,大概率也是余绥把身体某部分割了,分出去的一部分力量。
平时万象弓守卫森严,今夜宫宴,人多眼杂,就算他们拿走了,也不一定追查得到她们身上。
温宜笑不想和被人理论,但是对方却不愿意就这样放过温宜笑,一路追上来。
“你是不是怕了?”他说道,“不敢回答我的问题,灵姝都已经失踪了,你凭什么好好站在这里,凭什么!”
他吼得声音很多,双目遍布红血丝,重重地砸在桌子上。
余绥上前一步,拦在温宜笑面前。
温宜笑忍不住“噗呲”一笑,余绥这个侍卫,做得还挺尽责。
这一笑显然惹恼了眼前的人,他身后就拎起旁边的茶壶,对着温宜笑当头就要砸下去。
余绥伸手要拦,可有另一个青年男子,率先地将他挡住。
“裴云殊,这是宫宴,不是你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就是就是,”旁边的人跟着附和道,“来人呀,裴世子发疯,在冒犯公主殿下,还不快拖走!”
一声皆一声的高喊,侍卫果断进殿。
接过被旁人挟持住的裴云殊,“殿下,有何吩咐?”
温宜笑淡淡抬头,“此人以下犯上,带下去,打断腿莫要污了父皇的寿宴。”
“可…这是裴世子。”
温宜笑抿了一口茶,“有事,本公主担着。”
“是!”
侍卫听从她的命令,把裴云殊给带走。
周围的世家男女拥上来安慰她,“殿下没有被吓到吧?”
“裴世子嚣张惯了,他竟然敢当众伤你,你就算把他打死,也是应该的。”
温宜笑在这簇拥的嘘寒问暖恍惚了下,她忽然想起,以前每逢宫宴,自己都是人群的中心。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群人都绕着崔灵姝转。
如今,又回来了。
温宜笑捏了捏香囊,心里有个想法,莫非,这个香囊对非百分百好感度的人还是有用的,只是无法影响已经达到百分百好感度的人。
这时候,一个穿着宫女服的少女正小心翼翼地往宾客桌子上端茶。
她一只东张西望,导致最后甚至茶壶都放错了位置,那位小姐脾气不好,当即吼道:“你是怎么办事的,这点小事也做不好!”
小宫女连声道:“对不起,抱歉!”
“连请罪都不会,说对不起有个鬼用,还不快滚!”
小宫女抿着唇,心底咬牙切齿,却无法表露,只能转身离开。
她一走,脑海中就有个声音在絮絮叨叨。
“叫你先做剧情线不做,好感度现在都快完全崩溃了,你还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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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正是借助系统商城易容过的崔灵姝。
听到系统的苛责,她再也没有怼回去的底气,只是连声道:“别说了别说了!”
前些天,她被时悯带走,发现好感度开始猛跌。
她刷过了四分之三的感情线一下子跌倒四分之一,她一下子就慌了,想要挽回已经不是那么容易,她这才想起另外一条进度条。
按照剧情设定,明年春天之前,她必须得得到神器碎片,现在给她带时间已经不多了,虽然百般不情愿,但是还是打算哄着时悯,先刷剧情线。
可是,当时悯护送着她来到梁府时,才发现,这里已经没有这户人家了。
据说梁府所谓诡异的事情不久之前被一户术士给解决了,梁府小姐重新失明,并且在一个夜晚,逃出了梁家,不知道去了何处。
梁府夫妻失去爱女,梁夫人不久之后就病逝了,梁大人也搬回了庄子里修养。
也就是说,她的神器碎片被人给抢走了!
这没什么,主要还是藏在云梦泽中的神器,反正她知道最后结果,那所谓引路的碎片也就只是个流程,不要也罢。
于是又带着时悯去了云梦。
之后她就遇见荷县百姓欢歌笑语,庆祝荷县妖邪已除,神女庙都已经盖了一般,里面温宜笑的金身都塑造好了。
崔灵姝差点没奔溃。
原来温宜笑逃难在外的时候,居然背着她做了那么多事情!
温宜笑怎么可以把她的神器抢走!
这样子,她就回不了家了!
系统也骂她蠢,并且几乎消耗了所有积分,紧急联系上级,建立了新的补救路线。
这次以小宫女的身份混回宫,她是要来挽回她的剧情线的。
这个世界上,神器不止又一个。
还有皇宫之中藏着的——万象弓。
小侍卫
温宜笑坐在年轻一辈女宾席的上位, 这个位置旁边坐的都是与她地位相当的世家小姐。
宋如颜就是其中一位,凝视着她, 数次,欲言又止。
“你要说就说,不说就别这样子盯着我。”
宋如颜连忙摆手:“其实我当时不是……”
温宜笑先行堵上她的嘴,“你想说不是故意诬陷我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如颜说不出话来了。
“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温宜笑打断她的话,“既然犹豫了,那就是你并不是真的想和我说。”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她想要解释着些什么,突然间皇帝牵着皇后的手进来,后面紧跟着太子和太子妃。
所有人都纷纷跪下请安。
皇后路过温宜笑身边,瞥了她一眼, 起身朝最上面走去。
虽然温宜笑和皇后谁都不想看到谁,但是她们的位置离得太近, 中间只隔了一个太子妃。
太子妃只能干巴巴地缓和气氛, “殿下, 喝杯桂花茶吧。”
“多谢。”
温宜笑把茶喝完, 太子妃又问下面宋如颜, “宋小姐, 你要不要也来一杯。”
宋如颜连忙甩头, “不了。”
她抓紧袖子, 现在身边都坐满了人, 她再想和温宜笑说什么,已经是不能了。
温宜笑让家中侍卫搬着礼物走到前头,“父皇, 这是我送过您的生辰礼,是江南山水大师周寻画的仙鹤长松, 送给父皇。”
长卷展开,上面是一幅长长的画。
仙鹤,是为祥瑞,祝愿皇帝福寿绵长。
皇帝抚须,“永徽有心了,好,好!”
旁边的温皓月忍不住瞥了一眼温宜笑,这副画,是他随手送给温宜笑的,一共好几十副,用来做装饰的挂画,那个名叫周寻的画师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虽然皇帝也不懂行,看不出什么端倪,不过她就这样做,也着实太过敷衍。
温皓月忍俊不禁,抬手装作轻咳了一声。
温宜笑送完礼以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如同完成了她的任务,如释重负。
开席后,她直接转身对余绥说道,“绥绥,我们去外面走走吧。”
余绥明白她是想趁机去拿万象弓,于是点头跟在她身后,小心簇拥着温宜笑出去。
只是没想到,刚出宫没多久,在转角处撞到了一个熟人。
“你是…原来真的是你,”孙明玉惊讶地指着温宜笑,“爷爷说你身份不凡我还不相信,刚刚我还以为我眼睛看花了,原来你真的是永徽公主?”
温宜笑也没有想到自己去偷鸡摸狗的路上有人拦路,正为这突然冒出来的大小姐,“大小姐,你不在彭川,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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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明玉插着腰,颇为骄傲:“我爷爷升官了,他现在是户部侍郎,我自然要和他进京来,今天和他来参加陛下的宴会,他准备在宴会上给我物色个夫婿,我刚刚看到你离席了,所以我跟上来瞧瞧你想去哪里。”
没办法,温宜笑现在总不能撇下她,那太可疑了,只能中断行动,上下打量了一下孙明玉,“你身上反噬的伤好了?”
“都过去几个月了,还不好?”她摊开手,“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可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姑娘家。”
“你好意思说你不娇?”
温宜笑可没忘记,她之前躺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的场景。
她掀了掀刘海,“那是以前,我现在不一样了,我准备要嫁人了,本小姐现在是个淑女。”
温宜笑“噗呲”一声,差点没笑出来。
哪里看出来她淑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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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宜笑悄悄问她:“你爷爷给你选定夫婿了吗?”
“没呢,还在相看。”孙明玉忽然间问,“对了,听说你有两个哥哥还没……”
温宜笑急忙打断她,“你想嫁皇家。”
“对呀,嫁给皇子,我就是皇妃了,当皇妃要地位有地位要钱有钱,这不好吗?”
孙明玉一脸天真,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当真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把心中所想全部都告诉温宜笑。
“别了,”温宜笑摇摇头,“我们家不是什么好呆的地方,我大哥已有妻子,将来少不得三宫六院,剩下两个哥哥,一个也有未婚妻子,另一个天生痴傻,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好端端的肖想他们两个干什么?”
皇家可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任何人为了权势都有可能翻脸不认人,压根不适合孙明玉这种天性单纯,一看就没什么心眼子的人。
“哦。”孙明玉一听,立刻就改变了主意,“那我把他们从我预备的名单上划掉。”
“你还有名单?”
“婚娶之事,自然要广撒网,一个个筛选,你说我聪不聪明?”
温宜笑叹了口气,“你可真机灵。”
……
宋如颜看着温宜笑离开,犹豫片刻,还是追着她跑出了屋子。
自从上次温皓月找她谈过话以后,二殿下一直就对她淡淡的。
她大概明白,温皓月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温皓月是个温和的人,当年订下婚约,是因为宋如颜父母俱亡,怜惜她是个孤女,对方不会在婚约上打压她。所以只是对她冷淡,以此逼迫她说出真相,替温宜笑洗清冤屈。
她的确对不住温宜笑。
她来到花园中的时候,猛地撞见温宜笑和另一位女子在谈天说地。
从前接触过温宜笑的世家公子和小姐都传,永徽公主性情冷淡,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宋如颜却知道,温宜笑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她对人不友好只是因为她不喜欢像元安城的世家大族一样,经营如同蛛网般复杂的关系网,但若是你真心把她当成朋友,她必然会诚心实意地对待你。
当年宋如颜刚刚失去父母,她孤零零一人在军营中,谁都能欺负她,温宜笑把她护在中间。
握着弓!箭对着驱赶着欺负她的人群,吓唬道:“谁敢对她不好,我就杀了谁!”
其实温宜笑并不会拉弓,只是做做样子,弓比她身子还要长,但是也足以能够吓到随军那些不学无术的小孩。
夜里她想念亡父亡母,流泪哭泣,温宜笑抱着被子来到她床上,总是一遍一遍地安慰她,“你今后嫁给我刚刚,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们会替你父母好好照顾你的,不要担心!”
宋如颜一直都很喜欢温宜笑,她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
可是后来……
后来看着温宜笑成为了永徽公主,每日沉迷于符咒,陪她的时间都变少了。
也许是因为两人都长大了,她们也不能相以前一样天天黏在一起。
久而久之,温宜笑对她似乎不像以前那么亲近,她在这种缓缓的疏远下逐渐感觉到了背叛的感觉。
当崔灵姝接近她的时候,她似乎感觉自己回到了当初还在军营之中,和温宜笑相处的日子。
这是久违的友情。
所以崔灵姝让她帮忙合伙整一下温宜笑时,她脑子一恍惚,像是被蛊惑了一样,一种想要报复温宜笑的想法被无限放大。
可是她也没有想到,崔灵姝原本承诺的只是想让温宜笑禁足几日,最后居然发展成让她远嫁南疆。
她身份特殊,此生能够期望的,不过只是一纸婚约,她一旦说出真相,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住父母用命换来的约定。
所以后来她即便想过要翻供,临到跟前,还是退缩了。
她是个懦弱的人,年纪小的时候,不敢反抗欺负她的人。
后来,甚至不敢承认自己的过错。
哪怕到了现在,她也只敢私底下和温宜笑道歉,祈求她的原谅。
要想她去道歉,她不敢,名声对于她来说,太重要了。
如今远远看着温宜笑和她人说说笑笑,她仿佛回到了那年,在军营之中,温宜笑把她从泥土中拉起来,笑着打趣,“别哭,你越哭,他们越觉得欺负你有意思,不怕,下次他们再来一次,我就打他们一次,定不会让你手欺负。”
宋如颜默然。
她缓缓转过身,靠在长廊的柱子后面,始终没有靠近。
……
“我的侍卫有眼疾,每天到了这个时候,就得涂抹膏药了。”
温宜笑拉着这位大小姐往偏殿里跑,用刚刚想出来的借口糊弄她,“我出来是想带他去找个隐秘处涂药,不然等宴会结束回府再给他抹药就太晚了。”
“那也耽搁不了太多的时辰呀!”
孙明玉没有见过余绥,只把他当成温宜笑公主府上一个普通侍卫,“你对你的侍卫都这么好的吗?”
孙明玉娇生惯养长大,和下人的界限分得明明白白,她搞不懂,一个做主子的,为何要迁就下人。
温宜笑叹了口气,指了指余绥,“他和别人不一样,就算是侍卫,他也是里面最金贵的一个。”
孙明玉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余绥。
小侍卫长得眉清目秀,除了一只眼瞎,那张脸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
她若有所思:“原来你们元京的人,都玩得这么花。”
“别瞎说,元京人才不像我这样……”
温宜笑刚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改口,“你脑子里还是想点正经事吧,你不是准备要嫁人了吗?”
孙明玉撇撇嘴,不再说话。
往前走了两步,猛地想到了些什么,像她这样自小娇惯脾气不好的人,如果真嫁了人,十有八九要被将来的夫君嫌弃。
那如果像温宜笑这样,在家里养一个貌美如花事事顺着自己,任劳任怨还不敢顶嘴的“下人”,岂不是要比嫁人好?
她突然像是打开了什么新思路,默默地把这个想法记在了脑子里,回去准备和爷爷说说。
调包
“敷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偏殿里, 孙明玉疑惑不解,嘟囔着被温宜笑赶到外面, “莫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等等,我很快就出来。”
说着,“啪”一声,把门给关上。
余绥握着温宜笑的手,对她说,“走吧。”
移布换景, 余绥带着温宜笑一步迈到了放置万象弓的宫宇中。
外面的士兵正微微背对着此地,没有发现凭空出现的两人。
余绥直接抬手将墙壁上挂着的弓给拿了下来,但放在手中一掂量,惊讶地和温宜笑对视。
在温宜笑不解的眼光中, 他伸手把弓放回去,没想到放手的时候磕了一下墙壁, 发出少许声响。
余绥连忙拉住温宜笑的手。
士兵回头, 看向这个方向, 弓好好地挂在墙上。
他奇怪地道:“奇了怪了, 刚刚怎么好像听见这里有响声……”
余绥握着温宜笑的手, 躲在宫墙转角, 远远地看着放置长弓的大殿。
“那个不是真的。”
余绥摇头, “刚刚被替换过, 有人把真的给拿走了。”
今天早上余绥才占卜过, 确定了弓的真正位置,不可能又假。
是谁那么有闲情逸致,和他们选中同一天时间偷弓?
而且这弓在外人看来也不值什么钱, 只不过皇帝硬说是镇国之宝,派人看守, 谁会想要来抢这样一把不值钱的弓呢?
温宜笑心里隐隐答案。
“带我回去!”
余绥再次握住温宜笑的手,趁着守卫不注意,再次溜进了殿中。
……
“终于好了?”
孙明玉看见温宜笑带着余绥出来,“这敷药前后好像也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嘛……”
温宜笑拉着余绥,“我们快回去吧。”
三个人一起回到殿上,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宫廷宴会,美酒和佳肴捧到各位宾客的桌子上。
温宜笑拿起一块绿豆糕,慢慢地咬,她很久没有吃过宫里的糕点的。
“笑笑,这样子真的可以吗?”
“这么大个皇宫,我们如果去找,只会引发怀疑,等等吧……”
果然,她刚把第一块糕点吃完,外面就有人冲了进来,“不好了,不好了,陛下,万象弓不见了!”
皇帝生日宴会当天,丢失了国宝,这可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
大殿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无人敢言。
上座陛下当即变色,“朕每日派兵镇守万象弓,怎么可能丢失?”
下面的士兵哆哆嗦嗦地道:“臣下日夜把守在万象殿,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万象弓就已经消失不见,臣搜遍附近,都没能找到偷窃的人。”
“连镇国之弓都守不好,要你们有何用!”
声音不大,但满座都感受到了帝王的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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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给朕封闭宫城,各宫盘查,在座各位留在宫中等待,在找到万象弓以前,谁都别想离开。”
温宜笑抿了口茶。
回眸看向余绥。
她有预谋今天拿走万象弓,自然是因为人多眼杂,把所有人拉下水,这样子不容易查到自己身上。
显然,有人和她有一样的想法。
而且她还很聪明,做了一把假弓,令守门的侍卫分辨不清。
既然都是趁着宴会把弓拿走,那她肯定跑不了多远。
刚刚她和余绥直接把假弓给拿出来烧掉了,真弓刀枪水火不入,要想运出去,只怕并不容易,现在只要等人围宫搜捕,自然能循着弓的轨迹找到人。
皇帝下去了,殿内再也没有方才欢乐的氛围,每个人无一不战战兢兢。
太子跟着去部署兵力,皇后没有精神,太子妃强撑着主持宴席,安抚臣眷的情绪。
不久,男女宾客被分别安排到偏殿中修整,并且搜身。
被指派的女官搜到了温宜笑这里,“小殿下,您方才开宴的时候出去了一下,正对上万象弓失踪的时间,是否能解释一次?”
温宜笑坐在椅子上,继续吃糕点,“给我的侍卫上药,不可以吗?”
她指了指旁边的孙明玉,“她可以为我作证,我没有离开过这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孙小姐,是吗?”
孙明玉双手交叠,“对呀,我们出来说说话而已,又没过多长时间就回殿了,怎么可能是我们?”
女官眼中,温宜笑和孙明玉并不相熟,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不可能为温宜笑作证。
而且温宜笑身为公主,也不必去抢一把弓。
于是向温宜笑请了个罪,然后转身向下一个人继续问询。
外面的搜查轰轰烈烈,从白天一直到深夜,始终没有结果。
温宜笑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了。
她靠近余绥,“如果她真的将东西给带走了,你有可以补救的方法吗?”
余绥说,“回府再占卜多一次,虽然费点时间,但一样能锁定她的方位,如果真的是她的话,甚至还能通过这个,确定她的位置。”
“不过我想,她应该跑得应该没有这么快,她不会费尽心思去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那东西对她定有用,不能令她得逞,还是想办法抢回来好。”
……
崔灵姝打扮成了一个小太监,推着粪车,正缓缓往前。
她心里把那把破弓骂了一万遍。
那么长那么大,还偏生那么重,她哪怕用商城的压缩工具,都没有办法把弓缩小。
她虽然暂时迷惑了守卫,拿到了这把万象弓,但是如何运出去,还是个问题。
她思前想后,忽然间看到了一群小太监,正抬着一同又一桶的东西往宫外走。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机会,把最后放一个小太监给打晕,换上他的衣服换上他的脸,然后顺理成章地把弓藏在车底部固定住,推着车跟在队伍后面。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这居然是一队粪车!
那腥臭的味道一阵又一阵,熏得她难受。
她什么时候干过这种活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偏偏积分耗度太大,系统已经不给她换嗅觉屏蔽了,她只能一边推一边骂。
好不容易,到了宫门前。
过了那几道拱门,她就可以出去了。
暮色笼罩宫城,她抬头望见前面的侍卫守在大门两侧。
忽然间,身后传来一声高喝:“关城门——”
瓮中捉鳖
“还没有找到?”
温宜笑倒在小榻上, 已经昏昏欲睡,她打了个哈欠, “不会真的出去了吧?”
余绥把狐裘给温宜笑盖上,“殿下如果困了就睡一会儿。”
她摇摇头,出门在外,她需得保持公主仪态,头上梳着高髻,还不能摘下金钗, 这种情况下她就算再困,也没有办法入睡。
“不行,”她心里头思索了一下,“我得想想办法……”
“如果是崔灵姝, 她出不了宫,会想着躲去哪里呢?”
这会儿晚宴的宾客依然被扣留着, 温宜笑从偏殿跑了出来。
在女官的带领下来到隔壁的议政殿, 皇帝正和两位皇子一块商量策略。
温皓月说:“继续把人扣在这里也不是办法, 时间长了, 会有人心生怨言。”
“难不成就这样放他们走了!”温长君不忿地道:“现在万象弓下落未定, 被他们带出宫了该怎么办。”
温皓月道:“我觉得倒是可以逐个盘查, 以万象弓弓长, 不可能轻而易举地被藏起来。”
“但是要是真放人出宫, 届时混乱, 肯定会有人浑水摸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温长君分析道, “侍卫在宫道上发现昏迷被扒光衣服的内侍,其人身上衣物与车一同消失不见, 那就说明盗贼是想要借助推车把万象弓运出去,可当时已经拉下城门,此盗贼无法再离开,还藏匿于宫中,只要加紧时间搜索,定能找出其下落。”
温宜笑就是这时候推门进来,“父皇,兄长。”
几个人看向她,“永徽怎么来了。”
温宜笑扫了里面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母后呢?”
温长君说:“淑华和宋小姐陪着她,刚喝了安神药,睡着了。”
“已经睡了?”
“已经睡了,”温皓月接过话,“永徽这么晚了还不回去休息吗?”
在偏殿里,压根没办法休息。
既然皇后睡了,那崔灵姝大概不可能去找她,首先将这个选项排除掉。
温宜笑心底揣摩,然后看向温皓月,“哥哥能和我去一趟折月轩吗,我换身衣裳。”
折月轩是温宜笑以前宫中旧居,她当初被崔灵姝逼走,离开仓促,很多衣裳都没带。
而且宫中万象弓不见了,她一个人离开也有嫌疑,所以有个人陪着她避嫌,是再好不过。
温皓月看向皇帝,“父皇,让儿臣护送永徽去折月轩休息吧,偏殿人多,只怕她睡也睡不好。”
“去吧。”
皇帝没拦。
温宜笑刚出了议政殿,就让温皓月带多点人手,把宴会厅的一般守卫给悄悄调走。
“为何?”
温皓月虽然可以这么做,但却不解。
温宜笑神秘兮兮地笑着,“给哥哥演一出好戏。”
这出好戏的名字,就叫做——瓮中捉鳖。
折月轩不仅仅是温宜笑曾经居住的宫苑,还是崔灵姝居住的地方,如果说在这皇宫中挑一个崔灵姝熟悉的地方,除了皇后居所坤宁宫,那可就非折月轩莫属。
温宜笑刚刚离开,瞌睡的温行舟听见了一阵敲门声,刚让人打开房门,就碰上了余绥。
“你来干什么?”
余绥一身黑色夜行服,低着头,眼睛隐没在黑暗中,“永徽公主有事拜托殿下。”
其实温宜笑的原话是这样的,“温行舟那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得罪了我,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让他给我去把母后闹醒,就说崔灵姝回折月轩了。”
温行舟犹豫,“母后刚睡,不好把她叫醒吧……”
“镇国公主在折月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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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有崔灵姝,温行舟还是翻身起来,计量着,“算了,还是叫一声吧。”
余绥叫住他,提醒道:“如果皇后问起,不必和她说是永徽公主告知,只说是得了灵姝公主的密信,让你去折月轩寻她。”
“我拿来的密信?”温行舟搞不明白。
余绥:“……”
他深叹一口气,拿起一张纸,递给他,“现在有了,这就是,你就说是有人秘密送到你桌上就好了,不要透露半点有关公主的事,否则……”
余绥停顿了下,“永徽公主说要杀你灭口。”
他偏内向,故而说起要杀人的话也是淡淡的,根本就威胁不到人。
但这话是温宜笑让他转述,还是很具有胁迫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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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行舟只能照做。
“围起来吧,”温宜笑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唇上,“悄悄的,别惊动里面的人。”
“你要抓谁?”
“那自然是,抓贼呀。”
温宜笑眼光荡漾着一丝的笑意。
温皓月低头看见雪白的纸人从温宜笑袖子下面飞出,悄悄遍布整个院子。
他对纸人知晓皮毛,没有想到,才几个月不见,温宜笑叠的小纸人就精进了不少。真不知道,她不在元京的几个月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
……
“什么?”一听说崔灵姝的消息,皇后急忙从床上起来,唤女官给她更衣,“这纸上说的,可是真的?”
温行舟挠挠头,按照余绥说的复述了一遍,“是有人默默放在我桌子上的,我也不知真假。”
皇后看着那薄薄的纸,捏在了掌心,“是她的笔迹,快点,去折月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然皇后有意识不愿给人看到纸上的字,但是太子妃就在皇后身边,还是趁机瞄到了一眼。
淑华出身世家大族,一目十行不在话下,而且她一下抓住了最重点,上面最末一句写着——“万象弓在我身上,还请三弟帮忙。”
她眼皮子疯狂跳动,趁着皇后更衣之际连忙拉住女官叮嘱,“万象弓在折月轩,快去通知太子殿下!”
彼时,太子还在和皇帝待在一起。
“父皇,那万象弓究竟是什么,为何你把它视为国宝,大费周章地寻找呢?”
皇帝深深叹息,“你们不懂,那个是镇国之弓,当年有人将这把弓交给朕的时候,说只要有这把弓在,四海之内将不会再起战争离乱,大雍立朝短短两年,朝堂不稳,若无此弓,只怕……”
就在这时候,太子妃的女官来到了议政殿,行礼之后来到太子面前,附身耳语几句。
太子大惊:“竟然还有这种事!”
皇帝问:“怎么了?”
“灵姝回来了,是她拿走了万象弓。”
公道
温宜笑让人把折月轩包围了起来。
“这是做什么?”
“既然是我请哥哥看戏, 哥哥就莫要问那么多了。”
温宜笑上前一步,抬脚就将门踹开。
然后长驱直入, 直接走向东厢房。
她离开之后,折月轩一直都有宫女照料,她长驱直入,打扫灰尘。
见了温宜笑一个个诚惶诚恐,“殿下怎么来折月轩了?”
温宜笑冷冷地瞥向那个人:“折月轩本来就是我的居所,我要回来, 轮得到你在这儿嚼舌根?”
宫女哑然。
另一个又道:“可是殿下以前不是住西厢房?东厢房是我们殿下的居所。”
听到这话,温宜笑停了下来,忽然间神色陡然凌厉,“跪下。”
小宫女不明所以, “殿下,什么?”
“我看你是看我离开得久了, 就忘了谁才是这这里的主人, ”她再次厉声呵斥, “跪下!”
“等等, 我是长公主的人……”
还没等她说完, 后面温皓月的士兵就上前一步踢她的膝盖后方, 硬生生把她给按住, 头重重嗑到地上。
温宜笑的长裙在她跟前扫过, 浩浩荡荡往东厢房而去。
杀鸡儆猴之后, 其余小宫女愣在原地,没人敢再上前阻拦。
温宜笑打开了东厢房的门,里面的几个小宫女哆嗦着不敢说话。
温宜笑顺着她们的脸一个个扫过去, 又转身望向东厢房内布置。
然而,就在她分神的瞬间, 一个灼热的目光忽然落到她的身后,咄咄逼人地凝视着她。
她猛地转身,几个小宫女齐刷刷地低下头。房梁上的小纸人悄无声息地朝温宜笑比了个手势。
她直接落座到小榻上,朝中间那个小宫女招手,“你,过来。”
她明显打了个激灵,抬头看向温宜笑。
“殿下……”
温宜笑抬着下巴,“给我端茶来。”
那个宫女笑容僵硬了下。
温宜笑眯了眯眼睛:“不乐意?”
“不不不,不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连忙去端茶,“只不过没有想到殿下会来,这屋里的茶水都只是烧给我们这些下人喝的,只怕殿下不喜欢。”
“哦?”温宜笑单手支腮,“崔灵姝允许自己和下人喝同样的茶水?”
“我们殿下说,人人生而平等。”
说着,她已经将一壶茶水捧到温宜笑面前,她捏着茶杯,看着下面的清茶。猛地泼向小宫女。
“啊!”她捂着脸,“殿下为何这样?”
温宜笑眯着眼睛,“崔灵姝喝过的,我不要。”
小宫女脸上全都是冰冷的茶水,头发都是湿答答的,“那,那殿下何故为难我?”
温宜笑笑着,“还在装吗?”
小宫女有些惶恐:“殿下在说什
忆樺
么?”
“我在说什么你再清楚不过了,崔灵姝,”温宜笑盯着她,“把万象弓拿走的是你吧,你不是一直都很厉害吗,为什么现在要藏在这里?”
她猛地抓住小宫女的头发,拽到自己跟前,逼她和自己对视,“原来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吗?”
身后的宫女齐刷刷跪下,有人说,“殿下,你就饶过她吧,什么长公主,什么万象弓,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我们的同伴,她一直都在折月轩,和我们待在一起。”
崔灵姝被扯着头皮,疼得险些惨叫出来。
温宜笑虽然身形娇小,但是力气却不小。而且对付崔灵姝,她用了十成的力气,别说是崔灵姝,她自己都手都拽红了。
“你非要人家帮你求情吗,你就敢拿出你的真本事和我打一场。”
崔灵姝眼角挤出一滴眼泪,“殿下在说什么,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长公主失踪不见,殿下是不是看走眼了,我和长公主明明一点也不像。”
“你装什么装?”
温宜笑冷冷地道,“以为你换了一张脸我就不认识了吗?”
温宜笑抓住她的头发,几个纸人顺着她的后衣领钻进她衣裳里。
温宜笑面无表情地抬手,对准桌角,用力重重地叩了下去。身后的纸人帮温宜笑推了一把,崔灵姝的前额重击在桌脚。
殿内传来一声惊呼,崔灵姝瞬间头破血流。
崔灵姝疼得大脑嗡嗡作响,眼冒白光,她抬眼对上温宜笑的目光。
少女某种,寒光如刀刃迸发,还隐隐渗透着疯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崔灵姝知道温宜笑难缠,但是没想到她这么难缠。
今日她盗走万象弓,明明已经将高仿的弓顶包上去,可是不知道怎么还是露出了破绽,引得皇帝封宫,她没有办法及时出去。
好不容易躲回了折月轩,藏好万象弓,让以前的下人给她掩护,没想到温宜笑还是找来了。
她刚刚是想要逃,可是翻墙以后发现士兵居然把整个折月轩围了个水泄不通。
无奈之下她只能回到自己原来居住的东厢房。
她这张脸是系统商城换的,这个小宫女也是实打实的存在,而且以前的婢女也会给她打掩护,她压根不担心会被识破。
但是,为什么,温宜笑还是会认出她呀!
崔灵姝最近心态本就不太好,这样下去,她就要疯了!
“宿主,检测到皇后正在朝这边靠近。”
她眼前一亮,她的靠山来了。
就算温宜笑认出她来又如何,皇后都来了,她还怕什么?
“知道了,”崔灵姝说,“开启痛觉屏蔽。”
“积分已经不多了,你确定要开,就算开启了,也维持不了多久。”
“积分没了可以重新再攒。”
只要支撑到皇后来了就可以了。
她是不可能自己忍痛的。
痛觉屏蔽开始,她额头上的伤口仿佛瞬间痊愈,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
她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永徽公主,你为什么要这样为难我呢,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温宜笑冷冷看着她,下一刻手起手落,将她头再次像个球一样砸向桌角。
装可怜,对她完全没有用。
额头上的血痕显然加深。
崔灵姝却感觉不到疼痛,但大脑已经有些晕眩了,呆呆地立在那儿,好一段时间都没能缓过来。
“系统,我看她来真的,是不是真的想杀了我?”
痛觉屏蔽不会影响死亡,如果身体失血过多,她的确会陷入死亡,并且重新筛选身体。
重新筛选的身体可不是像第一具一样,可以由她自己选择,而是随意分配到一具刚死的尸体,最多给她匹配一下性别和年龄,至于美丑和身份地位,只怕很难再找到一个“崔灵姝”这个处于气运中心的身体里。
“你激她干什么,你再惹事,信不信我给你关了痛觉屏蔽?”
毕竟痛觉也是一种信号,没有痛觉,身体很可能无知无觉地陷入死亡,这才是真的恐怖。
崔灵姝反驳,“我刚刚不是求饶吗,我哪有激她!”
站在门口的温皓月被这一幕惊呆了,他还是头一次见温宜笑如此残暴,下意识阻拦,但却想起来时温宜笑的嘱托,捏住了拳头,默然不动。
他不能再失信于温宜笑。
当年他说要会一直相信温宜笑,可是还是着了崔灵姝的套。
这一次,他相信温宜笑不会滥伤无辜。
温宜笑继续揪起她的头发,把她的头抬起来。
“既然你不怕疼,那你怕死吧?”
崔灵姝低头一看,一片刀刃抵在自己心口。
温宜笑她要干什么!
温宜笑曾经在余绥那里学到一个叫做“痛觉屏蔽”的词语,只要崔灵姝想,她可以屏蔽掉所有痛觉,刚刚看她那样子,不像是能感觉到疼痛的人,大概也是把痛觉屏蔽了。
既然疼痛折磨不到她,那就用死来威胁她。
虽然换新身体也不方便温宜笑今后找她,但温宜笑就是不乐意看她得意的样子。
“你…你敢杀我?”
崔灵姝惶恐地道。
“让里里面那个东西解除痛觉屏蔽,否则……”
她揪起崔灵姝的后衣领,把刀抵在她的脸上,一直往下划开一道红色的口子,蔓延到衣领上,然后抵住脖颈间青色的血管,“我让你死!”
此言一出,不仅仅是崔灵姝,连系统也惊呆了。
“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崔灵姝快奔溃了,“她为什么知道痛觉屏蔽,她知道你存在吗?”
“为什么为什么她为什么会知道,我是主世界来的人呀!她不过是低等世界的人,她最多也只是算我的女配,凭什么知道!!!!”
“为什么为什么!”
系统在宿主的尖叫声中沉默了片刻。
然后,崔灵姝的惨叫声划过大殿上方。
解除痛觉屏蔽后,崔灵姝浑身都在颤抖,头上的剧痛,脸和脖子上鲜血火辣辣的疼痛。
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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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过那么多个世界,她每每遇到危险的剧情,都让对自己有好感度的人顶上,哪怕需要自己亲历,遇见受不了的疼痛,她也会开启痛觉屏蔽,何曾亲自尽力过这种折磨。
温宜笑冷冷地看着她滑落在地,满地打滚,鲜血沾满了衣裳。
温皓月越过大殿,不可思议地盯着麻木的少女,瞳孔猛地收缩。
她目光冰冷,盯着地上打滚的人,像是在瞥一根白菜。
四周的小宫女早就被这场景吓到发抖。
那一刻,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道:“住手,笑笑,你这么变成这样了?”
无论这个人是不是崔灵姝,温宜笑怎么能以折磨人为乐。
“你站住!”
温宜笑缓缓起身,喊住想要冲进屋的温皓月。
她手中握着染血的匕首,脸上和衣服上也沾了血迹,烛光打在她脸上,身后拉出高大的黑影。
她缓缓抬眸,“当年我被冤枉,关在冷宫中,时悯来看我,给我下毒的时候,用纸人折磨我的时候,我浑身都疼,像是被毒蚁撕咬全身。”
“我逃婚那天掉进冰河,冷箭贯穿了我肩膀,河水那么冷,要不是有余绥,我可能就死了。”
“你觉得我不疼吗?”她语气非常平静,“这是她欠我的。”
这还不包括她一路跋涉的艰辛,多少反噬符一次次侵蚀她的身体,还有与妖搏斗,在云梦泽大战鱼妖,虽然余绥替她疗伤,但是她不疼吗?余绥不疼吗?
她本来就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如果没有崔灵姝,她将一辈子衣食无忧,何须受这种苦?
温皓月停住了脚步。
他的脸色是温宜笑前所未见的苍白。
温宜笑转过身,拉起崔灵姝,忽然间语气很温柔地说,“告诉他们真相吧。”
容貌更换也已经结束了,崔灵姝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她缓缓开口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占据了‘崔灵姝’这具身体,就是为了争夺这个世界的气运,我要你们全部宠爱,这样子我才能更快地获得气运。”
“以前我事事顺着你们,那都是装的,因为我要你们赶快喜欢我,你们喜欢我一半是因为我的故意讨好,一半是因为我父亲是九尾狐,血脉中有天然魅惑的能力,至于之前落湖的事,我就是故意跳下去的,嫁祸温宜笑,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我会用他们性命作为威胁别人的资本。”
“万象弓自然是我拿的,现在就藏在折月轩,库房的房梁里,你们去找吧,肯定能找得到。”
崔灵姝越说越惊恐,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根本就不想说这些话,为什么会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而更恐怖的是,屋门前站满了人,皇帝皇后到皇子,以及皇子的妻子和未婚妻们,全都来到了门前,不可思议地盯着里面的两人。
在最后一个话落下的时候,没有人看见,崔灵姝身后,一张纸人悄然化为灰烬。
这是温宜笑要的公道。
无人能证,她就用自己的方法,让她自己说出来。
辩驳
“住手。”
皇后径直走进来, 推开温宜笑,把崔灵姝搂在怀中。
她看到地上的鲜血, 双目红肿,“孩子,你没事吧?快传御医,快传御医!”
周围的小宫女连忙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皇帝使了个眼色,身边的随从立刻带人下去。
不多时,就按照崔灵姝所说的方位把万象弓搜了出来。他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太子妃紧紧抓着太子的衣袂, 捂着胸口,脸色苍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宋如颜吓得腿都软了,险些瘫软在地上,接受能力更弱的温行舟, 差点就被血腥味呕了出来。
崔灵姝又呕了一口血,抓住皇后的衣襟, 像是看到了希望, 哭着喊:“母后, 快救我, 她要杀了我, 杀了我, 刚刚那些话, 是她逼我说的。”
“我没有, 我没有, 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她说的一半真话一半假话,温宜笑是逼她说话了,但说的都是真话。
一阵兵荒马乱, 御医连忙冲进来,七手八脚把崔灵姝抬到床上, 替崔灵姝止血,将温宜笑远远隔开。
皇后狠狠地剜了一眼温宜笑,“要是你姐姐出了什么事,我绝不会饶了你。”
皇帝这才反应过来,沉沉地道:“永徽,你究竟做了什么?”
温宜笑闭了闭眼,身侧忽然有人扶了她一下。
余绥握着她的手腕,“笑笑,是我。”
余绥是跟着皇后一起来的,从进门那一刻,就站到了她的身边。
屋内乱成一团,穿戴盔甲侍卫把温宜笑团团围在中间。
皇帝以一种质问的姿态,步步逼近温宜笑,“外面世界,九尾狐妖,这是怎么一回事?”
温宜笑擦了擦眼角,发现自己居然流着眼泪。
正如她所料,她方才说了那么多,皇后只在乎崔灵姝,皇帝在乎的是万象弓,江山社稷。其他人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倒。
至于她曾经受过的委屈,反而没有那么重要,可以放到一边。
余绥轻轻敲着她的手,凑近她耳边,“笑笑,没关系,你如果不开心,我立刻带你离开。”
温宜笑笑了,是的,她有余绥,方才余绥有上好的时机去调换万象弓,但是却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她还有余绥,只有他,什么时候都会站在她的身边,这种肆无忌惮被偏爱的感觉,真的很好。
她对眼前所谓的亲人都失去了希望,但后退一步,余绥就站在那里,他给足了她底气,让她在面对眼前人的时候,可以更勇敢。
温宜霄开口道:“崔灵姝骗了你们,你们还不明白吗?”
“她本就是狐妖与人的血脉,有魅惑之术,后来被人夺舍,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现在体内的那个魂魄的目的,就是为了搅乱世界太平,你们没有察觉出来吗,你们在靠近她的时候,心智渐失,你看看母后,现在是不是像个疯子,迷惑上位者,又罔顾百姓性命,还盗走万象弓,她就是个妖孽,和前朝的狐族妖妃有什么区别!”
在场的都是她父母哥嫂,她不用顾及所谓颜面,说话也更加肆无忌惮。
皇后听到这句话,一个劲扑上来,侍卫没拦住,径直让她冲到了温宜笑身前,扬手就打了下来。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余绥拦在温宜笑身前,生生地受了这一巴掌,白皙的半边脸瞬间变得红肿起来。
“你住口,”皇后眼睛通红,“我不允许你这样说灵姝,她是我的女儿,她是我的福报!”
“她就算有魅惑术,也是我心甘情愿地被她魅惑,我只喜欢她,她愿意亲近我,比你好不知道多少百倍,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我无论对你多好,你都不愿意亲近我。”
温宜笑愣了片刻。
发髻歪斜,妆容凌乱,面目狰狞。
皇后现在这个样子,那还是什么端庄的一国之母,更不是当年对她温温柔柔的漂亮娘亲。
原来好感度真的这么厉害?
就算她知道了崔灵姝所有的不堪,也会站在她那一边,这和一个充满执念的疯子有什么区别?
温宜笑开口道:“你就是个疯子。”
她声音虽小,但是殿上几乎所有人都听见了。
几个皇子愣了愣,皇帝当即呵斥道:“永徽,你怎么跟你母后说话的!”
无论如何,他还是维护他的结发妻子。
“你再说一遍!”
皇后瞬间暴起,颤抖着还要扬手打下去,温宜笑可不会再让余绥受苦,纸人探出正要拦下她的动作,忽然间身后一声哀嚎。
“疼!母后!我疼!”
原来是崔灵姝上药时痛出声了。
皇后立刻急急收了手,转身回到崔灵姝身边,轻柔地安抚,“孩子,乖,忍忍,很快就没事的。”
和方才的泼妇模样,截然不同两幅面孔。
温宜笑摸了摸余绥的脸,“不疼吧?”
他摇摇头。
皇帝开口道:“今夜之事,永徽的确太过莽撞,即便你知道灵姝的事,也应该和朕商量,而非私自用刑。”
“你说的话朕会好好考虑,派人调查,如果事情属实,那朕会对灵姝做出相应处置,但你今日擅自用刑,对母后不敬,也该好好禁足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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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公主回西厢房。”
侍卫做出了“请”的姿态,但是温宜笑明白,她如果不走,就会被人拖着走。
余绥拉了拉她衣袖。
温宜笑明白他的意思,只要自己愿意,余绥立刻就带她走。
但是她微笑着摇摇头。
都到了这种地步,她倒是不见得会伤心,只是宛若宰看一场闹剧。
温皓月反应过来,连忙道:“父皇,永徽今夜也受惊了,你让她回去休息就好,何必禁足?而且她所说的一切,无一不是为了父皇!”
温行舟这个脑子不好的这时候终于也反应过来,“父皇怎么只给永徽禁足,既然要调查灵姝姐姐,那么灵姝姐姐才是最应该被禁足的。”
皇帝沉声道:“加强折月轩守卫,两位公主都不得迈出此地半步。”
“请吧,公主。”
说着,引着温宜笑往西厢房走。
她掠过众人走了过去,她倒是要看看,这群人能查出个什么东西来。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很容易就将人压垮,何况现在民间关于崔灵姝的传言不断,皇帝没有百分百好感度,温宜笑说了那么多,他就算再傻,也肯定可以察觉到崔灵姝的身上的怪异。
当年狐妖对前朝的伤害太深,为了大雍江山稳固,就算皇后反对,皇帝也要处置崔灵姝。
皇后每日都往东厢房跑。
温宜笑在西厢房中无所事事,远远地就看着她们二位母女情深。
她在西厢房中翻箱倒柜,找出了一把小弓。
那是她以前闲来无事的玩具,用来射枝头的小鸟,可她箭术极差,从来没有射中过。
“绥绥,你会射箭吗?”
“笑笑想要学?”
余绥穿着一身的青衫,立在庭院中,树上梅花的阴影投落在他身上,青映着红,显得他格外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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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准头不好,你快来教教我怎么才能准一些。”
余绥走到她身边,看了看她的小弓,很轻,正适合姑娘家和小孩子玩,也就只能射个小鸟,大一点的动物可能都杀不死。
温宜笑握弓主要也还是玩耍,她远程攻击可以用纸人,近程可以画符,根本不需要用到这些武器。
他拉着弓指导温宜笑,调整了一下她的姿势,他观察了一下附近,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让她练习的靶子,冬天了,连片叶子也没有。
“你要射什么?”
“嗯……”
温宜笑目光飘忽着望向崔灵姝那边。
余绥明白她的意思,“这个弓太小了,笑笑如果想要把箭射到东厢房那边,恐怕弓要裂开了。”
“算了,懒得吓唬她。”
现在皇后还在里面,要是温宜笑对那边做出些什么事来,只怕她肯定会被找麻烦。
温宜笑不怕麻烦,但是她更想和余绥安安静静地在一起。
温宜笑掏出一个快要作废的纸人,让它挂在枝头充当一只小小鸟,“就它了!”
温宜笑心念一动,小纸人开始快活地飞了起来。
余绥捏着温宜笑的手,很快就把箭射了出去。
一箭把小纸人钉在了树上。
普通的箭并不能杀死纸人,它晃了两下身子,就把箭从自己腹部拔了出来,哼唧着丢在地上。
“手往上一点,拇指调转一下方向,好了,放箭!”
余绥一点一点地指导温宜笑。
温宜笑有些恍惚,脑海中又涌入了陌生而熟悉的记忆。
白衣的男子让她握着比她还要长的大弓,让她看着天坑上的万年藤的果子,引导她发力。
“下半身要稳住,手的姿势要对,你力气本就不大,弓我已经用灵力调过了,只要借力打力,你就能拉动。”
……
余绥自认为指导到位了,放开了温宜笑的手:“你自己来试试。”
温宜笑猛地放手,小纸人像是意识到了主人在拉箭,忙不迭地迎上来,直接让箭穿过自己的肚子,还很高兴地朝温宜笑卖乖讨好。
温宜笑“噗呲”一声笑了,“你说我是射中了呢还是算作弊呢?”
就在这时候,温宜笑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句话。
“永徽你可真闲,现在居然还有闲情雅致在拉弓。”
灯火
温宜笑懒洋洋地转身, 还顺带伸展了一下手臂。
“兄长。”
温皓月是第一个来看望她的人,此时距离她禁足已经十余日, 要么他就是现在才想方法进来,要么就是他现在才愿意来看她。但对上他复杂的眼神,温宜笑觉得大概是后者。
想起最开始他说相信自己的时候,月光倾泻而下,如雪如月,还有她不久之前, 他信誓旦旦说“要为你讨回公道”的目光。
温宜笑忽而笑了。
这个人,总是给她希望又令她失望。
“你……”
温皓月终于开口:“你不要这样子笑,这些天,我一直在想, 我该怎么面对你,我发现, 我似乎并不了解你……”
温宜笑打断他的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那日对崔灵姝太残忍了, 我不应该那样折磨她对不对?你现在心里肯定在想我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对不对?”
温皓月没有说话, 她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她淡淡地笑了起来, 一脸轻松, “可是, 我也得活下去呀, 我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你们不是我,崔灵姝没有伤害你们, 你们永远没有办法体会我当初的痛苦,你们不知道我有多么恨她……”
她缓缓走到温皓月面前, 露出雪白的手臂,“我从来没有重视过什么东西,我不介意她把你们都夺走,但最爱惜的就是自己的身体,以前我知道鲜血画符可以带来最大的除妖效果,却不舍得划开肌肤,我那么爱惜自己,她却能够轻而易举地陷害我,令我受伤!”
“笑笑。”
温皓月忽然喊她,“在我眼中,你一直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公主……”
“是的,所以你觉得我就应该好好做公主,满足你们对公主的期望,不谙世事,天真无邪,就不应该手染鲜血,亲手宰了崔灵姝吗?”
温宜笑猛地瞪大眼睛,乌眸程亮,直直盯着温皓月,如同控诉一般。
“不…不是的……”
如同辩解一般,温皓月后退了两步,脸色煞白,似乎呼吸有些困难,摇头道:“我永远觉得,你应该被我们好好地保护着,这种事情,我们可以帮您做。”
他似乎在愧疚,“我让人查了你在荷县发生的事情,不知道你在外面吃的苦,那时候你一定很疼吧?”
“行了,这样的话不用说了。”
温宜笑不想听煽情的话,冷冷地道:“哥哥,你最近在外面,知道父皇要怎么处置崔灵姝了吗?”
余绥走到她的身边,替她收起手中的箭,似乎是担心她有什么不好的情绪,拿出手帕替她擦手。
他比温宜笑高一个头,两个人站在一块,共同沐浴着阳光,一个安静恬然,一个神色淡淡。
两个人凑得那么近,就是有种莫名的般配感。
这画面似乎有强大的冲击力,温皓月一愣,忽然被回到现实。他大概是明白,只怕温宜笑,这辈子都不会成为大雍公主了。
他只好转而说起正事,“父皇已经宣旨令四大除妖世家的人入宫,如果查出了崔灵姝体内真的有狐妖血脉,那么无论如何,她都得被处死,或者被永远囚禁。”
“现在民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因为当年九尾狐妖妃的祸害影响太深,没有人会喜欢九尾的妖妃。”
“但是母后昨夜在宫中与父皇大吵一架,现在处理结果如何,还要等四大世家的人来了才能决定。”
说到四大除妖世家,温宜笑想起了袁琦,他们这两个难兄难弟,他一路上听温宜笑说崔灵姝也不是一次两次。
他会查出来吗?
温宜笑回想,崔灵姝的血脉极其隐蔽,而且她体内还有那个叫系统的东西帮她,皇族也有养不少术士,当初不也一样查不出她体内的狐妖血脉吗?
当初如果不是余绥提醒,温宜笑甚至也不知道她是狐妖。如果是四大世家,是否能够查清楚?
见温宜笑陷入沉思,温皓月忍不住问:“你就不关心一下你自己吗?”
“我?”
温宜笑疑惑抬头,“我有什么事吗?”
“父皇收拾完崔灵姝,肯定会来找你问话,就算查出崔灵姝是狐妖,之前的事情你所谓“陷害崔灵姝”那些事不必担责,但是至于你是怎么知道崔灵姝是狐妖的,还有你是怎么知道她盗走万象弓的,他必然会怀疑,将来他要问你,你该如何回答?”
温宜笑还没听完就摇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己会想办法应付。”
“笑笑,你不会打算离开皇都,以后都不回来了吧?”
温宜笑闭嘴不言,温皓月说得不错。
她此次回来,只是为了求一个崔灵姝的结果,要崔灵姝从皇族上除名,不要占着公主的头衔强她的气运,这个公主的气运,她不要,也不能给别人。
斩断这一切,她之后就会离开,温家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找到她。
要她和皇帝说自己是怎么知道狐妖真实身份的,太胡扯的借口她实在说不出来,她父皇不是好糊弄的。
把余绥供出去,那也绝不可能。如果让人知道余绥的真实身份,那他肯定会被当成个物件一样被众人掠夺,温宜笑不能将他置于这样的境地。
如今皇帝首要处理的是崔灵姝,必然会先将她放在一边,等崔灵姝之后,她肯定会想办法逃走。皇帝不要想从她嘴里撬出些什么。
“好吧,”温皓月的目光转向她身边的余绥,“父皇最近都在查你离开元京以后的事情,你去解了篁丘的迷障,还去云梦泽斩杀鱼妖。你遇见过什么人,你身边的人是谁,他已经知道了七七八八……”
“这期间除了江陵城墙上你和崔灵姝相对的一刻,你几乎和她没什么交集,父皇虽然没有查到你是怎么知道她是狐妖的,但却也查到了另外的一些东西,比如说时悯修炼了天地禁术,现在无论是南疆还是别的什么地方都找不到他,可能要等四大世家来到再想办法。”
“再比如说,你身边那个是什么东西。”
温皓月素来温和的目光变得探究且锐利,射向余绥。
温宜笑心神一惊,连忙把余绥护在身后,高声喊道:“你想要干什么?”
“袁氏家族的纸人好是好,但那也是没有生命,不懂情感的纸人,你就打算以后和他一起生活?”
听到温皓月的话,温宜笑稍稍定神。
幸好,他只是以为余绥是个纸人。
温宜笑感受到余绥在动,害怕他说错什么话,连忙扯住他,“哥哥,你觉得,我离开,是为了他吗?”
她目光笃定,“你觉得,我在元京会生活得很好吗?父皇他是皇帝,为了它的皇位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我能够掌握他都不知道的消息,你觉得他会容得下一个与他有过隔阂且强大不受控制的女儿吗?”
“永徽。”
温皓月无奈地道,却不经意间忽略了自己已经从喊她的名字变成了封号,“父皇不是会狠心到会害子女的人,你也清楚,之前的是是因为狐妖才造成现在的局面,你真的要抛弃父母,将来和一个纸人度过半生吗?”
“不是因为狐妖!”
温宜笑听到这话,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画面,心绪一下子烦躁起来,她猛地发怒,“够了,不要跟我说这样的话。”
“我是为了我自己,不为了任何人,至于我将来和谁在一起生活,这些已经不关你事。”
她抬头,“父皇应该不知道我想走,你想要告诉他,你随便!”
话罢,直接扭头回屋,没有再理他。
余绥站了一会儿,垂下眼眸,恭敬地朝温皓月的方向行礼。
仪态周全,就好像真的是一个贵公子。
一瞬间,温皓月甚至以为他不是个纸人。
他沉默许久,道:“帮我告诉她,我是为了她好。”
可余绥不是传话的纸人,只是说:“她听了,会更不高兴。”
说完,余绥又鞠一躬,转身离开,跑向温宜笑。
……
崔灵姝虽然被禁足,还有身为狐妖的嫌疑,但是耐不住皇后偏心她,给她送去无数宝贵药材,伤口好得很快。
温宜笑本来悠哉悠哉地在折月轩吃好喝好,但是今日和温皓月吵了一架,晚上整个人都是郁郁的。
晚上,忽而听到下人在门口悄声讨论,说灵姝公主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今日已经能下床了,干脆直接丢下勺子,连饭都不吃了。
余绥看见她噔噔噔地跑上床,叹了口气,坐在桌子边上,开始默默叠着纸人。
他叠纸人的手法和温宜笑如出一辙,却更为活灵活现,用朱砂笔点上眼睛,然后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出现,双手垂下,眼眸低垂,样貌分明是温宜笑和余绥的模样。
余绥在他们眼前挥了挥手,他们的眼里瞬间就有了光芒。
他看向窗外,宫人窃窃私语着,毫不估计屋中的公主,夜幕四合,屋内灯火还是冷的,屋子漆黑一片。
余绥点燃灯芯,提着一盏灯,来到温宜笑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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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笑笑?”
温宜笑转过身来,一双眼睛黝黑,黑暗中闪着一点明亮的光,写满了不高兴,她抱着棉被,嘴巴咬着被子一角。
看到余绥的时候,才缓缓松开口,深呼了一口气,“我在生气。”
不用她说,她的表情已经反应了她此时的心情。
余绥知道她心里不痛快,温皓月还是不理解她,以前温皓月不理解她对崔灵姝的敌意,现在,温皓月不理解她对生身父母的敌意。
温皓月本来就是重视亲情的人在与崔灵姝的选择中愿意站在她这边,但是他有太多个亲人了,天秤上再加上父母,那肯定不可能全心全意依着一个妹妹。
他可以帮她将崔灵姝是狐妖的真相公之于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父母也受到了狐妖的影响。
温宜笑心里不痛快很正常。
余绥坐在她身边,把她扶起来,她倒是听话,慢慢地坐了起来。
他把灯盏放在一边,替温宜笑穿起绣花鞋。
然后拿出桃木簪,给她将柔顺的长发挽起,一边还在絮絮叨叨道:“放心吧,就算你哥将你准备逃走的事情告诉了你父亲,我也能带你离开的。”
“你放心,你不会有后顾之忧,”余绥的手覆盖她的发顶,“所以也不必为你哥那些话气恼,你想做什么事情放手去做就好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你的高兴最重要。”
说着,又将灯笼提了起来,然后不知从哪拿到一个狮子的面具,给自己带上,又拿了个差不多大,罩在了温宜笑脸上,握起她的手,轻轻一拉,就把人拉得站了起来。
温宜笑还没反应过来,眼睛一睁一闭,眼前流光溢彩,满街的灯光,万家灯火一齐涌入眼中。耳旁原本的宁静瞬间被喧闹声覆盖。
夜风飒飒,吹拂她身后半散的长发。
转眼之间,她已经站在了元京城最热闹的大街。不知道余绥用了什么办法,街上人来人往,居然没有发现两个人凭空出现。
余绥回眸看他,眼底深处倒映着灯火,一身白衣在灯火中显得格外温柔。
“你还饿吗?想要吃点什么吗?”
他记得刚刚温宜笑没吃饱。
余绥其实不太会哄女孩子,甚至连话都不会怎么说。他知道温宜笑不高兴,就想着带她出来走走,吃点东西,散散心。
温宜笑愣住了,不知为何,忽然就想起几个月前刚刚遇见余绥的时候,他那时候的话比现在要多,听起来甚至有点咋咋呼呼。
温宜笑熟悉了他以后,才发现其实安静才是他的本性,回想起当初,他似乎是想要努力和她拉近距离,所以逼自己和她说那么多话。
她的心忽然间柔软了下来。
“绥绥。”
她指尖收缩,捏紧他的手,反复揉搓。
余绥瞳孔微缩,“嗯?”
她隔着面具的两个洞洞看着眼前的人,心中思绪万千,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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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她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好像寻常人家那样。
但是她知道,他从来都不是普通人,他能够陪伴自己的片刻,已经是上天恩赐,更不可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不曾给自己承诺,也不敢给自己承诺,他除了自己之外,一定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所以,她不愿意用自己的情感来束缚他。
最后,温宜笑只是一笑,“我只是在想……在想吃烤羊肉!”
“好。”
余绥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向灯火中走去。
闲聊
华京的夜市向来热闹, 温宜笑也不讲究,直接找了街边烤羊肉的店, 要了几斤的羊腿和乳酪,慢慢地切片吃。
街上人来人往,人们乘夜在街上聊着天。
温宜笑真正听到他们讲话的时候,才直观地发现,原来街上的人对狐妖的敌意居然如此之大。
狐妖祸世,隔壁桌的人奋起拍桌地嚷嚷着, “前朝就是因为狐妖而灭,这大雍才多少年,居然也敢引狐妖入宫,莫非是想步前朝后尘!”
“陛下也属实拎不清, 狐妖当杀,宁可杀错不可错放, 绝对不能容私!”
温宜笑把面具摘下来嚼着肉, 她坐在角落里, 灯光黯淡, 大概不会有人看得清她的脸。
余绥拿起刀给她切肉, 他切多少温宜笑就吃多少, 估计她吃的应该差不多要撑了的时候终于放下了刀, 给她递过去一条丝帕:“你心情好一点了吗?”
温宜笑擦了擦嘴, 笑道:“你带我过来, 不会是想让我听别人是怎么骂崔灵姝的吧?”
“那听了你高兴一点了吗?”
温宜笑目光闪烁着道:“重点不是在于崔灵姝狐妖,我只是单纯不喜欢崔灵姝罢了,她不应该掠夺别人的气运。”
“不过绥绥, 你能带我出来,我很高兴。”
余绥忽而一愣, 脑海中忽而想起很久以前,温宜笑千方百计地想要逃出天坑,想要回家,寻找父母。
那时候余绥总是跟在温宜笑屁股背后,把伤痕累累的她从妖兽口中救出来。
她年纪很小,却总是郁郁不乐的,脸上脏得像只花猫一样,蹲在一边,一声不吭。
久而久之,余绥明显感受到她越来越颓废。余绥觉得这样不妥,于是决定带她出去散散心。
带她出去,自然不可能是带她出山,山上阵法千变万化,十分难解,所以余绥带她来到他们初遇的山谷中走走。
由于阵法变化,这里已经由小溪变成了葱郁的山林。那是初夏世界,山谷中景色最好的时候。
四面草木茂盛,夜空之中,一条银河横亘夜空,星光在叶子的间隙下投落,草地上像是如同镀了一层银子。
起初温宜笑还不知道余绥带她来到这里想要做什么,毕竟平日里,余绥从不迈出天坑,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只有抓包她的时候,两人才会稍稍有交流。
但她一抬眼,心中的疑惑全都被美景冲散,无数的流萤从草木丛林中飞起,汇聚而来,如同一条绿色的银河潺潺流动,她平生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澄澈的眼眸倒映着青碧的颜色,深深地被眼前的美所震撼。
“山林之间,自有万家灯火。”余绥的手抚摸她的脑袋,“留在这里,三年以后,我送你出去。”
其实温宜笑还挺好哄的,那之后,温宜笑就没有再提起过要离开,专心地开始在山里生活。
她这个人,不擅长掩饰,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溢于言表。
一顿饭吃完,温宜笑心情舒坦了不少。
天气逐渐回春,这一天一天养下来,崔灵姝也能走出院子,与她远远相望。她披着厚重的狐裘,脸色苍白,看来,伤养好了,但却依然恢复得不怎么样。
温宜笑知道她心肯定安静不下来,她虽然被困,但是余绥总是能溜出去,帮她收集各种各样的信息,四大家族的人奉旨到来,不日就要入宫。
“袁琦和裴青岚已经他们的父亲都来了,我出去的时候遇到袁琦,他知道你在禁足,想知道你好不好,要不要送两只蝴蝶解闷?”
“不要。”真的是闲的没事干,送什么蝴蝶呀。
“他已经和他爹说了崔灵姝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崔灵姝血脉的非同寻常,不是一般方法能够查出来的,将来他们会注意用别的方法来调查。”
“他们想用什么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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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宜笑还没说完,忽然间后面的门被推开,她收住了声音,转身看到,脸色苍白的少女站在门前。
她收住了声音,冷笑一声,“我竟不知,同样是在禁足,你竟然能自由出入了?”
她冷喝一声,对守门的宫女说:“你们是不是眼瞎,怎么把人给放进来的!”
后面的宫女支支吾吾,崔灵姝连忙摇头,“是我对母后说,想要见见你,所以才来的,母后允许了,所以我才来的,不怪她们。”
说着,宫女把门关上了,屋内只剩下崔灵姝、温宜笑还有余绥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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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双手垂落,似乎对温宜笑还有阴影,不敢站得离她太静。
“我想要和你聊聊。”
温宜笑从来没有安静地和她谈过话,崔灵姝这具身体选得极好,这音容笑貌,还有带着三分病弱的楚楚动人,很难不令人为止心动。
温宜笑指着旁边的椅子,“你坐。”
她摸索着随身佩戴的香囊,倒是想要听听,崔灵姝能够和她说什么。
崔灵姝坐下,如今,她似乎已经没有以往故作姿态的演戏,也没有那居高临下的高傲。
她睁着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问:“你都知道了?”
温宜笑歪着脑袋,“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
崔灵姝脸色更加白了,她向前一倒,猛地给温宜笑跪下了,“求求你,我只是想要回家,你不要这样为难我好不好。”
“我不是故意想要抢你的东西的,我实在是太想回家了,我除了这样做没有别的办法了,等我离开,我会把属于你的一切都还给你,我会删除他们所有的记忆,让时间回溯刀你遇到我之前,你的人生还可以美美满满地继续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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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十指素白,捏着温宜笑的裙摆。
温宜笑作者,定定地坐着,一动不动。
“你究竟想要说什么?”她附身,长发如阴影般罩落,“你求我让我放过你,让我如何放过你?”
“莫非是你那个叫做系统的东西不中用了,不能替你逃过四大家族的查验。或者是你害怕我这里有什么方法,能够查出你这具身体里的狐妖血。”
温宜笑猛地揪起她的衣襟,“你求谁都不应该求我。”
崔灵姝现在的局面,正是温宜笑想要看到的。她巴不得她更惨一点。
“不……”崔灵姝摇着头,眼泪如雨落下,“我只是想回家,我太想回家了,在我们故乡,每个孩子只要成长到了十八岁,就要开始就离开了家,一直在别的地方穿行,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来弥补我故乡的气运的匮乏,只有对我们故乡的贡献度够了,我们才能回到故乡。”
“每个任务叠加着一个任务,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已经穿梭过了无数的世界,我需要获得别人的在意从中汲取气运,但凡任务没有完成,我就要永远留在这里,无法开启下一个世界,也没办法回家了。”
“我用这个身份攒了太多的气运,从头开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我想要快点回家,我想家了!”
说着,崔灵姝揉了揉眼角。
这话说得大半是出自真心,她的主世界所制定的生存规则就是如此残酷,孩子出生以后就要离开父母,世界统一养到成年,然后分发系统,外放到外面去,不断完成任务,只有达到一定的量,才可以会自己的世界结婚,生儿育女。
大部分的人,去了外面,就永远留在了外面,再也回不到故乡,只有最优秀的人,才有资格繁衍后代。
她的确真的想要回家,虽然距离她上一次回望故乡,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千载还是万载,回家一直都是她的一个执念。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不过只是想要回家罢了。
温宜笑继续把玩着腰间的香囊,小狐狸给她的狐妖血对于狐妖来说,是天然的屏蔽。如今这媚术,都用到她的身上来了。
她笑着,“你想回家,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想要回家,你就可以伤害我了吗,你这是想要说服我不要佐证你那狐妖的身份,可是一旦我这样做,父皇会以为我诬陷你,我是不是会像以前那样,被胡乱嫁人,被追杀,你可真有脸求得出口。”
崔灵姝跌坐在地,摇头道:“我会补偿你的。”
“补偿什么,你明明知道我清楚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怎么不猜一下,我究竟知道的有多少,你少糊弄我说你离开以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温宜笑看着她,“你带着气运离开,世界就会崩塌是不是?”
崔灵姝猛地瞪大眼睛,“你都知道了?”
她连忙起身要抓她的衣袖,“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的?你怎么可能知道?”
她说着说着,忽然瞥见了旁边的余绥,猛然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伸手指着他,“是你,是你告诉她的,你究竟是谁?”
余绥只是说,“我的名字叫余绥。”
温宜笑摆手将她扯开,“赶紧给我滚,我不想见到你,禁足期间我不想惹出什么事来。”
“不然十几天前的事情我会让你再次经历一遍!”
听她提到十多天前,崔灵姝明显身子一缩,不敢继续说下去。
余绥快步上去把门打开,将她请出去。
古怪
等崔灵姝离开后, 温宜笑将香囊拿到身前,忽然间有些疑惑, “绥绥,你最近有见过那两只小狐狸吗,你说他们会去那里,他们好像把我的鬼火都带走了。”
余绥愣了愣,自从他们入宫以后,似乎真的没有见过阿枝他们, 上一次余绥回到公主府,想要取回纸人,结果发现他们四个全部都不见了,只留下一张纸条, 说他们出去躲躲,让温宜笑不要担心。
“我去开一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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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温宜笑说, “他们有不只是我们的奴隶, 想去那里, 就让他们去吧, 小狐狸有沈清辞管着, 总比跟着我们安全。”
温宜笑开始一批一批地折叠着纸人来, 她和崔灵姝摊牌了, 自然要防备着她。
她将纸人缓缓放了出去。
她当初入住宫城的时间是几个哥哥中最晚的, 哪怕在折月轩住了两年, 也没有那个宫人是值得她信赖的,折月轩里的人,大多都被崔灵姝拉拢。
她也需要眼线, 盯着崔灵姝,没有生命和意识的人要比真正的活人要靠谱得多。
然而她没有想到, 次日醒来,猛地推开大门,她就看到一地残余的白色碎纸,乱风中肆意打滚。
她的纸人,被撕得粉碎。
她是这些纸人的主人,如今看着被她亲手捏起的纸人散落,就好像无数残肢散落在她身前。
她的心陡然一惊。
此时,她正穿白色的单衣,风卷入她的袖子,冷得发寒。
她微微颤抖了一下,低头拾起碎纸。
这究竟……是谁干的?
她抬眼望去,今日门外多了不少的守卫。原本都只是守在折月轩外面,现在竟然堂而皇之地站到她院子门口来了。
带头的侍卫见她出来,走上前来,先是恭恭敬敬地朝她行礼,然而语气却一点也不客气。
“殿下,陛下吩咐,这些污秽之物不应该出现在宫闱之中,以后折月轩中不允许纸与笔出现,还请殿下安分守己。”
听到这话,温宜笑差点没把门框捏碎。
又来了。
此情此景,就好像和当初的软禁一样。
只不过,不同的是,之前为的是崔灵姝,而这次,温宜笑大抵猜到,她父皇对她的,是实打实的忌惮。
侍卫说完,哈哈地笑了两声,“殿下,属下多嘴一句,你公主之身高贵,好好顺从陛下心意不好,非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前也就罢了,陛下都不打算追究了,殿下现在居然还想用同样的方法陷害灵姝公主,真是自不量力,殿下好好地做公主不好吗?”
温宜笑不喜欢他的笑,看着他的脸,心里有些痒痒,真的想给他一巴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宫里的人就是这样,见风使舵,每但凡察觉她一点点落魄,就急不可耐地来落井下石。
想必是昨夜皇帝命令他们摧毁温宜笑的纸人,所有人都觉得永徽公主惹恼了陛下,所以连对她都怠慢。
这让温宜笑回想起了她孤身一人被软禁,胃里下意识犯恶心得,特别想吐。
她回头,余绥已经站在了门槛前,把她扶了起来,冷冷地道:“滚。”
说着,握住温宜笑的手腕,将她拉进屋,关上门的时候,余绥瞥见侍卫意味深长的目光,猛地想到了什么,连忙回头问:“发生了什么事?”
侍卫轻蔑地说:“公主殿下不知道吧,灵姝殿下昨夜已经测过血脉,并未检查出狐妖的血脉,皇后娘娘已经连夜将她接出折月轩到坤宁宫一同居住。”
“殿下好自为之,陛下和娘娘很快就会宣召殿下的。”
余绥和温宜笑猛地瞪大眼睛,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余绥把门缝合上,拉着温宜君艰难回到了屋中。
温宜笑目光变冷,“袁琦说他们家会认真查,这就是认真?”
一个晚上就查出结果,他可真行。
余绥低头思索,一个晚上就能确认血脉简直太快了,何况,他们明明已经提醒过四大世家,要注意崔灵姝体内隐藏的因素,为什么还不认真查?
而且,伴随崔灵姝血脉而生的媚术,是实打实地影响了身边的人,皇帝就不觉得怪异吗?怎么能只查一次就作罢?
这偏心的也太明显了吧,简直就是像故意偏袒,那温宜笑必定要成为遭殃的一个。
余绥心里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握住温宜笑的手,“笑笑,要不我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
不走,他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意外。
温宜笑抿了抿唇,她回来就是为了看见崔灵姝的结局,就这样离开,她不甘心。
最后,她摇了摇头,“我想去见见袁琦。”
她想要问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余绥知道她不愿意离开,轻叹一声,“好吧。”
他脑子里计算了一下袁琦的位置,拉着温宜笑的手,转身就来到了一处客栈房间门口。
余绥一推开门,正看见袁琦翘着二郎腿在里面喝茶,猛地看见两个人进来,袁琦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
“你……你们怎么来了!”
温宜笑理了理自己的衣裙,很自然地坐在了桌子前。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别来无恙。”
袁琦呛了口茶,咳嗽几声才缓过来,“你不要吓我呀,我这小心脏可是很脆弱的。”
客套两句话后,温宜笑直接开门见山:“行了,闲话少说,我能出来的时间不多,你就告诉我,你爹是怎么回事?”
“你说我爹……”
说起这个,袁琦一拍脑袋,立刻就猜到了温宜笑想要问什么。
“说起这个,我也觉得古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昨夜,他们四大世家的人刚刚抵达元京不久,家主深夜忽然就被一道密旨同时传召进宫。
因为只有家主能入宫,所以袁琦只能在外等候。
没有人知道夜里发生了什么,但是等到第二日,他爹出宫以后,一同传来的,就是崔灵姝血脉被证实,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和狐妖毫无关系。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袁琦都要炸了,一直围着他爹问为什么。
他爹却一脸严肃,要他闭嘴不要说话。
“我都和我爹说过了,那个崔灵姝有隐藏血脉的能力,他不能用寻常的阵法来查出她体内的狐族血脉,他不可能一夜就断定崔灵姝是无辜的。”
“而且还捂我嘴,不给我质疑,我爹平时也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呀,这看起来,倒像是陛下的旨意,故意威胁,让他们说假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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