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私奉献当然是种好品质, 但晋故一直觉得，一个成功的警长应该是要让罪犯反省，而不是反胃。
钟邕提出的检验方案让他觉得很机智、很勇敢, 但也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
“我不要, 好恶心。”他几乎脱口而出。
*
普通Alpha无法标记Alpha, 但咬腺体毕竟还是个比较暧昧的行为, 晋故拒绝也很正常。
钟邕却已经笃定了他有问题：“晋故, 原雇佣兵先生，父母务农，家中兄弟姐妹众多。离开雇佣兵团后进修三年, 毕业以冠氏为跳板，最终入职季氏，成为高层。真是励志的人生啊, 但我好奇的是, 你的大别墅是怎么来的呢？”
晋故只说：“那不是我的别墅, 是我女朋友的，房产证上是她的名字。”
“的确。申宸，3岁父母离异并各自结婚生子, 自幼寄宿。从10岁起就在各个刊物上发表前沿科技类文章, 有神童之称。12岁离开寄宿学校，自此音信全无。17岁, 伪造身份证明入职季氏，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接线员，上周刚过18岁生日。”
钟邕看着屏上的信息问道：“按这样的履历, 别墅确实更可能是你女朋友的, 但是在失踪的将近四年时间里她究竟做了什么，可就很蹊跷了。”
“听起来确实蹊跷。”晋故应着, “但是我也没法回答您。我们没有聊过这些，就连她刚成年这事我也是才知道。”
“但你已经和她同居了一年了。”
“是的。”
“真是个禽兽。”
*
比摘了领带让别人咬自己腺体的变态要好得多。
晋故想着，但没有说出来。
钟邕继续发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进修时认识的。”
“我这里查不到她进修的记录。正相反，她学历不高，所以才只能做个接线员。”
“那我不清楚，您得去问她本人。”
“你用那三年时间变成了Enigma。”
“不，我学了管理学。”
“申宸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她看起来很弱小，但你似乎很怕她。”
“男人怕女友是很正常的事。”
“你们根本不是情侣，而是一种上下级关系。你们在合作完成某件事，就像胡粥正在做的那些一样。”
晋故不服了：“我们就是情侣，而且感情很好。”
“没有一对情侣之间的氛围是那样的。”钟邕摊手，“在她面前，你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她也是看似温柔健谈，实际上只是为了让你闭嘴别多话。你跟我说你们是一对普通的Alpha和Omega情侣，这我是不信的，你一定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不是的。”晋故辩解，“我怕她只是因为我爱她，我对她的一切服从都是心甘情愿的，和把柄什么的没有任何关系；她也刚好就是需要一个我这样的人，如果是正常的Alpha，她反而不会喜欢，她就是会偏爱比较没用的那个。”
钟邕听着这话愈发皱起眉头：“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觉得这是正常的恋爱关系？”
“或许不正常，但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彼此都很舒适的平衡点。”在这个问题上，晋故显得十分倔强，“我们确实是一对情侣，而且是很合适的一对。”
钟邕显然不能理解：“可你怎么会是没用的人呢？你武艺了得，长得也不错，还是季氏的高管。是什么让你有了自己很没用的认知？”
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晋故懵了一下，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钟邕则迟疑着推测道：“是某种精神控制吗？我一直很好奇，像你们这么强大的Enigma为什么还会听命于人。你有想过自己可能也是个受害者吗？被植入只能依附于别人生活的认知，为他人卖命，产生对上位者的仰慕，然后可能还经历了一些骚扰，让你觉得自己和对方是情侣关系？”
钟邕换了个问法：“你觉得在对方眼里，你们也是情侣吗？”
晋故的嘴唇颤了颤，他从没想过在普通人的视角里，他们看起来是这样的。
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恐慌——不是因为突然意识到他和申宸之间的关系不健康，而是因为这种不健康似乎会导致关系的松散。他总觉得身体上的关系已经是天大的事情，可以让他们打断骨头也连着筋，但如果申宸只是玩耍的态度，那随时结束也不是没可能。
万一这不是申宸对自己感情的误判，而是对于可以随意掌控的下位者的玩弄呢？毕竟申宸对他总是一丝一毫尊重也没有的，她从来都是只顾自己爽。感觉来了不管他是在做饭还是办公，往旁边一推说来就来；感觉去了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结束，提上裤子就去做自己的事。
如果这段感情没有外人来指指点点，晋故其实是可以接受就这么配合下去的，毕竟当初他和申宸就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了，他可以摸着黑接受这不清不楚的关系；但是一旦那块遮阳的布被扯开，阳光照进来，就会让丑陋的一面原形毕露。
晋故忽然站了起来：“我得回家去了。”
钟邕心里一紧，因为现在他的线人胡盐还在那栋别墅里和申宸纠缠。
他耳朵里的接收器和胡盐的正连接着，为了让胡盐听得清，他又调高了音量：“站住，我的问话还没有结束！”
下一瞬，大量香草味涌出，在Enigma信息素的威慑下，钟邕瞬间便昏了过去。
晋故看看他，伸手拢了一把自己前额的碎发，这时才感觉到自己脸上湿湿的，竟是在不自觉间流泪了。
他真的很着急要回家去，因为他现在很没安全感。
他需要闻一闻泥土的味道。
*
另一边的胡盐大致接收到了钟邕的暗示——就是说时间不多了，那个男人正在往回赶。
而申宸依旧神色如常：“狗碗一起带到培训基地去了。”
“看来是条忠诚的狗，只吃自家碗里的饭。”胡盐意有所指，“是什么狗啊，我也想养一条。”
申宸还是笑眯眯的：“这我也不清楚哎，是我男朋友养的。”
“什么颜色？”
“黑色。”
“站起来有多高？能有我这么高吗？”
申宸抬头看看她：“得比你高不少。”
胡盐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装了？”
“没必要了。”申宸指指自己的耳朵，意指胡盐耳中的接收器，“你注意耳朵里的声音时，眼神会向下瞄。以我对晋故的了解，那边应该已经谈崩了。”
胡盐闻言打开了磁力装置，蓝紫色的光线环绕周身：“那么在伏法前，你还有什么要坦白的吗？”
申宸看上去却毫无惧色，似乎她还留了后手一样：“你玩过斗兽棋吗？”
“什么东西？”
“一种棋牌类游戏。”申宸耐心地跟她解释，“猫可以吃掉老鼠，狗可以吃掉猫，豺狼虎豹可以吃掉狗，大象可以吃掉豺狼虎豹。”
她顿了顿，继续道：“但是，老鼠可以吃掉大象。”
胡盐反应很快：“你就是那个老鼠？”
申宸耸耸肩。
胡盐低头看着地上的刑具：“这些都是用在Enigma身上的吗？狗绳、项圈、嘴套，都是些击垮人心理防线的东西。我的接收器确实和钟邕连着，不得不说那个Enigma听起来好惨，精神已经完全错乱了，完全以为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不过当一个人开始这么认为的时候，他就确实已经是了，对吧？那么现在我有个问题——”
“你有这么对我姐姐吗？”
*
真是杀气腾腾的一句话。
申宸有预感，这时候一个不小心，可能就要挨拳头了。
但是在那之前，别墅的密码锁声已经响起。
胡盐心下一惊，立刻扑上前去想挟持住申宸，但在她碰到申宸之前，人就已经被按进了沙发里。
她是奋力挣扎了的，但根本挣不动，这个人的力气压根不是人类的水平。
于是胡盐索性放弃道：“LJ回来了？大黑狗。”
*
从季氏大厦到临湖别墅，开车都要一小时以上的距离，这个男人却在10分钟内赶了回来。
所以申宸根本不是留了后手，她是明知道晋故快要回来了。
不知道在审讯中受了什么刺激，一副丧家犬的模样，按着胡盐的动作也用力得很，让申宸觉得他可能会泄愤性质地卸下胡盐一条胳膊。
她赶紧制止道：“她是胡粥的妹妹，你小心点。”
有那么一瞬间，晋故有想过如果尝试着不再听申宸的话，那申宸会怎么对他。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毕竟胡粥是个好人，他不能让胡粥的妹妹受伤。
晋故很快就放了手。
他没必要一直压制着胡盐，但凡胡盐再有伤害性举动，他可以随时再次制住她。
“你还真是和你姐姐说的一样犟。”申宸笑笑，一如既往的让人看不出年纪，“你们的妈妈病了对吧，然后又好了。大人给你们的妈妈请了最好的医生，所以胡粥为他效力。在你还和妈妈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已经顶着身体变异的压力，一面和大人周旋一面调解你们母女二人的矛盾。”
“她挺不容易的，回家去吧，别让姐姐担心了。”
像情侣
这种家庭调解员似的台词, 和胡盐现在面对的场景真是格格不入。
她因姐姐一句“我是Enigma”找上钟邕，然后跟踪胡粥、锁定申宸、露面救场，到现在潜入到这栋别墅里。
其实在胡粥说这话时她就能感觉到姐姐并不开心——虽然能做到一些超人般的事情, 但姐姐向来不是愿意承担这些的人。她本质还是个俗人, 向往的是家庭美满, 是天伦之乐, 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胡盐不是, 她渴望的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是遇山劈山遇海渡海的冲劲。
只是造化弄人，姐姐胡粥有了上天入地的本事, 而妹妹胡盐得到了老婆孩子热炕头。
*
“是为了妈妈啊，那还真有点像她干的事了。”胡盐揉着被扭痛的胳膊站起来，“她从小就是这样, 听话、懂事, 成绩又好, 我样样比不过她。大家总说我要是能赶上姐姐一半就好了，但说实在的，我没羡慕过她, 哪怕她分化成了Alpha我也没羡慕过。”
“小朋友——我觉得我能叫你小朋友, 因为如果钟邕那边的资料无误，那我比你年长将近十岁。”胡盐说, “小小年纪就能在这样一个组织中身居高位，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是我还是想说, 人生阅历是你的硬伤。”
“你一定觉得我姐姐很不错, 她是个很让人放心的人，很多时候你知道某件事有她参与, 就觉得十拿九稳。她这个人没什么自己想做的事儿，所以就看起来很无私，如果你问她的梦想是什么，她会说她的梦想是多赚钱，把家人照顾好，找个Omega结婚，生两个孩子……”
拿年龄说事倚老卖老，恰踩在申宸的雷点上。
她忍不住打断道：“你作为这种梦想的既得利益者，没资格去嘲笑她。”
“我为什么嘲笑她，我爱死她了。”胡盐好笑地看着她，“我小时候可瞧不上她了，我觉得她只是割舍了自己的个人欲望，通过伪装好孩子的方式得到大人的偏爱。我觉得如果需要活成那副样子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孩子，那我宁可不要。我是一个为自己而活的人，谁也别想让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直到有一天我反应过来，我姐姐也没有在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我姐姐她就是一个为旁人而活的人。照顾他人、奉献自己是真的会让她高兴，她打从心眼里就是社会最提倡、长辈最喜欢的那种人，在她这么做的时候她完全没有装的成分，她当然是妈妈的骄傲。那么我呢？”胡盐摊手，“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以‘我乐意’为基本原则，哪怕现在追到这里来，我也依然不认为我全是为了姐姐，我追到这里，是我就是想插手这件事。”
“为了妈妈接受变异的身体，接受那些所谓的‘任务’吗？这真像她做的事儿。但如果这事儿落到我头上，在你们跟我谈条件之前我就把你们全弄死了，你们根本活不到现在。我这人就这个风格。”胡盐一本正经地说着大逆不道的话，“我是在我妈重病的时候跟她吵架了，那又怎么着呢？是她先拿自己的病情威胁我结婚生子的，难道就她的命重要我的命不重要？再说了，虽然我这些年也没赚几个钱，但我妈生病了我也没给自己留一个子儿啊。”
“哦，你现在跟我说我姐姐无私奉献，我就是那不孝女，你觉得我会羞愧吗？不好意思，成年人的人生观可是很坚定的。我和我姐只是不一样的人而已，这样的我从来也不比我姐姐差什么，不听话的我同样也是妈妈的骄傲。”
申宸站在原地久久地看着她，她现在无比确信，这就是老头当初选样品时无论如何都要避开的那种人。
7个Enigma中但凡有个这样的，她和老头在四年前应该就已经毙命了。
*
很烦，就是，本来想给对方一点信息量的压制，但反而受到了一些成年人的冲击。
所以申宸才这么讨厌自爆年龄，果然并不是只要过了18岁的坎就会被当作成年人看待的。
“那你想怎么着？”申宸挠挠耳后，一脸的不高兴，“胡粥来别墅找我本来就是不想让你掺和进来，如果你以我为渠道卷进来了，然后死了，我没法跟胡粥交代。”
“什么意思，你们想干嘛？”
室内一片寂静，胡盐换了个问法：“就当我是个传话的，我所知道的事情之后都会告诉钟邕。如果目标一致，我们可以合作。”
申宸问：“你们的目标是什么？”
“我是为我姐姐，钟邕是想逮捕季氏。你们呢？”
“弄死老头。”申宸说，“就是人们口中的‘那位大人’。”
*
乖乖。
其实钟邕也知道“那位大人”是最大的幕后，之所以把目标定在季氏，是因为他们觉得最多只能够到季氏这里。
要是这伙人的目光放在那位大人那里，那搞季氏就是顺手的事了。
“不是，你动静这么大的吗？”胡盐眯起眼睛，“Enigma到底有多少个？”
“7个。名单我等会写给你。”
胡盐看向地上的狗绳嘴套：“7个人全是你来控制？”
“那你想太多了，对其他人都是药物控制，只有这个需要这些。”申宸说着向晋故歪歪脑袋，“老头眼线很多，我们确实不好和警署多联系，如果你能帮我们和警署之间进行沟通那当然也是好事。但很多事我们有我们的做法，你指望我们有多守规矩，那也是不可能的。如果可以的希望在事情结束前，警署不要优先把矛头对准我们。”
胡盐又懂了：“就是想要个立功的机会？”
“……听起来有些别扭，但就算是这么回事吧。”
*
说实在的，如果只是警署的人找来，那申宸是没这么容易相信对方的，但既然是胡粥的妹妹在其中牵线，那么合作就很容易达成了。
申宸大致向胡盐介绍了老头名下的商业布局、雇佣兵势力以及研究所领域，提及了Enigma实验和永生实验，并认为按照之前宫氏失踪人口的频率，近期季氏也会出现和宫氏类似的失踪案。
因为别墅周围可能还有监视，所以申宸很快送走了胡盐，想的是逗留不久的话，万一老头问起还是可以以“妹妹寻找姐姐下落”作为幌子。
事情因警署的介入有了一定的进展，但最后关头的决战才是决定成败的时刻——申宸的药物可以控制Enigma到什么地步？其中的几位会因为老头的权势而反水吗？就算7个人都忠心耿耿，杀戮规模会超出申宸预期吗？如果有人要反水，那威胁她的筹码会是晋故吗？
送走胡盐后，申宸坐在沙发上想着这些。
她觉得自己在任何人面前都没有表现出对晋故太上心的样子——至少没有表现出研究员与实验品之外的关系。
甚至于在施棣和其他Enigma欺负他的时候，她都表现得很坦然，因为那说到底还是她允许范围内的欺负。她确实会觉得晋故在旁人面前躲躲闪闪或者龇牙咧嘴，然后她唤一声就老实躲到自己身后的模样很有趣，当心知肚明晋故完全是自己的所有物时，吃醋和愤怒都变得毫无意义。
她很好地把控着这个度，让旁人以为晋故于她是个可有可无的小玩意，但却又不至于使他受到切实的伤害，同时那还是她逗弄对方的一点个人乐趣。
所以至少Enigma那边，应该不会想到要用晋故威胁她什么，需要担心的只是老头。
正想着这些，晋故端了杯红茶放在申宸脸前。
她也没多话，一如往常地端起来就要喝，却听晋故忽然问她道：“事情开始之后，我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吗？”
这话让申宸愣了一下，因为晋故很少向她提这种要求：“我没打算，因为如果需要人保护的话，我会选胡粥，你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太弱小了。而且我和老头属于两个战争中心，跟我在一起对你来说也不安全。”
于是晋故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申宸抬头看他：“怎么了？”
晋故在申宸面前的一大优点，就是坦诚：“今天被说和你不像情侣，感觉很怪。”
从生死大事跳到这个话题上，跨度稍微有些大。
但申宸还是丝滑地接受了，毕竟晋故的脑子里除了这个也想不了别的：“我们确实不像吧，接线室的同事们总是这么说，但我也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像。我们不是一直在做情侣做的事吗？”
“……可能情侣该做的事，我们只做了那一件？”晋故说着，脸色有些红，“今天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保护了你，感觉更像你男朋友了一点。所以如果接下来你会遇到更多危险的场面，我希望我能在。”
他说：“还有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们可以做更多情侣会做的事吗？比如逛街、吃饭看电影之类的。”
申宸抬头看着他这样子，眨巴眨巴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晋故会在这种时候想这些事，但她是打算开口回话的。
但在那之前，手机先响了：“宸姐，开始了。季氏来人让我消掉一个档案，是个Omega女，叫佟誓。”
再分配
佟誓在申宸的印象中一直是个挺没存在感的小女生, 单看气质的话显得比申宸还要小，但既然能在季氏工作，实际年龄肯定比申宸要大。
申宸不爱和人聊自己的事, 好在这个小姑娘也不多问, 总是安安静静地在隔壁工位待着。不过打招呼、说再见什么的, 佟誓也从来不懈怠, 笑眯眯的模样让人心情很好。
也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能在这种事情中被选中, 估计家境不会太好。然后因为今天的事，明天不来上班也不会有人起疑——大家会认为她的接线出了问题，被辞退了。
“按他们说的做, 不要打草惊蛇。”申宸一边打电话一边穿上外套，“消息同步给其他人，我现在往研究所赶, 试试看能不能截胡。”
“那估计是不能。”吴耐说, “来找我的人就浑身一股实验室消毒水味, 应该是把人送到了才来的。”
那就是凶多吉少了。
“知道了。”申宸挂断电话。
按申宸的经验，活体样品到了之后总是立刻就安排实验的，但实验了未必意味着死亡, 运气好的话, 还是可以再抢救一下。
那边晋故也已经换上方便行动的外套，伸手去摸车钥匙：“我送你过去。”
申宸却向他伸手道：“跑过去吧, 刚才不就是这样的吗？”
这个要求让晋故求之不得，但还是得如实汇报道：“可刚才就被人看到了……”
“没事，让他们看吧。”申宸已经揽住他的脖子, “情侣之间的公主抱, 是很正常的事。”
*
Enigma是世界上最快的交通工具。
为了防止申宸在快速移动中受伤，晋故用毛毯将她裹住, 然后小心翼翼地抱着。
即便如此，耳边的风声还是尖锐得刺耳，时不时还有落地时路人的尖叫声。
没几分钟，晋故就已经在研究所门口将申宸放下了。此时正是半夜，从外面看去，亮灯的实验室也不多。
申宸粗略扫了一眼，便又把脑袋埋回晋故胸口：“去施棣的实验室，越快越好。”
下一瞬，晋故已经抱着她跳上一个阳台，然后一拳击碎了窗户的玻璃。
*
施棣人在里面，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你们干嘛？多着急的事儿值得你们从窗户进来？”
申宸从晋故怀里跳下：“亮灯的实验室里只有你是负责Omega相关实验的。今晚的新样品在哪？”
“怎么，只许你使用活体Alpha，我不能用活体Omega？”施棣还没搞明白申宸在这整件事情里的走位。
“你完全是在胡闹。”申宸急道，“永生这个课题根本不是你能搞明白的，样品送到你手上完全就是白死！”
“永生实验？”施棣觉得好笑，“那个不是我负责的。也确实轮不到我来负责。”
让申宸惊讶的是，在施棣不负责这一实验的情况下，他竟看起来比她知道得还多。
“那是谁在负责？”
“这我不能告诉你。”
“那你在用活体Omega做什么？”
“你用活体Alpha做什么，我就用活体Omega做什么啊。”
申宸愣了一下，然后很快接收了这个点拨：“你不会又是完全复刻了我的思路吧？你把Omega信息素进行了叠加注射？”
“是啊，不行吗？”施棣坦然应道，“就算是复刻你的思路，Omega和Alpha信息素的叠加方式也大有区别，我的实验完全是独立于你的，没必要来兴师问罪吧？”
申宸大感头痛，她隐约记得自己的初衷是想减少性别数量，谁能想到现在是越来越多了。
她几乎感到一阵眩晕：“我不跟你扯这些，你就告诉我实验成功了吗？”
“成功了，我创造了第五性别。”
“你是真能造孽。”申宸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业障又加了一笔，“项目名称叫什么？”
“Sigma。”施棣得意道，“一个超O的小尤物。”
*
施棣这个人，一直就有些疯里疯气的，申宸时不时会疑惑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自己也是Omega，你知道做Omega的难处，为什么要创造一个这样的个体？”申宸把他的领子揪了起来，“你这个人好像一直就没什么自己的理念，你是觉得只要能搞出新东西来就万事大吉吗？”
“那你又坚守什么理念了呢？”眼看晋故站在后头，施棣不能和申宸起冲突，便索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说你想将AO从这个世界上抹除，希望这个世界更加有序。那我告诉你不可能的，因为这个世界的秩序由Alpha书写。让这些既得利益者放弃自己的特权，你本来就是在做梦——就算你头脑聪明、研究出了药剂，它也会被判定为不符合联邦法的，你会因此进去。”
施棣摊手：“我时常觉得教授是个很伟大的人，他为了守护你不切实际的小小梦想，从来也没有将这些和你细细说过。”
申宸眉头紧皱：“这是你将那个女孩变成S的理由吗？”
“有什么不好呢？Omega的出路不本来就是吸引Alpha和生育后代吗？哪个Omega不想成为万人迷呢？原本平平无奇的人从此就是主角了，这是她的幸运。”
“这么幸运，你怎么不给自己来一针呢？”
“我倒是想。”施棣耸耸肩，“这不是得等你把稳定剂的问题给解决了吗？而且七分之一残次率的事你好像也没给出具体定论，我可不想变成那副无时无刻不在发|情的样子。”
忽然被调侃到，晋故喉咙中不自觉地发出低吼，唬得施棣退了半步。
申宸依旧感到迷惑：“你就只想到这些？你知不知道这种办法创造出的新性别还可能有很多未知的副作用？”
“你指Enigma可以让Alpha变成Omega的事？没问题啊，我觉得很有趣。”施棣笑道，“师姐啊，接受你聪明的头脑吧，至于世界变成什么样，那是世界的事。你难道觉得目前的状况就很合理吗？Omega和Beta还有活路吗？是时候打破第二性别为王道的观念了——让Alpha不再永远是Alpha。至于我的Sigma还能发生什么有趣的反应，我也很期待后续的实验进程。”
“这没有意义，照你这么说，Enigma就将变成新的特权。”
“怎么，你还没搞出让Enigma变回Alpha的试剂吗？”
申宸嘴巴一顿。
施棣便懂了：“你做出来了，对吧。第二性别完全成了流动的。你有没有想过取消第二性别的影响未必是要消灭信息素，让第二性别成为儿戏也是种办法？如果现在占据大权的Alpha们注定不可能给你消灭信息素的机会，那么我们就可以这么办。”
施棣说：“Enigma再强，只要数量够少，就翻不了天。现在的这帮Alpha固化了阶层，那我们就靠Enigma来打破，如果Enigma还不够，那就再加上Sigma。你问我的理念是什么，我只知道按目前的分配方式，资源没有落到我头上，那我就希望世界重新乱套。”
“我们是Omega，无法直接掌握资源的Omega。我们要重新分配资源。”
*
另一边的钟邕和胡盐早已收到申宸的消息，在驾车前往研究所的路上。
之所以只有他们俩，是因为对研究所的搜查令，钟邕申请不下来。
“这个老头到底是什么人啊？”胡盐这才得空问他。
钟邕边开车边应：“他可不是什么一般人啊。我以前在警校时就听他讲课，教的是社科类，但对药学好像也造诣颇高，当年真是意气风发的。早知道他投资研究所，没想到搞的是这些东西，要是把心思放在正事上，说不定还能往上走走呢。”
顿了顿，钟邕又接了一句：“不过也不一定，他是个Omega，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Omega？”胡盐惊了，“你是说这么大一件事的幕后推手其实是个Omega？”
“是啊，很难想象吧。”钟邕腾出一只手来搓搓脸，他其实还没从被震晕的感觉里完全出来，“Omega实在太弱小了，弱小到我们觉得他们都干不出什么坏事来。他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来策划这一切的呢？作为一个警长我不该去同情罪犯，但是我同情整个Omega群体倒是真的。”
“还有那个刚成年的Omega小姑娘，如果不是对信息素有着相当的执念，应该也不至于走这条路。说实在的咱们的社会挺欺负人的，那么当众人欺负到了一个高智商个体头上，到底会导致什么样的反弹效果呢？时代可能真的要变啦。”
正说着话，钟邕的手机收到一条消息，他和胡盐同时凑过去，看到对研究所的搜查令竟被批下来了。
是以老头的名义通过的，但签字的人却是他的下属，名叫觅淑。
Thomas
当晚七点, 警署出动包围了研究所，大量警车直接封住了道路。
在尖锐的警报声中，施棣难以置信地看向申宸：“你疯了吗？你报了警？大人对你那么好, 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对我好？”申宸更觉得可笑, “逼迫我开发那种药剂, 让我注射进人类的身体里, 这就是所谓的好？”
“你别把自己择得那么干净！”施棣吼道, “开发药剂是你自愿的，如果他不引导你，你这辈子都不会有任何成就！你会空有个聪明的大脑郁郁不得志, 成为众人嘲笑的疯子！”
“那现在呢？我也不过就是个在黑作坊里打工的罪恶分子，我依然没有看到我的成就在哪里。”
“真是个白眼狼，你以为这些年来你对大人的敷衍他看不出来吗？”不知为何, 施棣竟气得发起抖来, “他知道有些事你不愿意做, 所以永生实验那边他从来就没有逼过你；他知道你放心不下残次品，所以即便着急也没有对残次品动手；他知道你和Enigma私下有往来，但只要没有切实威胁他根本就不管你。如果换个人, 你觉得他会这么纵容吗？”
“那是因为他还需要我的头脑。”
“不伤到你的大脑但能让你配合的办法多得是！”在被警方按住时, 施棣依然冲申宸咆哮道，“大人就要成功了, 我很快就会出来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
其实当时警方还想控制住申宸和晋故，但在那之前晋故已经抱着申宸破窗出去了。
挂在高高的实验楼上, 可以看见楼下两拨人已经打了起来, 一方是警署，一方是老头直辖的雇佣兵。
“警署应该打不过雇佣兵。”晋故说着向下看了一眼。
申宸却只是拢拢身上的毛毯：“没事, 胡粥他们管辖的队伍马上就要到了。去顶楼吧，老头的实验室在那里。”
晋故顿了顿，他其实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还要往老头那里跑，如果行动顺利的话，接下来只要等着警署把老头逮捕就好了。
同时，一架冠氏的直升机呼啸而过，是在对现场情况进行直播报道。
连冠妄都是站在他们这边的，看起来形势一片向好。
但申宸催促道：“走啊，愣着干嘛？”
“好吧。”晋故应着，到底还是起到了一个直升电梯的作用。
*
实验楼的顶楼静悄悄的，每隔几米有一个雇佣兵站岗，走廊尽头是老头的实验室。
这些雇佣兵训练有素，即便见晋故和申宸破窗上来，也依然尽职尽责地站在原处。
只有为首的一个上前道：“申小姐，大人吩咐过，您得一个人过去。”
申宸说：“告诉我干爹，我让他见见他干女婿。”
晋故原本气势汹汹的神情，因为这句话忽然变得有些呆。
雇佣兵也笑道：“申小姐，他如果硬闯，我们肯定拦不住，但是楼体是埋了炸弹的。如果他打扰到大人，我们可能得给你们一家三口陪葬。”
果然是有些极端手段在的。
申宸于是把身上的毛毯扔到晋故手上：“在这里等我。”
晋故紧跟着问道：“等到什么时候。”
申宸想了想：“你数到三百，我没出来的话，你就直接炸楼吧。”
*
眼看着申宸一个人过去了，那瘦瘦小小的背影简直像伸手一捏就没了似的。晋故气恼得又捶坏了一扇玻璃，嘴里也发出低吼声，吓得路两边的士兵心脏砰砰直跳。
但他也很快安静下来，趴在残缺的窗边向下看去。
如申宸所说，确实有三支雇佣兵从三个方向赶来——虽然数量加起来远不如老头直辖的军队，但再加上三个Enigma的话，战力应该是在上风的。
晋故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让自己冷静，然后试图去按申宸说的数数。
但是就在此时，一个意料外的状况出现了——那三支雇佣兵，竟互相打了起来。
*
“大人。”进了老头的实验室，申宸一如既往地先随手关门。
然后当她抬头，看到的是穿着实验服背对自己的熟悉背影，以及站在一旁的殷显。
当时申宸是有些失望的：“我没想到你会背叛我。你不是想变回Alpha的吗？”
殷显摊手道：“Enigma对我来说没什么吸引力，但永生就不一样了。大人承诺过，事成之后，永生这事会有我一份。”
“很好，有魄力。”申宸说，“那么稳定剂你打算从哪弄呢？”
“宸姐，你还是太高估头脑的作用了。”殷显笑笑，外套的纽扣依然没有扣齐，随着他的步伐摇摇晃晃，“这世上酷刑有很多，总有一种是你扛不住的。就你这小身板，光是晋故那种电击估计都悬，最不济砍掉胳膊和腿关起来，反正你最有用的不就是脑子吗？”
“你也不能怪我们，宸姐。是你先害我们的，如果当初你没有给我们注射那种试剂，那应该也不会有今天。”
这声“我们”很有意思，果然后面暗处又走上前两个人，一个是吴耐，一个是觅淑。
吴耐的反叛倒在意料之中，他的卧底身份低微，没了大人他就什么也捞不着了。觅淑同样依附于大人得到在上流社会行走的资格，申宸向来对他的忠诚度有疑虑。他们一个向申宸通报了处理佟誓档案的事，一个为警署的搜查令放行，也就是说今晚发生的一切就是个圈套。
照这么说来，没在这儿看到冠妄，倒是稀奇。
可能是因为他太能观望了，弄一架直升机过来观察情况，大概率打的是“谁赢跟谁”的算盘。像这样的人，老头是不会拉拢他的。
不对，现在不应该叫他老头了。
申宸抬头看向那穿着实验服的人的一头黑发，张口叫道：“教授。”
那人也回过头来，慈祥地笑道：“好久不见，Thomas。”
*
吴耐没反应过来：“Thomas是什么？怎么有点耳熟。”
觅淑也是顿了顿才想起：“是那篇文献的作者——就是胡粥找到的那篇。”
教授依然毫不掩饰对申宸的喜爱：“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认出我的？我还以为你一直没有认出来，因此很是沮丧。”
申宸说：“一开始只是好奇，因为你是知道我的真实年龄的，却对我表现出了过度的信任，这就好像你对我非常了解一样。直到这篇文献被翻出来，那我就彻底确定了——那个干巴巴的老头，就是永生实验失败后的教授。”
她笑笑：“想想还挺惊悚的。我刚参加完您的葬礼，就在一旁的公交站遇见您。”
“我没办法，如果我一直以教授身份和你接触，你是不可能同意将你的药剂注射出去的。你知道我对你下不了狠心，总是那么任性，只有我换个身份，你才可能照我说的来。”教授笑着摇头，“我一直说我是拿你当女儿看待的，你一定不相信，但我说的是事实。”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Thomas是我的笔名吗？六年前遇见你并不是什么缘分，而是你本身就是奔我来的。”
“对，我想如果能和提出永生设想的人合作，就一定获得最终成功。不过很快我就发现，你是个囿于世俗道德的人，你其实无法承担你超前的大脑所带来的冒险与责任。”教授说，“不过我觉得无所谓，你还那么小，你还有太多的黑暗面没有见过，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留给你去发现——当你意识到作为一个Omega，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像Alpha一样受到认可的时候，你会和我一样疯狂的。”
教授摊手道：“只可惜，我似乎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你依然没有意识到Omega活在这世上有多么艰难，你似乎丝毫不为自己的才能将要埋没而觉得可惜。你永远想象不出我经历了怎样的奋斗，才作为一个Omega身居高层、得到教授的头衔，能够去给Alpha讲课。你不用经历那些，我可以为你铺好最适合你的道路，只是这在你看来却成了限制了。”
“你愿意承认吗？宸儿，以Enigma实验为开端，几乎是为你量身定制的。我已经将这一性别的存在上报了，Enigma的战力引起了更高层的重视，他们决定生成新的联邦法，将Enigma的存在公开化。到时你会名声大噪，你也不必再承担‘使人变异’的心理负担，你可以大大方方地将永久稳定剂注射给他们，让他们尽情享受成为Enigma的快乐。”
“让你的人收手吧，不要再增加不必要的伤亡了。Enigma的起源或许是一场带有强制性质的实验，但最终的结果是好的。”
申宸习惯性地挠挠自己的耳后，对教授的长篇大论回应道：“我觉得不太行。”
教授如往常一样，好奇地歪歪脑袋，想知道自己的爱徒又要说出什么惊世之语。
于是申宸果然说了：“把Enigma暂放一边，我们还是先聊永生实验的事儿吧。教授你难道就没想过，我提出这个设想后，为什么没有深入把它做下去吗？”
有兴趣
“什么原因呢？因为伦理和道德？”
“不是, 是因为做不出来。”申宸说，“我后来发现这个原理就是有问题的，腺体永生是因为腺体的主体是信息素, 信息素的质量从青春期产生那一刻就不会再改变, 所以腺体也就不会衰老。你想达到人类永生, 或者说寿命延长, 除非将人体的主体改造为信息素。”
她毫不间断地说着对于其他人而言晦涩难懂的话：“而想要达到这一点, 合理的逻辑有两种——第一种是像Enigma实验一样让身体内大量积聚信息素，目前的程度显然还不够，但仅是这样的信息素量, 就已经超出Alpha们的负荷了；第二种就是加快信息素消耗，让腺体的信息素无时无刻不处在空巢状态，这样腺体就会误以为自己制造的信息素量过少, 从而大量制造信息素, 维持身体的年轻态。”
申宸看看他：“四年前你失败的那次, 就是用了第二种思路吧？当时我已经在你的实验室了，你但凡问我一声，就不至于当了四年半死不活的老头。”
“不, 事实上从八年前你的文章刚一发表, 我就已经投入实施了。”教授摇摇头，“我把黑市上购买的Alpha腺体植入了自己的身体里, 用它来消耗我本身的Omega信息素。实验非常成功，我在一个月内逐渐变回了更年轻时的模样。但样貌改变后我就没法见人了，所以我虚构了‘教授’的身份, 至于本职的我则成了个深居简出的人, 一切工作由下属代劳。”
“但你仍然开始寻找我，就说明你的做法也没那么成功。”申宸拆穿道, “你的身体对外来腺体一定有排斥，你是没法同步调动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的。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只闻到了Omega信息素的味道，并一直就把你看作Omega，可见当时你移植来的Alpha腺体已经快不行了。这就是为什么你开启了Enigma项目，你想增强Alpha腺体的力量。”
这波啊，这波是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
申宸好笑道：“我说你当时怎么那么着急呢，明明药剂没有开发完善，你却一直推着我投入使用。是因为你的Alpha腺体完全撑不住了吗？”
“是的，出事的那个傍晚，我的Alpha腺体萎缩了，身体也衰老成了不可思议的模样——老到我连自己的Omega信息素都调动不起来了。”教授说着长叹一口气，“那是非常可怕的感受，好在到了一定限度之后，衰老停止了，我捡回了一条命。我叫来了施棣，由他来为‘教授’发出讣告、举办葬礼，而我本人则回归了我自己的岗位上，依然深居简出。”
“同时我决定用更强硬的手段让你与我合作，于是Enigma诞生了。”他笑笑地看向一旁的Enigma们，“他们强大有力，唯一的缺陷就是受稳定剂控制，但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既然是你将他们变成这副样子，就一定会源源不断地为他们提供稳定剂，绝不会撒手不管。”
教授说：“我原本的计划是故技重施，植入新的Alpha腺体，再辅以Enigma技术让信息素在我体内达到平衡。但到底是失败过一次的，我对这一次的实验很谨慎。我很庆幸我等到了意料外的现象，Enigma能将Alpha变成Omega的事让我喜出望外——这个事实证明了第二性别是可以流动的。”
“所以你将施棣弄进了所里。”
“我让他观察你的实验药剂，用同样的逻辑开启Sigma实验——如果我的设想成立，Sigma应该可以使Omega变成Alpha。”教授说着脱下了自己的实验服外套，他的后脖颈处赫然是一道纵状的缝合线，“就在刚才，我将我的腺体一分为二，让那个Sigma咬中了其中一半的腺体，所以现在我成为了真正的AO同体人。而且因为左右两腺都是我自己的，所以再也不用考虑其中一个腺体会衰弱的问题。”
他将外套搭在自己的手肘上摊手：“如你所见，我的身体又一次回到了年轻状态。”
“真不错。”申宸点点头，“那么那个Sigma对你来说已经没用了，能麻烦你把她交给我吗？”
“这就要看你了。还记得吗？我们约定三个月你会交出研发完全的Enigma药剂，现在正是时候。”教授说，“鲍立和胡粥被下面的雇佣兵牵制着，冠妄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手，晋故现在一个人在走廊。只要我一声令下，要他的命并不难。”
“你都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还要Enigma药剂干什么呢？”
“不要装傻，你知道半个腺体根本不够，我需要Enigma药剂和Sigma药剂对左右腺体进行同步的加强。”教授倒是一点都不迷糊，“否则这个状态我可能坚持不了几年，我依然需要你的帮助。”
“可以。”申宸应得很爽快，“但是你对施棣的Sigma药剂那么信任吗？我能保证我的药剂万无一失，你能保证他的也没有问题吗？”
“不仅仅是他，我也有参与。”教授坦言，“而且Omega没有狂躁状态，不会涉及稳定剂问题，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那走吧。”申宸唤道，“下楼，去我的实验室拿药剂。”
吴耐却拍拍一旁的药剂柜：“不用，这就是从你实验室搬上来的。”
*
真是有劲儿没处使的Enigma啊。
申宸瞄他一眼，叹了口气，打开柜子。
她从其中一排取下了一支针剂：“说吧，打哪边？”
教授抛了另一支针剂过来：“左边是Alpha腺体，右边是Omega腺体，请务必准确、同时地进行注射。”
申宸神情复杂地看着手上的两针药剂：“我还是那句话，教授。永生实验的底层逻辑是有问题的，你永远不可能变成一个充满信息素的人形腺体，那么用这种方式延长寿命就是有时限的。这么做的话你可能能多活一百年、两百年，但是一旦某天药效减弱，或者你的某一半腺体受了伤，你就会迅速老去。甚至有更可怕的结果，是老而不死，你会拖着两三百岁的躯体苟延残喘。”
“只要我还在苟延残喘，那就还有返老还童的希望。”教授说着已将后颈转向她，“楼体内埋的炸弹与我的心跳相联通，如果我的心跳停止，那么所有人会一起死在这里。包括晋故，也包括那个Sigma。所以我希望你挑选的这针针剂是正确的。”
“放心吧，保证是正确的。”申宸将两针针剂并排握在手中，“但是教授，在注射之前，我还有些话想说。”
“嗯？”
“在刚进您的实验室时，我有过真情实感地将你当作父亲看待。”申宸原以为这些话她是没机会说出来了，“那时候我很多仪器不会用，很多试剂搞不懂，是您一点点带我上手的。我和我的亲生父亲没怎么相处过，您倒是满足了我对父亲的所有幻想——在我眼里，父亲应该是这样循循善诱的、无所不能的。”
“但是后来，我发现了你自私自利的一面，哪怕是对口口声声‘视作女儿’的我，也总是难免有本性暴露的时候。即便如此，你也已经把你为数不多的好意放在了我身上——你允许我和Enigma接触，允许我留下晋故的性命，不管我的反叛有多么明显，你似乎都没有动过对我‘来硬的’的心思。也对，父亲应该是这样为了自己的目标无所不用其极，但又对女儿颇为纵容的。”
她将手上的针剂精准地刺了过去，口中喃喃：“教授和大人是同一个人，对我来说实在是太好了。”
*
那一瞬间，教授和申宸同时被按在了地上。
申宸只觉得浑身摔得剧痛，手上的Enigma针剂早不知道被抢去了那里，倒是Sigma那针无人问津，掉在地上在混乱中被踩得粉碎。
结果长期脱离雇佣军的觅淑和吴耐必定不是殷显的对手，针剂落在了殷显手上。
觅淑死死按着教授以防他自尽炸楼，抬起的眼睛已瞪得发红：“殷显！你说过你对成为Enigma没兴趣！”
殷显摊手道：“可我对钱有兴趣。这是目前唯一一针能确保成为Enigma完全态的针剂，开价高者得。”
吴耐气极，因为拼财力他也拼不过任何人：“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要那么多钱你花得完吗？”
觅淑倒是两眼放光：“可以！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殷显却显然不满足，看着窗外的直升机道：“别啊，你俩不带冠总一起玩吗？”
申宸早已没空管他们，只冲着教授大叫：“那个Sigma呢？快告诉我她在哪！”
教授则徒劳地挣扎着，嘴上骂道：“放开，你们这群没脑子的畜生！你们怎么会想要这个时候夺药！明明事后这种药要多少有多少！”
“你做什么梦呢！”申宸揪着他的头发让他抬头，“他们知道我的脾气，这就是唯一的了，这种药我决不可能再多配哪怕一针！”
听到这话最高兴的莫过于殷显：“你们听。”
觅淑和吴耐就像被吊起胃口的狗：“还可以谈，我们还可以再谈谈！”
冠妄已经从直升机上一跃而下，破窗而入：“殷老板，借一步说话。”
临时工
申宸是真的很高兴教授和老头是同一个人, 这样同一个仇不需要报两次。
眼看着在教授这儿得不到佟誓的下落，申宸爬起来就打算自己去找了，殷显还不忘跟她招呼道：“得罪了宸姐！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就行！都是策略！”
“我不知道。”申宸沉着张脸。
她是真不想去揣度殷显的心思, 但以她对这伙人的了解, 他们确实不太可能信任申宸以外的人的身体实验。
如果教授在拉拢他们的时候就提过需要要挟申宸、从她那里得到Enigma药剂的事, 那么觅淑和吴耐会答应配合, 从一开始打的就是抢药的算盘。
所以看到殷显也在时申宸会那么吃惊, 她觉得殷显对这个药没兴趣，有点捉摸不透殷显在这件事里的走位。甚至在和教授对峙的时候，她有在盘算觅淑和吴耐加起来是不是殷显的对手。
那么现在结论很明显——殷显他, 是来赚钱的。
*
离开教授的实验室时，外面的雇佣兵依然在站岗。里面的动静他们能听见，但没有得到命令不敢进去。
尤其是, 现在的教授已经不长老头那样了, 就算是冲进去, 他们一时也没法确定被按在地上的人是谁。
看看时间，距离申宸进实验室其实已经超过五分钟了，但是晋故并没有冲进去。
甚至也没在走廊里等着。
申宸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他人呢？”申宸问一旁的雇佣兵。
还是为首的那个应道：“他……刚刚鼻子动了动, 然后, 就不知道去哪了。”
好活灵活现的描述。
申宸并不希望喊着晋故的名字找他，那样会显得她特别像个到处找狗的人。
所以她用了更直接的办法——一边爆炸式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 一边从高高的实验楼上一跃而下。
*
剧烈的泥土味道从天而降，身陷战场的胡粥和鲍立都是一怔，不过很快一道身影就闪电似地接住她, 然后稳稳落地了。
香草味的Enigma信息素冲击力太强, 落地之处直接震倒了一票雇佣兵。
很显然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但胡粥还是惊得擦了擦眼睛：“我是看错了吗？这小子怎么还左拥右抱的呢？”
确实, 晋故是左手抱着申宸，右手抱着佟誓跳下来的。
Sigma的信息素就像个粉色炸弹，将周遭的Alpha瞬间调动起来，进入了无差别攻击的狂躁状态。
胡粥嗅到后觉得不妙，立刻先给自己扎了一针抑制剂。
然后她想起更不妙的——鲍立自诩不吃亏，不爱带抑制剂在身上。
她立刻扭头看去，却见在鲍立发作之前，一道身影已经利索地骑跨到他的脖子上，对着腺体就是一针：“雇佣兵鲍立罚款50，事后记得手机缴费。”
然后身影从还在眩晕中的鲍立身上跳下来，对着自己那喜欢闷声干大事的姐姐标标准准地比了个中指。
*
而申宸现在倒是知道晋故为什么无法按时赶回来了，这状况确实是有些棘手。
大概是因为刚刚被迫咬过教授后颈的缘故，佟誓现在处于易感状态，逮谁想咬谁——因为是Sigma的缘故，甚至连申宸都在她想要品尝的范围内。
申宸吓得不停推拒：“不行，小佟，这个真的不行！”
晋故只得手忙脚乱地一手按住佟誓的腰，一手护着自己的后颈，即便如此手背上也已经被咬出了牙印。
他的信息素对佟誓而言明显更加美味，应付起来更加艰难，让他连跟申宸解释一下的工夫都没有。
不过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他能说什么呢？闻到一股浓烈的蜜糖味所以想去看一眼算理由吗？因为听到叫救命的声音所以闯了进去算理由吗？被这个Sigma纠缠上了所以错过了跟申宸约定的时间算理由吗？
看着申宸已经很难看的脸色，晋故试探着讨饶：“嗯……至少我找到了Sigma。”
“是啊，那真是多亏了你。”申宸冷眼看着他被缠得一身狼狈，完全没有要帮他的意思。
而在晋故做错事的时候，那个穿巡逻兵制服的人又一次从天而降：“把她交给我，我是Beta！”
*
这样的可靠和他形成了鲜明对比。
混战之中申宸没有自保能力，晋故将她打横一抱，飞快地离开了研究所。
所里发生的事情确实被冠氏直播出去了，就连商场外的银幕上也播放着现场的画面，人们仰头看着，发出惊呼。
晋故选在了人群后头落地，把申宸放下。
然后他们也抬头看着大银幕。
因为觉得向晋故解释“老头”和“教授”是同一个人太麻烦，申宸直接选择了用老头来称呼：“老头说Enigma的存在他已经上报了，高层可能会认可这一性别的存在。说起来我还没问过你，如果让你选，你希望做回Alpha还是成为完全态Enigma？”
晋故愣了一下，他觉得答案显而易见：“当然是你希望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啊。”
*
晋故不会知道，他的这句话帮他免去了一顿酷刑。
眼见申宸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起来，晋故终于也开始有胆子问东问西：“所以实验室里发生了什么？大人他……”
“他落到了殷显他们手上，至少我走时还活着……”
正说着话，银幕里传来巨大的爆炸声，整个实验楼的楼体轰然倒塌。
申宸说：“现在应该是死了。”
*
那之后，以钟邕为首的警署对案件进行了收尾。
虽然首犯又又又又死了，但是事先逮捕的研究员们对罪恶行径供认不讳，坐实了那位大人的犯案事实。
其中有位研究员因事发时未满14周岁而免于处罚，但还是拘留了几天，理由是曾违规使用信息素储存管。
当然使用电击刑具也是不可以的，但受害人坚称自己是自愿的，认为这是情侣间的一点小情趣。
也算是一种没救的恋爱脑。
申宸出来的那天，晋故扑上去抱住她，在旁人看来确实是一对爱侣。
但是申宸知道，这是因为晋故从来没有和她分开这么久过，已经因太久没有嗅到泥土味而不安到了极点。
申宸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混乱中将晋故安抚下来的，但她知道她必须尽快赶回临湖别墅。
*
在那位大人名下财产被清算后，这栋别墅已经不是申宸的房产了，但是冠妄把别墅买下来，重新赠与了申宸。
因为此时的冠妄已经是无需注射稳定剂的完全态Enigma。
想象中的一旦恢复自由就宰了申宸的事并没有发生——毕竟他的身体现在十分特殊，万一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申宸可能还是唯一能给他治病的。
他的身份确实公开了，在申宸被拘留的这段时间内，他已经公开接受过多次采访，在镜头前展示了瞬间移动、怪力破坏等的一系列技能，完全以Enigma身份示人。
这让其他Enigma很眼馋，但是没办法，今天已经是这个月必须接受稳定剂注射的最后期限，他们再次在别墅内集合，等待申宸的最终宣判。
毫无悬念地，在申宸给他们注射了一针之后，他们永远地失去了一抬腿就能跳上二楼的能力。
他们帮老头做的事大多没有留下证据，唯一一直在故意泄露Enigma存在、让其成为都市传说的胡粥，反倒是求救意图比较明显的一个。他们在四年前接受注射，之后或多或少地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些东西，然后在四年后的这一天，在申宸非常坚定的选择下，重新回归了原始状态。
像是大梦一场，随着离开这栋别墅，一切都结束了。
唯一的特例是，当吴耐走出别墅时，他看到警长钟邕正拿着手铐等着他，旁边站着那个凡事都要掺和一脚的巡逻兵。
见他出来，胡盐吐槽着：“看来你这警署也不干净啊，搞到最后里面不还是混了卧底吗？”
钟邕一面把吴耐拷上一边辩解：“是干净的，他怎么能算警署的人，他只是个临时工啊。”
*
“季氏也倒台了。”众人走后，唯一留下的冠妄跟申宸同步着最近的新闻，“宫氏季氏这两个毒瘤一除……”
申宸不客气地接道：“就只剩下冠氏一个毒瘤了是吧？”
冠妄早已习惯她这个样子，无所谓道：“宸姐说话一如既往的幽默风趣。”
“你还来干嘛呢？你已经不需要注射了，来炫耀给其他人看？”
“虽然这也是目的之一，但主要还是我的新上线想见见你。”冠妄说，“就是大人说的，做主将Enigma的存在公之于世的人。”
申宸嗤笑道：“旧上线好不容易才弄死，还给我来个新上线，我凭什么要去见他。”
“别这么倔，宸姐。”冠妄劝道，“你的头脑在高层已经不是秘密了，他们也没什么别的要求，只是希望你能加入一些高级实验室，继续发挥你的才能——你应该明白，你既然有这样的能力，那就永远跟这些事脱不了干系。”
申宸已经转身要上楼了：“别叫我姐，我没那么老。”
冠妄见状脾气也上来了：“申宸，你识相一点！你以为现在Enigma还有几个……”
冠妄说着就要伸手去拽她肩膀，但是在那之前，一个身影突然卡进了他们俩中间，一把将他的手掰开了。
冠妄因此一愣，继而震惊地看向申宸。而晋故是还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只是龇着獠牙一脸凶相地对着冠妄。
申宸一边上楼，一边幽幽回应道：“两个。”
狐媚子
其实不用冠妄说, 申宸也知道自己安生不了。
她的本事就在这个领域内，总是要跟这些东西打交道的，而且她还很在意佟誓接下来该怎么办。
能将Omega变成Alpha, 这显然是无数Omega梦寐以求的, 再加上身为Sigma的吸A体质, 正常生活都会变成很艰难的事。
对于申宸来说, 将Sigma变回Omega的药剂其实不难制备, 但前提是得有精密仪器。现在实验室已经被炸了，如果申宸想进行这方面的探索，那确实还很需要加入新的实验室。
只是这次她的工作内容, 不想让别人说了算。
所以晋故的Enigma身份是她必须保留的，否则她的大脑带给她的危险，可能都不亚于Sigma。
*
赶走冠妄之后、新的工作开始之前, 申宸迎来了难得的假期。
如果有能重来一次的机会, 她一定会将自己的智商当秘密一样牢牢守住——其他的先不说, 主要是申宸觉得上班比上学要累。
而她居然从12岁就在黑作坊打工，一直打到了18岁。真是太想不开了。
中途还要面对一个因管不住自己而嗷嗷叫的晋故——虽然能看着他一点点好起来心里也是宽慰的，但说到底还是冲击和痛苦居多。
“所以你有感到愧疚吗？”
寒冬的上午, 不用上班的申宸窝在床上, 忽然这么问晋故。
晋故把做好的早餐放在她的床头柜上，然后在床畔坐下：“你指什么？”
申宸把胳膊枕在脑袋下面, 光洁的手臂和肩膀明晃晃地露在被子外面，说明她什么也没有穿：“让一个花季少女一刻不停地围着你的那根东西打转。托你的福我甚至都没什么朋友。”
晋故的脸肉眼可见地涨红——他其实知道申宸是在无理取闹，因为以申宸的性格, 就算没有他, 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朋友。
但为申宸的指责而羞愧，对他来说已经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根本无关这指责有没有根据、有没有逻辑。
他低头看着申宸过于年轻的脸：“我愧疚的向来不止这个。”
他坦诚道：“有时我甚至会觉得，没有我的话你会过得更好。”
*
晋故是真心这么想的。
如果不是他当初干扰实验，申宸可能不会被拖住这么多年。如果所有Enigma都是健康的，那她可能早就有时间针对稳定剂问题进行研究，解决药剂也早就会出现。
如果不是他太没用，申宸也不会一直被老头拿捏、被研究员们刁难。她不喜欢施棣，为了他却不得不一直和施棣保持联系。同样是因为他太弱的缘故，导致其他Enigma总对申宸明里暗里多有不敬。
以及，如果不是他蓄意引诱，申宸肯定不会对他这种人产生感情。
连商业巨鳄的冠总、风云名流的觅淑、调兵遣将的胡粥三人，都曾是她的麾下，像她这样又有能力、又年轻漂亮的Omega，她什么样的找不着？
晋故明白的，他什么都没有——一没出身，二没头脑，三没技术，四没钱。他就只有这一身力气，但又并不想对外公开自己的Enigma身份，那么以他的其他本事来找工作，唯一解可能是做皮肉生意。
他确实只有这个做得还可以。
所以他现在就是仗着活好，吃申宸的、喝申宸的、住申宸的。
可是活好的人很多啊，又不止他一个。而且对申宸来说，他作为一个Enigma还是体力过剩的，可能就是怕他太过火才总是让他在下面。
那这样的话，申宸总会遇到各方面更契合的人，如果有一天她要赶他走，那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虽然以申宸心软的性格，可能会给他一点钱让他过渡用，但是对泥土味的依恋却是无法解决的。
不对，也不是无法解决吧，其实如果心狠一点逼他戒他是能戒掉的，申宸应该也很明白。只是晋故现在完全不想戒，他有把握只要还有这个瘾在，申宸就会在潜意识里产生“要对他负责”的责任感。
所以申宸骂得没错，他是卑鄙的，他一直就没变过。
包括现在，他也故意说着讨人心疼的话，衬衫领子解开最上面的三颗纽扣，装作不经意地露出昨夜的小小草莓。
这几乎是他现在唯一的业务能力。
申宸何尝不知道他是装的，但只要他愿意花心思，申宸就觉得挺好：“怎么会呢，没有你早饭谁来做？衣服谁来洗？家里谁来打扫？”
晋故因此心情愉悦，如果有尾巴可能已经甩起来了，但面上却仍是蹙着眉头一脸忧虑：“你有得是钱，这些可以请保姆保洁来做的。”
“那不一样啊。请别人来做就没有家的感觉了。”她抬高手臂摩挲着晋故的后颈，“我又不是喜欢拈花惹草的人，你为什么这么没安全感呢？到现在还不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男主人吗？”
又将手向前移去，捧住他的脸，去触摸他的耳垂：“而且你可比我大了八岁呢，这样的年龄压制还不足以给你自信吗？”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就更没自信了。谁比伴侣年长八岁还活成这个样子，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晋故的脸颊微烫：“先吃点东西吧……”
“我很好奇。”申宸歪头看他，“年龄到底能给人带来什么呢？我本以为只要我智商足够高、我有工作和研究的能力，就可以远走高飞、独当一面，但是到头来还是搞得一团糟。”
“相比之下，你活得清醒多了不是吗？”申宸说，“你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并一直为此努力着。这是年龄带给你的吗？等我26岁的时候，也会像你这么勇敢地选择自己想要的吗？”
晋故的脸更红了：“这是认真的，还是在调情？”
“你说呢？好哥哥。”申宸说着翻起身来，将他反压下去。
其实申宸的力气哪能推得倒他，明明是他蓄意配合，但仍是装模作样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惊呼。
修长的脖子，紧实的肌肉，骤然窄下去的腰，和非常有力的胯。
不管摸过多少次，申宸依然惊叹于这具身体的美好。有时她真的不太清楚晋故在不安什么，长成这个样子，申宸都怕他在外头招蜂引蝶。
泥土味在室内暧昧地蔓延着，于是香草味也发散而出，逐渐离开卧室，充斥着整个别墅。
明明是并不匹配的两种味道，对申宸来说却是刚刚好，对晋故而言也是良药。
他枕在柔软的枕头上，看着对方的汗水因晃动而滴下，滑过光洁的脖子，落在锁骨上。
晋故的獠牙痒痒的，想咬过去，想把申宸标记为自己的所有物。但是他不能，因为知道如果真的这么做了，才是他和申宸的关系真正终结的时候。
申宸是不可能接受被标记的，这让晋故有些难过。但是他也会安慰自己，至少他是会因为申宸的信息素而产生反应的，那么理解为他被申宸标记了，似乎也是可以的。
晋故丝滑地接受了自己的伴侣是个“不让标记的Omega”，因为比起这个，还有更难挨的事情。
就是他总是并不能完全满足。
他的体力和申宸悬殊太大，每次觉得申宸快要结束的时候他都很紧张，只能尽可能地催动着自己跟着结束——如果没能做到的话，那就只能之后自己解决了。
所以如果申宸有心着意刺激他，对他来说倒是件好事。
“哥哥，哥哥。”天才少女这样叫着他，难得露出不理智的神情，让他觉得混乱又迷醉。
当申宸高坐着说“哥哥好棒”，晋故则完全不能自已了。
“别这样，很怪。”晋故胡乱地捂着自己的脸。
申宸却控制住他的手，让他直视着她：“哥哥怎么了？哥哥不喜欢吗？”
说罢便毫不留情地离开他，逼得他一个虚空挺身，又无奈地跌落回去。
“不是！”生怕就此结束，晋故忙道，“只是你这么叫我，我觉得很怪……”
于是申宸身子向前探，俯身亲吻他，在他耳畔呢喃：“那哥哥想继续吗？”
晋故的脸红透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是这么不要脸的人：“想……”
“哥哥有多想？”
“很想……”
“哥哥不是说我还小，不懂事吗？”申宸伸手帮他擦去他被逼出的眼泪，“那现在你是在干什么？是在做坏事吗？是在欺负人吗？”
晋故崩溃了，但是肢体仍像是被钉在原处一样，做不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他只能求饶道：“是的，我是卑鄙的坏人，我在做，很过分的事……”
“好哥哥。”申宸夸奖着再次坐下，晋故则在巨大的刺激下叫出声来，像一匹在草原上被驰骋的无助的公马。
*
因为被这样断断续续的逼迫，晋故反而得到了昨夜没能得到的满足。
申宸会发现他的小心机吗？
在事后的贤者时间内，晋故看着已经起身要去洗漱的申宸，这么想道。
一定会的吧。她那么聪明，一定早就知道他是欲求|不满，故意勾引她的。
但是没关系，申宸看上去也很喜欢——甚至可能就喜欢他这样有点小心思的样子。晋故觉得短时间内，申宸是不太可能厌倦他的。
申宸出去后，他一个人神清气爽地躺在床上，寻思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要怎么样才能让申宸觉得和他在一起不无聊，让申宸眼里再也装不下其他Alpha，死心塌地地和他这个没用的男人在一起。
他觉得自己是能做到的，至少目前为止的每一步他都做得很成功，或许对于狐媚子这事儿，他是有点天分的。
但是晋故永远也不会知道，申宸还有件事瞒着他。
其实，不愿意将晋故“销毁”，将编码换过来给他打掩护，点灯熬油也要救他，为他的自由殚精竭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那时候其实认出来了。
她没有那么业余，会认错自己的实验对象。当注射到晋故那里时，她其实看出了这个人和上一次注射的不是同一个。
但她只是顿住一瞬，然后还是坚定地将药剂注射|进|去。
因为想救排在晋故后面的那三个人，以及更多的人。
如果当时药剂没有大的问题，那大概率会投入大面积实验，有更多人会深受其害。所以权衡之下，申宸决定牺牲晋故一个人，换实验的停滞。
事实证明她的决定是对的，实验暂停了，晋故也渐渐治愈了药剂带来的伤害。现在老头死去，研究所爆炸，一切不好的事情都结束了。
在她成年之后，未来正以一个充满希望的模样到来。
在洗漱时申宸还想着，这件小小的往事要不要让晋故知道呢？
最后还是觉得算了，他要是知道了，估计更蹬鼻子上脸，怕是要拿这事做些文章，不知道还要跟她提些什么要求呢。
这么想着，申宸吐掉嘴里的泡沫和水，转头便把这事忘到脑勺后了。
胡粥的一天（一）
春天到了, 万物复苏，正是琴瑟和鸣的好季节。
但是，单身的胡粥不会知道, 有些人一大清早也是会来兴致的。
一夜未眠之后, 她决定今天要做一件大事——一件可能决定她一生的事。
于是眼瞅着时间过了六点, 胡粥便给自己的妹妹胡盐打了电话。
不过电话只响了三声便被挂断了。
是还在睡吗？不该啊。她的妹妹她知道, 经历过单兵学校的训练之后, 胡盐的生物钟就一直维持在早上六点。
是不小心挂断的吧。这么想着，胡粥再次打去电话。
这次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挂了。
是在忙什么事情吗？等一会会自己打回来的吧。
胡粥耐心地等了五分钟，不见回拨, 只得拿起手机再次打过去。
这次对方接了，对她直呼其名、破口大骂：“胡粥！一大早上的你搞什么东西啊！”
她耳朵差点震聋，气也不打一处来：“都几点了你还没醒？就你这样还巡逻兵呢？”
“巡逻兵怎么了？巡逻兵不能有姓生活？”
“啊？”
“啊你个头啊！我有家有口的我跟我老婆亲热亲热怎么了？给你挂了你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吗还打还打？你当我跟你似的孤家寡人一个？”
胡粥愣在当场。
紧接着胡盐的声音渐远, 嘴上还柔声哄着：“没事了宝贝不气了哦, 我骂过她了, 我们重来……”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
真的，很烦。
这俩人一大早的搞什么东西呢。
胡粥起身下床，洗漱完毕后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脸。
这不挺帅的吗, 比起胡盐还多了几分英气, 凭什么胡盐一Beta能找着香香的Omega，她就找不上呢。
一定是她一直在雇佣军中的缘故吧, 成天和一帮Alpha厮混，朋友也都是五大三粗鲍立之流，确实没什么认识Omega的途径。
这也难怪在妹妹家中看到那个漂亮的Omega小保姆之后, 胡粥心跳加速, 体温升高，手都不会放了, 说也不会话了。
她在心里尖叫着——喜欢！
*
当时胡盐斜眼瞄她，问她怎么一副这辈子没见过Omega的样子。
她是没怎么见过Omega。
父母都是Beta，生下Alpha的概率其实很小，但是她到青春期时就是分化成了Alpha，一度琢磨着是不是该去做个亲自鉴定。
好在妹妹胡盐和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分化时万众瞩目，人人都想看老胡家是不是还能再出个Alpha。
所以当妹妹理所当然地分化成了Beta的时候，大家反而都有些失望。
胡粥是很同情的。她的光荣并不源自她做了什么努力，只是她凑巧分化成了Alpha而已。然后就受尽宠爱一帆风顺，剩妹妹在那摸爬滚打，还什么都得被拿来和姐姐比较。
作为Alpha，胡粥进了单兵学校的附属高中，然后直升进入单兵学校，毕业后分配为雇佣兵，成为普通家庭眼中的“人上人”。
而妹妹胡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直不信邪地死磕单兵学校，谁来劝都不好使，最后如愿以偿地把自己磕进去了。
其实胡粥知道，Beta在单兵学校里就是当沙包的命，出来之后找工作的难度和Alpha也完全不一样——当然这些她都和妹妹讲过，可妹妹那耳朵就像塞了驴毛一样，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果然出来之后工作一个接一个地换，每个都干不了两年，就巡逻兵这活儿她干得还算久的。
可能是结了婚，有了孩子，心思定下来了吧。
恢复Alpha身份之后，胡粥终于得空回了趟家，看了爸妈之后又去了妹妹那里。
妹婿是个Omega男，长得人高马大，胸肌壮得跟馒头似的，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健身房练出来的那种。
虽然这么想不太礼貌，但是这种类型的Omega，确实是比较猎奇——可再怎么说人也是个Omega 啊！就是在军营待久了，胡粥看这妹婿都眉清目秀的。
至于小外甥女，鼻子以上像极了爸爸，双眼皮高鼻子，漂亮的很。就可惜薄嘴唇子随了妈妈，一脸的刻薄相，感觉上下嘴唇子一碰就能骂人不带脏字儿的那种，看得胡粥心颤颤的。
胡粥坐在沙发上和这一家三口寒暄了几句，心里感叹阿盐到底还是长大了，以前就是死也不愿意生孩子的，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说话间小外甥女已经不耐烦起来：“没意思，我回房间了。”
胡盐眉头一皱：“大姨妈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再坐会儿——话说你叫人了吗？我怎么没听着呢？”
胡粥赶紧打圆场：“没事没事，这个称呼不叫也罢……”
眼看孩子转头就走，胡盐气道：“这孩子就是死犟，一点不听我的！”
小外甥女说：“凭什么听你的，你又没生我。”
然后“砰”得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胡粥：？？？
*
就是，妹妹和妹婿之间的生育方式非常蹊跷，但这种事胡粥也不方便问。
就在胡粥思考该怎么把这事儿岔过去的时候，忽然有人开门进来了。
是个Omega女，信息素是樱桃味，手上拎着刚买的菜，神情有些懵：“姐姐，宝宝这是怎么了又？”
苍天啊，活了30年啊，胡粥第一次知道“姐姐”居然是这么甜的一个称呼。
*
樱桃女孩是小外甥女的保姆，甜得像偶像剧里走出来的。
“你好，我叫霜升，霜降的霜，升起的升。”她这么自我介绍道。
胡粥嘴有点合不拢，啥霜降的霜啊，这不是糖霜的霜吗：“你好你好，我是阿盐的姐姐，我叫胡粥……嗯，你叫我姐姐也行的……”
*
所以胡盐才会说她“一副这辈子没见过Omega的样子”。
还有更难听的，说让她“收起她这不值钱的样子”。
但胡粥收不起来，这辈子能有个这样的老婆，再生两个孩子，她这辈子就没什么遗憾了。
她在雇佣军中地位不低，工资可观，如果霜升跟了她就不用这么辛苦地给人做保姆谋生了。要是乐意的话可以随便找点轻松活做做，不乐意的话不上班也行啊。
而且她30年认识的Omega屈指可数，绝不是那种拈花惹草的兵痞。她这人还恋家，可想要个温馨的小家了，要真能拥有的话她下班立马回家，绝不在车里多坐一分钟，到家就帮老婆干活陪孩子们玩耍，她有自信她在Alpha中绝对是比较不错的。
就在妹妹家的这一会儿工夫，胡粥已经连两个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胡粥其实是打算常去妹妹家“坐坐”的，奈何那边还PanPan真有点不方便。
那个叫佟誓的Sigma，还藏在胡盐家里。
胡盐家三室一厅，现在胡盐夫妻俩住一间，小外甥女和霜升睡，还有一间就是留给Sigma的。
因为是在Beta区，周围居住的大都是Beta，所以倒也安全。只是变异这件事本身让佟誓十分恐惧。
她就像个小幽灵一样缩在房间里，不仅怕Alpha，连Omega都怕，只有胡盐这个Beta能进去给她送饭。
胡粥去的那天也是打了抑制剂才去的，但可能身上还是有残留的檀香味，路过佟誓门口的时候听到她的牙齿都在打颤。
这种情况下，她还是少去打扰为好。
Sigma的存在现在是被瞒住的，否则这样的个体真是毫无生存能力，难说会经历怎样的对待。而这事儿什么时候能有个了结，就看临湖别墅的那位什么时候能拿出解药来了。
也正因为胡盐家现在情况复杂，胡粥才更希望把霜升接出来住，她家更大更宽敞，还就她一个人，住得肯定更舒服。
她绝对没有什么不好的意思，如果霜升不愿意的话，她可以给出佣金，以保姆名义雇佣她。
胡粥一大早给胡盐打电话，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三个小时后，胡盐给胡粥回了电话，声音已经绵软无力：“姐你能要点脸吗？你一个独居Alpha，又没孩子，你请Omega保姆回去照顾谁？照顾你？你猜猜人家霜升敢不敢去？”
“这不是有你吗？”胡粥急道，“我是你姐姐，你在里面帮忙说一声，她有什么不敢来的？”
“我凭什么帮你说？”
“你是我妹妹啊。”
“那霜升还喊我姐姐呢。”
“所以我也是她姐姐啊！”
“你打住吧。”胡盐似乎在被窝里翻了个身，“你实话跟我说，你是不是看上霜升了。”
胡粥惊道：“有这么明显吗？！”
“那你就别在这这啊那啊的，喜欢你就去表白，人家同意了你再去跟人家相处。”结了婚的胡盐就是不一样，“你是怎么想到先把人弄家里去的？合着Alpha该有的毛病你也没少啊。”
“我比起那些乱七八糟的Alpha已经好很多了！”胡粥反驳，“我从来不跟人乱搞的，你知道的，我这辈子就是想……”
“娶个老婆生俩孩子。”胡盐已经学会抢答了，“给你美得，你想要俩孩子人家霜升还未必想生呢。”
“她一看就是喜欢小孩子的呀！”胡粥大喊，“先不管这个，那照你说的，先表白然后呢？”
“然后你自己去跟她谈啊，”那边传来一声胡盐和妹婿打啵的声音，“你问我我哪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你当初跟妹婿是怎么谈的？”
“我？”胡盐似乎愣了愣，“我就直接上手啊。”
胡粥的一天（二）
胡盐这个人就是, 理论的东西都懂，但自己遵不遵守两说。
胡粥寻思着自己想要的是一段健康的恋爱，这确实是应该从表白开始的：“那你又是怎么表白的？”
胡盐似乎在回忆：“我啊, 我当时出门买了瓶二锅头, 然后……”
“算了, 我自个儿琢磨吧。”
*
对, 出门买东西是个好思路, 但是一定不会是二锅头。
洗洗漱漱吃了个早午饭，胡粥就出门了。艳阳天里，连树上的鸟儿都是成双成对的。
这让胡粥很振奋, 似乎预示着什么好兆头。
她没什么逛街经验，但商场里东西总是齐全的，一进大门首先就看见了琳琅满目的金银首饰, 摆在橱窗前的戒指璀璨夺目。
店员立刻上前：“您好, 是买来求婚用的吗？推荐您选择钻戒哦！”
胡粥忙道：“不是不是……”
“那是结婚典礼上用的吗？”店员热情依旧, “如果是红色礼服，推荐您使用金戒指哦！”
胡粥一个劲儿地往后退：“也不是，也不是……”
看来表白买戒指还是太过了。
正退着, 恰好撞上个结实的胸膛, 胡粥赶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
对方虽然是被撞的, 但不知为何也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你？”
这个狗……不是，这人叫什么来着？
胡粥硬是想了几秒才记起来：“晋故！”
*
作为一个没有社会关系的人，忽然在商场里被人叫出名字的感觉其实很怪。
晋故愣了愣：“胡粥？”
他很高兴：“好久没见你了。”
“是啊, 从那之后就没见了。”胡粥也挺惊讶的, “你在这儿干嘛呢？看戒指？给谁的？”
晋故狗脸一红：“没、没给谁，我就随便看看。”
“哦……”胡粥觉得他有点怪, 不过他自从被打错药之后其实一直就怪怪的，“那你现在怎么样了？在哪高就？”
*
在胡粥的视角里，晋故和其他Enigma的区别，无非就是多在研究所被关了三年而已。
出来后是也为了方便看管，才住进了申宸的别墅，然后两个人为了共谋大事在季氏假扮了一段时间情侣——这大家都是知道的。
再之后老头死了，实验楼塌了，大家伙儿去打了一针，又都回到各自的岗位上，以正常Alpha的身份继续自己的生活。
那按理来说晋故也是这样的。
只是他当时就职的季氏紧跟着老头也没了，所以胡粥很好奇他现在在干嘛。
这问话让晋故更紧张了：“我没有……”
他其实是很想逃走的，但胡粥是他为数不多的、可以视作朋友的人。
所以他还是很珍惜能和胡粥说话的机会：“我还住在申宸那里。”
*
胡粥很奇怪这话有啥不好说的：“哦哦哦，懂了。她一个Omega，又掌握那么多尖端科技，生活确实很凶险。所以你现在是她的保镖是吗？”
不愧是胡粥，说话真是让人舒服。
晋故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还有这层身份：“对，是的，我是保镖。”
“挺好的啊。”胡粥说，“不过成天睡沙发也吃不消吧？我就受伤那几回跟你一块儿躺的沙发，对腰特别不好。我劝你要不换个沙发，要不买张床——就雇佣兵午睡的那弋㦊种行军床都比那破沙发好。”
晋故隐隐有点脸红：“好的，我一会儿看看。”
“真想不到能在这儿看见你。”胡粥还在感慨，“我这八百年不光一次商场的人，破天荒来一次还遇上老熟人了——你一个人来的吗？要不一块儿喝杯咖啡再聊聊？”
晋故忙道：“不了不了，我是和……”
他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糟了！”
*
胡粥眼看他急急忙忙往二楼跑，赶紧也跟了上去：“怎么了？你跑啥？”
然后就看见申宸齐人，正坐在洗手间门口的长椅上抱着臂，一脸阴沉地看着这边。
她说话一如既往的过分：“我去个洗手间的工夫你都能没了？非要我拿条链子把你拴这儿吗？
胡粥听得皱眉——就算是救命恩人，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何况晋故的遭遇本来就是申宸害的。
不过转念一想，人家现在是雇主和保镖的关系，晋故擅离职守实属失职，被雇主骂两句也没什么，说不准人家开价高呢。
果然晋故慌忙解释：“不是……我刚刚看到一点感兴趣的东西，然后就想去看一眼很快就回来，但没想到正巧遇见胡粥聊了一会，然后……”
“然后你就忘了回来了。”申宸帮他说完，“你的记忆力是瞬时的吗？你的注意力就这么发散吗？逛街也是你要逛的，你看哪个做男朋友的能在商场里把女朋友弄丢？”
胡粥：“等会儿？”
*
那这就不是挨骂这么简单的事儿了，这是该大刑伺候啊。
“什么意思？你俩也好上了？”胡粥迷惑。
申宸这才看她一眼：“什么叫‘也’？”
“没……因为我一大早刚经历了一对夫妻的暴击。”胡粥还有点迷糊，“到底是春天到了吗？怎么万事万物都成双成对的。”
虽然很惊讶，但胡粥依然没觉得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长期接触产生感情，这不是利所当然的事吗？
就像她对樱桃女孩一见钟情，也是相当顺理成章的啊。
她很豪爽地用胳膊肘怼了晋故一下：“你小子行啊，还跟我藏着掖着的，说什么自己在当保镖……我还心疼你睡沙发呢，合着早就爬上床了啊。”
胡粥觉得自己还挺幽默的，但晋故只是一言不发地僵在那里。
申宸脸色更难看了：“你说自己是保镖？为什么不直接讲我们是情侣？我给你丢人了吗？”
胡粥尬在当场。
晋故则连忙解释：“不是，我是觉得我给你丢人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自己看看这商场里多少Omega在偷瞄你？所以我才不想带你出来，我的东西为什么要分享给别人看？”申宸嘴巴一秒不带停的，“然后他们肯定又在想这个泥巴味Omega有什么好的能钓到这么个大帅哥，你又一直遮遮掩掩的，简直就像在说‘我对她早就厌倦了哦，分手在即，可约’。”
胡粥惊呆了，情侣原来是这么吵架的吗，怎么跟夸人似的呢。
*
天知道晋故有多着急：“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这么做的。”申宸似乎也是真生气，“你说我们应该多做些情侣做的事，应该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但事实是自从进了这个商场你就一直和我保持距离，你连我的手都不愿意牵！”
是的，床是真爬了，手是真没牵过。
晋故心如鼓擂，这就是说，他现在得到牵手许可了：“我、我以为你不愿意……”
他上前两步牵过申宸的手：“那接下来我牵着你的手，可以吗？”
“可以啊。”申宸同意的样子说得上随和，就好像她真的是个脾气很好的Omega，“刚才有看中的款式吗？”
原来她在二楼看到了，晋故是在戒指的专柜前逗留。
心思被发现让晋故的脸又红了几分，但还是坦诚道：“有。但有点贵，我还要再攒攒钱。”
“没事，不着急。”申宸牵起他的手，“距离我到法定结婚年龄，还有两年。”
胡粥：？？？
*
眼瞅着这对狗男女十指相扣地走远，胡粥的心情是复杂的。
压力又重了几分，这世界上是没有单身的人了吗？那她今天如果表白不成的话，不就显得很失败？
又是楼上楼下几番寻觅，胡粥最后选中了一条水钻项链。
亮闪闪的，很漂亮，不算便宜，但也不会因为太贵重而吓到对方。
最重要的是，造型是两颗樱桃，是霜升信息素的味道。
这么想着，胡粥甚至在樱桃上偷偷一吻，然后才红着脸把项链装回盒子里。
礼物搞定了，接下来就是约人出来了。
做了几次深呼吸，胡粥拨通了从胡盐那要来的号码。
“喂，小霜吗？嗯嗯，我是胡粥。”她脸都笑僵了，“对对，今晚有点事想找你聊聊……”
电话彼端的人似乎也很上心：“啊，是你说过的临湖别墅的那位研究员有消息了吗？关于Sigma的事有进展了吗？”
胡粥愣了一下，但转念一想约人出来没个好借口的话，这事儿确实不好办。
于是她赶忙应道：“是的是的，你不是平时负责照顾那个小姑娘嘛，我就想跟你谈谈。”
果不其然，霜升立刻应下：“好的好的，真是麻烦您了，那我们什么时间？”
“今晚五点，商场前的音乐广场。”成则进去吃饭，败则音乐相伴。
霜升应道：“好，我一定准时到。”
挂断电话，胡粥立刻火急火燎地又要去找申宸——看他们那架势今天应该打算逛个够，这会儿估计还没离开商场。
她也是佩服自己这个脑子，怎么撞见申宸了还忘记问一嘴实验进度。
谁料刚一转头，便听一旁的小Omega窃窃私语道：“你看那个Alpha男，真的好帅啊，而且又好香。”
胡粥闻声看去，果不其然看见申宸和晋故正有说有笑地逛回来。
不对，确切地说，是只有申宸看着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在逛街，晋故则一脸为难地走在她身边，走路姿势也有点怪怪的。
得来全不费工夫，她立刻迎了上去：“宸……妹，还好你们还没走，我正好想打听一下——哎，你们听到电流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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