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注射麻醉药物后,虽然很快陷入昏迷,卡洛斯的身体仍处在紧张状态中,时刻药物争夺控制权。


    昏迷两小时后,他睁开眼。窗外已是晨光熹微,卧室内静悄悄的,卡洛斯只捕捉到自己的呼吸声。


    或者说,整座将府,都没有第二只虫的存在。


    强制清醒的后遗症,令他浑身肌肉酸痛难耐。卡洛斯顾不得僵硬的身体,冲进隔壁雄虫的卧室。


    房内十分整洁,保持着一天前被机器虫收拾干净的模样。


    床头多了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软绸睡袍。那是两小时前他亲自雄虫换的。


    衣柜里依旧满当,除了一套单薄的衣物,什也没有。


    卡洛斯还记得,那是数不多的宁宴自己买的衣服。


    工作室。


    操作台一片空旷,没有各种各种的直播设备。一台光脑孤零零地放在角落。


    置物架中空了一半,被丢下的触发音道具东倒西歪地立着。


    卡洛斯望着那道具,感觉自己也有站不稳。他伸手撑着工作台,打开终端,划掉数未接通讯消息提示,径直点进置顶聊天框。


    通讯请求刚刚发出,随即弹出一条提示。


    “对方没有加你好友,法发出通讯。”


    卡洛斯怔怔地看着那行字。


    十秒钟后,终端没有收到反馈,自动跳转至一界面。他像是不死心,又试着发消息,果不其然收到一个鲜红的感叹号。


    卡洛斯随即记起自己的另一个账号。他登陆白果,点进宁宴的聊天界面,望着不久前的聊天记录,打出一句“宁宁”,指尖在光屏游离片刻,终究没有按下发送键。


    他与宁宴之骤然生出巨大的误会是真,他哄骗了宁宴也是真。


    卡洛斯自然知道,“科尔”对于宁宴说有多重要。重要到长达一个多月的断联后,宁宴依然会主动向科尔寻求帮助,重要到科尔三言两语就打消宁宴心中的怀疑。


    然而,他利用了雄虫的信任。


    通讯号尚且被拉黑,顶着“科尔”名字的账号想更难以得到原谅。卡洛斯失了试探的勇气,生怕再次看到被拉黑的提示。


    知晓宁宴的处后后,他立刻给温斯特拨出通讯。


    接下的二十个小时,卡洛斯从守在府外的警卫口中得知交谈的始末,排查了那架飞行器的行进路线,然后追过,在艾德蒙德家警卫戒备的监视中停留在附近。


    他几番尝试从温斯特口中得知宁宴的近况,奈未果。期,他看了两遍宁宴离开时的监控。画面中,雄虫的身影只是小小的一点,一身单衣被寒风吹得发颤。


    查收未读消息时,最面赫然是一条私虫转账信息。


    看着那串有零有整的数字,卡洛斯耳边仿佛回响着宁宴的那一句“两不相欠”。


    几乎是凭着潜意识思考,卡洛斯将堆积的公务安排下。直到隔着烟雾,看见宁宴朦胧的轮廓,浑身的血液重新流动起。


    对方的一句话又让他僵直了脊背。


    “卡洛斯,现在你还想管着我吗?”


    待口中浓烈的烟味散,宁宴出声反问。他的面色已看不出任何异常,声调也是如出一辙的冷漠。


    遭到质问的军雌顿时慌了神,低声道:≈ldo;不是的。您身子骨弱,我担心您伤了身体。??[]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宁宴已对这种话过敏了。他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猫,蜷起柔软的身体,亮出爪的尖刺。


    “就算我病死在哪个角落,也不需要你担心。”


    宁宴看到卡洛斯面神色震颤。他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感到快意,却还是哽着一口气继续往下说:“反正现在研究所不需要我,你的精神海也恢复了。你达成目标,正好卸磨杀驴,往后也就没有虫知道,堂堂军将,居然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哄骗雄虫。”


    指的烟燃了一半,烟雾熏得宁宴的眼眶微微发热。他并没有将烟熄灭。


    这层流动的乳白色屏障横在他们之,让宁宴获得了一点儿聊胜于的安全感,仿佛这样,卡洛斯就看不出他眼中的脆弱。


    他忘记了军雌强悍的感官力。


    卡洛斯将宁宴发红的眼尾看得一清二楚,连带着他话语中的零星颤音也尽数捕捉。


    小猫的爪子尖利了,卡洛斯被挠得遍体鳞伤。他想要更靠近,想要将雄虫揽进怀中像从前那样抚摸亲吻。那双黑眸中分明的抗拒之意,将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涩声道:“宁宁,别这样。您的安危,比我的荣耀与生命更重要。”


    宁宴摇摇头:“我不会相信你了。”


    卡洛斯最终还是忍不住,前一步,单膝跪在宁宴身侧。他不敢擅自握宁宴的手,只虚虚地将手臂抵在沙发边缘,仰视着雄虫的面容。


    “宁宁,”他胸口发闷,停顿一瞬继续,“我承认,这次是我鬼迷心窍,辜负了您的信任。从前,我在白果说的话,并非出于私心,也绝没有利用您的想法。”


    “最初点进您的直播,是因收到波昂的链接;会留下,则是因您的直播很特别。”


    宁宴没有说话,安静地注视着他。


    “对您的感情,也是真心,不是作祟。”


    卡洛斯将手往前伸了一点,指关节挨到了宁宴微凉的手背。雄虫微微瑟缩一下,却并没有躲开。他心中一动,轻轻握住宁宴的指尖。


    “如果没有遇见您,我此生也不会有匹配雄虫的可。最终的下场,或是没有扛过精神力暴动,死在封闭室里,或是就此不再战场,在尽的痛苦中了此残生。”


    “遇到您之后,我更不会试图找其他雄虫。”卡洛斯望着宁宴的眼睛,不知想到了什,眸光闪烁一瞬,“您是独一二的,是虫神赐予的瑰宝。”


    指的烟燃至尽头。


    烟雾逐渐散开,卡洛斯的面容清晰起,那双红瞳中的颜色比炽热。在这样的目光下,宁宴被军雌拢在掌心的指尖忽而烫起。


    他强作镇定,半身微微后仰,维持着一个有戒备的姿势,将指尖从卡洛斯手中抽出。


    “你就会花言巧语。”他小声道。


    见雄虫又缩回壳里,卡洛斯有慌乱:≈rdo;


    ≈ldo;你从前就是这样??[]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把我哄得团团转。”宁宴别过头不看他,像是自言自语,“我不需要你,也可以过得很好。”


    卡洛斯眸光一沉,强忍着情绪:“您要找别的雌虫吗?”


    “你又不是我的雌君,凭什这样问我?”听他这说,宁宴原稍稍收敛的刺又冒了出,不管不顾地往卡洛斯身扎,“我找不找,找几个,都与你关。”


    卡洛斯脑中的弦绷到极致,在这一刻终于断了——


    他控制不住地站起身,单膝压在沙发,双臂撑在宁宴身侧,将雄虫的身体严严实实地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你干什?”宁宴色厉内荏地问着,抬手抵在他的胸膛。


    “宁宁,不要找其他虫,可以吗?”卡洛斯没有回答,轻而易举地握住宁宴的双腕,“他们对您一所知,照顾不好您。”


    宁宴的手被压在头顶。卡洛斯怕弄疼他,用的力道很轻,宁宴稍用力就挣脱,立刻又被军雌重新按住。


    宁宴气得用脚踢他。卡洛斯面不改色地生受了两下,然后单膝压住宁宴的双腿,将他整个儿制住,静静地俯视着他,不知在想什。


    宁宴半是羞半是恼,原苍白的脸都红了。他正卯着劲儿想要甩开军雌的手,却听见对方忽然出声:


    “您现在用的身份证件,面的照片,不是您吧?”


    宁宴一时没解这话的意思,下意识停下动作,从那双近在咫尺的红瞳中看见了神色茫然的自己。


    卡洛斯指的是,证件照?


    穿越以,宁宴没拍过证件照。证件档案的照片,不是他,那就只是……


    原主。


    卡洛斯见宁宴蓦地停止了挣扎,眼中羞恼逐渐被不可思议所取代。


    卡洛斯缓声道:“他们粗鲁、愚昧,追捧的只是‘雄虫’这一身份。若是让其他虫发现,他们或许会将您视不被虫神承认的……”


    耳边“嗡”的一声,宁宴只觉眼前一阵眩晕。


    他想起自己曾向“科尔”倾诉思乡门的苦闷,想起卡洛斯不止一次主动介绍连三岁虫崽都知道的常识。


    异世漂泊,他曾以那是命运给予的馈赠。如今,却化作一把横在颈的利刃,刀柄正握在面前军雌的手中。


    卡洛斯的话音戛然而止。


    在他身下,雄虫面颊的血色在某个瞬褪得干干净净,黑润双眸忽然起了雾。雾气随即凝结成透明的液体,从眼眶中滑落,没入鬓发,消失不见。


    越越多的泪珠滚了下。


    仿佛被烫着一般,卡洛斯的心皱缩成一团,慌忙抬手松开禁锢,想要替他拭泪。


    一切都只发生在刹那。


    卡洛斯还未触及宁宴,却在那双泛着水光的眼中看见了恐惧。


    宁宴在怕他。


    这个念头让卡洛斯一晃神,眼前倏而一花,面颊随即传火


    辣的痛感。


    “啪!”


    惊惧之下,宁宴猛地抬手抵抗对方的触碰。他手腕绵软,视线昏花。好巧不巧,又快又狠的一掌直直甩卡洛斯的面颊。


    那声脆响消散在空气中,会客厅内陷入死寂。


    双双失态后,他们都愣住了。


    宁宴望着那个清晰的巴掌印,僵在半空中的手下意识想要抚,却立即收回,抹了把自己脸的泪水。


    卡洛斯这如梦初醒:“宁宁……”


    宁宴恍若未闻,猛地坐起身。他死死咬着唇,眼泪流得很凶,用力推开身的军雌。


    “……宁宁!”


    卡洛斯刚追过一步,却见宁宴的背影一个踉跄,勉强扶着门把稳住平衡,推开门跑了出。


    卡洛斯惶惶然停下脚步。


    他都做了什?


    口口声声说因直播而关注宁宴,却企图把他困在高墙之内,将自己最初之心动的分强行从宁宴身割离;


    刚夸赞宁宴是独一二的瑰宝,转头却将宁宴迄今止做出的一切努力归结雄虫身份带的福利,还妄想以此要挟,把他永远绑在自己身边;


    他曾帮助宁宴重建起对于这个世界军雌的信任,如今却想将它们毁掉。


    到头,他亲手摧毁的,却是宁宴对于“卡洛斯”“科尔”的最后一分信任。


    卡洛斯久久保持着那个姿势,凝固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开门声再次响起,他怀揣着一线希望抬眼望,看到的却是面有愠色的温斯特。


    “卡洛斯!”


    温斯特刚迈进会议室,便按捺不住怒意喝了一声,随即被军雌脸的巴掌印一惊:“……你他说了什?”


    卡洛斯收回目光,不答反问:“他呢?”


    “跑进房里,把门反锁了。”温斯特深吸一口气,压着脾气又问了一遍,“你宁宴说了什?”


    卡洛斯脑中乱作一团,脸还顶着一个巴掌印。在他二十余年的生命中,从没有这样狼狈的时刻。


    “我……”他从发紧的喉咙中艰难地挤出一个字音,半晌,喃喃道,“我自私,把他吓走了。”


    温斯特对着卡洛斯就没有多好性子,如今更是不耐烦:“具体点。”


    “我担心他身边出现其他雌虫,冲动之下口不择言,让他害怕了。”


    闻言,温斯特神色渐转复杂,将卡洛斯下打量一番,问:“你什会担心这个?”


    卡洛斯颇有浑浑噩噩:“他这好,爱慕者数,自然会招致数雌虫的觊觎。”


    “我问的不是这个。”温斯特皱起眉,“宁宴早就说过,他不会找雌侍。你在瞎焦虑什?”


    话音刚落,方雕塑般站在沙发前的军雌猛地转过身,声音变了调:“……什?”


    “难道你从没有问过他?”温斯特语调诧异,“宁宴说,他既然爱你,就不会接受其他雌虫。”


    他顿了顿,又轻飘飘地加一句:“现在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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