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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娇养

    来之前急得不得了, 在病房里待了会?儿,钟黎又觉得不自在。

    “你休息吧,我回去了。”她站起来。

    魏允都忍不住笑了, 手成拳抵在唇下, 咳嗽了两声。

    钟黎脸更红。

    容凌轻飘飘地看了魏允一眼?,他神色马上恢复如初,转身给钟黎引路:“那我派人送您回去。这么晚了,您回去好好休息。”

    送钟黎下楼, 魏允才折返回房间。

    进门就看到容凌凉飕飕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魏允尴尬地笑一声, 反手将门关上:“这么大的事儿, 我也不好不告诉钟小姐, 万一她以后问?起来我不是不好交差吗?”

    “你什?么时候成她的眼?线了?”容凌把喝好的杯子搁一旁。

    不轻不重的一声,昭示他的不满。

    但魏允知道他不满的不是这事儿,而是他让钟黎特地赶这一趟。

    虽然两地距离不远。

    “你什?么时候喜欢拿我寻开心了?”容凌认真地打量着?他。

    魏允知道玩脱了, 忙道:“钟小姐日后要是问?起, 我也不好交代啊。况且, 您还要在这医院趟几天呢, 她早晚会?知道的。”

    容凌眉头微展不说了。

    魏允松一口气, 走到一旁拿了刀子替他削苹果,看果皮一片片往垃圾桶里掉落:“人都裁了你做戏用不着?这么全面吧?赵国平这次应该是铁了心要处理杨家了。”

    “我不住上十天半个月, 他能表态?姓杨的要给我一个教?训,我就成全他们。”他接过苹果咬一口,无甚情绪。

    魏允笑了笑:“赵董也是看在老一辈的面子上才一直保着?杨得意, 他这次干出这等蠢事, 就算你不住院,董事会?那边也不会?保他。”

    容凌不置可否, 垂着?眼?啃着?苹果。

    魏允诧异地多看他一眼?,发现?他在出神,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他踯躅:“要不……我把钟小姐喊回来陪你?”

    容凌幽幽地瞥了他一眼?。

    他忙干笑着?举起双手,退出去了-

    容凌住院的这几天,钟黎只去了一次。

    主要是确定了他没什?么大碍,且她最近实在是很?忙。

    这日刚刚刚刚去大楼的现?场勘探完,画好修改图纸,一看手机上面有两个未接电话。

    钟黎连忙跑到无人处接起,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来,却是个懒洋洋的声线:“您拨打的电话已不想接听,Sorr,The number ou……”

    钟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讪讪道:“对不起嘛,刚刚在忙。”

    他这才开口:“忙到连接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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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黎:“你可以问?你妈,我刚刚跟她在一起。”

    顾允章也就过去看了他一次,直接嘲讽说,他这个伤如果她去得晚了他都可以直接出院了,就没去了。

    容凌说:“那现?在呢?”

    “过去看你,过去看你。”知道他来劲了,她马上挂了电话飞奔去医院。

    容凌已经下床了,躺了两天也觉得无趣。

    两人手挽着?手在医院里逛了一圈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他全程没动,把证件给她看着?她替他忙活,就靠一边看着?,心情挺好的样子。

    钟黎甚至有种他特地把她叫过来就为了看她替他忙活。

    他特喜欢看她把时间花在他身上的感觉。

    分明自己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事儿,分明吩咐手底下人一句话的事儿。

    回北京已经是初秋时节了。

    钟黎那段时间都待在事务所?,中联联合大厦的建设预期在两年内完成,工期非常紧。

    加上参与的部?门比较多,各方?势力冗杂,需要协调的地方?太多,她有段时间都全身心沉浸其中。

    婚宴一拖再拖,某日容凌打电话给她,问?她是不是不想结了。

    钟黎一听这声调就知道不对,连忙跟他道歉,又顺势提出今晚聚聚,商量过些日子怎么给他过生日。

    “我生日你还记得?”他语气果然变了,很?清浅地笑了笑。

    玻璃墙上倒映出他的影子,深夜,窗外灯火阑珊。

    万丈高?楼此起彼伏,伫立在霓虹灯中。

    他没有一丁点?的不耐烦,按着?手机听着?她温柔平缓的声线徐徐道来。

    秘书进来递文件的时候,下意识放轻了脚步,都没敢喊他。

    容凌听到动静回过神,面上的笑容不觉敛了,朝她伸手。

    “这是华阳那边传真过来的文件。”秘书忙将文件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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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了会?儿,弯腰签字。

    这一打岔,这个电话的那种美好的氛围有些被破坏。

    钟黎说:“你在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

    容凌按了按眉心:“那好吧。”

    他语气一如往常平淡,可钟黎莫名就听出了几分唏嘘。

    她笑道:“好吧,我来接你。”

    容凌轻笑:“那说好了,容太太可不许反悔。”

    “等着?吧你。”

    “路上小心。”他轻声叮嘱。

    钟黎披上大衣就出了门。

    外面天气晴朗,只是有些风。

    但她开到一半路上就下起了小雨,人被堵在了高?架下。

    等红绿灯时才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容凌打来的,不过她没听见?。

    打不通后,他又发了条短信:[你那边是不是下雨了?别过来了。]

    钟黎发了个小苦瓜的表情包:[可我已经出来了。]

    [怎么办嘛,领导?]

    知道他担心,她也不敢太过火,又发了定位过去:[马上就到了。]

    到了园区内她按照指示将车停到了停车区,上楼去。

    这个点?儿楼内没什?么人,只有几个保洁阿姨还在清扫。

    他们公司之前改建过一次,原本陈旧肃穆的装潢焕然一新?,换了新?中式的风格,温暖大气,入目大堂就很?明亮。

    “叮”一声电梯到了,钟黎沿着?走廊到尽头,叩响那扇闭合的办公门。

    没人应声,门却开了。

    只穿着?白?衬衣的容凌握着?门把手站在门口,无奈地望着?她:“我不是跟你说别过来了嘛?”

    “雨天路滑,就你那个车技,要是出事怎么办?”他转身回室内,去茶水区弯腰给她找杯子、倒茶。

    钟黎反手将门关上,摘下围巾搓了搓手:“你别咒我好嘛?”

    他这办公室空间挺大,装潢也挺清雅别致,吊灯一应是复古的米色回字灯,夜色下光影柔和。

    他颀长的身影倒映在浅灰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如幻影般徐徐移动,倜傥自若。从?后背望去,形如松柏,高?大而挺拔,质料挺括的袖口规整束缚着?,露出一双宽大修长的手。

    手里,随意勾一杯茶,走过来搁她手边:“雨前龙井。”

    钟黎捧过来吹了吹,笑道:“又是冉文聪送的?”

    容凌嗤笑:“这家伙好附庸风雅。”

    钟黎看了他一眼?:“人家送你茶你还嘲笑人家?”

    容凌:“你以为白?送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家伙送我东西准没好事。”

    钟黎捧着?茶喝一口,这茶甘香清甜,回味无穷。

    容凌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冉文聪那家伙送的茶,就没有不好的。那家伙没别的本事,就是吃喝玩乐在行。”

    钟黎也笑了一下:“容公子人前风度翩翩,极有涵养,想不到人后是这样的。你这么会?编排人,冉公子知道吗?”

    容凌好似看不到她眼?中的调侃,笑道:“你现?在倒是会?调侃我了?”

    他笑起来极是蛊人,黑沉沉的眼?中清晰倒映出她不自在的样子。

    钟黎转头去看窗外,看到透明的玻璃窗上清晰倒映出一个高?大的影子,和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缓缓逼近。

    她一颗心也好似沉浸在那片黑暗中,安静中,感官更加清晰,仿佛能感受到他俯身下压时搅动气流的力道。很?快,手被他覆住。

    他的手,自上而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钟黎微颤,头已经被他掰了过去。

    他修长的大掌在她脸上游走,往下,捏住她的下巴:“想我吗?”

    她红着?脸轻轻“嗯”一声,仰头很?吃力,咬了下唇,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他指尖力道加重,垂眸,狠狠封住了她的唇。

    柔软的唇瓣被肆意碾压,他像是品尝似的,将她口腔里都扫过。

    也不知道是要品出什?么味道。

    也许只是为了占有,宣誓主权。

    她发丝间的清香令人迷醉,他在她身后吻着?她,从?她的唇流连到后颈,一只手扣扶着?她的腰身,微微一推她便虚软地倒在了他怀里。

    钟黎抓着?他的衣襟,将平整的衬衣揉成了褶皱。

    他嗔怪地说,衣服都让她弄坏了,要她赔。

    钟黎不服气地说,他自己买了假冒伪劣的垃圾货,质量这么差,还要来怪她。

    虽是这样插科打诨,钟黎仍是承受不住,勾挑的眼?儿上挑,落他眼?里却是欲拒还迎,从?缝隙间探入,微微勾拨便有滑腻的布料滑落。

    钟黎转过身要抱他,结果被他勒令趴好,唇落在她光滑的背脊上。

    像是种草莓,一颗、两颗……她受不了:“痒。”

    指甲深深地嵌入真皮沙发里,都抓出印痕了,额头的发丝都被浸透,仍有汗液渗出。

    她开始抱怨他开空调,现?在才秋天。

    “我是怕你冷。”他笑。

    他自己才不开呢。

    这两天总下雨,天气阴冷,她怕冻,以前每到秋季阴雨天都觉得冷。

    而且她腿虽然没有大碍了,每次到那种潮湿的阴雨天她都觉得不舒服。

    所?以,她每次过来他都提前打好空调,让屋子里尽量干燥。

    钟黎这会?儿是真觉得冷,分明身上是不冷的,他的手指与空调带来的热风却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忍不住弓起身,想要回头,却被他又摁住。

    “别动。”他单手撑在她腰侧,另一只手扶正了她的腰肢。

    那一截细软的腰,弯曲成比平日更加柔软的弧线。

    半弯着?回头的姿势实在是累,勾起下巴还被这样掰着?,她转不过头去。眼?泪不断在眼?眶积蓄,相?抵着?的地方?,柔软伴着?酸楚膝盖也有些疼了。

    “这样挺好。”他百忙之余不忘调笑她两句,顺便一本正经地询问?中秋节她想怎么过。

    “中秋节能怎么过?”钟黎都无语了,这有什?么好讨论的?

    此情此景他这样问?,分明是在刻意为难,刻意调戏她。

    她撑在那边久了实在不舒服,想要起身却撞到身后的他,她轻哼一声往下又跌了跌。松开的一瞬,被深捣的抵着?的不适随着?闭合的蚌壳而消失,倏然感觉解放了,下一秒又被他捞起来深吻。

    他吻如密不透风的墙,将她的津液都汲取,口腔里满是他炽烈的气息。

    好在沙发足够柔软,只是单看那凹陷的深度就知道多激烈。

    她实在搞不懂他为什?么喜欢这样。

    舌头是滚烫的,长驱直入,扫荡着?她仅有的领地。

    钟黎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溺入他这片强势又温柔的沼泽,眼?泪都忍不住,但想起他每次这种时候都要笑话她是不是真有这么舒服,哭成这样。

    她又闭上了嘴巴别过头,不想让他看笑话。

    偏偏他扣着?她的下巴,又将她掰回来,再次渡给她没温柔地吮她的唇。

    这样慢条斯理地侍.弄舔舐,她更难绷,还不如他疾风骤雨一般。

    “容凌!你欺负人!”

    他挑了下眉,下一秒将她整个人捞起,眼?神幽暗,紧紧地盯着?她:“叫我什?么?给你一次机会?,重新?来一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被他盯得心里发慌,他眼?里的占欲太强烈,比窗外夜色还要浓郁深沉,叫人心虚气短又忍不住沉湎。

    她蜷曲着?跪在松软的皮垫里,就这么望着?他。

    他掐着?她,她便也借着?他手臂的力道撑着?,颤巍巍半靠着?他。

    两相?对视中,好像又有什?么焦灼了。

    他没等来她的回答便已等不及,低头再次吻住她,湿润地贴合她的唇。分明是那样的粗粝和柔软,却是那样契合,让人无可指摘。

    甚至感慨,实实在在的天生一对。

    钟黎被吻得仰头,在他的撑扶下咬了下唇,抬起背脊,柔软的腰线便也跟着?弓起。他的目光却着?落在以下,眸色深暗到难以捉摸。

    钟黎被看得好像不着?什?么丝缕似的,莫名觉得很?危险。

    她起身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他却忽的松了手。

    耳边听到他叹息般笑了一声,满满的促狭,她已经跌下去,手忙脚乱间抓扶着?什?么。脑袋抵着?柔软的靠手,已经是边缘了,小腿不免翘起。

    他低笑一声勾着?她吻住,偏要和她勾缠。

    舌尖挑逗着?她,时松时紧,指尖或在她腰间轻轻掐一下,或者揉一下她的唇瓣。

    “容凌……”她呜呜咽咽的想要喊停,因紧张而脚趾曲起,逼仄的尺寸之地被挤得更让人难忍,她想要从?沙发里起身,但身前是他这堵高?墙。

    堵住了去路,更被钉住了核心那般牢牢无法动弹。

    他揉着?她的唇再次叹息,手指陷入她乌黑细软的发丝里,任凭她满头发丝滑散肩头。黑色与雪白?肌肤,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他在她耳畔吹气:“叫我什?么?”

    “五哥……”

    他轻笑,昏暗的灯光下,眸色更加喜怒难辨,看得钟黎心惊肉跳。

    被看得实在不适,身上又满是热汗,好像一览无余,她咬着?唇别开脑袋。

    他偏偏不让她自在,再次将她捞回且非要她看着?她,缓慢地移动厮磨着?,弄得她脸颊更红更难以自持。他的发丝有些硬硬的茬,戳在她雪白?柔嫩的肌肤上显出红色的痕迹。

    是掠夺的痕迹。

    钟黎大脑短路中,实在想不到要怎么改换称呼。她脑袋还晕乎乎的,再次被翻了个个,他扣着?她的十指,贴在她耳际:“叫老公。”

    声音低沉性?感,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有那么一瞬他们好似都沉入窗外沉沉的夜色里,钟黎只觉得整个人都弹跳了一下,好似如电流过镜那般,思绪都被搅入了漩涡中心的湖泊中。

    空调的温度似乎也太高?了,她这样想,只觉得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更响了。

    震耳欲聋那般,呼吸均匀平息后才察觉,好像是她刚才太紧张了。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感官放大一万倍。那一刻真的是在淋一场热雨,像蒸在桑拿房里那般,她心里像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到底还是妥协了,她抓着?他青筋凸起的小臂,声音低不可闻:“老公……”

    他心头微动,望着?她,深吻了会?儿放开,和她额头相?抵。

    “黎黎,说你爱我。”

    她柔软的双臂环勾在他脖颈上:“黎黎爱你。”

    声音酥软,好似吸饱了空气里的热意,提不起什?么力道。

    他心头不断震荡,仿佛四周的一切都在雪花旋转般飞舞,唯有那一句“爱你”格外清晰。

    镌刻入骨髓里。

    到了中秋节前一天,北京的秋意在连着?几日的细雨中逐渐加深,一晃眼?,漫山遍野已是金黄,海淀过去那一片枫叶林更是如火如荼。

    钟黎早上开车经过还跟他发短信感慨,说这季节变换太快了,让人猝不及防。

    彼时容凌还在公司上班,开完一个会?才回复这个消息,说他要晚上6点?才能走,她在家里等他。

    钟黎觉得一来一去太麻烦了,说不用他来接自己,自己直接去机场等他。

    “好,那你自己小心,记得……”

    他叮嘱的话还没说完,她已经不耐烦地嘟哝:“知道了知道了,记得要让卓硕跟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出个门还能被人给拐了?”

    第82章 娇养

    容凌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还能被她怼, 一时无言,失笑道:“待会儿见?。”

    机场大厅人不少,钟黎待在贵宾区休息了会儿, 容凌就到了。

    乘的是他那架私人飞机, 钟黎以前去领奖的时候乘过。

    飞机很大,机组人员无事也不会来来往往,机舱里一片安静。

    钟黎喝了杯果汁就靠在他怀里睡着了,双腿蜷曲地?搁在沙发上。

    容凌给空姐递了个眼神, 很快, 空姐送来一张毛毯。

    他用毛毯将她裹住, 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钟黎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了, 揉着眼睛仍有些?惺忪的样子?。

    “醒了?”容凌笑一笑, 指尖点在她鼻子?上。

    钟黎不好意思地?拨开他的手,问他:“几点了啊?”

    容凌给她看?了,钟黎惊呼一声?, 窝在他怀里摊平了:“这么晚了啊?还没?到?”

    “快到了。”他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 惹来她一阵不适, 说“痒”。

    容凌笑了笑, 也不闹她了, 下飞机前接过魏允拿来的外?套细心地?替她穿上。

    下飞机后,早有专车在那等着, 常易立替他们开车,笑着道:“小?五媳妇真漂亮啊。”

    “您别埋汰我。”容凌也笑。

    “这些?年工作忙吧?老不见?你身?影,你姥姥姥爷总念叨着。”

    他这么说容凌就有些?愧疚:“有时间一定回?来看?二老。”

    他姥姥前些?年常住加拿大, 他俗事缠身?也没?办法随便出国, 想起来,很多年没?见?过她了。

    小?时候二老就很宠他, 他和二老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他爷爷奶奶和父母还要?长。

    到了地?方,钟黎下车后还有些?犹豫,容凌笑着握住她的手:“怕生?”

    “有点。”她倒也坦率,大方地?笑了笑。

    “你都不怕我妈还怕我姥姥姥爷?他们二老是最好的说话的。”容凌牵着她一路穿过前庭、中庭,抵达客厅。

    偌大客厅里摆满了牡丹花,可惜这个时节,只?有部分品种开着,大多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叶。

    “有时间来看?我们这两个老骨头了吧?”顾爷爷身?姿挺拔,着一身?月白色长衫,颇有古代文人风骨。

    他是R大财经教授出身?,年轻时弃政从商,在各界建树深厚,门生遍布各地?,年纪上来后就不管外?面?那些?俗务了,一应交给几个子?女去打理?。

    容凌双手合十?,伏低做小?:“我的不是,认罚认罚。”

    “那哥你一会儿可得?自罚三杯!”顾西月嚷嚷。

    梁凯舟笑而?不语,修长的手里掰着一只?温过的橘子?,捏一瓤给她。

    她张嘴叼住,轻车熟路。

    顾西月吃完就跑到钟黎身?份,开心得?不得?了,喊了好几句“嫂子?”,把钟黎弄得?脸通红。

    两人手挽着手去院子?里看?牡丹花了。

    梁凯舟对钟黎不熟悉,目露诧异。

    “西月一直都很喜欢黎黎。”徐靳解释,“黎黎以前和小?五在一起的时候,西月就常找她玩。”

    “原来如此。”梁凯舟没?多问。

    两人聊了会儿又说起程家的事儿,旁边一人插嘴道:“程伯父的葬礼就在这两天了吧。那京华要?怎么办啊?”

    “程家群龙无首,她和她舅当然要?顶上去。房建章做这么多,不就是要?逼她低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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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华是什么性格,怎么可能跟一个间接害死她爸的人低头?看?着吧,还有一番风波。”

    “那过几天程伯父的葬礼,你去吗?”

    “意思意思也要?去的,到时候一起吧,算是慰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好。”

    晚饭是在宴会厅吃的,送走多余的客人,留下一行人都是自家人,餐桌上也没?什么忌讳。

    顾爷爷和顾奶奶问了一些?婚宴的事宜,又开始追问什么时候要?孩子?。

    尤其是顾奶奶,拉着钟黎的手就絮叨个没?完了,说小?五过两年都要?奔四了你们还不考虑这个啊?

    说得?钟黎尴尬不已,只?好敷衍道:“已经开始备孕了。”

    余光里狠狠瞪一眼容凌。

    他无辜地?耸耸肩,长睫微垂,唇边约莫是忍着笑的。

    钟黎每次看?到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憋着坏呢,在底下踢他一下。

    结果踢岔了,不小?心踢到了顾爷爷。

    老爷子?诧异地?看?她一眼,看?看?她又看?看?对面?的容凌,笑而?不语。

    钟黎却闹了个大红脸,忙低声?道歉。

    “没?事。”顾爷爷和煦一笑,招呼他们吃菜,多吃些?。

    预计是明早回?京,晚上钟黎和容凌留宿这边,顾奶奶让阿姨给他们整理?出了三楼的空房间,被褥都换了新的,还熏过香。?

    房间东面?有个飘出去的小?阳台,夜间风景很好。

    树影婆娑,灯火阑珊,空气里有花果的清香。

    容凌洗完澡出来,看?到她趴在栏杆上看?风景就笑了,过去替她披上一件外?套:“虽然白天天气还算暖和,晚上还是有些?冷的。能不能注意点?冻病了过几天怎么当新娘子??”

    钟黎回?身?勾住他脖子?,整个人都吊在了他身?上:“那抱我回?去。”

    他笑,宠溺地?将她打横抱起,顺带将阳台门关上。

    陌生地?方,钟黎怎么都睡不着,非要?窝在他怀里要?他给她讲故事。

    “我都这个年纪了你还让我给你讲故事?”容凌很无奈,但还是笑着从隔壁书房书架上取了本书,坐床边翻开。

    一页页书页在他指尖翻过,故事也娓娓道来:“从前有个小?公主?……”

    钟黎趴在那边听着,听得?津津有味,不忘点评或者吐槽一下“都公主?了怎么还被人欺负啊”、“为什么你姥爷这儿会有童话书啊”、“你讲故事没?有以前好听了”……

    他也不生气,她批评建议一概接受,但就是不改。

    钟黎听累了,打了一个哈欠。

    容凌将书合上,道:“累了就睡吧,别强撑着。”

    钟黎翻了个身?,将脑袋枕到他大腿上,仰着头对他痴痴地?笑。

    “又使坏是吧?”他臂膀微微施力她就滚到了他怀里,被他一拉一拽,深深地?锁到怀里。

    钟黎困到不行,直觉自己好像玩火了,呜咽道:“对不起,认输了。”

    “口头道歉有什么用?”他仿着她的口吻淡淡道。

    钟黎都震惊了,没?想到他这么记仇,还记得?这茬呢。

    她的脖子?被迫仰起,见?他微眯着眼睛望着她,主?动啄了他一下:“这样可以吗?”

    满满示弱求和的调调,又拉着他的手臂告饶说真的累了。

    “那你睡吧。”他笑,扣在她腰里的手却丝毫不见?松开,甚至有趋于向下的迹象,薄薄的蕾丝挡不住的风光无限,白色的,半透不透。他记得?他跟她说过,白色的比黑的好看?。

    她全记进去了,偏偏嘴里不说。

    其实他诓她的,她穿什么都很好看?。

    “我们黎黎真性感。”他声?音平稳里带着笑,吻了吻她的脸颊。

    他对于此事向来霸道强势,攻城掠地?般的节奏,鲜少这样如和风细雨,太温柔不像他。

    可这样耐心细致又别有一番情调,昏暗灯光下,深邃的五官明晰而?俊朗。

    她愣神的功夫他又单手捧起她的脸,更细致地?吻着她,另一边指尖已经闯入,甚至缓慢滑动而?牵出她不自觉的声?音。钟黎面?颊绯红,勾着他的脖子?迎接他逐渐深入的吻。

    他的吻自上而?下,她倒在那边,枕头压在脸上不去看?了。

    “姥姥给我留了不少东西,稍后我都转给你。”他起身?时说,扶了她往下。

    钟黎的声?音闷闷的:“都夫妻了还计较这个?”

    他姥姥留给他的,恐怕不是什么小?数目,过亿的四合院他之前都是转手就送她的,这“东西”,总不可能比那少,钟黎觉得?是烫手山芋。

    “她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产业,不是给你也是给别人,没?区别,你就替她打理?吧,不收是看?不起她。”

    他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他其实也有不少产业挂在她名下,当初分手前送过不少,分手后也替她置办了一些?,他是把她后半生的用度都算进去了,还有一些?拜托徐靳替她看?管。

    虽然她不一定用得?到,但他不希望她有因为缺钱而?不得?不委屈自己的时候。

    不过她没?动过,就当替他保管了。

    她也知?道,就算送还回?去他也不会收,甚至心里牵挂她,会更不好过。当时顾家那种情况,她不希望他分心就收了。

    当时是抱着决心不再来往的心态,算是诀别。

    他的吻逐渐激烈,含吮勾挑,舌尖深入的地?方让她指尖发白,更紧地?攥住枕头。偏偏膝盖无法合拢。额头渗出的汗液都浸势了枕套。l?

    “放松。”

    钟黎深呼吸,却怎么都没?办法放松,反攥得?那枕套越来越紧,纤细的骨节都泛白了。

    那一瞬脑子?里好像短路了,只?觉得?他舌尖好热,其余一概卷入支离破碎的漩涡里。

    钟黎后来受不了那样侧翻过去,蜷缩着背对着他不肯吭声?了。

    他吻着她的背脊,从后面?轻柔地?抱着她。

    灯熄了,屋子?里一片安静的昏暗,黑暗反而?让人独享更温柔的时刻,好像一切都在这一刻停留。

    钟黎难得?这样全身?心放松地?躺在他怀里,听他轻声?细语地?说话:“婚纱照想拍什么样的?方案我都让他们发你了,还没?挑好吗?”

    “要?是我都不满意呢。”她有心刁难他。

    “那就换到你满意为止。”

    钟黎笑了:“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已经挑好了。就是那个秀禾,也要?拍吗?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不拍。”

    容凌确实不喜欢这东西,不过看?她兴致勃勃似乎挺喜欢的,他想了下还是道:“没?事,我不介意。”

    又问她婚宴名单还有没?有要?增改的。

    钟黎握着他的手指在掌心绕啊绕:“我亲朋好友不多,能请的都请了,剩下的你决定吧。”

    他们这样的家庭,要?请的人肯定不会一般。

    尤其是主?婚人的人选,听说是请了一位很有分量的退休老领导。

    原本人家不愿意,虽然现在退了,在政坛仍有很强的影响力,不愿意做这种出头的事情,但容应棠与他交情匪浅,且说婚宴规模挺小?的,请的人不多,不对外?张扬,好说歹说对方才同意出席。

    “真请他来,我也太惶恐了。”钟黎听完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说自己这辈子?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容凌憋着笑,手刮一下她鼻子?,为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笑完又捉着她的手跟她小?声?耳语:“其实我也紧张。他要?真来,我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到时候,一定要?一张合影。”

    钟黎觉得?不可思议得?很:“你小?时候不是见?过他吗?听说你爸年轻时给他当过秘书。”

    容凌:“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哪还记得??”

    翌日早上出发抵京,一场秋雨,凉风过境,将香山别墅区的层峦叠嶂映染得?更加苍翠,半山腰升腾起缥缈的雾气,如入仙境。?y

    宴会厅东面?的大型落地?窗外?,风景俱佳。

    中秋节家宴的地?点定在这儿也算合宜,这是顾允章姑姑的故居,仿苏州园林建设,风景极为秀雅。

    两位老爷子?坐主?桌,容应棠位次,一应按长幼顺序排着。

    钟黎挨着容凌,低头吃着他给她夹的菜。

    这样的场合,她到底还是不太适应,只?将头压得?低低的,没?人问她她也不胡乱开口。

    好在这顿饭总体算是其乐融融的。

    关于她的身?世其实不算秘密,之前聚会时也有不长眼的刺她,说她来路不正,容应棠发了话,只?让浦若山对外?传这是容家正经的媳妇儿。

    从此便没?有人再敢说什么。

    他这样高山仰止的人物,多少人的荣耀仰仗他,他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钟黎有一次给他研墨时他忽然问起容凌的事,钟黎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将过去两人的点滴都告诉他了。听罢,他也没?说什么,只?负手垂眼端详窗前的一株西府海棠。

    书房里气氛莫名沉郁。

    钟黎大气不敢出,半晌才听见?他略有些?疲惫地?道:“我和允章确实忙于公务,倏忽了他。”

    钟黎小?心观望他神色,问出了一直以来沉淀在心里的问题:“您为什么同意容凌跟我在一起?聂家家世尚可,但和容家比……”

    他回?头笑望她,目光里是对晚辈的慈爱,也有这般不谙世事的爱怜:“百炼钢有时候也会化为绕指柔。家族势力于他而?言已经足够显赫,再往上增添也不会增加多强的助力。可有时候,有些?人有事情反而?更加催人奋进。你知?道允章问他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时,他怎么说的吗?”

    钟黎迟疑着摇头,作出洗耳恭听的谦恭神态。

    容应棠最喜欢的也是她面?对他时这份不卑不亢的谦卑,骄傲却不骄狂,无声?地?笑了笑说:“他说,为了你们的未来,他要?更加努力地?往上走。要?以我和他大哥为榜样,经此一役算是明白,只?有向上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

    钟黎头皮发麻。

    实在想不到,容凌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但容应棠似乎并不生气,宽容地?摆摆手,让她出去了。

    一顿饭吃饭,钟黎问候完长辈就坐在一旁,余光里看?到容凌一直看?着她。

    原本坐着准备聆听容应棠教诲的钟黎怔了下,跟他大眼瞪小?眼。

    容应棠端着茶杯淡淡抿一口,眼也没?抬道:“行了,你们出去吧,这边不用你们候着,小?两口也好好商量一下婚宴的事情。”

    钟黎还忐忑,小?手已叫容凌捏住,不由分说拉着出了门。

    到了外?面?冷风一吹,她才原形毕露,瞪他一眼:“你怎么这样啊?长辈都在呢。”

    他笑吟吟的捧住她的脸,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拢正:“看?你这恭谨的样子?,不会是要?拜我爸为师吧?那我以后可得?在您面?前毕恭毕敬的了。”

    钟黎被他调侃地?浑身?不自在:“胡说什么呢你。”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在我爸妈面?前可比我这个塑料儿子?得?宠。”他勾了下唇角,笑意不明显。

    她这种性格,在长辈面?前挺吃得?开。

    她自告奋勇给他爸研墨没?被轰走他就看?出来了。

    月光清冷地?洒在中庭地?板上,晚风摇曳,吹乱了她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脸还是柔润明丽的那张脸,鼻尖挺俏而?小?巧,一双眸子?仿佛被秋水浸透,有钟灵毓秀的魔力。

    让人想要?一直看?,一瞬不瞬不错开。

    钟黎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背过身?去。

    容凌将外?套挽在臂弯里,只?落后半步跟在她身?后,陪她散了一路的步。

    中庭宽阔而?轩朗,多假山亭阁,晚间下过一场雨,潺潺的水声?在幽静的夜色下格外?清晰。

    晚风吹动青杄叶,一大片杨柳倒坠着垂入亭下的池水中,被浸润得?停僮葱翠。

    钟黎借着他手里的力道攀着假山石上了亭子?,随手掰一片叶子?,惬意地?在手里把玩着。

    他唬她:“这树很贵的,一株这个价。”

    吓得?她手里一松,又不知?所措地?拾起来,望着他。

    却见?他笑意沉沉地?望着她,手抵在唇下,忍不住肩膀起伏。

    慢半拍的她反应过来,又被他涮了,气得?将那叶片扔他身?上,转身?就走。

    他长臂一伸将她捞入怀里,渡给她一个温柔的吻。

    如在雾气里消散一般落在她额头。

    像无声?的誓。

    钟黎心里震了震,眸光晶亮地?望着他。这一刻,谁都没?有说话,有什么无声?地?在彼此之间流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鼻子?一酸,伏在他怀里道:“那时候,真以为要?分开了……”

    谁曾想还能在一起,像命运的矜悯。

    她都不敢去回?想那些?往事。

    “别说了。”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知?为何,视线竟有些?模糊。

    送她走的那时候,他就当自己死了,只?为了顾家而?活,甚至希望徐靳照顾她一生一世,哪怕不再属于他,只?要?有人愿意真心照顾她。

    他给她置办的产业足够她优渥地?过完一生一世。

    那时候愿意尽心尽力地?帮姜雪儿,也是替她结下善缘,并非全出于对她的愧疚。

    这辈子?,他只?有这么一个割舍不下的女孩,哪怕其实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但有时候仍觉得?她还是初见?时那个被人抢戏会失魂落魄地?走在大雪中的小?女孩。

    忽然无比庆幸自己在被岁月不断磋磨后,还有这样的棱角,这样的意气,敢于反抗他高山仰止的父母。

    终是让她回?到他身?边。

    “黎黎,过两天我们去戒台寺上香吧。”半晌,钟黎听见?他在她耳边清朗笑着说。

    “怎么想到要?去上香了呀?”

    “就是突然想去了。”他如是说,没?有给她理?由。

    第83章 娇养

    中秋过后, 北京的气温急转直下,有时晨起打开窗户还能看到院子里的松枝上挂着经夜还未消融的白霜。

    今年供暖早,写字楼里人影幢幢一派生机,屋内屋外两个世界。

    钟黎改完联合大厦的建筑图, 容凌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 他也不说话,先笑一笑:“钟老师还在忙吗?晚上可有时间一起吃顿便饭?”

    他话语中的揶揄调侃实在明显, 钟黎无奈道:“容先生, 您这样的人酸话怎么一箩筐呢。”

    你来我往打趣了两句, 容凌也不逗她了:“晚上我做东, 在西单那边设宴, 你早点下班吧, 我让魏允过来接你。”

    又说,“都是熟人, 没别人。”

    此话是为安她心。

    虽然钟黎现在其实不在意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对她的看法, 但他这样说,她心里还是更添几分熨帖:“好。”

    商量好时间她就紧赶慢赶将事情处理完了。

    黄昏时分,街道上正忙碌,西沉的夕阳悬在天边, 只余金色的半圆。

    钟黎站在大楼前发消息。

    她畏寒,分明还没入冬,身上已经早早地裹上了羽绒服。

    纯白色的,浅浅收腰的款式, 却丝毫不显臃肿,反衬得四肢更加纤细匀称, 小巧的脸孔精致娇艳。远远望去肌肤胜雪, 一截玉颈莹润光洁。

    容凌远远就让魏允将车停了, 隔着几米远静静望着她。

    每一次见她,她的美貌似乎都往上更上一层楼。

    且是长辈都喜欢的那种大方得体的美,宜室宜家,让人身心舒畅,见之忘俗。

    他手里还接着一个电话,车窗降下,将烟灰往外掸下一截,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目光却紧紧锁着她。

    这样的美景,让四周的一切浮华都黯然失色。

    魏允好几次回头看他,欲言又止。

    容凌自然看出他的意思,不免自嘲一笑:“在这儿等我。”

    推开车门,径直走了过去。

    顺手取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过去。

    [想吃什么?我让他们提前给你准备。]

    旁人选菜需要提前两周预订,他这样的,自然是想吃什么都能点着,小厨房所有菜都有为他预留的。

    钟黎还仰着头有些懵呢,可能是在想该回什么消息。

    脑袋上已经被人从后面敲了一下。

    不轻不重的一下,提醒的意味却很足。

    钟黎捂着脑袋回头,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容凌,还有些转不过弯来:“……你不说让魏允来接我吗?”

    “原本是让他来的,可我不放心。”他揽了她的肩,接过她的包带着她下台阶。

    两人身高差明显,钟黎又非常娇小,被他牵着手往前走简直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你是不是不止188?”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目光,钟黎叹气,终于问出埋在心里很多年的问题。

    以前也问过他这个。

    他笑而不语。

    钟黎觉得肯定不止,他太高了,她也不矮,可被他吻着的时候还是得踮起脚尖,非常吃力。

    前面有红绿灯,钟黎没注意就要过去,被他长臂一展就给拦住了。

    “多大的人了,走路还不看?”他瞥她一眼,语气凉淡。

    钟黎自知理亏,抿抿唇:“失误失误。”

    他的表情这才松缓些,握着她的手却更紧了。

    他的手掌宽大修长,虎口还有薄茧,被他这样攥得久了,钟黎觉得紧张,心一跳一跳地上下蹦着,犹如过山车。

    手心还汗津津的,滑腻腻很难受。

    她挣扎了一下,小声说:“你握这么紧干嘛?我手上都是汗了。”

    容凌偏过头看她,浅浅一笑:“怕你跑了,可不得攥紧点。”

    这样不着调的话,他说来却语气清浅,坦然自若,目光这样笃定,徒生一种款款深情。

    钟黎屏息,眼睛一错不错地和他对视着。

    那一刻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他深邃潋滟的眼底。

    沉沦、堕入,不愿意清醒。

    她情不自禁地往他怀里钻了钻,手拉着他的前襟。

    “冷?”容凌伸手抚一下她的乱发,替她拨到耳后。

    钟黎埋着头没吭声,就那样埋在他怀里,小手绕过他坚实的腰紧紧抱住了他。

    容凌懂了,笑一笑说:“车就在前面,魏允在路口看着呢。你确定要在这里……”

    钟黎红着脸松开了手,懊恼地瞪了他一眼,继而鬼祟地朝路口探头探脑。

    没看到车子和魏允,目光又往前探,终于在两百米开外看到了。

    隔得这样远,魏允根本看不清他们在干嘛吧,人来人往又这么多人。耳边传来容凌克制不住的笑意,钟黎拽了他一下,直觉又被他涮了。

    到了车上,容凌俯身给她系好安全带。

    起身时不忘捏一下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扑到她脸上。

    魏允还在前面看着呢,钟黎推搡他一下,手抵着他想要下压的胸膛,很小声地说不行。

    她这会儿觉得他是故意的了,不然后座系什么安全带啊。

    “他看不到,就算看到也没事。”容凌神情自若地说。

    趁她不备,吻上了她的唇。

    唇上蓦然传来湿热下压的力道,像是夏日受热融化的果冻,紧紧贴着她。

    因为还有别人在,钟黎又羞耻又紧张,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哪儿,只抵着他不让他太过。

    可一截纤腰还是被他牢牢掌控。

    她一颗心不断在山巅上,被抛上抛下的。

    这个深吻持续了很久,因为时间问题,他才暂且放过她。

    只分开时又捏了一下她的耳垂,不知餍足地喟叹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叹息什么。

    钟黎默默望着窗外,不作回应。

    耳朵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脸颊上。

    容凌无声地看她一眼,笑了笑。

    他们到的时候,宴席已经差不多开始。那地方在西绒线胡同深处,曾是晚清一位王爷府邸,规格占地自然极大,外看并无寻常之处,入门后,宫灯盏盏,中庭幽深,一路走来雕栏画栋,气派不凡。

    就连服务员也是清一色的妙龄少女,着提花缎面盘扣旗袍,行走间香风阵阵。

    钟黎不由多看两眼,扯身边人衣袖:“这边的服务员都好漂亮啊。”

    “庸脂俗粉。”容凌淡淡。

    他单手入兜,路过时确实目不斜视,提不起丝毫兴趣。

    钟黎知道他这人眼光高,对美有很高的鉴赏追求,如果真是美女,哪怕不谈风月,他也会以欣赏的目光多看一眼。

    “你好挑剔哦,我觉得还行啊。”

    “在你这位大美人面前,谁敢称自己是美女?”

    他很少这样直白地夸人。

    很土味,但很奏效,钟黎心花怒放的模样不要太明显,嘴里还要说上一句“别胡说,叫人听见了笑话”。

    容凌不得不感慨,女人真的很吃这一套。

    他以前太直了。

    这种话也就随口一句,却能哄得她很开心,何乐不为?

    “不好意思,来晚了。”他推门进去,手揽着身边人肩膀,先给他们介绍钟黎,“我老婆,你们都见过的。”

    屋里几人目光各异,但都非常友好,笑着跟她招呼。

    不熟悉的只礼貌点头,熟悉的如顾西月已经扑上来挽她的手,嫂子长嫂子短,叫得钟黎不好意思极了。

    钟黎在屋子里扫视一圈,没想到姜雪儿和杨珏也在。照理说,两人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除非是他怕她不自在,特地把人叫过来,也好让她有个说话的伴儿。

    钟黎回头去看他,他已经在跟冉文聪说话。

    身边另一位姓刘的公子已经挨过去,起身给他倒酒。

    虽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也有高低位次,这位刘公子他爸虽也是京官,但能力水平一直很一般,位置也就那样,他本人也没什么大能耐。

    因此在这个圈子里,他一直都算边缘化的人物,他给容凌倒酒,在座众人见惯不惯,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态势。

    “我不喝。”容凌低声道一声谢。

    似乎怕他误会,又笑着解释了一句:“我太太不喜欢我喝太多酒,这个度数太高了。”

    “哪里哪里,是我鲁莽了。”刘公子受宠若惊,忙将酒倒掉又给他换了果汁。

    又跟他套近乎,“婚宴就定在这两天?会不会天气太冷?”

    “没关系,现场都有暖气。”他无意多说,只礼貌笑了笑。

    对方也识趣,不再多问。

    徐靳却道:“你俩的婚纱照拍了吗?这种天气,还要拍外景?”

    手里扣着的酒杯移过来,跟他碰了一下,吐槽,“难得聚一次,还果汁?你真变成妻管严了。”

    容凌笑而不语,抿了口杯里的果汁。

    钟黎的耳朵有点红。

    好在她坐的地方比较昏暗,加上她是容凌的妻子,一般人也不会也不敢往这边一直盯着她细瞧。

    姜雪儿给她倒茶:“黎黎,结婚的感觉怎么样?跟我们说说呗。”

    杨珏也笑:“看这样子,是乐不思蜀咯。”

    顾西月帮腔:“我哥可宠我嫂子了。以前他俩在一起时,他们在前面逛街,我这个塑料妹妹在后面给他们提东西,哎——”

    “哪有啊?”钟黎小声反驳。

    顾西月当然是随口胡诌的,那时候她正跟容凌开口要零花钱呢,是自己主动帮忙提的。

    后来他们不知道哪根筋搭错,非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一帮多少岁数的人,还拿自己当小学生呢。

    可几杯酒下去,再稳重的人也会变得不着调,何况人多就容易起哄。

    钟黎本不想参与,就坐在旁边和顾西月她们聊天,谁知会被抽中。

    她无奈地站起来,在几人的起哄中选了回答问题。

    她是这局里最后分量之人的妻子,加上又是这样的好脾性好性格,自然没有人刻意刁难,之前几次都让她轻轻松松逃过了。

    这一次却没那么好运气了——

    “说说你和容公子的第一次吧。”穿着很潮的这个小年轻嬉笑着开口。

    看他脸红的样子,估摸着是喝多了。

    钟黎的脸涨得比他更红,但也不好表现得这么玩不起,说:“19岁的时候。”

    下面一片嘘声,还有人说“你俩还挺会玩”,包括徐靳都睁大了眼睛。

    好在他们也不敢多问,只是打着哈哈过去了。

    后来玩得挺大,还有人让脱衣服,女姑娘也不含糊,直接把里面的线衫都脱了,就穿着bra骑在一男的身上就要强吻他。

    但再怎么玩,也没人敢点容凌、徐靳几人,他们在沙发里闲聊,有一搭没一搭说年后的安排。

    离开时已经很晚了,钟黎搓搓小手,抬眼就看到容凌提着外套从里面出来。

    冷风一吹,她缩了缩脖子。

    “冷?”他握了下她的手,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了。

    钟黎笑着摇摇头:“还好啦。”

    说话的功夫人已经不自觉朝他挨过去,好像他身上有磁石似的。

    容凌笑着搂住了她,带着她踩着街灯落下的投影离开。

    晚上回到家,他在书房待了会儿,然后拿着婚宴名单又过来征询她的意见。

    钟黎看一圈觉得没什么问题,说:“你决定吧,我没别的要请的人了。”

    容凌推了下眼镜,握着她的手歉意地说:“因为我爸的缘故,我们的婚礼不好办得太张扬了,影响不好,如果被有心人利用,难免会生出事端。”

    他向来谨慎,这样的考量也是为大家好,加上钟黎也不是很热衷于排场,欣然点头:“我知道的,都明白,你决定就好。”

    “我们黎黎这么懂事,倒叫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叹了口气,由衷这样想。

    钟黎反握住他的手,人往他怀里缩了缩:“别说这样的话,我们都是夫妻了,那就是荣辱共同体,而且我也不喜欢太奢华,被人指指点点的。”

    要那样显摆干嘛?物质上她从来不缺,也不需要那些虚名。

    容凌却说:“这边是不能大操大办,我们,南京那边可以办得稍微隆重些。”

    “要办两场?”钟黎眉头微皱。

    容凌知道她不喜欢这种繁冗的仪式,拍着她的手安抚道:“没办法,辛苦你一下了。我们顾家在那边有不少亲戚,很多长辈年纪都大了,赶来赶去太不方便了。”

    钟黎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又搂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包括婚宴细节、要宴请的人,以及婚纱照要怎么拍。

    钟黎有选择困难症,说他做主就好。

    但他还是把各种可以选择的方案都跟她说了,征询她的意见。

    他们聊到深夜,她实在累得不行了,后来洗澡都是他抱着去浴室的。

    钟黎实在犯困地厉害,加上对他的信任,勾着他的脖子窝在他怀里睡得深沉,迷迷糊糊听到他“啪”一声关灯的声音。

    脑袋枕上绵软的枕头,她翻了个身,意识已经渐渐模糊。衣襟前端却微微一凉,继而有些痒。

    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听见他伏在她耳边说脱了睡觉舒服。

    她便不再挣扎了,挣脱那层束缚后,确实全身心放松。她嘤咛了一声,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谁知腰两侧被人握着扶正了些,试探着涂抹了一下。脸蛋在衣襟上蹭过时,颇有些凉滑的触感。

    四周太安静了,让一切感知都变得无比清晰。分明她已经困到不行还是感觉到冰凉和酸胀感,哆嗦了一下,像受惊着凉的小动物一般不舒服地蹭了蹭,人往被子里钻了钻。

    却又被他勾抵着往上钻了钻,她不适地往里爬。

    “黎黎,南京那边可能要办得大一些,结婚是有点累,但一生就这么一次,到时候要辛苦你一下了。”他挤进去些,将被子和自己一道覆上,将她抱得更紧。

    太累了也实在太困,窗外夜已深沉。钟黎已经发不出声音,眼角还是不自禁沁出泪珠,难受得呜咽了几声。?

    容凌对自己的生日其实没什么特别重视的,尤其年前那段时间他还特别忙,一个礼拜里有好几天都在外面考察。

    只是,钟黎这次说要亲自给他操办,他心里才多几分期待。

    钟黎打电话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归京时,他正在N市视察一个核能基地。

    因为是在郊区,收不到信号,容凌晚上7点回到招待所才看到,忙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人接起。

    那边声音挺杂的,似乎还有不少人。

    “黎黎,找我什么事儿?”容凌边将电话搁在耳边,边换上大衣走去阳台上接听。

    夜深露重,院子里只有一盏地灯在照明。

    淡淡白光和天上月色交相辉映,如流动的水银,墙角的水池里波光粼粼,鱼儿偶尔跃出水面,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那边静了会儿才说:“黎黎在玩游戏呢,你等一下。”

    等了大概有两分钟对方说,钟黎喝多了,这会儿没办法接,要不你等她酒醒了再打来。

    容凌皱起眉:“她怎么了?你现在告诉我,她在哪儿。”

    对方本来还不以为然,似乎被他气势所摄,下意识道出了地名。

    他第一时间打给了徐靳,谁知徐靳也在那地方,电话里响了会儿他才接着电话去了外面,然后跟他说:“她今天高兴,喝多了点。”

    “喝醉了?你让她接电话。”

    “都说喝醉了。你担心什么?我在旁边看着呢。”

    容凌静默下来。

    徐靳似乎也觉得气氛尴尬,又打圆场:“西月也在,不信你可以问她。”

    “算了,你帮我看好她,以后别让她喝那么多。”没等他回答,容凌把电话挂了,站昏暗的墙角站很久,心里不免叹息。

    原是他魔怔了。

    知道她有自己的交际圈,可潜意识里还是忍不住把她当做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害怕她被人骗,出什么事儿。

    他这应激反应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改不了。

    理智上知道要改,行动上压根控制不住,也是悲哀。

    估计徐靳都在心里面笑话他。

    拿不起又放不下,他这儿她是唯一一人。

    【作者有话说】

    番外以甜甜日常+补充正文剧情为主~不一定完全按时间顺序写,看一下标题哦。

    本章是存稿箱君的自动更新~五十红包

    下一更是24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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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娇养

    那天后来容凌其实都没怎么睡好。山间气温低, 招待所里更是条件简陋,墙角似乎还能听见老鼠躲在墙洞里的吱吱声。

    容凌双臂枕着隔壁翻了个身,曲着腿,有些疲惫地望着惨白昏暗的天花板。

    理智上告诉他自己不该再耿耿于怀过于牵挂, 她没什么事儿, 这个时候再打电话过去也太丢人了。

    徐靳多靠谱的人,从小认识到大的。

    情感上却好似有一只怪兽在他心里蹦蹦跳跳、横冲直撞。

    他后来还是打电话过去。

    余光里瞥到墙上的挂钟, 都凌晨2点了。

    电话响了两声他又有些后悔, 下意识想要掐断, 却在此刻被人接通。

    娇柔的声音有些虚虚的, 隔着话筒都能感受到微醺的醉意。

    他气不打一处来, 为她这副不设防的模样, 可到嘴的责备的话又咽了下去,转而柔声道:“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呢?还不回家?”

    她似乎有些心虚, 小声地狡辩:“和朋友出来玩, 喝了点汽水,不小心睡过去了。”

    “喝了点‘汽水’?”容凌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因不满,多少还是有几分冷笑的意味。

    钟黎在那边沉默了一下,咬了下唇, 有些心虚,也有些懊悔。

    容凌也默了会儿,微微皱眉,为自己这一刻的失控。

    其实他自问是个情绪收敛得很好的人, 只在她这儿,情感总是超越理智。

    细数两人认识以来的种种, 就是他理智崩盘的一个过程, 他引以为傲的沉稳、坚持, 在她面前脆弱得就如一推就倒的积木。?

    “对不起……”

    “对不起……我……”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这句话,尔后两人都沉默了。

    容凌先笑了一下,沉闷的笑声有些无奈地透过话题传递到她耳边。

    不是在笑她,而是在笑话他自己。

    “黎黎,你说实话,我有时候是不是很不可理喻?”

    钟黎迟疑了一下:“你确定要听实话吗?”

    容凌被狠狠地梗了一下。

    这是他自嘲的话,她竟然还真的顺着往下调侃他。

    这让他后面给自己圆的话说不出来了。

    钟黎清越甜美的笑声又传过来,解了他的围。

    容凌也笑了,语气柔缓:“黎黎,我明天回去。”

    “嗯,我准备好了,给你过生日。”

    “别请那么多人,就我们两个人吧。”

    “那也不行吧。”她有些为难。

    他那些朋友,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他生日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意思意思也要上门贺喜,准备一些礼物。这个圈子,过任何节日都是人情往来。

    容凌也深知这一点,无奈道:“那你看着办,我全权交托给你了。”

    “放心。”她拍胸脯给他打包票。

    钟黎的能干表现在日常的方方面面,尤其是跟着顾允章和不少京中大佬相熟相交之后。她虽不喜欢人际往来,可真的要去维系时,也能将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经营得很好。

    甭管好赖的人,提起她都说她一句“这人不错”。

    所以但凡她邀请,没有不应的。

    何况还有容凌这一层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

    钟黎今年给他办的生日宴非常盛大,在东三环外一处新建的度假村。

    这度假村她和徐靳都有参股,会员制,年会费是天价,挣钱倒是其次,主要是用于维系上层圈子的一些人脉关系,为自己的生意建树铺路。

    这两年,她事务所的生意越做越大,不止和政府、各大高校都有长期合作,也逐渐走向港台和海外。

    顾西月私底下都调侃她“钟老板”,伸手跟她要压岁钱。

    钟黎也大方,她生日那天给她包了老大一个。

    夜晚冷,钟黎招呼完几人到露台上站了会儿。此处是全度假村的制高点,夜晚的庄园灯火璀璨,银杏树、松针树上挂满明亮的小灯泡,黑暗模糊了边界,远处只见迭起的山峦虚影,天高地广,旷野而寂静。

    一辆黑色的大车从远处地平线上驰来,大灯扫过天光黯淡的地方,昏暗的视野竟渐渐明晰起来。

    钟黎下意识站直了,朝远处眺望。

    徐靳笑话她没出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们的感情就这么好?”

    “你不懂。”钟黎的目光仍追随着那辆车。

    分明黑灯瞎火的,分明还是那样一辆普通的车,她就是能认出来那是容凌的车。

    她话音刚落,那车已经沿着盘山道开上了酒店的贵宾通道,径直停在门口。

    经理亲自从大堂里小跑着出来迎接,司机下车,摆摆手挥退了过于热情的经理,只将钥匙递过给门童,转身快步到后座开门。

    一双皮鞋踏下来,渐渐直起身化作更高大的身影,站在几个不算矮的北京男人中央仍是鹤立鸡群。天冷了,容凌西装外套一件同色的呢大衣,眉目漆黑,不笑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

    “需要这阵仗?”徐靳吐槽。

    钟黎不接这话,目光仍追随着他的身影:“我下去接他。”

    她话刚落,他像是有所觉察似的抬头,和她的目光对上。

    只一瞬他便冁然笑了,灯光正好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那样眉骨深邃、鼻梁优越、折叠度极高的一张脸,骨相俱佳,历经岁月而不见风霜。

    可以说他只要站在那里,别人就都是背景板。

    钟黎的呼吸有些停滞。

    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低头踏入了大门。

    五分钟后,两人在电梯口会面。

    钟黎盯着他看了会儿,看得他都皱眉了,摘下软质的皮手套头也不回地甩给身边助理,缓步走过来:“我脸上有花?”

    他身上还有外面沾染的寒气,钟黎却丝毫无觉,一个照面就扑上去,狠狠钻入他怀里。

    容凌握住她的手,声音低低的:“怎么这么凉?屋子里没有开暖气吗?”

    钟黎无奈地叹了口气:“想你,到露台上吹风等着。”

    “真的假的啊?”他一副不相信的口吻。

    气得钟黎横了他一眼,转身踱步就走。

    他无声地笑着,高大的身影叠在她娇俏的身影上,跟着她的脚步一起移动。

    两人好像连体婴儿似的。

    进门时埋伏在门口的人纷纷窜出,彩带拼命往他们身上喷。

    容凌无奈地揭去,又回身替她揭:“差不多可以了。”

    大家笑哈哈,也点到即止。

    这个点了自然没什么酒桌宴席了,容凌随便吃了两口蛋糕,跟凑上来的几人说了会儿话就抱着钟黎坐在客厅里聊上了。

    旁人见到这一场景自然也识趣,没谁上来煞风景。

    钟黎又喂他一口蛋糕,问他:“这段时间在外面工作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

    他稀奇地望着她,煞有介事:“你怎么抢了我的台词?”

    钟黎翻了他一个白眼。

    容凌笑着把她别过的脸颊又掰回来,吻了吻她的唇瓣。

    手自然滑到后腰,摸到那一个略微凸起的蝴蝶结。

    为了参加他的生日,她今天精心打扮过,一件银色挂脖礼服,后腰用欧根纱做成了非常别致的蝴蝶结造型,下摆层层叠叠如盛开的鲜花。

    他的吻是火热的,有段日子没见,愈发让她迷恋。

    周遭光线昏暗,客厅通往各个偏厅的通道上只亮着零星几盏壁灯。钟黎心脏骤缩,不自觉跳动起来,人却瘫软在他怀里起不来。

    “……有人……”她小声提醒,指了指散发着淡淡橘光的右侧通道。

    不断有欢声笑语和K歌声传来。

    他的生日,倒给这帮人提供了不错的作乱的场地。

    “不用管他们,又听不到。这么久没见,你不想我吗?”他手里微微施力,她随着前倾的力道趴在了他胸口。

    掌心触摸到坚实的胸膛,心又跟着颤了下。

    抬头就撞入他乌黑沉静的眼底,是平和温柔的,却也蕴藏着风暴。

    这些日子分离时长久以来压抑的思念,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他没有再给她拒绝的时间,唇已经强势地压上去,辗转着含吮住她的唇,如卷着一片柔软的花瓣。

    两人贴得太近了,且距离在逐渐缩短,钟黎觉得自己的理智和坚持正在分崩离析。

    属于他身上的那种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正逐渐沿着她的皮肤侵袭入心脏,无声无息,撩拨着她本就脆弱的心弦。

    这个时候再来埋怨自己没有自制力,似乎已经晚了。

    钟黎暗叹一口气,不再作无谓的挣扎。

    似乎察觉到她的妥协,他若有似无的笑声里带着一点儿愉悦,有力的手臂收紧,握住她一截细腰。

    钟黎呼吸骤紧,咬了下唇,耳朵也被更深的红色替代晕染。

    好在屋子里光线昏暗,看不真切。

    这晚其他人玩得挺疯的,容凌却只是抱着她说了会儿话。就算是占便宜,也是点到即止。

    等到后半夜,其他人渐渐远去,他才将手摊到她面前。

    钟黎一怔:“干嘛?”

    他理直气壮:“礼物。”

    “这不算吗?都给你举办生日宴了。”

    “我以前给你过生日的时候,都有精心准备礼物的。”他提醒,语气多少有些哀怨。

    钟黎眨了眨眼睛:“……那都是你自己准备的。”

    她还以为他吩咐谢平随便买的呢。

    这话当然不能当着他的面儿说。

    可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太多事情,容凌定定望着她,摇头:“真是小没良心的。”

    “好了好了,不就是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吗。你至于?还以为你这个年纪不在乎这些了。”他平日也不像是在意这些的人。

    其实她准备了个,后面又觉得送礼物有点幼稚,又收起来了。

    这么想,她从衣兜里取出了一个柚木盒子。

    “这什么?”

    “礼物啊。”

    他挑了下眉:“你不会是听到我刚刚那么说,随便拿一样东西来糊弄我吧?”

    钟黎被气到,伸手要去拿回来:“爱要不要。”

    “有总比没有强。”他收手的动作比他快,将盒子在掌心掂了掂。

    “你小心,是饰品。”

    容凌诧异地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银色的素圈戒指。

    他将戒指从盒子里取出来,借着壁灯的余晖照了照,戒指内圈似乎隐约写了字。

    仔细辨认,是他的名字——少陵。

    其实这个名字只在很小的时候用过,除了亲近之人和长辈,一般没人会这么喊他,不合适也不大敢。

    那些年在一起时,容凌虽没说过,钟黎也不敢这么喊他,如今有了发挥余地。

    “好看吗?我挑的。”

    他皱着眉,将戒指在修长的指尖转了转,有些无奈的样子:“这东西我戴不出去啊。你知道的,我们公司那种中老年氛围,讲究的是朴实,大家一溜儿的黑白灰。我戴这戒指,是不是太潮了?”

    “那就不戴呗。”

    容凌多看她一眼,虽嘴里这么说,可她嘴巴还是不经意地撅起,显然是不大高兴了。

    他失笑,爱怜地捏一下她的鼻子:“工作时候不方便戴,平时可以戴啊。”

    钟黎勾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吻。

    因为实在太晚了,他们在山庄过了一晚。

    钟黎认床,且疲惫到极致反而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

    容凌强撑着疲惫的神经,半搂着她给她讲故事,从三只小猪讲到海的女儿,又从海的女儿讲到白雪公主,她终于躺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虽然睡着了,秀丽的眉宇还是紧皱着。

    小夜灯在床头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映照着她明丽温柔的脸颊,樱唇俏鼻,乌黑的发丝瀑布般铺满洁白的枕头。

    容凌半撑在床边望着她,很轻地伸手抚平她的眉头。

    深切地望着她好一会儿,不自觉笑了一下,低头吻住她的额头。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深棕色的地板上,惨淡的霜色似乎也被室内的春意浸染,沾染上朦胧的暧昧。

    钟黎翌日起来,头疼欲裂,伸手去床头柜上摸杯子。

    空空如也。

    她扶着额头爬起来,揉了好一会儿脑袋,伸手一看手机,已经是中午了。

    好在今天事务所没什么事儿。

    阳光从玻璃窗外斜斜照进,刺眼到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房间很熟悉,是在西山龙胤那边的老宅。

    好一会儿适应了,她才想起昨晚的事儿,隐约记得自己累极了宿在了酒店,后来到了凌晨他才将自己抱回来。

    空气里一反常态地焚了香,比往日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墨香要浓郁些,是为了压制某些味道。钟黎吸了吸鼻子,感觉腿间有些酸麻,才想起后来发生了什么,不由望向天花板。

    她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腰间,直觉腰部以下冰冰凉凉的,目光往下才看到地上随处扔着散乱的衣服,竟还有他的领带缠绕其间。

    记忆好像断了片,只停留在他把她抱回房间的那一刻,之后发生了什么却怎么都不记得了。

    可能是弄得实在有些疯,才有些不适的感觉。有些日子没见,他再温柔,也压制不住某些原始的冲动和念想,腰部也有些疼,可能是被掐的。

    钟黎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给他发消息:“你把我弄伤了。”

    又“啪啪啪”拍了好几张“伤情报告”给他,要他给个说法。

    白皙的皮肤上,红色的印记触目惊心。

    他应该是在忙,没立刻回。

    钟黎想起他今天似乎有例会,暂且放过他,给他发了个“愤怒”的表情包就搁了手机。

    阿姨听到动静从外面叩门进来:“起了?先生让我给你熬了排骨干贝粥,还有煎荷包蛋和牛肉丝,说你喜欢吃这个。”

    钟黎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笑,说了声“谢谢”。

    她洗漱了一下就去了餐厅。

    这个阿姨煮的粥格外合她胃口,软糯香甜,浓稠恰到好处。

    钟黎用小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喝完了又续了一碗,才有闲心来看手机。

    屏幕上多了两条新消息,是容凌发来的。

    两句不痛不痒、毫无诚意的道歉,还笑话她太娇嫩,碰一下就红。

    钟黎气急,又发:[是你力气太大!]

    容某人:[天地良心,就怕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钟黎无语到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这人要是不着调起来,是真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忍不住轻笑起来,刚要拨电话出去,他那边已经打过来了。

    她心里泛起淡淡的涟漪,屏息将这个电话接通:“喂——”

    他无意识地轻笑一声,缓步走到落地窗边,眺望对面的街景,也不咸不淡地回了她一个“喂”。

    钟黎意识过来自己说了句废话,他这是在笑话她呢,抿了下唇,反客为主:“笑什么?”

    她这样自乱阵脚着实逗乐了他,越发显得她心虚,他不禁朗声笑起来。

    钟黎脸颊微红,又听到他那边似乎有人在问他笑什么。

    “你有客人?”钟黎忙收敛几分,道,“要不你先忙吧,我回头再打给你。”

    “没事,不是什么要紧事。”他没理会那人,径直走开,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出不算重的声音。

    只一会儿,对面就安静下来,似乎是到了里间会客室。

    安静的氛围更加催生一些别的东西,将她对他的思念在这一刻推到顶峰。他浅而低沉的笑声透过话筒传来,低沉悦耳,如醇酿的美酒,沁人心脾。

    钟黎不自觉攥紧了手机,过一会儿又松了,将之搁到另一边颈窝边:“也没什么要紧事。”

    她支支吾吾,其实这会儿脑袋一片混沌,已经忘了给他打这个电话的初衷。

    这就不免显得没事找事,黏黏糊糊。

    都结了婚的人了,想不到也会这样糊涂。

    容凌的心情却似乎很好,对此极为受用:“那我说了。”

    “……嗯,你说。”她不免乖觉几分。

    像是聆听讲座的学生。

    容凌沉沉一笑,似乎能想象到她此刻娇憨的模样,声音无限温柔:“我想你了。”

    钟黎一怔,鼻尖一酸,万千的情绪抽丝剥茧般在心头无声地蔓延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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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娇养

    北京的冬天大抵还是干燥的, 几场秋雨洗礼后,空气里的湿度明显降低。

    去看过他奶奶后,容凌牵着她的手走出白墙灰瓦的胡同。

    拐角处的槐树上挂满霜陆,可见昨夜风雨侵袭。

    容凌问她想去哪儿度蜜月。

    钟黎小脸皱起, 问他一定要去吗?她真的很不喜欢旅行。

    不怪她如此, 以前没钱,而穷游是什么样的条件, 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

    富人的旅游才叫旅游, 穷人那叫体验生活。

    “真的好麻烦。”她叹了口气, “但你如果想去的话, 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容凌好笑地看着她, 怎么就成了他想去了?

    他事事照顾她的想法, 什么事儿都征询她反倒做错了。

    “我决定你又要觉得我独断专行了。”他淡淡。

    “怎么会?我决定不会这样想。”她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都靠了过去。

    晚上回去, 她搂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 叽叽喳喳没个消停。

    他借口去切了盘哈密瓜,用小叉子叉起一块送到她嘴边:“啊——”

    钟黎这才停下了叭叭不停的小嘴。

    容凌打开电视准备看新闻,谁知她扑过来夺过了遥控,随意调换到了电影频道, 还看得津津有味。

    他无奈地看着她,却也由着她去了。

    他干脆拿来手机看会议纪要,翻了会儿又给对方发消息,偶尔瞥过头看她。

    钟黎看得津津有味, 小脸认真,乌黑的发丝半遮挡着白皙的面孔, 温润无棱角。低开的睡衣领口挡不住风光, 他看了会儿, 觉得口干。

    他搁下手机按了下眉心,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被打断的钟黎不解地接过,喝了口,含糊道:“干嘛给我倒水?”

    “润润嗓。”他看着她被水滋润过的唇瓣,松了下衬衣领口。

    钟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扯掉了领带弯腰吻住她。

    她一下子被堵了满口,呜咽着捶打了他几下,奈何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软倒在他怀里。

    他吻得极细致,像是品尝着绝佳的点心。

    吻完还不忘点评:“黎黎,你好甜。”

    钟黎推开他,继续看她的电影。可他的存在感如此强烈,好像偌大的空间都是他的气息,他在旁边这样安然坐着,她的电影也就看不下去了。把乙4⑧以6九63

    他的气息和夜色相近,在这样昏暗的夜晚,衣衫凌乱,只露出精壮的胸膛,肌理上还有她刚才慌乱中抓出的斑斑痕迹,引人遐思。

    钟黎不慎瞥到一眼都觉得难为情,别过头继续看她的电影。

    容凌似乎很有兴致,也不看会议纪要了,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着天。

    钟黎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面红耳热,努力深呼吸也不能平复。

    她耳边好像嗡嗡的,连他问了什么都没听清。

    直到他又无奈地问了一遍:“黎黎,想不想去旅游?”

    钟黎垮下脸:“不说不想去度蜜月吗?”

    何况是旅游了。

    “你应该多出去走走,老是闷在家里不太好。我约了徐靳他们,过两天一起去莫干山吧。”

    钟黎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想去那儿。

    容凌解释:“徐靳在那边兴建了一个度假村,邀我们去品鉴,你给点儿意见呗。”

    他都这样说了,想必他们圈子里不少人都去了,钟黎也不好让他下不来台,便应承下来。

    出发那天,天气很不错。

    他们竟然是自驾而不是坐飞机或高铁,上车时钟黎还闷了会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西月从前面回过头,笑嘻嘻地解释:“很少自驾,这次试试新鲜的。”

    钟黎苦笑,提醒她:“这开过去得十几个小时了。还新鲜?”

    “有那么长吗?”顾西月摸了摸贫瘠的脑袋,十根手指掰来掰去也没掰出个所以然。

    梁凯舟无奈地给她的牛奶里插上吸管,塞到她嘴里,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又怕她热,把围巾替她摘了下来,将空调温度打高了一些。

    钟黎和容凌坐在最后排。

    开了一个小时钟黎就觉得累了,好在他们在下一站换了一辆房车。

    她在车上睡了一觉,靠在容凌怀里翻了翻,感觉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顾西月坐在中途就受不了了,说像是坐牢,窝在这么小的房车里,她以后绝对不吃这种苦了。

    “是你非要嚷着要自驾的。”梁凯舟适时提醒。

    顾西月始终是有点怕他的,不吭声了。

    要是旁人,早被她一通抢白骂一顿了。

    见梁凯舟把她拉到一边安抚去了,他宽大的手掌贴在顾西月的脑袋上,过一会儿,又将她脸颊捧起,安抚似的吻了吻她的嘴巴。

    钟黎莫名脸热,为自己偷窥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她马上回过头,结果正好和容凌的视线对上。

    他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讶然地望着她。

    那一刻,钟黎觉得自己就像是偷窥小黄片被家长抓包的小孩,脸都红到了根部。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反驳,结果干巴巴的,根本说不出什么话。

    好像不管说什么都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钟黎不太敢看他的表情了,起身准备去洗手间。

    容凌望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

    她这爱脸红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徐靳投资建设的这处度假村是和政府合作的,将附近原本的野生湿地开发出来,建成了很大的湿地公园,连带着周边的景致也翻新了,顺便添加了儿童乐园、度假村、酒店、健身中心、动物园等设施。

    就这样,成了一个大型的商业中心。

    因每日限流,人倒不多,但门票非常高昂,入住度假村却可以免票,瞬间将度假村和周边酒店的价格往上提了好几倍,一房难求。

    钟黎感慨:“奸商。”

    坐在对面凉椅上的徐靳回头:“在商言商,怎么就奸了?想挣钱有错?”

    钟黎也笑:“别介意,我是站在广大消费者的阵营说话的,我要是跟您一样的资本家,那您的行为肯定是值得我们效仿学习的,还是楷模。”

    徐靳:“我怎么觉得您是在骂我呢?”

    钟黎笑得乐不可支。у

    余光里却看到容凌一直望着她,含笑的模样。

    她下意识收起了表情,心里打鼓。

    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

    离开时他单手插兜走在前面。

    钟黎默默跟在他后面。

    夕阳将他高大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面上投射出深长的影子。

    钟黎落后他半步,加上身高确实比不过他,投影在地上要比他矮很多,像是一个小矮子。

    她有那么点儿不对付,下意识伸脚踩了他的影子一下。

    岂料他在这时正好回头,将她的行为尽收眼底。

    钟黎尴尬地站直了,觉得自己解释不行,不解释好像也不太好。

    好在他只是盯着她看了会儿,复又转过身去了。

    钟黎松了口气,走到前面路口发现有卖冰淇淋的餐车,她心里一动小跑着过去咬了两个甜筒,又跑回他面前将其中一个甜筒怼到了他面前。

    “请你吃,别不开心了。”她一副哄小孩的口吻,还摇了摇甜筒。

    容凌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人当小孩子哄。

    觉得新奇,也觉得好笑。

    他接过来,皱着眉头咬了一口。

    冰凉而甜腻,像是融化的冷奶油,填满他的口腔。

    钟黎希冀地望着他:“好吃吗?”

    “还行。”他面色平淡地点点头,又咬一口。

    钟黎说:“甜筒要舔才有滋味,你这样咬,能品出什么味道?”

    说着给他示范了一下。

    容凌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她吃东西时,表情是格外幸福的,仿佛那一个小小的甜筒能甜到她的心坎里。

    过去她也是这样,其实他不太理解一个甜筒能带给人什么样的快乐。

    有一次聊天时无意间说起,钟黎盯着他看了好久,说他这样的人大概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快乐,人拥有太多也不是好事,什么都不缺,再好的东西也不稀罕了。

    “现在不会了。”

    “为什么啊?”

    “因为有你,这是我这辈子得到的最好的珍宝。”

    他用这样一副平淡的口吻说出这样深切的话。

    钟黎的手里冰冰凉凉的,被冰淇淋的温度弄得有些冷,心跳却格外快,快得好像已经不属于她自己。

    容凌笑着提醒她快点吃,冰淇淋要化了。

    钟黎如梦惊醒,“啊”一声连忙舔去融化往下淌落的奶油。

    容凌忍俊不禁,忽觉得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也是说不出的可爱,捞过她的手抽了纸巾细心地替她擦去。

    钟黎下意识抬头去看他。

    容凌眉眼低沉,长而乌黑的睫毛覆在冷白的面孔上留下浅浅阴影。

    这样乌眉长眼的俊俏男人,不笑的时候多少有点生人勿近的。

    可当他抬起头对她微笑的时候,又好戏冰雪消融,一瞬间春回大地。她心里寂静无声,任由他细致地擦着,这一刻,好像行走在春雨淅沥的行道树间,抬头看见阳光万里,穿透枝叶罅隙。

    风吹过,树影摇曳,地面上碎金般斑驳。

    这一刻,她眼里心里只有他。

    认识这个男人,是她命中注定的劫难。

    可每一次的痛,都更让人刻骨铭心,不想忘记。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之后就是隔日更了。婚礼已经写好了,后面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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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娇养

    钟黎有选择困难症, 在婚纱照的选择上整整纠结了几个月还没纠结完。

    这日,容凌终于旁敲侧击地问起她选好了没有。

    彼时,她正和姜雪儿在东三环外的一处湿地公园郊游。

    秋景正盛,漫山遍野都是金灿灿的枫叶, 银杏成林绿树掩映, 沉甸甸的酸枣像小灯笼一样挂满枝头,微风里颇有些寒意。

    容凌沿着盘山公路将车停在路边的白线中, 下来, 驻足望了他会儿, 不禁笑了下。

    微风扬起她颊边的一绺发丝, 恰似黑缎滑过玉凝脂。

    “一个婚纱照, 有这么难选?”姜雪儿觉得难以置信。?

    钟黎:“一生就一次。”

    姜雪儿:“你过于纠结。”

    钟黎无奈地叹了口气, 耸耸肩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有些东西是天生就刻在骨子里的,很难改变。

    甫一抬头, 她就看到了缓缓朝她们走来的容凌。钟黎朝他挥手, 面上又有几分诧异,问他:“你怎么来了啊?”

    “我不能来吗?”

    “当然不是。”她只是觉得奇怪。

    刚刚他们电话里还在聊呢,他似乎当时还在公司,竟转眼就到了她面前。

    容凌跟姜雪儿笑着打过招呼, 在她身边的草坪上坐下,跟她商量婚纱照要怎么拍的事。

    钟黎觉得诧异,他竟为了这种小事亲自跑一趟。

    “其实都挺好的。”她对此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四套外景,三套室内?够了吗?”原本是准备了很多套的, 可就这么几套都要拍整整一天,钟黎听完后两眼一黑, 跟他说取精就好, 没必要在数量上过多追求, 就简化到了七套。

    “够了够了。”其实她很想更少一点。

    但到底是婚纱照,想想还是算了。

    拍照那天,钟黎起早跟他一道上了私人飞机,两小时后,降落在港。

    第一套在游艇上拍,光是摆造型、提婚纱就废了老大的劲儿。

    天光不作美,风吹得头纱都偏到了颊边。

    “可以,就这样拍吧。”摄影师制止了想要将头纱拨回去的钟黎,又道,“新娘左手提着头纱,新郎靠过去些……再靠近些……”

    钟黎都快贴到容凌怀里了,众目睽睽,脸颊飞红。

    这个季节游客倒是不少,广场上还有白鸽嬉戏,大人引导着孩子拍照,闪光灯“啪啪”不绝于耳。

    钟黎发现有个小孩一直盯着她瞧,她也对他笑了一下。

    小孩子拉着大人的手嚷嚷:“新娘子好漂亮!”

    大人尴尬地对她笑笑,然后将孩子抱起来低声说了几句,走开不打扰他们拍摄了。

    钟黎也笑了。

    “我们黎黎姿容绝世,男女老少通吃。”容凌在她耳边道,手掐了一下她的腰。

    钟黎轻哼一声:“你正经点。”

    到了亲吻环节,钟黎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啵了一下。

    “亲嘴。”摄影师再次指导。

    钟黎望向他,水润润的眸子里都是笑意。

    只是,像是憋着笑,有些讪讪和尴尬的那种。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容凌低下头,主动吻住她。

    钟黎捶了他一下。

    好的画面稍纵即逝,摄影师瞬间抓拍下来。

    这几套婚纱照一直拍到晚上,因为下雨,外景还有一套来不及拍了,加上时间不早,便和另一套内景约在一个礼拜后续拍。

    钟黎一想到一个礼拜后又要这么来一次就头大不已。

    她早就知道会很累,没想到会这么累。

    穿着高跟鞋爬山、走路、换衣服、摆拍,一整天时间就这么悄然流逝了。

    回去时她一上飞机就缩在了沙发里。

    容凌无奈地跟空姐要来毛毯,把她抱到膝盖上替她盖上。

    “你不吃点东西?”

    “困。”她闭上眼睛耍无赖。

    “我给你温盒牛奶?你就躺着喝。”他说着招来空姐,让给她温了一盒牛奶。

    吸管插入牛奶中时,钟黎已经睡过去了。

    容凌到底没让她空腹睡觉,却也不好强行唤醒,便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掰开她的嘴巴将吸管戳了进去。

    任谁在困的时候被人强行打扰都会很恼火,钟黎哼哼唧唧表示抗议。

    “乖,把牛奶喝完就让你睡觉。”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拍抚在她后背上。

    钟黎无法,只好叼住吸管把牛奶都喝了。

    容凌晃了晃差不多空了的盒子,欠身搁到台几上,这才让她睡去。

    等回到住处,已经是半夜了。

    窗外夜色深沉,像是化不开的墨色。长月悬空,透过窗帘洞开的偌大玻璃落尽室内,只有清凌凌一层银辉。

    他将她轻轻抱到床上,脱下西装,扯了领带,捞过一旁的被子细心替她盖好,转身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钟黎已经睡着了,胸口随着均匀的呼吸声微微起伏。

    容凌边擦头发边坐下,望着她。

    过一会儿去外面将头发吹干,见她还睡着,自己也无睡意,干脆回了书房处理文件。

    钟黎翌日起来时,容凌已经走了。

    一觉大天亮,她的精神很好。

    阿姨笑着给她端来刚打好的豆浆:“先生有事先走了,说您醒来去他书房一趟,有东西给您。”

    钟黎应一声,穿好外套接过豆浆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

    喝完她去了容凌的书房,们一打开便看到桌上搁着一个深蓝色丝绒小盒子。

    钟黎过去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枚戒指,样式很简单而古朴,只镶嵌着一颗内嵌的钻石,但瞧着居然和她之前送他的那枚像是一对的。

    钟黎将戒指套上手指,尺寸果然不大不小正正好。

    底下有一张小卡片,看字迹,应是他自己写的。

    “别太激动,小礼物而已,不是婚戒哦。”

    钟黎都笑了,冷笑话,这种时候还喜欢调侃她。

    过两天容凌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带她去选婚戒。

    原本是要□□的,她正好想出去转转便决定自己去看了。

    地方在西单那边的一处老胡同深处,从外观看是苏氏园林建筑,规格不大,内中却有乾坤,庭院广阔而深深,旷远通达,廊道回环曲折,颇有古韵。

    入了大堂也没等待,早有人等着了。

    钟黎一一看过去,觉得大同小异,对容凌道:“你选吧。”

    “我专程带你过来,是让你看着我选的?”

    钟黎语塞,被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了,只好低头再次挑选起来。

    容凌选的这几枚戒指纯度和净度都很高,均是极品,只是在造型工艺上有些区别。

    但无一例外,都是大师设计。

    钟黎后来选了一枚粉色泪滴型钻戒,戴在她雪白纤细的手指上晶莹剔透,格外耀眼。

    容凌执着她的手看了会儿,直接就让戴着走了,盒子都没要。

    其余的也都是珍品,独一无二,他让人打包送给其他人做人情了。

    “就这样戴着走?结婚时不戴了啊?要是磨损了怎么办?”钟黎惴惴不安道。

    小手一直被他攥着,又热又紧,弄得她心里也很紧张。

    容凌好笑地看着她道:“放心,仪式交换的是道具。”

    “不用真戒指?”

    “不用。”

    钟黎这才放下一颗心。

    过几天和顾允章一道去喝茶,她问她婚宴安排方面可有什么不满意的,钟黎摇摇头,说她安排就好。

    能不用自己动手,还有什么不称心的?

    钟黎最怕这些麻烦琐碎的事儿,有顾允章操持办得仅仅有条,她自然千万个满意。

    且她实在没什么好请的,聂家那边也只需要请几个必要的亲戚就行。

    “那好,我就这么办了。”顾允章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应下后,亲替她泡一盏茶,“一朋友从杭州带来的,你尝尝。”

    钟黎不懂茶,装模作样品了品,随口夸赞了几句。

    顾允章知道她是敷衍,也不生气,只微不可闻地笑了笑,自己垂眸抿了口。

    离开时却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顾允章停下跟对方问好:“好久不见。”

    她容色淡淡的,瞧不出欣喜也瞧不出厌恶,像是礼节性的问候。

    钟黎也朝对方微微点头颔首:“聂老师,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态度亦不冷不热,温婉恭顺,让人无可指摘。

    聂歌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那日她走到茶楼外时,只来得及瞧见钟黎的背影。雪那样大,她被阻挡在门口,许是那一刻对容凌的怨怼和不忿,又许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钟黎……她迟疑了。

    片刻的迟疑,钟黎已经离开。

    一切就好像在一刻断裂了,此后,两人再无交集。

    原以为不会再见了,之后她却总是听到钟黎的消息,也想不到哥哥聂正江会认下钟黎,对外称是自己的女儿。

    她和聂正江关系尚可,但嫁到赵家后因为一些生意上的分歧,这两年感情也淡了。

    她也不好直接去问聂正江,便这样耽搁下来。

    钟黎要和容家接亲的消息在京中流传时,聂歌不得不再次正视这个女儿。

    就算她日后没有大本事,光是容应棠的儿媳妇这一点,就没人敢小觑,何况她在这一行的成就不知不觉中已经超越故步自封的自己。

    旁人提起钟黎时,都会称一声“钟老师”。

    而她聂歌,这两年一直忙着家里的事情,无暇在事业上建树,从前的人际关系也因为赵家的败落而渐渐疏远,旁人提起她也是“赵夫人”。无形间,她已经成为了赵家的附属品。

    聂歌心里五味杂陈。

    要说她对这个女儿没有愧疚,肯定是假的。

    可如今再贴上去未免过于虚伪,她再自降身价也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

    心里百转千回,面上阵青阵白,面对钟黎平和清澈的目光时不免心虚气短,讪讪地别开了视线。

    方才目光交织的那一刻,她确实明白了,钟黎对于她这位生母已没有什么执念。

    她看她的眼神,再平和不过。

    没有怨怼,也没有留恋,好像她真的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一个普通长辈罢了。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像有蚂蚁在啃噬似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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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娇养

    钟黎回到住处时发现容凌不在屋内, 便问打扫的阿姨。

    “您去游泳池那边看看,刚才子濯少爷过来了。”阿姨回她。

    “随子濯?”钟黎诧异出声。

    这个外甥平时不怎么来拜访的,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类型。

    但若是上门,必然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容凌帮忙。

    钟黎绕过中庭, 沿着外挂的楼梯上了二楼露台, 又转道泳池,果然隔很远就看到了容凌。他穿一身白衬衣, 濯濯日光中格外抢眼, 说不出的俊朗倜傥, 随子濯垂首站在一旁听他说话。

    容凌难得戴了副细金边眼镜, 高大又斯文, 远远望去如挺拔的修竹。

    唯有脚上那双拖鞋有些破坏氛围。

    钟黎笑了下, 放轻脚步走过去。

    还没靠近便听见了他凛冽如刀锋般的声音,一瞬间四周温度陡降:“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做事情不要这么毛手毛脚的。赵家都什么情况了, 你还掺和?钱有命花才叫钱,不然那叫冥币!”

    他“啪”一声甩出手里的资料,那几页纸像雪花似的在木地板上散开。??

    钟黎匆匆一瞥就瞧见了其中一行标题,照片上还有赵旭东和随子濯的合影, 只是,瞧着就是偷拍的,同框不是很清晰。

    随子濯额头已经沁满冷汗,忙不迭将纸张一一捡起:“这不可能!这谁拍的?”又急吼吼解释他和赵旭东只接触了一次, 他只是在观望,绝对没有淌这趟浑水的意思。

    容凌脸色阴沉, 抬手捏了捏眉骨, 随子濯还要再说什么, 他余光里瞥见钟黎过来,一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你先回去,别出面,也别管,我会让谢平处理这件事。这段时间,你给我安分一点,好好待在家里哪里也别去!”

    “再有下次,我马上把你送去美国。”

    随子濯脸色灰败,想说点什么又实在畏惧,到底什么都没说,灰溜溜走了。

    擦肩而过时,他讨好地跟钟黎说:“舅妈,你替我说说情,别让舅舅把我遣送出国,他只听你的。”

    他知道这位舅妈在他舅舅心里的地位,谁劝都不顶用,只有她说话管用,所以他平时也没少“孝敬”,这不,关键时候派上用场了。

    钟黎递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容:“放心,不会的,你舅舅随便说说,大过年的怎么会把你赶出国呢?”

    有她这话随子濯就放心多了,千恩万谢地走了。

    容凌冷眼旁观这边的情形,也没阻止,只嗤了一声。

    “干嘛发这么大的火啊?”钟黎笑着走过去,展开手里的外套抬手替他披上。

    容凌敛了情绪,温和一笑,语气仍有些无语凝噎:“别提了,这草包。”

    “他还年轻嘛,慢慢历练就好了。”

    “看来他平时没少‘贿赂’你,我这还没兴师问罪呢,你就替他说起情来了。”

    钟黎被他揶揄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哼了一声。

    容凌揽着她回了室内:“走吧,去里面,外面风大。”

    “那你还在外面训他?”

    “不让他吹吹冷风清醒一下,还真当我纵着他呢。”

    “你就欺负小辈吧。”容凌从后面勾住他的脖子,推着他往前走。

    回到室内,阿姨已经切好了水果端过来。

    “张姨,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们说会儿话。”钟黎笑笑,把人支开了。

    阿姨人一走,她已经被容凌揽入怀里。钟黎双手抵着他肩膀不让他寸进,他只是轻笑,上面纹丝不动,下边已经入巷,灵巧入蛇游走,带起裙摆一阵阵凉意。

    钟黎倏然并拢膝盖,推搡他一下,然而却怎么也起不来了。

    渐渐的面颊上泛起丝丝红晕,不随自己的意志左右。

    “混蛋……你就欺负我吧……”她咬着唇瓣。

    他沉敛了眸子,还要跟她说笑两句,手里的电话已经响起。

    他瞥一眼,眸色微微一动,推开她直起身。

    钟黎不明所以地望着他逐渐变得严肃的神色,继而是长达五分钟的被接通的电话。

    容凌边听边去了阳台上,听完回来时,跟她说了两句话就出了门。

    钟黎直觉不太妙,但也不好多问。

    她深知他的性格,有些事儿不愿意跟她说,因为她必然会劝,可他决定去做的事情,没人可以阻拦。

    司机将车径直往东开,停靠在老地方。香山这一片景区到了冬季也不减萧条,泉沛林茂,枫叶似火,一路走来景致变了又变。

    容凌却无丝毫欣赏的乐趣。

    上山时他看到徐靳的车停在岗亭前,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徐靳正接电话,抬眸见是他,长话短说将电话匆匆挂了,下车拨了根烟给他。

    容凌没接,摇摇手,淡淡的不说话。

    徐靳看他脸色不好,语气也不免凝重些:“陪我爸来看看你爸,顺便到朝阳那边看望一个老领导。你呢,怎么上这儿来了?”

    容凌静默了会儿,才面无表情道:“赵旭东的事情越来越大了,我让邱瀚生做的事儿,我爸大概知道了。”

    徐靳闻言一凛,捏着烟老半晌没说话。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情绪。

    午后阳光正好,漫山遍野的黄栌如火如荼,这会儿却觉得刺眼无比。

    半晌,徐靳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太敏感了,这个当口,不管他问你什么都说不知道吧。”

    容凌没有第一时间应承。

    徐靳心里非常无奈,知道他向来是敢作敢当只要是他干的就不会不承认,尤其是在他爸面前。

    但这件事实在太大,赵旭东是完了,连带着赵家的流水也被查了个底朝天,终于牵出了房建章。只是他被纪检委叫去几次,据说非常镇定,找不到什么实质证据,只有一些无关建议的指证。

    赵旭东那边却是咬死了都是自己干的,这事儿闹得有点僵。

    “听我一句,算了吧,姓房的经过这遭,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方益名是什么人?经过这件事他恐怕早和房建章划清界限了。”

    “有些事儿,不是我想收就能收,经手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房建章不下去,下面的人怎么上来?”

    “也是。”

    两人路上又闲聊了几句,终于抵达目的地。不远处的铁门前,警卫员看到他们就敬了个礼,直接让放行了。

    容凌微微颔首,拜别徐靳径直走了进去。他想起来,这个警卫他之前见过的。

    绕过花木葳蕤的长廊,穿过中庭抵达后院,隔老远他就看到茶室门口站着的俩便衣,放轻脚步走过去。其中一人认出他,恭敬地行了一礼,退开两步给他腾出位置。

    容凌只抬一眼就看到了室内坐着的好几人,除了一个穿着军装的儒雅男人,大多穿得休闲,他爸和徐靳他爸在下棋,战局正酣。

    他耐心等了会儿,等待容应棠失了几子正处于下风时才笑着抬步进去,打断了徐靳他爸得意的笑声:“徐伯伯、爸。”

    “小五,你这来得是不是太是时候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你爸快输的时候来。掐着点儿呢?”

    “您说笑了,凑巧而已。”

    容应棠神色淡漠地垂眸喝着一盏茶,似乎对输赢并不是那么看重。

    容凌随口扯了两句,目的只为让旁边人知晓,他们有要事要聊。

    徐靳他爸哼一声,扔了棋子站起来说,他下次再来拜访,不妨碍他们父子俩叙旧了。

    “我送您。”容凌垂手笑道。

    “免了,陪容首长吧——”他拖长调子不阴不阳地走了出去。看背影,负着手,还耿耿于怀刚才的事儿呢。

    容凌忍俊不禁。

    回身时目光和容应棠对上,面上笑容才收了,恭敬地唤了一声,又道:“您找我?”

    容应棠点点头,招呼他在对面坐下:“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凡事留一线,你逼得太紧,不怕狗急跳墙?”

    他很难得这样直接,容凌面色微冷:“您要插手?”

    “是劝告。”旁的容应棠也不愿多说,似是忌讳,只是道,“黎黎跟我说过你们和房建章之间的过节,我之前已经让周老去给她看过了,没有大碍,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容凌沉默,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不屑于虚与委蛇,尤其是在一些原则问题上,八匹马也拉不回。

    他能理解他爸身处高位,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和人鱼死网破,也能理解和房家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自己也有自己的坚持。

    走出茶室时,已经是半小时后。

    容凌掏出手机,上面两个未知来电,都是钟黎打来的。

    他一扫刚才的阴郁冷漠,面上浮起几分笑意,接通后大步朝院外走去:“嗯……我在我爸的别馆这边……这就回去。”

    容凌到底还是没有把事情做绝。

    因为那日分别时容应棠说了一句“房建章是什么人?你就不怕他狗急跳墙寻你媳妇的晦气”?

    他终究是投鼠忌器。

    徐靳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表示很震惊,又说在情理之中,还淡淡地刺了他一句:“小五真的变了,也有怕的事情了。”

    容凌这样暴脾气的二代,霸道狂妄在骨子里,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无非是权衡利弊下能不能去做、值不值得去做罢了。

    他要逼死房建章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可选择压抑自己不去做,才是真正的出人意料。

    局势分明一片大好,他却选择退缩。

    徐靳虽嘴里笑话他不饶人,心里也凛然感慨,他对钟黎的那份与众不同。

    这人面上永远一片冷静玲珑的姿态,只有他们这些亲近人在知道他疯起来有多疯癫。以前有次,钟黎跟他一道去外地拍戏,被困在一个旧电视台里,那晚都晚上十点了,容凌徒步上三十层楼就为了给她送一份宵夜。

    徐靳本来导戏导得昏昏欲睡,闻到香味就清醒了,瞪着眼问他他的呢。

    容凌这才将目光从钟黎身上收回,耸耸肩,坦荡地说忘了。

    继而沉沉的笑声,毫无愧怍。

    徐靳气得差点上去跟他打一架,小时候滑雪时被他一脚踹进雪堆里都没这么气,真真的重色轻友。

    之后的风波渐渐平息,只赵家再次陷入低谷,有一次钟黎和容凌去商场时偶遇聂歌,她犹豫会儿还是上前跟他们打了招呼。

    语气也是比之前缓和很多,甚至有些低姿态。

    钟黎却只是觉得尴尬,挽着容凌的手不松,悄悄往他后面略退了下。

    聂歌跟她打完招呼就看向容凌,客气道:“容先生。”

    “聂女士有事吗?”容凌显然没有跟她寒暄的兴趣。

    聂歌的表情不无尴尬,这才提到赵家的事情:“是这样的,我想……”

    她说了一大堆,但说到一半时容凌就眉头紧皱打断了她:“聂女士,这件事我并不清楚,就算要找人商量,你也不该来找我。”

    说着就揽着钟黎离开了。

    离开时聂歌还远远看着他们,钟黎好几次想要回头,都被容凌拉住了:“你要是回去,她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你应该没有那么圣母吧?还是你打算管赵家的事情?”

    钟黎当然不会这样,虽说聂歌是她的生母,两人并没有什么深刻情感,且她也早就放弃她这个女儿。茶楼那次后,钟黎也早就不再把她当做母亲。

    但钟黎显然不是个落井下石的人,就算做不成母女,也有研究所共事的情谊,她只是想安慰对方两句,劝她看开罢了。

    但听他这么说也就作罢了。

    他说的没错,既然不打算再有交集,就不要给对方念想。

    要是给对方觉得有希望的错觉,她三天两头来烦容凌,恐怕也会带给他不少的麻烦。

    钟黎实在不想让他陷入这种境地里。

    “好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徒增困扰。”容凌脱下大衣罩住她,揽着她往车上走。钟黎完全被他揽在怀里,瘫软着,一颗心狂跳。

    但耳中更深切更真实的是,还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覆盖压住了她的心慌。

    她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双手抵着他胸膛。

    容凌低头,笑眼弯弯的,一只手勾开车门将她推上去,一只手扯开领带,也没起身,只单臂撑在后座将她笼罩在身下,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叫你一下。”钟黎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他的呼吸温热地扑在她脸上,和她浅浅的呼吸交融在一起,让人沉溺。

    钟黎实在受不了,而且还是在大街上。

    好在他也只是戏弄她一下,见她面上绯红别过头不肯看他的羞恼样子,心情大好,起身将车门关上,绕到另一边上来。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语气波澜不惊地说:“还躺着?真想要跟我在这大街上震一下?那明天的头条准是我俩的,咱们可真是出名了。”

    他总是变着法子戏弄她,口头上揶揄两句也好。

    钟黎懒得跟他逞口舌之快。

    谁吃饱了没事干报道这种事?哪个报社敢?都怕摊上事儿。且他俩又不是什么流量明星,一登报就能引得吃瓜群众嗷嗷叫。

    “好了,我不逗你了,再说说婚宴的事儿吧。你还有什么想法吗?可以跟我说。”

    钟黎说没有。?

    他便不再多问,闭上眼,抬手按了按眉心。窗外零星灯影放映般折进车内,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她定定看他,他脸上再无刚才笑意,闭着眼,呼吸平稳而沉缓,应是累了。

    她知道他面具戴得多,不然也不会刚才还跟她调侃说笑。

    【作者有话说】

    本章是存稿箱君的自动更新~

    下章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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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娇养

    北京这边的婚礼是先办的, 因为各方面的考量,一切从简。

    不过,因为请的那位特殊的主婚人,丝毫没人敢小觑这一场看似简单的婚礼。

    加之婚礼现场位次不多, 能参加这次婚礼的人都是中心圈的人物。圈里说起这次婚礼的时候, 都以能被邀请能参加此次婚礼为荣。

    且虽然宴请的人不多,婚礼现场布置得非常别致, 一例采用粉白色、白色的绢花为装饰, 辅以各种天然绿植, 白纱轻幔, 烟雾缭绕, 典雅而浪漫。

    装饰看似简单, 行家一眼就能认出,这厅里随便一盆绿植都是价格六位数以上的珍品。

    其实这婚宴的布局一开始容应棠和顾允章是持反对态度的, 老一辈不太喜欢西式的婚礼仪式, 两人又都是体制内的,当然更偏向于中式。

    容凌却以南京那边已经选了中式为由,驳回了他们的建议。

    钟黎却知道,她跟他讨论的时候说过自己喜欢这样的。

    婚礼到底是年轻人自己的事儿, 加上只是一个形式,剔除掉一些过于夸张的元素,容应棠和顾允章也就没怎么反对了。

    钟黎身上的婚纱是重工中的重工,专门从国外定制的高定, 只此一件,200多人的工作室耗时半年制成, 层层叠叠如廓形极好, 上台时差点铺不开, 身后早就跟着的六七个工作人员弯着腰替她提着。

    她之前试穿过一次,这婚纱起码有二三十斤重,上面的钻石都是最高净度的。

    “你这是在整我。”钟黎叹着气,瞪了他一眼。

    容凌苦笑,一生就穿一次,他当然是想要把最好的给她,结果忽略了婚纱的重量,可现在再改也来不及了,只好卸掉了一批装饰珠宝,又请了几个人替她提裙摆。

    司仪请的是京广的当家花旦,口齿清晰而大方,热情洋溢地渲染着气氛。

    交换戒指后就是亲吻环节,万众瞩目下,容凌弯下腰捧起她的脸颊。

    这样的场合,自然没有人起哄,底下都是有身份的人,注意力也不会都在他们身上,但钟黎仍有被万众瞩目的感觉。

    甫一抬头,却陷入他沉静漆黑的眼底。

    是黑到极致的一双眼,却也是一片温柔的泥沼。

    钟黎的眼眶忽然就有些湿润。

    容凌笑着替她拭去:“怎么哭了,傻丫头。”

    那一刻钟黎真忘了底下还有一堆人看着,吸了吸鼻子,像从前一样将脸埋在他掌心碾了碾,全身心放空,将自己交给他。

    他怔了怔,俯身,捧着她的面颊落下轻柔的一个吻。

    如捧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北京这边的婚礼一办完,钟黎和容凌就着手准备去南京。

    计划赶在年前,真正的隆冬时节。

    婚宴没摆在酒店,而是他姥姥在江北那边的一处宅邸,典型的中式园林建筑,白墙黑瓦,亭台水榭,内置十几个独立的小园子,生人第一次进去逛半天也不一定能逛完。

    因在北京那边一切从简,接亲等仪式都省了,这边自然要补上。

    钟黎早上不到3点就起来准备化妆了。

    接亲的这地方距离摆宴席的地方不算远,开车也需一个多小时,化妆师基本一整夜没睡,一个团队六七人围着她转,她只需坐在镜子前任他们摆弄就行。

    饶是如此,钟黎还是觉得累得不行,几个小时下来,脖子都酸痛了。

    “您皮肤真好,上粉一点都不吃力。”化妆师是当地人,自然知道是什么人家娶亲,对她百般逢迎,时不时套个近乎。

    钟黎不好意思地笑笑,夸她化妆技术好。

    对方更加心花怒放,也甭管是不是场面话。

    约莫到了五点,天刚蒙蒙亮,接亲的队伍就来了,可惜被拦在房门外。

    守门的是杨珏,自然不好糊弄。她笑嘻嘻伸出三根手指,说自己准备了三个问题,答对两个就让进,不让今天是讨不到新娘子咯。

    容凌给徐靳使眼色,徐靳摊手表示他没办法。

    门外闹成这样,钟黎自然能听到动静,隐约听到是伴娘团在问问题。

    她看向顾西月,顾西月笑着说:“我去刺探一下敌情。”

    一溜烟就钻了出去。

    还以为是考什么高难度知识点,谁知杨珏问的居然是一些日常的小事,偏偏这就问住人了。

    “我知道容公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算数外语这些肯定难不倒你。”杨珏还挺得意。

    “你这不是为难人吗?那四年他又不在小钟身边,怎么知道她在国外怎么过的?”伴郎团有人嚷嚷,非常不爽。

    杨珏挑一下眉毛,皮笑肉不笑:“又不是你讨老婆,你想答还没机会呢。”

    把这人气得半死。

    平时可没被人这么怼过。

    眼看两方人马要吵起来,徐靳忙充当和事佬,说了几句场面话,又让这人散红包。

    红包跟不要钱似的洒下去,稍稍平息了伴娘团的火焰。

    “这有什么难的。”容凌跟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姜雪儿对了个神色。

    她怔了下,给他比了个手势。

    他轻笑着说了一句。

    杨珏一怔,瞪向姜雪儿:“你俩串通啊?革命队伍了竟然出现了叛徒!”

    姜雪儿耸耸肩:“我可什么都没说。”

    杨珏:“他什么时候买通你的?黎黎在国外那几年,你是不是一直给他通报敌情?”

    “冤枉,我那会儿在香港发展,哪有时间?”

    杨珏将信将疑,但这事儿也是一笔糊涂账了。

    后面的问题自然也难不倒人,连这种钟黎的日常小事都难不倒他,何况是一些普通题目了。容家满门,就没不会读书的——哦,除了顾西月。

    不过她不算读不出,她是压根不用心读,学习能力并不算差。

    经过半个小时的考验,伴郎团成功突破重围,熙熙攘攘挤了进来,把个偌大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

    锃亮的灯光下,钟黎穿着红色的嫁衣,头戴凤冠跪坐在喜床上,手里一柄绣着喜字的团扇半遮着秀丽的脸庞,只露出一双明亮清澄的眼。

    四目相对,她眼眸弯了弯,又有些不好意思。

    一堆人又开始起哄。

    又是拍摄又是让亲亲抱抱的。

    甭管是谁,被好几个摄像头对着也笑不自然,钟黎的表情一直有些僵。

    “黎黎看这边,放松点儿。”徐靳弯腰看一旁的镜头,笑道。

    钟黎放下扇子,对他笑了一下。

    总算拍出了几张还算满意的照片。

    她不喜欢太夸张的嫁衣,就没选下摆岔得很开的那种,加上穿了高跟鞋,后来是容凌抱着她一路下去、再跨上车的。

    一场婚礼,她的常服准备了有十几套,但用上的也就六套,后来实在太累,懒得梳妆换洗了。

    到场嘉宾实在众多,基本江北一带有名有姓的人家都来了,就算不是亲戚上门拜访的也不在少数,都来讨被喜酒喝。

    流水宴从屋内摆到屋外,上完正餐上海鲜,上完海鲜又换甜点,工作人员基本不带停的。

    原本觉得园子太大用不着,如今倒觉得他姥姥有远见。

    那天是年前难得放晴的日子,不少牌照特殊的军用车都来了,一应聚在后巷。几条必经路的交管事先收到风声,怕出现意外便提前规划好路线,实行了交通管制,路况比想象中要良好,并没有出现堵塞车祸之类的事件。

    钟黎一上午都在敬酒,笑得脸都要僵了,几十桌不间断下来,基本都是生面孔。

    也不知道他记性怎么那么好,几百号人能一一替她介绍。

    到了下午终于敬完酒了,还得拍内景外景。

    因为当初选择的时候选了最贵的套餐,基本什么都选了,钟黎这会儿才感觉到后悔。

    “可以不拍吗?”她问容凌。

    “还是拍一下吧,一辈子就这一次。”

    他说服了她。

    于是,一整天下来她基本只想睡觉,什么都不想干,更别提别的了。

    所谓的“洞房花烛夜”如何浓情蜜意,全是胡扯。

    换了衣服,钟黎滚到床上人事不知。

    只隐约被他抱起来卸妆,解衣襟的盘扣、褪掉保暖裤。她纤瘦,从外看自然看不出里面层层叠叠穿了好几层。

    她迷迷糊糊哼唧了几声累就不动弹了,像只小猫一样趴在了枕头上。

    容凌看了她会儿,表示无奈。

    “你应该多锻炼。”他抱她在怀说。

    钟黎意识模糊,已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温热的气息如鹅毛锦缎般缓缓拂在自己脸上。她脑中乱糟糟的,像条入了沸水的鱼,想挣扎但已无力,眼泪越积蓄越多。

    实在不喜欢这样但似乎也没那么讨厌,酸酸胀胀的感觉随着指尖的挑逗拨弄越蓄越盛,她眼皮浮肿,虚脱地翻过去。

    结个婚真的累,偏偏结完还不能休息。

    这是她当时的第一想法。

    她真觉得他跟旁人不一样,怎么他都不累的吗?她累得已经爬不起来,连睁开眼睛都费力,成了奢望。

    放晴了一天的天幕,此刻却下起了牛毛细雨,飘在窗户上沙沙作响,让人更加烦恼难耐。

    钟黎趴在那边一动不动,后来也懒得反抗了,只觉得腰两侧熨上温热的掌心,又被往上提了提。终是硬挤了进去,眼泪终于滚了出来,钟黎有气无力地骂了他一句混蛋,说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容凌在上方笑了一声,声音沉沉的很是动人。

    可他的行为与端方君子毫不搭边。

    丝滑的布料往上堆叠,脊背上感觉到凉意,继而是床头柜的地方传来“啪”“啪”几声,约莫是他又将地暖往上调高了几度。

    空气里的温度在缓缓上升,皮肤接触到凉意的地方舒适了些。钟黎感觉温暖放松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人往前撞到了硬板。

    “抱歉。”他扶正她,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脑袋前。

    说,这样就撞不到了。

    钟黎又呜呜咽咽地骂他:“你动静可以小一点。”

    分明只是举手之劳的事儿,他偏要如此。

    “没办法,小不了。”他嘴里说着抱歉的话,掐着她腰两侧的手一点儿都没放松。

    细细碎碎的吻若即若离地落在她脊背上,白炽灯下,肌肤晶莹雪白,没有丝毫瑕疵,直烧得室内温度如一锅沸水,缓缓腾跃起来。

    早上起来,钟黎听到了楼下的谈话声,不免心里想,这隔音这么不好,是不是代表昨晚他们的动静他们也能听到,脸一下子烧得通红。

    好在没人询问,全当不知道,没听见。

    可指不定在心里吐槽,都累一天了怎么他们还有那闲情逸致,有那精力。

    钟黎喝粥的时候就想立刻上飞机,逃回北京。

    真的……太尴尬了。

    “黎黎和小五打算要孩子了吗?”顾奶奶再次问起。

    钟黎之前糊弄过去了,这次似乎没那么容易糊弄,不由看向容凌。

    容凌接过话茬,又低头替她舀一勺黑米粥:“备孕不得备个大半年?我得戒烟戒酒,哪有那么快?”

    将责任一应揽到了自己身上。

    意思也很明白,您别问她了,问我吧。

    顾奶奶向来宠他,笑笑也不多问了,只照例提醒他还有几年就快奔四了。

    容凌笑着称是,也不敢多反驳,免得她后续还有一箩筐话要教育他。

    这种时候,一应顺从就是。

    钟黎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一直低头吃着饭,没吭声。

    只有顾奶奶点名的时候才装傻充愣地乖巧应上两句。

    两人配合默契,且都是乖觉的态度,实在让人挑不出错漏,顾奶奶虽知是敷衍,却也拿他们没办法。

    办完婚礼,两人几乎是连夜逃回北京。

    顾允章和容应棠事务繁忙,也不跟他们住一块儿,自然没办法也没那个闲心管这档子事儿,两人终于松一口气。

    “想去哪儿玩?”这日下班,容凌对着镜子整理领带时问她。

    钟黎正卸妆呢,闻言想了想说:“你做主吧。”

    容凌很无奈,他每次征询她意见的时候她都是这么一句。

    似乎也觉得自己过于敷衍,钟黎加了一句:“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长途跋涉,近一点吧。”

    “近的地方可多的是。”他走近,步伐轻缓而沉稳,若闲庭信步。

    钟黎还未反应过来,人已被他一把扣到怀里。

    她惊呼一声,咬了下唇:“容凌……”

    因一截纤腰被火热的掌心控持着,声音也跟着虚软,没有反驳的力气。

    “嗯,我在。”他揽着,将她整个人都锁在怀里,又指了指镜面中的人,“黎黎,现在的你像什么?”

    “我就是我,能像什么啊?”她红着脸推搡他。

    可怎么都推不开。

    他坚实有力的臂膀就那么自后而前拥着她,因两人身高差距过大,他略后仰,人便显得更松弛。

    钟黎匆匆打量了一眼镜中的两人,他只着白色的丝质衬衣,垂感极佳的面料越发彰显落拓不羁的气质。也不知是根本没有系好还是刚才的挣扎中被她扯开了,衣襟大敞,显出结实精壮的胸膛,肌理分明。

    她急匆匆移开目光,他搁在她腰间的手却丝毫没有放过她。

    指尖玩味似的慢慢游移,掌心就那么贴着她腰间的肌肤,隔着薄薄的棉质衣料来回摩挲、就这么让它们缓慢生热。

    钟黎忍不住垫高了脚,人往前倾倒。

    他却好心地揽住她,提醒道:“站稳了,宝贝。”

    声音低沉如老旧的复古唱片机,把人带回那个靡丽错乱的时代。

    钟黎不由屏息,只觉得昏暗的四周好像打开了一个时空漩涡,四周的一切都开始莫名其妙地旋转。而他搁在自己腰间的手,渐渐带来一种酥麻之感,不能忽视,感官鲜明。

    暖色的灯光映照在红棕色的地板上,泛着一层蜜柚般的色泽。

    她下意识舔了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意识分明是清醒的,又好像很模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她骨头缝隙里攒动钻营,带来不一样的渴望。

    怎么可以这样啊?她想。

    “你好过分……”她声音低低的,竟像是哭求似的。

    也不知道是在哭求什么,许是想让他住手,许是想让他更进一步,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更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方才不小心瞥见一眼,吓得她立刻缩回。

    镜子里的她双眼迷蒙,好似蒙着一层水雾,白皙的脸颊上、脖颈上都泛起了可疑的红晕,整个人在他的掌控性不知所云,往后倒着。

    若不是他一只手牢牢扶着她的腰,恐怕她早就往后跌倒。

    “痒……”她挣扎了一下,感觉脊背处有些凉,原是后背的拉链被拉开了,像是拆开什么礼物似的,肌肤在冰凉的空气里颤抖。

    他说好嫩,指尖勾挑着滑过她的背脊,也不知道是在说她的肌肤,还是在说别的,磁性的嗓音里混着极淡的笑意。

    钟黎被他磨得很痒,终于忍不住,去捉他另一只作乱的手。

    按住的那一刻,他偏偏往上弹了一下,手掌心抵着的地方一片润泽,布料已经吸饱了花露。钟黎轻吟一声往后跌倒,被他捞起来抱住。

    “怎么这么没用?黎黎,你要多锻炼。”他笑,掰过她的脸颊吻了吻。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眼底都是控诉。

    她也实在想不到,怎么有人可以这么无耻。

    容凌却丝毫没有这种自觉,捏了下她的脸颊。

    钟黎嫌恶地别过头,嫌弃他手上湿。

    他低笑一声。

    这种意味不明的笑声更在她心里点燃一把火,是羞恼的,也有难耐的。她忍不住并拢双腿,可湿润触感无孔不入,分明只是尺寸之地,却好像整个人都泡在了醺人的酒意里。

    躺在他怀里,皮肤是温热的,有些地方冷风一吹却是冰凉瘙痒的,急需什么来捣一捣止痒。窗外细雨纷纷,沙沙作响很恼人,钟黎觉得烦。

    她弓起身子,半挂在他身上踢蹬了一下腿,以此发泄不满。

    回头,目光瞥见他俊美清瘦的面孔,还有黑沉沉的一双眼,就这么一错不错定格在她身上。

    好似一辈子都看不够似的。

    这样滚烫热辣的目光,却配这样一双沉静的眼睛,怎能不叫人沉沦?

    顾允章有一次多喝了两杯,曾拄着头交心似的跟她说,说她这个儿子不近女色,从小谨慎低调,眼光更是高得很,从不像一些纨绔一般乱来,给家里添麻烦。

    也问她,什么时候跟他在一起的。

    得知钟黎说她20岁生日前她就搬过去跟他住了,顾允章眼睛微微睁大,有些瞠目的样子,酒也醒了几分,“你不到20岁他就碰你?看来我小时候抽他少了,这么不着调,诱拐小姑娘。”

    钟黎被她说得面红耳赤。

    虽然她觉得20岁不算小,但两人十岁的年龄差摆在那儿,加上刚认识那会儿她确实没读过什么书,属于“少不更事”的典型。

    在顾允章看来,容凌就是趁人之危诱骗小姑娘。

    不过,顾允章无形间也透出很多信息。

    其实认识以前钟黎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感觉他待人似乎很冷淡,但有时候望着她的眼神又无比灼热,若即若离,让人捉摸不透。

    对于她的示好也是,一开始分明是对她有点兴趣的,但又似乎顾忌着什么,把她推远。

    可后来又莫名改了主意,在那个夜晚那个小旅馆里突然吻了她。

    他这个人的性情真的很难猜。

    “在想什么?”容凌若有似无地笑了下,舌尖卷住她的耳垂。

    钟黎颤了一下,来自他鼻息间的热意已经将她牢牢包裹,她抿着唇不知要说什么。

    他显然不满足于此,猛地将她反过来,垂眸望着她。

    钟黎被他看得心虚气短,呼吸略微急促,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因为别的。

    对视半晌,他忽的又笑了下,粗糙的指腹碾着她的唇瓣来回碾压,非逼得她出声,另一只手又无比从容地将她拦腰抱起。

    钟黎吓得双手牢牢勾住他脖子。

    “怕什么?摔不了你。”他戏谑地望着他。

    钟黎觉得他实在拿捏她,忍不住刺他:“怕你年纪一把了手劲不稳。”

    “我会手劲不稳?”他挑了下眉,倒无被刺到的意思,只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钟黎被他看得反而不自在了。

    他有没有劲儿,她早就体验过了。他身体素质本来就好,好底子加上高度自律,比绝大多数年轻人更强。他们一家都是工作狂人、自律狂魔,如顾允章,可以坚持几十年不吃碳水作物,严格控糖,常年健身从不间断。

    她脑子还没转过来,天旋地转,惊呼一声已被他扔到床上。

    钟黎震惊地看着他无比自然地拽过领带,将她一只手缠了一圈,绑在了床头的圆柱上。

    还在上面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你……你干嘛?”因为太震惊,她一时忘记了反抗。

    容凌扯开衣襟,单手又松两颗扣子,俯身就撑在了她脸侧,居高临下而语气和缓:“你不说我没劲儿吗?我得证明一下,事实胜于雄辩。”

    钟黎:“……那你也不用绑我吧?”

    “我想跟你玩点儿新花样,免得你真觉得我老了。”他一本正经地说。

    仿佛真是在跟她讨论一件再正经不过的事儿。

    钟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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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娇养

    程京华的父亲没有挨过这个年。

    年前, 容凌接到了消息,说葬礼就在这两天。他和徐靳几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去吊唁一下。

    虽现在程家势弱局势不明朗,场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中联大厦的建设正是关键时候, 黎黎, 过些日子,你跟我再去一趟香港吧。”这日在老家吃早饭的时候, 顾允章忽然提起。

    工作上的事儿, 钟黎向来是热忱的, 且跟着顾允章能学到不少, 笑着点一下头, 说了句“好”。

    顾允章又叫来阿姨, 把一个蓝色的盒子递给她。

    钟黎诧异地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条手工苏绣围巾。绣工细腻而出众, 色泽鲜艳, 一看就不是凡品。

    顾允章说是沈部长的夫人送她的,她觉得这颜色更衬她,就转赠给她了。

    钟黎欣然收下。

    吃完早饭,顾允章又让钟黎陪她去逛商场。

    容凌手里的筷子搁到碗面上, 发出很轻微的声响,却像是某种提醒。

    顾允章挑眉,看向他。

    他倒也不客气:“您当我不存在呢?我这刚刚结婚,您又要带她去香港又要带她去逛街的, 真一点儿时间都不留给我啊?”

    “都结婚了,以后大把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你急什么?”顾允章的表情一言难尽。

    钟黎连忙打圆场:“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正好可以给我们提东西。”

    容凌愣住。

    顾允章也笑了, 因他这吃瘪的样子。

    “还是你有办法治他。”她对钟黎笑了笑。

    钟黎给她夹西葫芦。

    “别给我夹菜了,你自己吃吧,我早上吃不多。”顾允章笑道。

    话这么说,其实她一整天吃的都不多。

    这一点容凌随她,对吃的兴致不高。

    两人都是高度自律的人。

    年前超市里很热闹,到处张灯结彩,门口的大厅里挂着一串串红色的小灯笼。虽有警卫跟着,顾允章偏要让容凌提东西,自己和钟黎在前面闲逛,说一些关于中联大厦的事情。

    容凌只能苦笑,左手一个袋子右手一个拎袋。

    “小五,我来拿吧。”常勇军过来时看到,伸手过去。

    容凌摆手拒了,下巴朝前面点一点:“没看到她老人家就是想让我拎吗?怎么能假手他人?回头指不定又要怎么磋磨我。”

    常勇军也笑了。

    他前几天因为众海的项目摆了顾允章一道,借机把钟凯文给开了,好在她年后再任南中银行行长,不然顾允章可没这么轻易放过他。

    钟凯文是顾允章的老部下,以前顾从政时就跟着她,后来她入商界更与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两天天天在她面前哭求。

    顾允章也没办法,只好寻了由头把容凌教训一顿。

    场面上是圆过去了,钟凯文显然并不那么满意。

    顾允章不满容凌某些行事作风,正好借着这次的事儿跟他摊牌了。

    容凌面上附和,说回去检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人现在羽翼渐丰,私底下还是我行我素的那一套。

    顾允章也拿他没办法。

    好在她这几年不像以前那么拼了,不过分执着于此。

    路过母婴区,顾允章和钟黎驻足了好一会儿。

    “黎黎你们开始备孕了吗?前些日子妈又问我了。”顾允章的语气有点儿无奈。

    对于生孩子这种事情,她和容应棠是没那么迫切的。

    前些日子顾西月怀了,容凌上头的三个哥哥和姐姐都有了家室,也不用他们操心,她和容应棠本身也不是太热衷于关心这些柴米油盐的人。

    奈何家里几个老人催得急,巴不得他们小两口立刻生上好几个。

    尤其是她爸妈,打小把容凌捧在手心里,自然特别关心他的终身大事和生儿育女的事儿,隔三差五就要问上几句。

    “已经开始准备了,只是……”钟黎干笑。

    虽然顾允章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但跟她讨论这种事情,钟黎还是觉得尴尬。

    虽然她们相处的时间不算短,顾允章也不是难相处的人,但钟黎更多还是把她当做领导、长辈来处,两人讨论更多的还是工作上的事儿。

    不过她又不像王院士那样亲和,钟黎和她、容应棠单独相处远不似和涂美玲、聂正江在一起时那样自在。

    就像小时候真的很不喜欢跟班主任待一起一样。

    “别误会,我不是催你们,这事儿急不来。只是,如果已经开始备孕,有些东西还是要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顾允章道。

    钟黎点头称是。

    顾允章又跟她说了一些备孕的常识,还有应该准备什么样的文胸、衣服,钟黎一一记下。

    “这些就算了,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一批过来,你看着挑着点儿。”顾允章目光掠过一排差强人意的哺乳文胸,皱了皱眉。

    她在衣食住行上还是非常考究的,逛商场也就买一些日用品,享受一下逛街的乐趣,不会真的需要什么。

    钟黎和她出差时,穿的、用的大多也是她让人准备的,都是很好的东西。

    “对了,我之前听说你跟华贸那边争得厉害,陈三喜让人拉了横幅来你事务所楼下闹事,没吃什么亏吧?”顾允章一面朝楼梯处走,一面关切问她。

    “能有什么事儿?在哪一行混没有争斗。我抢了他的生意,他自然酸话一箩筐,尽使些下作手段。华贸建设这些年也就那样了,竟沦落到跟我一个小小事务所争生意?”在顾允章身边久了,她说话竟也这样自大。

    说完,自己都轻轻笑了下,觉得稀罕得很。

    顾允章不是容应棠,觉得年轻人还是要有锐气和朝气一点,闻言欣慰地笑了笑:“说得对,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我们虽然生活优渥,可人只要走在这一条道上,就没有不去争抢的道理。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可别像西月那样。也就现在家里还能庇护她,以后难说。”

    钟黎忙笑道:“西月和凯舟不是处得挺好的?看得出来,凯舟是真心喜欢她的。”

    “真情还是假意,谁知道呢?且就算是真的,世事无常,这世上最稳妥的只有钱、地位和利益,其他都是虚的,承诺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对西月好,无非是我和清臣还在位,再喜欢,要是我们家里失势,他还能一如既往地对西月好吗?”顾允章摇摇头,表示她不相信人心可以经受考验。

    “而且,西月打小就不喜欢人情世故,也不够努力,她不像你,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也愿意去经营。我这个女儿,我是操碎了心。”

    这种事情钟黎不好插嘴,只好插科打诨地笑笑,含糊两句“怎么会”。

    顾允章也知她圆滑,笑而不语。

    容凌终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魏允和卓硕,快走几步到了她们身边,问她们午饭去哪儿吃。

    “听妈的吧。”钟黎在选择上向来都比较困难。

    顾允章又是极有主见的,正好一拍即合。

    他们最后决定是官房胡同那边的一家新开的土菜馆吃饭。

    因来得匆忙,这边又是新店,没有早准备好的厢房,可老板一听来的是什么人立刻从楼上赶下来,满脸堆笑地相迎。

    容凌不是吃客,但饭局多,且他和顾允章的身份岂是寻常,老板一接到电话就吃了一惊,亲自给他们安排上好僻静的厢房,又是介绍菜肴又是斟茶递水,亲力亲为,不求有功但求不要得罪人。

    可凡事过犹不及,不止钟黎尴尬,容凌都有些受不了,淡笑道:“陈老板忙自己的去吧,我们随便吃个饭,没什么要紧事。”

    对方这才走了,但还是一步三回头。

    他人离开,先松一口气的是钟黎。

    “这挟势的。”容凌嗤笑,戴上手套给她剥虾。

    一只一只的太湖虾,他手剥给她盛了一盘。

    “不用这么多,我吃不下。”钟黎忙道。

    “吃不下我吃,我不介意吃你吃剩的。”他眉目拢着淡淡的笑意。

    竟如擎在烟雨中,说不出的朦胧温柔。

    这样肉麻,钟黎怕恶心到顾允章,下意识朝她看去,却见她神情自若,一副见惯不惯岿然不动的样子,正慢条斯理吃着一碟清炒芦笋。

    锥形花瓶里插着一支红玫瑰,容凌伸手折下,去了根茎信手替她簪在了鬓边,目光深切望着她:“我们黎黎真美。”

    “妈在这儿,我不过萤火之光罢了。”钟黎不忘拍一下顾允章的马屁。

    “行了行了,你俩吃吧,我不做这个电灯泡了。”顾允章终于失笑,起身离开了包厢。

    外面正下雨,钟黎有点担心,本想起身去唤她。

    容凌拦住她说:“没事儿,常叔跟着她呢。”

    他的目光继续流连在她脸上,忽的握了她的手,手里力道沉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能不能别老想着我爸妈?”

    钟黎愣住,因为他这话实在有点儿不着调。

    他眼底溢出笑意,也不像是正经的样子:“这么努力跟他们进修,我都怀疑你想走仕途呢。我爸那样,你别看风光,人人敬畏,他平时多警惕警醒,住的吃的也没比地里干活的好多少。那种苦行僧生活,你受得了?”

    当然,他爸从小对这些物质上的东西也没什么追求。

    钟黎说:“我这是尊敬长辈。哪里是你说的那样?”

    “我也是长辈,你怎么不尊敬尊敬我?”他拨过一碟花生,指尖轻挑,慢慢给她剥掉红色的外衣。

    越说越不像话了。

    钟黎别开头,不去看他靡靡醉人的眼神。

    他笑着将一颗花生仁塞到她嘴边。

    钟黎怔了下,还是张嘴叼住。

    舌尖在他指尖扫过,略有些湿滑,容凌怔一下,别开了视线。

    玻璃窗外下着鹅毛大雪,撒盐似的飘荡在灰蒙蒙的半空中。四周的景致安静到仿佛冻结,唯有纷扬飘荡的雪花是动的。

    这样安静的时刻,很适合煮一盏茶,促膝长谈。

    钟黎看着他会儿,忽然窝过去靠到他怀里,双手搂着他脖颈。

    容凌怔一下,笑着搂住她,把她抱到腿上继续一颗一颗喂给她花生。

    这样在外面到底不成体统,虽然是单独的包厢,窗边帘子还没拉上,此刻要是有人从外面走廊上走过,只需要稍稍抬头就能看到屋子里是副什么样的荒唐光景。

    她期期艾艾,声音细若蚊讷:“……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容凌却很喜欢她羞涩的样子。

    结婚以后,两人都忙工作上的事情,她跟着她妈或出席外事活动,或参加什么和国外合作的联合建筑项目,很少这样依恋地躺在他怀里了。

    “听说你评上了在京的青联委员,职分还不低。”他岔开话题,问她工作上的事儿。

    钟黎果然被吸引注意:“嗯。”

    又有些担忧,问他会不会很高调,她才这个年纪。

    “不会。我老婆这么能干,高调什么?为夫完全支持。”

    “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我哪儿不正经?”他含笑望她,长长的睫毛垂敛着,覆住了眼底沉静的笑意。

    这个时节,天黑得早,还没入夜已经鸦黑一片。因下大雪,出行的人更加少,钟黎刚走出大门便打了个哆嗦,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树杈嘎吱作响。

    她搓了搓手,很快手又被身边人握在手心。

    容凌回头接过魏允递来的大衣,细心地给她拢紧。

    车早等着,上了车便暖和了。

    车内车外温差大,很快玻璃上便糊了一层淡白色的水汽。

    司机开除雾,车里又似刮过一阵冷风。

    钟黎往侧边一靠,又缩到他怀里。

    容凌搂着她,指尖刮一下她鼻子:“没骨头是不是?”

    钟黎飞他一个白眼,暗讽他拿腔拿调。

    分明喜欢得很,还要故意板着脸吓唬她。

    回去已经很晚了,顾允章发消息给钟黎说她有急事要处理,不跟他们一道回了,明早让司机来接她,她约了陈三喜和华贸那边的几个主事人,大家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聊一聊。

    顾允章虽然行事冷酷对敌雷厉风行,但并不喜欢四处树敌,有时候有些事儿可以双赢,并非你死我活不可。

    华贸和钟黎的事务所虽然存在竞争关系,不是不能合作。

    钟黎将她的话看完,回了个“好”。

    “我现在是没我妈重要了,你天天跟她泡一起,还怎么造人?”他撑着被褥俯身贴近她,手指剥挑,灵活地解开她衣襟上的扣子。

    钟黎要回消息,把脸往旁边一撇,手里动作不停。

    他夺过她的手机扔开,嘴唇狠狠封住她的小嘴,将她的呜咽声尽数吞没。

    夜晚很容易滋生暧昧情愫,但她消息还没发完呢,没办法心无旁骛的,还有些生气地推搡了他几下。

    他全然随她,手熟门熟路往下探,几颗扣子轻松便剥开。外衣掉了里面还有羽绒背心,继而是内衫,他轻叹,自若地抱怨她层层叠叠穿这么多,忒不方便。

    手臂用力已轻松将她抱起,摇摇摆摆地搁到了梳妆台上。

    这台面狭窄,背后还有一堆瓶瓶罐罐,钟黎真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台面上的东西全扫下去了,忙勾住他的脖子揽住他。

    心里暗骂他卑鄙,坐在那边却也不敢胡乱动弹。

    屋子里能见度极低,玻璃窗外飘着雪花,夜色却并非一抹全然暗沉的黑,倒像是墨色里渗入了深青色的颜料,半明半昧,徐徐晕染开。

    容凌站的地方正好挡住落地窗,脸孔隐在昏暗里。

    眼眸是一抹风雪寂灭的暗黑,瞧不清神情。

    钟黎更不敢抬头看他了,揪着他的衣襟小声嘀咕:“放我下去。”

    “下去干嘛?我还没玩够。”他低笑,手里是她波浪般翻滚而过的裙面,覆在雪白的肌肤上,白玉馨香,实在活色。

    这一份掌心的冷意如寒风过境,钟黎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缠得他更紧。手臂像是美女蛇,柔腻滑润而无骨。

    屋子里暖气更胜,好似衣襟间都腻满了热汗。

    容凌揽着她的腰俯身又吻了吻她,舌尖挑逗似的吻她,她左躲右闪又被他捉了回来。

    她的意志力本来就薄弱,何况是在这样的夜晚,他偏偏还要这样挑逗她。

    钟黎咬着唇,要跳下去找东西。

    去路却被他堵住,他捉了她的手放在唇下,眼眸紧锁她,低笑:“黎黎,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儿?”

    钟黎讷讷没反应过来,过一会儿才意识过来了,脸已涨得通红。之前他们都有规避,措施俱全,几个宅邸的抽屉里都常备小盒子。

    但之前商量过已经要将要孩子的事儿提上日程了。不过她忘了这茬,又习惯性地要去找。

    真到了这种时候,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但怎么说他也禁大半年了,烟酒均戒,也确实为难。其实酒倒罢了,烟他是有些瘾头在的,尤其是这些年工作繁忙,到了夜深人静真烦得很。

    他又不是个喜欢大张旗鼓叫一堆人一块儿常聚的人。

    这唯一排遣的途径也被截断了,他缠她的次数愈多,说辞是要她替他找补回来。

    有时候她午休时躺在沙发里休息,忽然天旋地转,原来是被他抱到了卧室。当然,有时候,他直接撑在沙发里要她,这种时候还非要逼她出声,要她一声一声唤他。

    工作上一本正经的男人,私底下有够变态,花样儿也多。

    有时候她实在累,烦他的时候背过去,他竟也有兴致从后面搂着她,缠缠绵绵没个尽头。

    钟黎每每半梦半醒间都是精疲力尽,手臂酥软地垂在软弹的沙发上,酸胀的感觉一时半活儿散不去,心里不免有几分怨气,不去看身后的人。

    他便搂着她好声好气地哄,说自己孟浪了,下次一定注意。

    他注意个鬼!钟黎在心里骂他。

    但之前其实都有做措施,因为怕宝宝会有什么缺陷,他们都严格遵守备孕注意事项。终于熬了这么段时间,那晚理所当然地发生了。

    什么措施都没有。

    其实之前也有一次,到底是和平日不太一样的。钟黎说不清哪里不一样,只觉得他比往日更加急切,吻也琐碎没个章法。

    她揪着羽绒被,有那么会儿真怕自己把棉絮给扯出来。

    后来实在受不了骂他,哭腔都带出来了,一切才姑且终止。

    “黎黎,你想要小王子还是小公主?”他抱着她兴冲冲地问。

    清冷的月色下,眉眼弯弯的,好像已经做了爸爸。

    钟黎不忍泼他凉水,随口道:“都喜欢。”

    “我也是,都喜欢。”-

    大年夜是在大院那边过的。

    年前,钟黎喊了容凌陪她去置办一些礼物,除了给老人家的,还有给亲属孩子的。可逛了一圈回来发现,顾允章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

    这让钟黎感觉挺不好意思的。

    “没什么不好意思,她都让下面人帮忙办的,又不用亲力亲为。”容凌说。

    钟黎也发现顾允章不止控制欲强,而且很多事情都喜欢帮晚辈办好。就拿顾西月来说,她长这么大了,逢年过节的衣服、化妆品什么的都是顾允章帮忙置办的。

    好在顾西月天生懒怠,不喜欢自己拿主意,两者倒是一拍即合。

    容凌就不是如此了,他往往是面上敷衍实则很有主见,嘴里答应着,回头还是我行我素,主打一个打太极,把工作上那套完全搬到了家里。

    久而久之,顾允章也拿他没办法。

    钟黎性格柔顺,且有人帮忙买东西又不是坏事,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两人性格倒是还契合。

    只是,顾允章有时候也有一些毛病,比如买包包,喜欢把那一款的所有颜色全都买下,也不背,就陈列在那边挑选,买衣服、口红也是同理。

    个人有个人的生活习惯,钟黎也不好多置喙。

    且除了这些个人习惯外,顾允章能力卓绝,长袖善舞,商政两界人脉通达,是助她一路畅通无阻的通行证。之前华贸的事情,就是她帮忙摆平的,只是请人把华贸的几个董事和陈三喜都请来吃了顿饭,对方就老实了。

    晚餐吃了快有一个多小时,虽都是家常菜,味道实在不错。

    厨子是从容凌姥姥那边借来的,以前做过国宴的主厨。

    餐桌上,容应棠问了容凌几句年后的工作安排,容凌笑着一一应答,气氛恭谨又不失和煦。

    一切和往年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除了顾西月餐桌上一直笑,不停摸着肚子,顾允章皱着眉问起,说她怎么了,是不是多动症又犯了。

    顾西月才讪讪地缩了缩肩膀,然后又不开心地说,你都要做姥姥了,怎么还是这么凶啊。

    此言一出,不止顾允章愣住,餐桌上其余几人也怔住了。

    “……你说真的,西月?”

    “这种事情能开玩笑吗?”顾西月哼一声。

    一桌人你一言我一语对她极尽关切,她瞬间成了全桌主角,眉飞色舞得意得很。

    “嘚瑟的。”容凌轻嗤,给钟黎夹菜,压低声音道,“看来咱们也得努力了。”

    钟黎红着脸别开头。

    谁知那天回西山龙胤,还没进门就被他压在了门板上,他握着她的腰,不管不顾地吻上来。他没喝酒,自然也没醉,可深夜这样情难自禁也不是第一次。

    钟黎被他弄得脸颊通红,唇上湿润润的。

    她推了他一下,他却噙着笑,捉起她的手放唇下又吻了吻,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低靡地唤她“娘子”。

    钟黎真想飞他一个白眼,越活越不着调了。

    受不了,一点也受不了他。

    她推开他趿拉着拖鞋去了客厅里,见围巾掉了,弯腰捡起搭在沙发靠手上。可就这弯腰的功夫,又被他寻了间隙揽住腰,一推一搡便前倾趴在了靠手上,臀部的曲线如山丘,与腰线的凹陷形成了极致的对比,视觉冲击极强。

    他的吻已落在她后脖颈处,她一点儿也动弹不得,因为最柔软的腰际被把住了。

    他的唇从侧边摩擦过她的脸颊,又若有似无地擦过耳垂,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非要磨得她耳尖发烫,好像发烧似的。

    “脸怎么红了?”他笑,捏一下她的耳垂。

    钟黎实在不想搭理他,膝盖跪得发酸,指尖紧紧陷入皮质软垫中,核心的地方已被入地泥泞不堪。她甩甩头发,人往上攀爬,想要逃离又被他捞回来。

    她忽然就有些着恼,可要发火又发不出来,嘴唇被他指尖拨弄着合不拢。

    昏暗中,室内不亮一盏灯,雪青色的地面上逐渐被一层白雪覆盖。

    寂静无声,屋内的温度却逐渐攀升,已人为不可控。

    他贴上来吻她翕合的唇,更拢起一层温润和潮湿,天旋地转不知所以,两人好似滚在沸腾的水汽中,雾中前行,看不清前景。

    她脸颊更加通红一片,指尖碾过都是远高于身体其他部位的温度。

    “好烫。”他笑得意味不明,动了动,伸手将她揽到更贴合自己的高度。

    钟黎实在不想跟他在这种时候讨论这种事情,也实在不想跟他说话,这种时候的他总是特别不正经,跟白天那副冷峻平和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后来将抱在怀里,和她十指相扣又说起要孩子的事儿。

    “我们是不是方法不对?怎么西月都有孩子了就我们还没有?”也不算不上急,但多少是有些不对味的。

    “你急什么,这种事情又不是想有就能有。而且,这也才两三个月,没动静不是很正常?”

    他轻轻一笑,宽大的手掌温柔地贴在她光滑的肚腹上,也觉得自己想多了。

    但有时候这种事情上也会起一些好胜心,比如看到顾西月那个嘚瑟样子,梁凯舟虽神情自若谁问都是笑眯眯的,容凌也能感觉得出来他不同于往日的春风得意。

    没有对比还好,有了对比他自然不甘落后。

    “黎黎。”他揽着她的纤腰,半带商量的口吻问她,今天灌满好不好。说话的时候,表情还一本正经,只是眉眼无限温柔缱绻。

    他也不是没有跟她求欢过,但这样温柔婉转、声音低回的低姿态也是极少的。

    她不答,她便一声又一声地唤她,弄得她更不好意思。

    容凌将她抱到腿上,头埋在她纤弱馨香的脖颈中,非要她说个所以然。

    钟黎白皙的脸颊都涨红了,不愿意吭声。

    他掰过她的小脸仔细看她,望着她发丝凌乱、盈盈楚楚的风情,不由屏息。

    这副雪白纤柔的身躯包裹在脆弱不堪的衣襟里,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再次拆开。他很喜欢这种拆礼物的感觉,也喜欢被她拆,捉着她的手在衬衣的扣子上来回滑动,问她想不想。

    钟黎的衣襟再次散开,几颗可怜的扣子被扯开,还掉了一颗在地上。

    他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他不是故意的,手里的动作可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意思。

    钟黎软软的小手捧住他刚毅的脸,低头啄一下他嘴唇,挺身趴在了他肩头。衣襟滑落香肩,雪白圆润,如上好的羊脂玉,脖颈处泛着淡淡的粉。

    与无辜清纯的小脸相比,是极动人的风情。

    容凌低头捕捉她的唇,含了会儿又松开,钟黎紧紧攀着他,手无意识往下滑,柔嫩的掌心贴着他宽阔紧实的背脊。

    他往后仰,她手心往前又贴到坚硬的腹肌,不觉颤了颤,与此同时他舌头卷了她一下,她感觉魂儿都要飞走了。

    钟黎抱紧他,头埋在他胸口嗫嚅:“好喜欢。”

    “以前还说不喜欢,现在承认了?”他捏一下她的唇,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羞红的脸别开,就要看她爽飞又不想承认的别扭小样儿。

    “过分,你太过分了!”小拳头捶了了会儿,她又软软地贴上去,搂着他趴在他身上索取。

    缠得是真紧,双手好像藤蔓似的。

    她知道他是真受不了这样,他就吃这套,亲完又偷着笑。

    冷不防他手掌轻轻拍在她臀上:“小坏蛋。”

    她不甘示弱地也要拍他一下,结果忘记了他是坐在沙发里,不由郁闷地给他记上一账,想着以后要找补回来。

    容凌熄了灯,直到后半夜才把精疲力尽的她抱回卧室。

    她人滚在他怀里,躺着不舒服又侧翻过去,一只手搭在他光滑的胸膛上,手指在上面打圈圈:“那感觉真不太好。”

    她语气挺郁闷的。

    “有什么不好的?”他的声音在昏暗里有些倦懒,但兴致还是颇浓。

    他似乎挺想听她说说的。

    钟黎想了想说:“一直往外面流,有点儿恶心。”

    “可不给你铺了垫子吗?”他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

    钟黎叹口气:“这样还不行,那真是对不起我的牺牲,这一躺就要好久。”

    可能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们努力了个把月,终于有了好的消息。

    钟黎感到不适是在开春之后。

    她平时是个工作狂,与这家子其他人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看那段时间,她忽然变得非常惫懒,经常莫名其妙犯困。

    有日她去后海那边陪涂美玲说话、浇花时,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涂美玲停下话茬,有些诧异地望着她:“黎黎,你这是怎么了?早上没有睡好吗?”

    钟黎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没有啊,我每天都是11点前睡觉的,睡眠都在八小时以上,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特别困,白天在事务所还老想着睡觉。”

    话语中带着几分苦恼。

    她平时都是以身作则的,最近自己的言行恐怕是让人笑话了。

    那时候她还没往这方面想,因为她之前查了不少资料,网上说的什么恶心之类的症状她完全没有,只是那几天人特别累。

    直到涂美玲又问了她好几遍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黎黎,你不会是有了吧?”

    钟黎怔住。

    虽然期待了很久,也有了好几个月的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切真的可能来临时,她又有些惘然了。

    细想起来,她确实好像一个多月没来月经了。

    她先买了验孕试纸测了测。

    第一次没测准,还是阴性,她还失落了好一会儿,后来又看网上说要早上测才准。

    于是她翌日早上又测了一次,两条杠。

    容凌很晚才回来,开门就发现钟黎端坐在沙发里,抬头时,眼巴巴望着他。

    他不觉笑了一下,弯腰脱鞋子的动作稍缓:“怎么,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你先把鞋子脱了,我再跟你说。”

    容凌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她说的做了,将鞋子脱掉搁到一边,又将外套挂到了一旁才走过去。

    他单膝跪地,一条手臂半圈着将她环在怀里,仰头认真问她:“准备好了,说吧。”

    钟黎翻他一眼:“拿腔拿调的。”

    容凌轻笑,一点儿也没有“为老不尊”的自觉。

    钟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可能怀孕了。”

    他微怔,就这么看着她,看得她都不自在了:“……你不开心吗?”

    容凌才从震惊和茫然中回神,颇有些不知所措地握住她的手:“不是,我只是……太惊喜了。”

    他此刻的心境其实与她差不多,当期待了很久的事情忽然来到,茫然反而会多过喜悦。

    但很快,胸腔中便被一种迟来的欢喜填满。

    “我要当爸爸了。”他将她抱到怀里,就要提抱起来。

    “你轻点!”钟黎忙道。

    他动作的幅度忙放轻了,只轻轻将她抱到了沙发边,又捉起她的手吻了吻,手轻轻地贴到她肚子上,还很喜感地低头去听。

    “拜托,你这也太早了。”钟黎难以置信他会做这么幼稚搞笑的事情。

    他一听也笑了,为自己这违背常理的举动。

    另一方面其实她也不确定,怕是空欢喜:“……要不还是去医院做一下检查?”

    “明天吧,我陪你一起去。”

    “明天你不是要开会?”

    “不是什么重要会议,当然是我老婆和孩子更重要。”他又搂了她亲热了会儿,单手解开领带,将规整束在皮带里的白衬衣扯出来。

    上下扣子都解了几颗,在公司里光风霁月的男人顿时变得落拓潇潇。

    钟黎最喜欢的就是他这种反差,她也喜欢在他解领带解到一半的时候凑过去,拉住他的领带故意捣乱。

    可这人瞧着就不是好欺负好相与的人,怎么可能任由她欺负呢,这种做法往往是招致他更凶狠的对待,或揉捏或深吻,非逼得她求饶为止。

    翌日容凌请了假陪她去医院做检查。

    一开始报告出来时,在专家办公室两人等了很久。

    看着专家不时推一下眼镜不时盯着报告单看的样子,钟黎的一颗心就提起来,生怕是自己搞错了或者宝宝有什么缺陷。

    专家终于看完,第一句话居然是要留还是要。

    钟黎忙道:“要的。”

    这话一出她心里就有底了,下意识摸了下肚子,安心了些。

    与此同时又有几分忐忑和不安,以及对未来的憧憬和彷徨,心里五味杂陈。

    容凌的心情不比她镇定多少,握了握她的手。

    钟黎看他一眼,他面上倒是还算平和,问医生有什么注意事项。

    专家沉吟了会儿说,让他们一周后再来复验。

    “有什么问题吗?”他的表情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专家笑了笑说只是例行检查,又将报告单还给他们说,大概率是有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再检查一下。

    钟黎和容凌手挽着手走出医院的时候,喜忧搀半。

    “容先生,做好做爸爸的心理准备了吗?”钟黎抬头,俏生生地问他。

    容凌轻笑,她这种时候居然还在调侃他。

    “暂时还没从喜悦中回过神,需要稍微调整一下。”他闭眼作出深呼吸的举动。

    钟黎笑起来,捶了他一下。

    “你小心台阶。”他忙扶住她。

    “我又不是小孩子,放心。”话这么说,她还是任由他一步一步搀着走下去。

    那天回去两人都是喜不自禁的,有时候还傻兮兮地笑。

    他们决定过几天复检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

    晚上,钟黎靠在他怀里看着他马不停地上网查资料,又发消息给阿姨问她孕妇有什么注意事项,用纸笔一一记下来。

    那用功用心劲儿,估计不比当初高考时少。

    她摸着一颗果子说:“以后我是家里老大,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

    “这话说的,你在家里不一直都称王称霸的?”

    “我哪有?!”

    “怎么没有?上个月你生理期的时候天天发脾气,有一次我开会回家晚了,你就气呼呼地把我的衬衫从橱柜里全都拖出来故意扔地上。”想起那个情景他就笑了。

    “还有上次去国盛胡同吃饭,有个女同学跟我讲了两句话,她就对我笑了一下,你回去就开始阴阳怪气,说新人不如旧人,竟然说要给我纳几房姨太太……”

    他悉数说来,如数家珍。

    钟黎被他说得脸红红的,犹自不可置信,声音却低弱了很多:“……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哪有这样啊?你瞎掰的吧?”

    容凌单手搂着她,空出的另一只手悠然拿过了她小手里的果子,扔一边:“不过也没事儿,我就喜欢作一点的。”

    “说谁作,说谁作呢?”

    “我作,我作,行了吧?”他好脾气地哄着,屈指解开了领口的带子。

    那是她扎的蝴蝶结,系的细带子,轻轻一拉衣襟便滑了下去,露出半边香肩。

    睡袍里面居然是套白色蕾丝套装,样式很性感,除了关键部位都有透视效果,若隐若现格外勾人。

    容凌看着她,呼吸渐渐有些异样,握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慢慢收紧。

    钟黎下意识捂住胸口,但见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又改而去捂他的眼睛:“不许看,非礼勿视。”

    他只是低笑,手里的力道却加深了,搂得她更紧。

    “不行。”她推拒着他提醒,“不想要这个宝宝了?你去隔壁睡。”

    “孤枕难眠。打个商量,我就睡这儿,我就摸摸,不干什么。”他贴在她耳边耳语,声音低沉,透着示弱的祈求。

    可听着倒更像是在诱惑她,妖得很。

    钟黎红了脸,咬着唇,还在他怀里奋力挣扎,坚持自己的原则不动摇:“不行!你去隔壁!”

    她终于挣脱了出去,警惕似的靠到一边。

    他头顶的那盏壁灯散发出昏淡的光芒,笼着他立体的眉眼,是疏懒的,也是英挺的,比白日愈发轮廓分明。

    望着她的眼神还透着几分哀怨。

    钟黎狠下心肠踢踢他:“去隔壁!”

    容凌只好抱起枕头去了隔壁。

    钟黎舒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可没过会儿,又见他回来了,竟在地上铺上了被褥。

    “……你干嘛?”钟黎迟钝了一秒。

    “打地铺。”他语气温淡,理所当然。

    钟黎:“……”

    【作者有话说】

    我算错了榜单字数,这章多更点~

    捉虫礼拜天统一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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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娇养

    那一年的北京格外冷。连着几场秋雨后, 气温陡降,好像一瞬间进入了凛冬。

    徐靳从剧组回来,先给自己打了一杯咖啡。

    屋内暖气很足,窗外却是冬雪皑皑, 月光映照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凄清一片。

    他端着杯子临窗而立, 眸光很淡,过一会儿才浅浅地抿一口。

    剧组工作忙, 他的剧他向来都是亲力亲为, 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自然要操心的事情也多。

    今早有个投资人过来拜访, 明里暗里暗示想要往剧组塞人。

    他给他留了两分颜面, 只说没有位置了。

    对方倒也识趣, 不敢真的得罪他,便改口不提了。他带来的那个小明星却急了眼, 酒桌上一直给他使眼色, 后来见那投资人不搭腔,气得眼都红了。

    他当看戏,心里乐,垂眼给自己点一根烟。

    许是没气了, 打火机打了两下也没见火星子冒出来。

    “是不是坏了?”那小明星瞅准时机就挨了上来,脸贴得很近,婉转低眉地替他拢上烟,讨好意味十足。

    他不经意抬了一下头, 发现长得还可以,好像叫什么秋什么音?记不清了。

    “谢谢。”他无意闲谈, 不动声色退开了些, 低头咬住烟。

    有短信进来, 他咬着烟划开屏幕,快速打着字回复。

    是个要紧的老朋友,他自然回得快,一截烟灰快要掉下来,他忙着回便头也不抬去够烟灰缸。

    旁边的沈秋莹见状忙起身去端,放到他手边。

    因为他忙着回消息,根本来不及抬头,不觉就按在了她手上。

    触手滑腻,他怔了一下,忙收回说了声抱歉。

    她脸颊通红,声音很低很轻地说“没关系”。

    旁边,那个投资人已经脸色铁青,大抵是碍着他的身份没敢吭声。

    徐靳起身告辞,捞起外套走出了门。

    还没离开就听见那投资人压低声音的咒骂声,什么骚啊浪的。

    窗外又开始飘雪,俄而便纷纷扬扬一片。

    门铃声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徐靳走到门口打开门,站在门外的竟然是陆曼。

    她穿一件女人味十足的鸡心领毛衣,半身裙包裹着一截纤腰,到门口的时候,大衣已经脱下来挽在臂弯里。

    “怎么,看到我这么意外?不欢迎啊?”陆曼率先对他笑了笑。

    “怎么会?只是在想,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徐靳笑了笑退开,去给她倒茶,“拖鞋在鞋柜里,你自己拿吧。”

    陆曼轻车熟路地将包包搁玄关桌上,弯腰打开鞋柜。

    “怎么只有男士拖鞋和一次性的?怎么,没找新女伴?”

    他把泡好的茶端过来,置她手边:“烦,一个人挺好。”

    “你这话倒像是在内涵我。”

    徐靳笑笑:“你想多了。”

    聊了会儿她说:“其实这次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徐靳揉了揉眉心。

    陆曼见他无意叙旧,也不再绕弯子,把自己的来意跟他说了。

    “《黑白》的女三号?”徐靳皱眉想了想,印象挺模糊的。

    因为那女孩每次来试戏都顶着张涂满胭脂的脸,跟打翻了颜料盘似的,不用问也知道是她自己化的。

    这行很现实,没背景不红的没人搭理很正常,要是家里有钱还能自带化妆师,要是什么都没有很多都只能自己化。

    徐靳跟她聊过两句,人挺谦逊的,也挺讨喜,演技只能说还行,不过还挺有灵气。

    但是,当时的钟黎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且这部戏要争取这个女三号的人很多,并非非她不可。?у

    原本他还有些犹豫,陆曼又说她愿意把手里关于HDT的股份转给他,希望他把人换成他们天娱的季心瑶。

    “这个钟黎跟你有仇?”徐靳挺意外的。

    照理说,这种没钱没势的小姑娘,陆曼犯不着跟她过不去。

    “你就说行不行吧。”她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后来还是卖了她这个人情。

    他们两家也算有些交情,这不过是小事情而已。

    虽然这样有点不厚道,不过他这人向来就凉薄,对于无关紧要的人的死活不在意。

    过两天,薛红打了电话过来,语气虽然还是谨慎客气的,但多少还是有些怨气。

    他不想跟她掰扯,许了她手里一新人他下部戏女二号的位置。

    薛红态度立刻转变,应承了下来。

    这世上的很多规则都是冥冥之中就注定的,在他们心里心照不宣,根本不需要去点破。

    只有有些刚入行的新人仍怀着一腔热忱,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失去这个机会。

    所以,几天后他在屋外看到钟黎是有些意外的。

    汽车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透过茶色的玻璃,他一眼看到了裹着羽绒服搓着手来回徘徊的小姑娘。

    似乎是怕冷,羽绒服的帽子还拉了起来,只露出一张白皙小脸。

    眼儿魅,鼻尖俏,皮肤是通透的白。

    干净、明丽,难得的好模样。

    徐靳有些意外,觉得她的样子和他记忆里好像有些不一样,不化妆的样子更好看。

    但他大抵也能知道她的来意,这种时候出去,只会让彼此难堪。

    于是他吩咐司机绕路。

    这个举动,基本奠定了之后他和钟黎一开始的相处模式。

    虽然她面上对他客气,徐靳这种千年狐狸当然可以感觉出来——她看自己不顺眼。

    小姑娘还不会隐藏心事,喜不喜欢都在一张脸上。

    可能她还觉得自己掩饰得挺好呢。

    很长一段时间里,徐靳只是觉得她有点好玩,倒没有别的想法。

    因为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已经是容凌的女朋友了。

    他和容凌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知道他从来不搞这些小明星,挺意外的,有一次聊天时问起。

    原本气氛很轻松,这话一出容凌就停了下来,略掸了下烟灰,神情有些微妙地看着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他虽然在笑,似乎意有所指。

    徐靳却扬起嘴角,神色自若地说:“我只是随口一问。”

    他也没追问。

    有些事情问太明白就没意思,大家都下不来台。有些东西,也没必要去深究。

    可能容凌那会儿也没太把钟黎当一回事吧,他觊不觊觎,他一开始不是很在意。他那人,说大度也大度,从来不会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上纲上线,有时候睁一只眼闭只一眼也就过去了;可有时候,又小气得很。

    这个度,在于他在不在乎。

    显然一开始他也没多在乎自己这个“小女友”。

    农村出来的小姑娘,没钱没势没见过什么世面,能攀上容凌这号人,恐怕这辈子都不愁吃穿。

    至于她是真的喜欢他,亦或者是为了什么东西,其实容凌都不是很在意。

    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这些都是身外物,给得起也不吝惜。

    只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容凌在她身上的投入显然超过了徐靳的预期。

    物质上的投入只是小事儿,他在钟黎身上的情感投入才是让他感到意外的。

    他在长安俱乐部给她设宴那次,明显是过界了。为了这种小事动用那么要紧的人脉,显然有些小题大做得不偿失。

    不过他知道容凌的性格,没劝。

    随着相处的加深,他也渐渐发现了钟黎的可爱之处。

    工作上尤其认真、虔诚,不一定是最聪明的,但一定是最努力的那一个。

    徐靳不缺钱,拍电影只是他的爱好。

    他对于自己的事业是有着变态的执着的,任何人在他的戏里乱搞他都不会姑息,他最讨厌拿拍戏当儿戏的人,不少女演员都直接被他骂退的。

    许是一开始她的态度就给了他好感,不知不觉间,徐靳发现其实他还挺喜欢钟黎的。

    一开始只是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喜欢。

    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他没办法说清。

    其实他和钟黎见面的次数不多,大多时候是在拍戏的时候。

    她和容凌一开始处得挺好,或者说,一开始对彼此不是很了解,性子都挺收敛,后来就开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有一次剧组的戏拍完他都要走了,发现她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刷手机,便走过去,弯腰从后面拍拍她,问她为什么不回去啊。

    钟黎迟疑地看着他,支支吾吾不肯说话。

    徐靳懂了,这是跟容凌吵架了。

    容凌是什么脾性,没人比他更了解了。

    看着冷淡自持的样子,其实脾气是真不怎么样。

    不过一帮人没办法跟他深交,走不进他的圈子,自然看不到他发火的那一面。

    钟黎是第一个待在他身边的女孩,还待了那么久。

    平心而论,她的脾气真是万般的好。

    可恁般好的脾气,估计也受不了容凌那个狗脾气。

    “他这人脾气不怎么样,你多让着他点儿。”徐靳说。

    钟黎没应,吸了吸鼻子。

    他都要走了,瞧她一眼却发现她哭了,眼泪跟金豆子似的一颗一颗砸下来,委委屈屈的。只是,哭都不敢很大声:“凭什么啊?这么欺负人。当初又不是我非要赖着他的,是他自己要我跟他回去的……”

    徐靳讶然地看着她,挑了下眉。

    没想到是这样。

    她又一抽一噎控诉了很多容凌的坏话。

    徐靳默默站在一旁,当了一回听众。

    她这样他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这边,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情绪稳定下来,他抽一张纸巾给她:“先把眼泪擦擦吧,不然眼睛肿了,明天没办法上戏了。”

    她本来还挺感动的,可接过那纸巾时就听到了他后面那句话,嘴巴一撇,不吭声了。

    原本眼里的几分感动顿时烟消云散。

    徐靳失笑,也不辩解什么,拍拍她肩膀:“饿了吧?我请你吃饭。”

    他带她去街角的那家杭帮菜馆吃。

    钟黎很意外地站在店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徐靳回头看她:“怎么了?不喜欢吃这个?”

    她摇摇头,这才走进来:“只是很意外,你竟然会吃这么平民化的东西。徐导,徐公子,你还挺不挑的啊。”

    “你说话能别这么酸溜溜的吗?”徐靳受不了她,“你叫我名字就行。”

    钟黎支支吾吾的,没好意思。

    徐靳也没勉强,只是笑了笑,翻菜单先推给她:“你先点。”

    钟黎摇头,又给他推回来。

    “这种事情还要推拒?”

    “不是不是,只是我有选择困难症,我怕浪费你的时间,还是你点吧。”

    徐靳便不勉强了。

    他本来也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随便点了几样杭州菜。

    菜一一上来,他发现她吃得不多,垂着头,有些拘谨的样子。

    “我很吓人?”他挑一根青菜,问她。

    钟黎迟疑一下,说:“还好。”

    “我还以为你说我想到了呢。”徐靳轻笑一声,似乎没料到她这么实诚。

    这顿饭吃得不快,钟黎全程没什么话。他看出她与他吃饭时的不自在,再回想起自己在剧组有时候发飙的样子,想必给她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心里失笑,没再说什么。

    离开时天上下雨了,徐靳唤住她,回头找店家要了一把伞,替她打着才让她往外走。

    那天她实在没有地方去,他给她在剧组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

    她要给他钱他没要,那酒店本来就是他一朋友开的,又不花钱。

    她要送他他也没让送,摆摆手就走了。

    一开始他俩连微信都没加,有事情都是电话联系的。

    主要还是为了避嫌。

    容凌的占有欲似乎越来越强,之后有好几次旁敲侧击问起他对钟黎的看法,或是问钟黎在剧组的表现怎么样,或是问他觉得钟黎这个人怎么样。

    话不是很直白,但徐靳当然能听懂。

    如果某一天容凌直白地说,那就不是提点而是撕破脸了。

    他当然知道分寸,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跟容凌闹得难看,牵涉甚广,不值得。

    而且他并不觉得自己喜欢钟黎,也许只是有一些微妙的好感吧。

    那并非非她不可的那种爱情。

    但是话说回来,他这样的人也不会把爱情这种东西当回事。

    对待感情,他向来是合则来不合则散。

    容凌对待感情似乎另一个态度。

    有时候,越在乎越难以控制自己,他俩之后总吵架也是印证了这一点。有段时间三天一吵都不算频繁,钟黎上大学以后有了住处,吵完也不至于无处可去,更加不耐烦搭理他。

    每次吵完,他都是逞半天英雄,回头又得拉下脸去找她,好是没趣。

    那时候他就想,何必?

    “你这性子不能收敛点儿?”早知道后面会那样,不如一开始就忍着。

    容凌没说话,低头掸着烟灰,瞧着倒还算平静,只是,满烟灰缸的烟蒂却出卖了他。

    徐靳还挺同情的,但其实也有几分幸灾乐祸,以前从来没见他这号人物这样。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节哀。”他起身拍拍他肩膀,朗笑着离开。

    身后传来容凌的咒骂,说他这算朋友?不帮忙就算了,还落井下石。

    徐靳当然不会特意去找钟黎,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小事,等她想清楚了就会回来。

    只是没想到这次他俩吵了将近一个礼拜。

    拍戏的时候,钟黎明显心不在焉,有好几次轮到她她都在走神。

    他把她叫到一边,问她怎么了。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严肃了,她有点被吓到,连忙跟他道歉,说自己状态不好,对不起。

    “不行就回去休息吧。”他的本意是想让她调整好状态。

    可她似乎想岔了,觉得他是在让她滚蛋。

    之后她明显有些战战兢兢,但也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

    其实他无意凶她,但最终效果不错,他也就懒得解释了。

    拍完戏钟黎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也不跟别人说话。

    “有心事?”他走过去,弯腰将一瓶水递给她。

    声音是温柔的。

    钟黎怔了一下,抬头见是他,迟疑了会儿才接过来。

    看她的表情,似乎还为刚才自己凶她的事情耿耿于怀。

    “还记恨?”他在她身边大剌剌坐下。

    钟黎反应不是很快,闷了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他拍戏时说她的事情,忙摇头说:“怎么会?徐导也是为了戏的效果,而且,确实是我没有拍好。”

    徐靳都笑了:“你怎么这么实诚?”

    一开始认识她那会儿也以为她说的是场面话,后来相处久了才明白,她是真实诚。

    别的那些女明星,个个眼高于顶,被他骂了就算碍着他在圈里的地位不敢顶撞,心里指不定怎么记恨着。

    钟黎却不会,她真的会自我反省,把问题揽到自己身上。

    这个社会,这样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她和容凌在一起后,竟然一点儿也没有恃宠生娇。

    徐靳其实挺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娴静温柔又不沉闷,鲜活而生动。

    有时候讨论剧本的时候,会跟她聊到很晚才送她回去。

    那段时间她和容凌吵得厉害,很久都不回去,不是一个人躲在宿舍就是待在剧组,他有点看不过去,偶尔也会开导她一下。

    细数起来,认识那么久,那时候才是他和钟黎的友谊更进一步的关键。

    他们不是那种过于要好的关系,甚至说话的时候也是不深不浅的,只浅谈辙止,可他真的很喜欢和她相处的时光,让人忘却烦恼。

    可能确实逾越了,以至于容凌都开始吃醋。

    有一次容凌撞见他和钟黎深夜在烧烤摊上聊天时,当时的表情就很值得深究。

    他没发作,当时只是坐下来跟他闲聊。

    聊了会儿他当然也明白容凌的意思了,起身告辞。

    其实还挺担心钟黎的,是个人都能看出容凌的情绪不好。

    他事后发了消息给她,问她有没有事。

    她说她没事,谢谢他的关心。

    没有多发一句话,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发一串表情包。

    徐靳敏感地察觉出她有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

    他不是个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也觉得自己最近是过了,经此提醒,之后那段时间也疏远了她很多。

    在钟黎和容凌的故事里,他只是一个过客,见证了他们从初识时小心翼翼的喜欢到深爱,再到不能自拔、越在意越癫狂,以至逐渐崩坏。

    容凌后来做的一系列事情,他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仔细一想又很符合常理。

    像是他的性格会做的事儿。

    比如陆曼要害钟黎时,他毫不犹豫地先下手为强。

    不过也正是他这种过于骄矜自负、我行我素的性格,引发了之后的一系列蝴蝶效应。

    杨帆、陆曼,这两个人在当时的他们看来不过是很渺小很渺小的棋子罢了,没想到竟也能让容凌如此痛苦。

    但是话说回来,有因才有果,没有他对陆曼的赶尽杀绝,也不会有之后的事情。

    钟黎的受伤让他负疚一生,但多少也改变了一些他的行事作风。

    至少,可以劝得动了,他每次那样决绝、不惜一切代价去做某件事的时候,他就用这件事来劝他。不出意料,容凌都会陷入沉默。

    此后很多年,哪怕钟黎早就离开,这依然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没有这件事带来的震撼,他恐怕还是当初那个他。

    没有这件事,他可能也不会放钟黎走。

    其实徐靳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很意外,容凌竟然真的会放手。

    再次刷新钟黎在他心里的位置。

    两人分手以后,钟黎似乎有意疏远容凌的圈子,包括他,这让他感到不舒服,也激起了他心里的逆反心理。

    其实,一开始他并没有想要取容凌而代之的意思。

    他虽然不是什么道德标兵,也没有饥不择食到碰兄弟女人的地步。

    但感情有时候其实是很难由着自己做主的。

    钟黎删他的时候,他打了电话过去,问她为什么要删除他。

    明知故问的伎俩,这个老实的丫头却被问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

    徐靳的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好,也不计较她删除自己的事情了:“在家?”

    “……嗯。”

    “我去看你?”那一刻他没想那么多,忽然就这么开口了。

    这句话显然难倒了钟黎。

    她闷了老半晌,说:“……现在?”

    其实他的本意当然不是现在去看她,现在都几点了?

    可经由她的嘴再次确认,在这样夜深人静的夜晚,徒生一种越界的暧昧。这让他到嘴反驳解释的话,忽然就无法出口了。

    他握着手机站在落地窗边,抬头看了眼窗外暗暗沉沉的夜,心底寂静无声。

    玻璃上倒映出他高大的身影。

    俄而,外面下雪了,一片片一绺绺扑飞在玻璃上,像一团团棉絮粘在了他心底,忽然有些烦躁和闷窒的瘙痒。

    他自己都来不及,话已经顺着她的话往下走:“现在不行?”

    钟黎明显有些不自在:“……不方便。”

    他没有为难人的爱好,本也就是跟她开个玩笑,温声道:“那你早点休息,我改天再去看你。”

    他能明显感觉到她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一些,说“好”。

    他心里那颗大石头却往下坠了坠,五味杂陈。

    半晌,无声地笑了笑,怅然若失。

    曾经也想过要跨出那一步,但都因为种种顾虑没有踏出去,唯一越界的就是她保研那晚,他多喝了两杯,任由自己的情思放纵,对她说了那些话。

    她没有直接痛斥他,只是委婉地说不合适。

    哪怕再不喜欢,也不会把话说得难听。

    她的修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怕给自己招来祸患。

    也许,在她心里他们这类人多少还是有些不能招惹的,是属于“魍魉鬼魅”那一类。敬而远之,不能得罪。

    这个认知好像在他心里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透不过气来。

    可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也许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她。

    她不过是拒绝了他而已,难道他还能恼羞成怒报复她不成?

    这个想法实在是荒诞。

    他在她眼里,原来就是这样的人。

    他自问不是小心眼的人,可这件事还是让他深受打击。

    钟黎出国的那段时间,他也在克制自己,尽量不去打扰,可听到她在国外遇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找她。

    其实他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她过得好,一方面又觉得,她若是过得太好,他便再也没有机会、再也没有借口和她产生交集。

    所以,沈斯时的事情既是不幸,似乎又是一件幸事。

    其实周四的事情就是他安排的,沈斯时这个人毫无定力,一撺掇就上了套,事后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告诉了容凌,顺便添油加醋添了几把火。

    旁人可能无法理解他这种心理。

    其实也很好理解。

    她从来都不属于他,他可以接受她和容凌在一起,但他绝对不能接受他和沈斯时那样的人在一起。

    他从来没有把沈斯时当做对手过,甚至不屑多看他一眼。

    他甚至觉得和沈在一起的钟黎都变得厌烦起来。

    爱之深,恨之切,他真不知道她是不是瞎了眼,竟然看上这么一个男人?

    他甚至阴暗地想,她可以和沈斯时在一起,为什么不愿意跟他?

    这种想法一旦升起,就像是在阴暗宅邸中逐渐滋生蔓延的苔藓,一发不可收拾。

    冷静下来后,深深地感到自己这个想法的怖惧。

    他是见证过容凌怎么在意钟黎的,又怎么可以?尽管容凌酒后开玩笑地说,宁愿把钟黎交给他照顾,也不放心让她和别人在一起,他这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但他知道,那是他喝多了。

    要是他真的追求钟黎,他又情何以堪?

    这会让三个人的处境都变得极为尴尬。

    他早就看明白,后来还是决定放手。尽管不舍,但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其实像容凌这样执着的人还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会更加现实一点,在看似无望的未来前止步。

    可他偏偏要逆天而行,做的一桩桩一件件甚至不惜跟赵家撕破脸、用手里那么多的利害权益去交换也要聂正江松口认下钟黎。

    徐靳挺佩服的,但自问做不到。

    或者说,他不会去做。

    其中变数太多,不值得冒这么大风险去赌一个未知。若是失败,到头来满盘皆输自己也没落得什么好,甚至后果自己没办法承受。

    那还不如彼此都体面一点,止步于朋友吧。

    其实有时候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

    到了他这个年纪,经历的太多,看得也透。

    做朋友也挺好。

    【作者有话说】

    按照时间顺序,应该是女主先认识容凌和陆宴沉,然后再认识徐靳,然后女主和容凌在一起。

    女主对徐靳的第一印象是不错的,甚至有点崇拜他强大的业务能力,但后来徐靳随手就搞掉了她角色的事情,她认识到他的真面目,印象就急转直下,徐靳也算是女主认识到这个社会残酷的领路人吧。

    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其实容凌的脾气比徐靳差多了,且两人性格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但他给女主的初始印象一直都是正面的,这就注定了徐靳成不了男主。等他喜欢女主的时候,女主已经是容凌的女朋友了。徐在情感上其实更加慢热,有点后知后觉、情不知所起的感觉,男主比较雷厉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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