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剑录不断抽搐,肺部伤得极重,身体近乎被击穿,轰出一个血洞。
他开始艰难地咳嗽,遥光马上脱下外套,按住龙剑录的左边肋处。
“龙剑录!龙剑录!”遥光大喊道,“撑住!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龙剑录闭着双眼,说:“祭司……”
“别管他了!”遥光说,“必须马上找地方给你治疗……必须……”
这个时候,他突然得到了讯息。
“为什么在该预警的时候没有半点启示啊!”遥光简直想怒吼。
“河畔避难所……路山,7号‘医官’,他一定能治好你……还有两百多公里……”遥光突然说,“坚持住!骑士!”
他把龙剑录抱上越野车,让他躺在后座,他正在不停地出血,染红了后座的座椅,遥光用外套为他做了简单的包扎,将越野车驰上大路,开到两百四十码,飞驰而去。
颠簸之中,龙剑录不停地咳嗽着。
龙剑录缓缓道:“停下来,听我说……我有话……想朝你……说……”
“你不会死的。”遥光到了此刻,居然很平静,他从倒后镜中看了龙剑录一眼,“我预言你不会死,骑士,你的使命还没有完成。”
远方传来隐约的爆炸声,是机械军团追来了吗?还是邢武在追踪祭司?但遥光已经无暇他顾,他将车开到最高速,远离爆炸声传来的地点。
龙剑录闭着双眼:“不重要……”
“别说话!”遥光大声道,“你在出血!”
世界安静下来,河畔避难所出现在地平线的尽头,遥光再次加速,空旷的大路上,周围景色化为影子。
“龙剑录?”遥光听不到声音,又开始恐惧。
“不要害怕……”龙剑录说,“先知……不要哭……我的灵魂……不会被树汲取……这是一个……很好的结局呢……”
“我们马上就到了。”遥光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又说,“别说话!骑士,你会活下来的!你一定会活下来!”
河畔避难所高处,有警卫发出信号弹,开始预警。
但遥光没有减速,而是直冲过去,到得大门外,险些撞上护栏。
“什么人?!”
“叫路山出来!快!龙剑录要撑不住了!”遥光大喊道。
“是大骑士!”
“发生了什么事?!”
警卫队见是人类,纷纷围了上来,又有人喊道:“老大!老大!快过来看看!”
“已经通知路山了!”
一名身材高大的魁梧男人飞快跃下塔楼,排众而出,冲到了龙剑录与遥光的面前。
龙剑录已停下了呼吸,遥光大喊道:“他的呼吸停了!”
路山单膝跪地,一手直接按在了龙剑录的心脏部位,龙剑录全身不易察觉地动了下,恢复了呼吸。
“交给我吧。”男人说,“来得很及时,再晚五分钟就没命了。”
遥光这时才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躺在了地上,身上全是龙剑录的鲜血。
路山人如其名,犹如一座山峦般,个头比龙剑录更高,身材也显得更壮。
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龙剑录的胸膛,警卫们把龙剑录抬上担架,路山便带着他走了,临走前以眼神示意在一旁的另一名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那少年问。
遥光摆摆手,仍在剧烈喘息。
少年:“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遥光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
“我叫陈廷,如果你能走路的话,请跟我来,我们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
遥光依旧满身是血,坐在一栋建筑物的厅堂内,不停地有人出出进进。他喝了三杯水,问:“龙剑录怎么样了?在抢救吗?”
“路山在修复他。”陈廷答道,“任何人只要活着见到了路山,就不会死了。你就是传说中的‘先知’吗?”
遥光简单交代了他们认识的经过,他没想到消息扩散得这么快,但先前在沙丘避难所时,幸存者们转移的目的地,就是河畔,人们也许带来了消息。
陈廷听完经过,点了点头,笑着说:“我知道了。”
遥光说:“你们还要派出人,搜寻‘祭司’的下落。他逃走了,就在两百六十公里外,现在一定还没有跑远。”
“好的。”陈廷起身,此时又有人前来,通知他们去路山那里。
遥光擦了下手臂上的血,尽量把自己弄干净点,知道龙剑录已经抢救过来了,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河畔避难所的布局,这里所有的建筑都是低矮的,沿着一条巨大河流的两岸修建,河流中央有一道水坝,将它拦腰截断。
河的北面是诸多军事装置,包括电磁线圈与防空炮台,河流的南岸则是居住区。
陈廷带着遥光,穿过水坝,进入了路山的办公室,办公室附近,则是警卫队的营房。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骑士受这么重的伤。”路山坐在一张办公桌前,朝他们说道。
“我也是。”陈廷说,“他好些了么?”
路山说:“他就在里头,你可以进去。”说着,路山伸出手,朝遥光一指,又朝陈廷说:“但廷廷不能进去。”
“为什么?”陈廷莫名其妙道,“他也是我的朋友!”
“因为他没穿衣服。”路山一本正经道,继而大笑起来。
陈廷一手覆额,说:“无论什么场合你都要吃醋吗?”
遥光察觉到了什么,这两人是情侣?但他现在担心的只有龙剑录,点头后,进入了侧门旁的内间,穿过一条走廊,推开门,进了医务室。
看见龙剑录的时候,遥光感觉总算活过来了。
龙剑录确实全|裸着,不过与他想象的不一样,医务室内有一个培育舱,里面注满了液体,他悬浮在培养液里,被弹片穿透的胸膛里,人体组织正在缓慢地再生、修复。
他戴着一个供氧面罩,安静地闭着双眼,他的躯体是残破的,手与腿修长,手掌与脚掌宽大,身体的肌肉线条明晰漂亮,搭配上略显粗犷的五官,有股沉睡的雄性的力量感,就像悬飞在空中的战神,透出摄人之美。
似乎感觉到遥光的靠近,龙剑录睁开双眼,注视着他。
遥光停下脚步,抬头看他。
“你还好吧?”遥光说道,“刚才真的吓得我不轻。”
龙剑录抬起一手,指向侧旁,修长的手指敲了下培养舱的透明罩,发出轻响。
遥光转头望去,只见一边有个显示屏,上面出现了一行字。
【看得目不转睛的,很喜欢?】
遥光抓狂道:“你就不能正经几分钟吗?”
龙剑录的双眼眯了起来,正在笑。
【路山呢?】
“在外面。”遥光说,“他也许想让咱们单独待一会儿。”
龙剑录:【你受伤了?脸上怎么还有血?】
遥光:“是你的血,你需要在这里头待多久?”
龙剑录:【十二个小时。】
遥光真正地放心了,问:“在里头很难受吗?”
龙剑录又笑了。
【只是有点冷,进来抱抱我?】
遥光:“够了。”
遥光左右看看,在显示屏前只有一张高脚椅,他便将高脚椅推到培养舱前,看着龙剑录。
屏幕上闪烁着龙剑录的信息,但遥光没有转头去看,只是欣赏着龙剑录的身体,他坐在高脚椅上,这个位置正好与龙剑录的重要部位相对。龙剑录被盯得尴尬,只得抬手遮挡。
遥光的恶作剧得逞,开始大笑。
龙剑录被捉弄了,奈何他恬不知耻,用拇指抵着,你不是要看吗?让你看个仔细。
“喂不要这样啊!”遥光输了一局,只得起身,回到屏幕前,说,“我走了!”
龙剑录:【别走,留下来陪我。】
遥光想了想,说:“我得先去换身衣服,等会儿吧。”
龙剑录:【去吧,快点回来。】
遥光穿过走廊,回到办公室内,此时路山正坐在桌后的宽大椅子上,而陈廷则坐在他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另一手放在他胸膛上,凑到他耳畔小声说话,两人明显是情侣的模样。偶尔有警卫出入,大家都仿佛习以为常,他俩也半点不在意。
路山穿着与邢武一模一样的紧身服,他的个头实在太魁梧了,身高足有两米,那身紧身服衬得他的胸肌很大很结实,手臂也粗壮。但幸亏他肩宽腰细,身材比例很好,眉眼清秀,下颔线也很明显,看上去仍然是人类男性的模样,而不像熊或其他的动物。
但就他的个头,遥光实在无法把他与“医官”联系起来。尤其陈廷身高还不到一米七,完全是少年的体形,被路山搂在怀中时对比相当明显。
路山与陈廷停下对话,朝遥光看来。
遥光:“我是不是……打断了你们?”
“没有,”陈廷从路山身上跳下来,说,“我正要为你安排食宿。”
路山饶有趣味地问:“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你,先知。你知道所有的事情么?”
“不是这样的,”遥光说,“只在某些关键点上。”
路山:“比如说2号把‘祭司’藏起来的事?”
“对。”遥光知道每一位守护者都很在意这件事,每个人都想知道自己的未来,知道这个世界的结局,“但我没有关于你的任何预言……至少现在没有。”
路山遗憾地说:“也许我的个人命运,与世界比起来,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吧。”
遥光猜测,这就是刚才陈廷与路山所讨论的话题的延续。
“你想住在哪里?”陈廷说,“我猜你需要先洗个澡。”
陈廷带着遥光出外,到一个房间里,说:“你可以先用我俩的浴室。”
“稍后我想回去陪龙剑录,可以吗?”遥光问。
陈廷:“当然,我替你安排吧,这是你的衣服。”
遥光:“关于祭司……”
“我正在搜索他的下落,”陈廷答道,“不用担心,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遥光知道祭司对于龙剑录很重要,是抓回来揍他,还是如何处理,都必须有个结论。
突然间,遥光停下了动作。
“不用找了,”他再次“得知”了事实,“他已经被树抓走了。”
“这是预言么?”陈廷第一次看见遥光预言,而且还是在他洗澡的时候,说,“怎么知道的?”
“就是一些信息。”遥光答道,“就像阅读了一本书,知道了其中的情节,突然被想起来了。”
陈廷:“搜索队已经派出去了,等结果吧。”
遥光总算把自己洗干净了,也换掉了在泽地避难所时穿的工装,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八天,陈廷又让人为他准备了一份食物,遥光吃完之后,站在办公室外,看着巨大的堤坝,河畔避难所利用水力发电,这里的能源很充足,也很安全。
他们的主要食物是鱼类,避难所里至少住了数十万人,也是一个巨大的城市,但供给显然比邢武控制的泽地避难所还要更充足一些。
夕阳西下,又一天即将过去,遥光回到医务室内,里面多了一张沙发,上面折叠着毯子,以及干净的衣服,还准备了水。
龙剑录正闭着双眼,仿佛在睡觉,培养舱里头的培养液与人体比重一致吗?这样睡觉是不是更放松?
遥光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但龙剑录已经醒了,注视着遥光的一举一动,遥光背对他,走到沙发前,屏幕突然发出“滴滴”的声响。
“把我吓了一跳。”遥光又被吓得不轻。
龙剑录笑着看他,面罩外冒出一串气泡。
“你的伤口好得真快!”
【还有六个小时,你困了?休息会儿吧。】
遥光犹豫片刻,不知是否该告诉他祭司被抓走的那个预言,龙剑录却注意到他有心事,问:【发生什么事了?】
遥光思考再三,最终说了。
【知道了,这是必然。】
遥光:“你不要着急。”
【没有,我已经不在乎了。】
遥光怀疑地看着他,至少龙剑录的表情很平静,他所关心的事已不再是祭司。
“所以你作了什么决定吗?”遥光回到沙发上,拿来显示屏,这样很奇怪,毕竟龙剑录始终全|裸着与他交谈,有种“坦诚相对”的感觉。
【是的。】龙剑录说,【他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或者说,我一直被困在自己的幻想里。】
任何人被自己的“使命”炸穿一次胸膛,心态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遥光能理解现在的龙剑录。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遥光有点烦恼,一直以来他都跟着龙剑录,下意识地把龙剑录的使命当作了自己的使命,现在也忍不住替他烦恼起来。
“你笑什么?”
龙剑录的眼睛眯着,一直注视着遥光。遥光起初还有点不好意思看他,现在已经开始明目张胆地打量他的身体了。
龙剑录:【你的眼神怎么色眯眯的?】
遥光:“这是在欣赏艺术与雕塑的眼神,没有让大家一起欣赏,真是太遗憾了。”
遥光躺在沙发上,侧过身看他。
龙剑录:【对不起,遥光。】
遥光:“什么?”
【你跟着我这么久,答应你的事,一件也没有替你办到,还经常让你挨饿。】
遥光:“你只答应了我一件事而已,就是帮我寻找记忆,这确实很难,没关系。”
他打了个呵欠,他实在太累了,意识趋于混沌。
【我知道你对世界的未来不太关心。】
【一直以来跟在我的身边,只是因为我而已。】
屏幕上闪烁着字符,但遥光没有再看到,他已困得睡着了,如果他醒着,说不定会反驳龙剑录——也不全是,他只是因为无处可去,而龙剑录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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