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几时,随渊真人便款款而至。
雍璐山对于着装并无死板规定,弟子们拿到弟子袍后,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改良,比如说加厚该长短、叠阵法、绣符文,都是允许的,甚至样式要是不喜欢,也可以改,只要袖间的雍璐山图纹在就行了。
随渊真人穿着一身月白道袍,行走间衣袂间似有波光灵动,显然是叠了不少符文在上面。他今年八十二岁,却已有金丹中期的修为,是衡泽大陆年青一代修士中的翘楚人物,在衡泽大陆最中央的天机阁,有一块“天骄百人榜”,天骄榜顾名思义就是记录修士中的天之骄子,且上榜修士有非常严格的年龄和修为要求,必须是百岁之内的金丹及以上的修士。
故而,上榜者无一不是有名有姓的修行天才。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榜单虽伫立在天机阁的广场上,却并不是由天机阁门人排榜,按照天机阁对外的说法,是这块天骄榜本身就是一件绝无仅有的极品法器,故而它能沟通天地,察觉到天骄的修为情况,以此自动排榜。
天骄榜榜首,乃是合和宗如今的大师兄祁钰真君。
据不靠谱小道消息称,祁钰真君已经到了元婴中期,但他今年已经九十九岁,应该没有机会在下榜之前进阶化神。
事实上,修仙界还未出过百岁化神,哪怕天赋强如君照影,她也是在一百出头的时候,才摸索到了化神的门槛,元婴到化神,这道槛看似只有一步,但只有真正进阶过的修士才知道,它是最难以跨越的一步,至于为什么,只有真正摸到那条槛,才能最直观地感受到。
筑基寿二百,金丹五百,而元婴则有一千寿命,有些元婴真君早早进阶元婴,甚至年轻时还是有名的修行天才,可那又如何,多的是寿命将近却依旧进阶无门的元婴真君。
而雍璐山在天骄榜前十的,有两人,其中一人,便是炼器峰的小师叔郑仅。
至于随渊真人,他是木水灵根,金丹中期修为,天骄榜排在八十二位,听上去不太高对不对,但要知道,这可是统计了修仙界所有的百岁修士。
换句话讲,他至少打败了整个大陆99.99%的百岁内修士登榜。
卞春舟抻着头看向最前方讲课的道场,修士的目力突出,但他修为低,故而不敢用灵力,便只能看到随渊真人峨冠博带、风流舒展的姿态。
至于长相如何,却是根本看不清的,毕竟他现在这个位置,跟演唱会坐山顶位置根本没任何区别。
不过等随渊真人坐定讲课后,卞春舟和陈最就不敢有任何的动静了,这是对于师长最基本的尊重,而且炼气期根本不可能在金丹真人眼皮底下搞小动作,那跟作死有什么分别!
“今日讲课,讲‘心念’二字。”
“心念,乃为心中意念,修士以修神为……心念不息,物物流转……”
完犊子,这引经据典、张口就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文言文解释,他只能听个一知半解啊,卞春舟甚至自带了炭笔和草稿纸,但……很好,根本不需要呢,有些生僻字他根本写都不会写。
修士的记性其实都很好,至少卞春舟的记性很不错,但哪怕很不错,他也依旧记不住这冗长枯燥的天书解释,他越听越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修士交流对话这么正常,但一落到纸上,就变成了天书呢?
为什么不用更简洁易懂的文字来记叙功法呢?是生怕别人看得太懂吗?还是玉简太贵,不舍得多用两块?
不,应该都不是,凡是存在,必然有因,卞春舟是理科生,他不相信玄而又玄的事情,他只知道既定的事实如果存在,那就有其存在的意义。
哪怕,这里是修仙界。
而且,不是一个人的功法写成了有字天书,而是所有人都选择用极为精简的字去概括功法,所以功法到底是什么呢?
它应该是帮助修士修行的,而不是……当修士修行路上的拦路虎。
可它又被写得云遮雾绕、模棱两可,那就只能说明一点——
功法只能这么写,如果不这么写,就没有意义。
卞春舟心想,我可真是个废话小天才啊,想了半天心念,居然在心里绕了个圈又回到了原地,所以……还是读不懂啊。
随渊真人讲课只讲了一个时辰,他从控制心念讲到个人小道,再到具体的木水体悟之道,讲得深入浅出,前排的弟子听得如痴如醉,卞春舟却颇有些如坐针毡、如芒刺背。
但他觉得,自己得克服啊,于是一连七日都拉着陈最来六讲峰听课,不拘什么讲师,反正先听了再说,可惜陈最都听出了一丝体悟,他却依旧不得其门而入。
水火既济,到底是怎么个济法呢?
哪怕是化身尊者的课他都去蹭了一节,但不得不说,深奥得让人想要睡觉,反倒是筑基期的师兄跟他讲的内容,他甚至觉得还好理解一些。
所以,是修为越高,越不会说人话吗?
卞春舟收起纸笔,他挠了挠头,脸上难得不带一丝笑意。
“卞师弟,卞师弟留步。”
修士达者为先,同样辈分的弟子,以修为高者为尊,卞春舟入门时,是炼气三层,如今依旧是三层。但林淙淙,他已经是炼气七层了。
“你是……林师兄?林师兄找我何事?”卞春舟这人没什么心眼,所以他都靠直觉行事,这位娃娃脸师兄虽长得平易近人,但他总觉得这人……不大看得起他。
“是这样的,我昨日想要寻闻……小师叔祖问一些问题,通讯符却迟迟无人接收,我只是担心,故而想寻你问问。”
这声小师叔祖叫的,总觉得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呢,卞春舟笑着说:“我也不知道呢,要不你去过春峰看看?”
林淙淙面色一僵,雍璐山谁不知道过春峰闲人勿进,哪怕是宗主,过春峰那位神尊也敢一掌拍下峰头,更何况是他们这等筑基都没到的小弟子了。
林淙淙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凡人境来的瞎子,靠着天赋灵根,竟然拜了合体大能为师!更甚至,还是修仙界唯一的一位神龙神尊。
他心中嫉妒,但理智告诉他,他应该与其交好,这样横空出世的天才,雍璐山是绝不会允许其半道陨落的。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他必然也能有所受益。
可闻叙也就算了,他卞春舟算什么!一个废灵根,竟还能拜化神尊者为师,成了内门弟子后,修为更是毫无寸进,简直比外门弟子还不如。
说不定明年弟子大比后,卞春舟就得因为修为未到,被逐出内门了。
“卞师弟,对我莫不是有什么成见?”
“没有哦,我只是提供了一条建议而已。”
林淙淙端起招牌的笑容:“是吗?那看来卞师弟与闻叙兄的关系,也没有好到你表现出来的程度,你倒也不必宣扬得整个内门都知道你俩的关系很好。”
哇,死绿茶!你小子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要不是打不过,他肯定撸起袖子就是——
“我们的关系当然很好。”
忽然听到闻叙的声音,卞春舟惊喜得猛然扭头:“闻叙叙,你可终于出山了!”
闻叙冲卞春舟轻轻笑了笑,然后才转向林淙淙:“但你我之间的关系,还没好到称兄道弟的地步,林师侄还是按照规矩,唤我小师叔祖吧。”
哇哇哇,不愧是他的好兄弟!苟富贵是真的,勿相忘也是真的!闻叙叙真好,他哭死。
林淙淙面色一僵,他刚要遁走,却发现了一件令他更加难以接受的事情:“你怎么——”不过七日啊,修为竟到了炼气七层,这是何等恐怖的速度啊,山考时,闻叙的修为不过堪堪炼气二层啊。
几乎是入门一日进阶一个小境界,这就是变异灵根的恐怖速度吗?
林淙淙这下真的难受了,他连体面地挽尊都没进行,就难受地离开了。事实上,难受的何止是林淙淙啊,这里是六讲峰啊,大部分都是炼气筑基的弟子,变异风灵根是个好认的瞎子,大家哪怕没见过这位新入门的天才小师叔祖,光看人眼睛上的缎带就能一眼识人了。
这才入门多久啊,就炼气七层了,不愧是变异灵根,竟恐怖如斯!
卞春舟见这么多人,忙拉着两个朋友离开六讲峰,找了个无人的峰头说话。
“闻叙叙,你刚才超帅的!不过这不像你的脾性啊。”卞春舟高兴地说着,“陈最最,你说是不是?”
陈最却摸了摸脑袋,一脸不解:“他不就说了两句实话嘛,我们与林淙淙,确实不熟。”
……
“算了,你不需要理解。”卞春舟笑着说,“闻叙叙,你这几日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没回传讯符啊?”
闻叙还没说话,陈最却先开口:“他进阶了。”
卞春舟:“ovo?”
“炼气七层?”陈最看向闻叙,他心里此刻已经燃起了无边的胜负欲。
闻叙点头:“嗯,前几日,按我师尊的话说,是顿悟。”
卞春舟:!!!!!!
不愧是我兄弟啊,他立刻送出了祝福:“恭喜你啊闻叙叙,你好聪明啊!”
闻叙微微抿了抿唇,却依旧忍不住悄悄翘了一点起来:“谢谢。”
陈最心想这有什么好谢的,真男人就该:“闻叙,要不要打一架?”
闻叙:“……”小生是个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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