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窗外有鸟儿的鸣叫声,在寂静中听起来格外清晰。
她耳边再次响起办案人员的问话。
你有听见楼上打斗的声音吗?
当时的江若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她太紧张了,她记不清了。
她洗完澡,换了身衣服,本想小憩一会儿,每当她闭上眼睛,林宿那张血迹斑斑的脸就会出现在她的脑海中。
然后,她的心开始突突地跳个不停。
她从床上起身,与其在家胡思乱想,不如去店里分散下注意力。
到了店里,她穿上工作服开始揉面,各种各样的面包模型一排排的推进烤箱。制定好时间后,她又开始做三明治、蛋糕以及其他甜品,一刻都没有让自己闲下来。
7点30左右,她把打包好的早餐又重新拿了出来。
他今天不会来了。
江若头也没抬的从早上忙到了中午,手机一直在响,可没有一个电话是沈长云打来的。
这就说明林宿还没有苏醒。
水城太小了,芝麻大小的事情都能上新闻,更何况是这么轰动性又能蹭到热点的事情。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头条,新闻推送,接踵而来。
江若点开其中一条推送过来的新闻,上面的标题写着:林某在公民受到侵害时挺身而出,与犯罪嫌疑人做斗争时深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附图是一张林宿穿警服打了码的证件照和一张是林宿躺在病床上带着氧气罩的照片。
看样子第二张照片是刚去医院拍的。
底下网友们的留言不少,江若一条一条翻看。
网友a:好人一生平安,一定要好起来。
网友b:虽然打了码,那依然可以看出他英俊潇洒,向又帅又英勇的人民警察致敬。
再往下翻,大部分人都是在为林宿祈祷的。
只有一条叫“栀子花”的评论转变了风向。
栀子花:听说他是为了救一个女生才变成这样的,也不知道那个女生当时在哪?呜呜...如果那个女生当时可以帮他一下,或许他就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毕竟人多力量大嘛。
有人回复栀子花:可女生的力量是很有限的,搞不好会去送人头的。
也有人回复栀子花:那个女生好自私,帮不了忙,起码可以喊人来帮忙啊。
接着,有更多的人给“栀子花”评论,大部是指责那个女生的。
没一会儿,“栀子花”的这条评论成了热评。
“那个女生赶快出来道歉,别人为了救你都这样了,你还吃得下饭,睡的着吗?”
“躺在病床上的为什么不是你?”
“她是谁,我们一起把她找出来。”
“......”
江若看到这些,并未感到特别的难过,网友想说什么是他们的自由,她无权干涉。
直到她看到这样的一条评论:胆小如鼠,你爸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她浑身瑟瑟发抖起来,她可以允许别人说她胆小如鼠,自私,但是不允许有人说她父亲。
小悠看见江若那张惨白到毫无一丝血色的脸,问:“若若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江若一把攥住小悠的手臂,把手机举到她面前:“小悠,你觉得他们说的对吗?应该怪被救的那个女生吗?”
小悠的手臂被攥得生疼,但看见江若的表情,她不得不先去看她的手机。
看了一会儿后,小悠说:“网上的评论多少有点片面,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真相的时候,没有办法去判谁对谁错。”
江若听完,手上的力度松了点,小悠趁机挣脱开,去一旁忙工作去了。
其实小悠是看到那条已经编辑好的回复,才临时转变了自己的说法。
那条信息是这样的:不要用猜测去评判别人,你怎么知道别人当时的处境。
小悠不确定现场的人是不是江若,但她能确定的是她和江若在面对这条舆论时,是不同的立场。
江若删除了想要发送的那条回复,她不想引战,也不想改变舆论。毕竟,那些人都是在为林宿打抱不平。
她也想为他打抱不平。
下午,江若啃了块面包。她怕再不吃东西,就撑不到听见林宿醒来的消息了。
可到了晚上,她依然没有等到林宿醒来的消息。
她给沈长云打电话,始终没人接。
她有点疲惫,但还是开着车去了医院。
可当她来到昨晚林宿居住的重症监护室时,那里空无一人。
她跑去护士站:“护士,昨晚住进重症监护室的人呢?”
护士抬头看她一眼,问:“叫什么名字?”
“林宿,双木林,宿命的宿。”江若答。
护士在电脑上敲了几下后,说:“转院了。”
“为什么转院?转去哪了?”
“昏迷不醒,病情恶化,转去申城了。”
江若震了一下,当即被吓得手脚打抖,她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可牙齿也跟着打起颤。
她脸色越发的苍白,双手用力的撑在护士台,下一秒,“咚”地一声,人倒下去了。
江若听见有人喊她,拍打她,可她无法回应,也无法睁开眼睛。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一动不动的站在楼梯三角间。
她就这样站了很久很久,很久,很久......
忽然,楼上传来一阵巨响,她瞪着双瞳,猛然抬头。
江若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见房间里的天花板,白织灯,还有一旁的输液瓶。
原来,是个梦。
“醒了?”沈长云走到她身边,“你说奇怪不奇怪,你一个做甜品的,还能因为低血糖晕倒了。”
江若哑着声音问:“林宿怎么样了?”
沈长云沉默几秒,说:“已经醒了,不过最近一段时间不会回水城了,他要在申城好好养伤。”
“真的?”
“真的。”
江若松口气,喃喃自语:“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输完液,沈长云送江若回家。江若按下车窗,微风吹过路边的榕树,树叶沙沙作响,几片枯黄的树叶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最终坠落在地上。
她忽地想起那晚的凉风。
这一天,江若很累。
她筋疲力尽的回到家,意外地看见周明秀做了一桌子的菜在等着她。
不用说,一定是沈长云打电话给周明秀的。
周明秀接过她的包,说:“洗手吃饭吧。”
江若立在原地,心里最后的一丝防线被冲破。
她一把抱住周明秀久久不肯撒手,周明秀就这么任她抱着。
良久,周明秀柔声说:“再抱,饭菜就凉了。”
江若松开了她,乖乖去洗手。
坐在餐桌前,江若安静地吃着饭,比往常吃的都要多。
“人不是机器,累了就歇几天,少你一家开门的,别人也不会饿死。”周明秀边说边把一碗粥放到她面前。
江若的筷子停了一下,又继续吃饭了。
周明秀又说:“事情我也听说了,新闻我也看了,不是你的问题。”
“可他们都说是我的问题,说我自私,胆小,说我如果肯去帮助林警官,或许结局就会不一样了。”
“你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你爸曾经说过,他们警察抓坏人的时候,不怕死,不怕伤,最怕的就是有无辜的人被当成人质。这样,他们既无法保证一定可以护人质的人身安全,也无法保证一定可以抓到坏人。所以,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
“可是林警官他......”
“他也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
江若听后,继续低着头吃饭,冷色灯照耀在餐盘的边缘上,形成一圈一圈的光晕。江若这才发现,她家的灯是淡蓝色的,而这栋楼乃至整个小区大部分的客厅灯是黄色或者白色的。
林宿那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发现这栋楼里唯一的一盏淡蓝色的灯没亮吗?
第二天,江若把客厅灯换成了黄色的。
周明秀说:“还换什么灯,直接把这个房子卖了回申城发展,你在我身边我也放心。”
江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那怎么行,现在这个小区的每个楼层都安装了监控,这可是林警官拼了命换来的,他一定希望所有人都能过上安宁的生活,但这种安宁,一定不是从一所城市逃到另一所城市的安宁。”
周明秀哑口。
最终,在周明秀强烈的要求下,若海烘焙闭店三天。
这三天,江若要跟着周明秀回申城。
她简单的收拾了一些行李,拎着行李箱出门,碰见对面的邻居阿姨正在搬家。
邻居阿姨看见她手里的行李箱以为她也正在搬家,说:“这小区治安不好,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更不应该住在这里了,去安全点的小区住吧。”
江若轻声道:“不是说已经加强巡逻了吗?”
邻居阿姨:“说是这么说,做不做咱们就不知道了。”
江若又说:“不是每个楼层都已经装了监控了吗?”
邻居阿姨:“谁知道这监控是不是摆设,真正的坏人还在乎监部监控吗?”
江若抬起眼眸看邻居阿姨一眼,那眼神中有足够的冷意。
邻居阿姨缩下脖子,摔上了房门。
......
周明秀站在四楼的台阶上,催促她:“快走了,再不走,路上就堵车了。”
江若仿佛又看到趴在台阶上一动不动的林宿。
她在心里默念,林宿,我会好好的在这里生活的。
你做的这一切定是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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