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医生早。”
曲悦踏入虞医生的办公室,一眼看见她办公桌上多了一个花瓶,花瓶里插着几支花儿,蓝色的芙蓉菊、黄色的向日葵,花上还有露水。
“早。”虞医生对她笑笑。
曲悦坐到她对面,说,“花挺漂亮的,色彩搭配很好,蓝色黄色,两个冲击力很强的颜色碰撞。”
“是吗,”虞医生走到饮水机前,“你对色彩还挺懂的,做什么工作的?”
“画画。”
“难怪。”虞医生将温水放到她面前,说,“喜欢花吗?”
“谢谢。”曲悦接过水,喝了一口,“挺好看的。”
虞医生笑了,“所以,不喜欢花。”
她用的是肯定语,曲悦本不想回答,想想自己又怎么会在心理医生面前瞒得了。
“嗯,”曲悦看着花,“它会死的,不管是种在土里,还是摘下来,它都会死。”
她的回答在虞医生意料之中,虞医生说,“会死的东西你都不喜欢?”
曲悦愣了愣,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种角度,她说,“它们不会陪伴我太久,我不想花心思精力去喜欢,最后再看着它们死去、离开我,我不想接受。”
花挺香的,也挺漂亮,漂亮又香的东西没有那个女人不会去喜欢,曲悦也多看了两眼,但也就只是看看。
虞医生在键盘上打字,说,“你这是悲观思维,是微笑抑郁症一个很典型的心理状态。”
曲悦看向虞医生,有些讶异。
“怎么了。”虞医生说。
“这…就是微笑抑郁症的心理状态?”
“对,微笑抑郁症是一个很…不容易让人发现的抑郁症,”虞医生说,“患者表面很高兴,总是笑嘻嘻,其实内心早就已经被腐蚀,用一个词形容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当然,不怎么贴切,意思就是这么意思。”
曲悦明白,她清楚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个形容词非常的贴切。
“那是不是说明,我有这个心理状态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个病?”曲悦问。
“那不会,”虞医生胳膊撑着桌面,“抑郁症不是感冒,能一次就患上,这是一个过程,慢慢积累,内心承受不住时就病了。”
“哦…”
“你什么时候开始有的这种心态?”
曲悦想想,“要是说心态的话,很小就有了,从…妈妈去世后吧,不过那些都不严重,顶多是自己不想去接触。”
虞医生点头,“这就是我们今天要聊的内容,来,跟上次一样,你去沙发上躺好。”
曲悦站起身,脱掉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走到沙发上坐好。
“还是跟上次一样,蓝莓果香?”
“嗯。”曲悦躺下,这沙发柔软度刚刚好,蛮舒服的。
蓝莓果香很快弥漫在办公室,虞医生拉上窗帘,光线暗了下去,看不见的时候嗅觉就会特别敏感,曲悦发现这次的香味好像跟上次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闻不太出来,她在这方面不是专业的。
“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虞医生的手指轻轻按着她的太阳穴。
曲悦闭上眼睛,“快天亮才睡着,大概两个多小时。”
“好,放轻松,我们今天聊一聊,你是从什么时候心理状态变差的。”
“什么样算变差?”曲悦问。
“比如你生活发生了你难以接受的事情,且你无法改变,心态发生了不好的变化,很明显感觉自己很难再感受到快乐了,开始抵触自己的笑。”
“哦,”曲悦回想,“如果这么说的话,是从高三开始的……”
新云市的夏天很漫长,高三从八月中旬开学到九月初这半个月以来,每一天都是高温。
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主任蔡老师的数学课,曲悦听的昏昏沉沉想瞌睡,不过在蔡老师的课上她不敢造次,再困也会强打着精神。
再坚持坚持,快下课了。
曲悦将数学试卷儿立起来,躲在试卷后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侧头看见邹金玉手撑着脑袋盯着她。
曲悦也不知道自己跟邹金玉是什么缘分,自从高一下学期开始,她就再也没能成功换过同桌,也没有人像她们两这样靠成绩排同桌能一直是同桌,就连季真的同桌都换了一次。
真真是巧极了。
曲悦眯眼给她一个笑,好歹是当了一年半的同桌,她对邹金玉多少也有点了解了,邹金玉这个人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嘴巴不饶人,不管有理没理,邹金玉永远都是有理,当然了,曲悦本身就不是个会跟人起冲突的人,所以两人相处下来倒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安稳。
“傻子。”邹金玉说。
“还有五分钟下课,”蔡老师放下粉笔,拍了拍手上的粉灰,说,“我跟大家说一件事。”
这话一落,曲悦立马抬起了头看向蔡老师,要说上课的时候什么时候最认真,那当然是老师说起跟课题无关话题的时候。
蔡老师说,“大家也注意到了,开学半个月以来文宛然同学都没来上课,暑假她的家里发生了变故,她失去了爸爸妈妈,家里只剩下她和一个年幼的弟弟,明天她会来上课,我希望大家能多给她一点关心和照顾,不要去戳她的伤心事,大家在她生活和学习上多给点关心,让她能体会到我们七班的温暖,好不好同学们。”
文宛然?
曲悦扫视班级,看见第一组第二排有个位置是空的,那应该就是文宛然的位置。
文宛然是高二分班过来的,她和文宛然没有什么交集,对她印象不深,只知道她是属于家境一般靠着成绩进入的青阳,在七班她成绩一直在全班前八。
曲悦回忆,文宛然好像是个很腼腆的人,在班里存在感不太强,但学习成绩还行,所以又不是属于彻底的透明人,要不是班主任提起,她甚至都没注意到文宛然已经一周没来上课了。
当然了,她现在的注意力也只放在季真身上。
提起季真曲悦思绪跑偏,抿了抿唇,自从上学期她忍不住亲了一下季真后自己对季真那点儿心思是全都表现了出来,不过季真倒是很淡定,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曲悦也不敢说,她怕季真不喜欢自己说出来了会让两人之间变得尴尬。
回不到之前了就得不偿失。
“唉。”
曲悦轻轻叹气,她这…暗恋暗的也忒失败了。
不过好在她们之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还跟以前一样,曲悦暂时不贪心,高三了嘛,她们先高考完再说。
第二天文宛然来上课时曲悦多注意了一下,文宛然变得更腼腆了,低着头坐在位置上,身边有几个女生似乎是在安慰她,她也只是淡淡的没什么反应。
曲悦摇头,其实这种时候文宛然不一定需要安慰,失去父母这么大的伤痛,安慰是不会有用的,还不如去让她转移注意力。
这只是曲悦的个人想法,她跟文宛然不熟,加上自己控制不住表情只知道笑的毛病她可不敢上前跟文宛然说话,这不是在人家伤口上撒盐么。
而且曲悦很忙,再过四个月就要艺考,她现在画画课占据了她平时的一半时间,剩下的一半时间还得分出来学习文化课、睡觉、吃饭,甚至还得抽出时间…花痴一下季真。
晚上上完画画课结束后是十点钟,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曲悦一路飞奔,想快点回去见到季真。
就算是下着她讨厌的雨,因为要去见想见的人,曲悦觉得下雨都变得浪漫了。
季真高三把音乐课停了一心扑在学业上,她跟曲悦不一样,曲悦要考美院,她却并不想考音乐系,季真说音乐随时随地都能开始,不是非得考音乐系。
其实曲悦知道季真不想考音乐系的主要原因还是不想花钱,曲悦劝过让她不要担心钱的事儿,不过季真态度很明确,还说自己成绩好能考的更不错的学校为啥非要考音乐。
曲悦想想觉得非常有道理,反正季真说的对,音乐在哪里都能开始,不拘泥于音乐系。
“真真!”曲悦推开宿舍门,宿舍灯没开,她摸到开关开了灯,季真不在宿舍里。
她又打开浴室门,里面也没人。
挺奇怪的,季真从来没有过这个时间点不在宿舍,平时曲悦下课回来她要么在学习要么在看书,总是会在宿舍的。
曲悦掏出手机想给季真打个电话,发现季真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
身上被雨淋湿有些难受,曲悦打算洗完澡再去找季真,她进了浴室洗澡,洗了一半她听见季真在外面喊她,曲悦关掉花洒,应了一声,“真真你回来了?”
“嗯,”季真在外面回应,“你先洗吧。”
听见季真的声音曲悦笑了,加快了洗澡的速度,随便擦擦穿上衣服,连头发都没吹顶着湿发就出来了。
“你去哪儿了呀。”
“502,”季真走过去,把她推进浴室,“吹头发,别感冒了。”
“哦,”曲悦笑眯眼睛,她好喜欢季真关心她操心她的时候,她拿下镜子上柜子里的吹风机,问,“502是什么?”
“宿舍。”
“宿舍?”曲悦打开吹风机,“你说你去了502宿舍?去那边干嘛啊。”
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嗡的,她说话都靠吼,从镜子里看见季真张了张嘴在说话,曲悦没听见,她关掉了吹风机,“啊?”
“文宛然的宿舍,”季真手指抓了抓她的湿发,说,“我去给她补习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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